第五章 傲霜心訣
「徒兒啊，跟大師父學習傲霜訣！」何善用的口氣不容置疑。
「司篁別聽他的，跟我學凝霜訣！」習善誠的態度也是異常堅決。
葉司篁一個頭三個大，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那傲霜訣和凝霜訣都是霜華門的上等心法，區別只在於，凝霜訣對修行者的心性要求更高。
今天是葉司篁拜師后的第三天，三月二十九，又恰逢月小，因此葉司篁履行諾言，將兩位師父都請到了自己的住處。沒想到這兩個老傢伙一見面，又為葉司篁修鍊什麼心法吵了起來。
「學那凝霜訣有什麼好處？快倒是快，可是根基不紮實，容易出問題。學習傲霜訣，慢慢打好基礎，日後的修行才不至於太兇險。」
「快又有什麼不對了？難道當年那些修習凝霜訣的前輩成就都很低嗎？司篁心性純凈，不曾沾染魔性，正是修習凝霜訣的絕佳材料。讓他在傲霜訣上浪費時間，那是白白糟蹋了他的資質。」
「修習凝霜訣的前輩們成就都不低，難道修習傲霜訣的前輩們成就就低了？你自己也是修習傲霜訣的，不也修到了歸元境界？傲霜訣又哪裡浪費時間了？那凝霜訣沒有洗鍊心性的步驟，才真的是糟蹋徒兒的材質。」
「好了，別吵了！這兩種心法的口訣都教給我，我都學行不行？」葉司篁無奈道。
何善用和習善誠一愣，態度出奇地一致：「不行！心法是修行的根本，只能選擇一個。」
葉司篁想了想，忽然岔開了話題：「兩位師父，昨天師祖向所有的師叔師伯師兄師弟通告，說習師父將弟子讓給了何師父。兩位師父還記得吧？」
何善用和習善誠都點了點頭，表情卻是大相徑庭。他們共收一個弟子的事，中淵真人並沒有說實話，而是說習善誠高風亮節，因為何善用沒有弟子，主動將弟子葉司篁讓給他，令葉司篁改拜何善用為師，以使何善用多年心血得以傳承。而葉司篁不忘師恩，依然尊奉習善誠為師父云云。葉司篁不明白中淵真人這樣做的目的，但是何善用和習善誠人老成精，知道這是要保護葉司篁的意思，免得同門嫉妒。他們還解釋給葉司篁聽了。雖然心裡雪亮，卻也不代表能想得開。何善用志得意滿，習善誠心裡也始終不痛快。
葉司篁突然提起這件事，無異於揭了習善誠的傷疤。葉司篁不等他發作，繼續說道：「我當時不明白師祖的苦心，也多虧兩位師父點醒。師祖既然不想讓我過於引人注目，我們也應該尊重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想，如果我修鍊凝霜訣的話，在眾師兄弟面前，會不會太特殊了？」
兩人被葉司篁一語點醒，何善用當即一拍大腿：「對！習師弟，你就不必再堅持了，師叔一定會贊成徒兒修習傲霜訣的。」習善誠啞口無言，無法反對，葉司篁修習傲霜訣的事也這麼定下了。然而這樣輸給何善用，卻是極度不甘心。他嘆息道：「也罷。何師兄，你就傳授他傲霜訣吧，我還有些事要忙，就不奉陪了。」說完看了看葉司篁，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習善誠垂頭喪氣的樣子，葉司篁也很無奈。他沒有能力時刻保持兩位師父處於平衡的位置。
「其實，習師弟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他只是不願和你明說。」何善用捻著鬍鬚，完全不是剛剛那副面紅耳赤爭執的神態，「他是要拿你當作候選掌門人來培養啊！」
葉司篁猛然抬頭：「師父你怎麼知道？」
何善用道：「本門有一件寶物，叫做鳳棲古桐枝，也是歷代掌門傳承的信物。可是自玄真祖師以後，歷代掌門沒有一個能發揮這件寶物的真正威力。後來證實，是傲霜訣的原因。」
「在玄真祖師以前，所有的前輩都是修鍊的凝霜訣。這鳳棲古桐枝也是玄真祖師煉化的，自然最適合玄真祖師使用。而在玄真祖師之後，由於魔性的侵染，後代弟子大多修習傲霜訣。這傲霜訣雖然與凝霜訣一脈相承，僅有很小的改動，但就是這微小的差別，使得修習傲霜訣的弟子不能夠發揮這件寶物的最大威力。」
「而你的資質，恰恰符合修習凝霜訣的要求。這在當今之世，那是十分難得的。因此習師弟動了心思，想讓你修習凝霜訣。日後一旦繼任掌門之位，將可以完全發揮鳳棲古桐枝的威力。那時候，你很可能成為又一個具有開創之功的一代掌門。而作為你的師父，我和他自然也少不了許多榮耀。」
何善用話鋒一轉，問道：「那麼如果現在讓你選擇，你還會選擇修鍊傲霜訣嗎？」
葉司篁反問：「那師父先前所說的凝霜訣的缺點……」
何善用笑道：「任何心法都不是無懈可擊的。凝霜訣固然有缺點，傲霜訣的缺點也不見得就少。只是先前那番爭吵，不過是為了爭一口閑氣，言辭偏激，徒兒不必當真。」一旦習善誠不在眼前，何善用一點也不缺少宗師風範。
葉司篁猶豫了片刻，很堅定地回答：「我還會選擇傲霜訣。且不說掌門之位對我沒多少吸引力，即便是真要繼任掌門，修鍊凝霜訣還是傲霜訣也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那鳳棲古桐枝再厲害，也不過就是一件法寶。為人做事，要依據的是心愿和形勢，怎麼可以被一件東西牽著鼻子走？」
何善用贊道：「很好，能夠不為外物所動，對你日後的修行有很大的好處。雖然那凝霜訣精進比較快，但以你的資質，修習傲霜訣也不見得就慢了。你認真聽著，我這就傳你傲霜訣的口訣。」
何善用將傲霜訣第一境界的心法口訣講解給葉司篁聽，要求他每天日出日落時分各練習一個時辰。這一番講解，直到申時方才結束。葉司篁送走了師父，早早地吃過了晚飯，來到後山，開始了他的第一次修鍊。
這傲霜訣的心法，共有八個境界，為靜極、始動、黃芽、金丹、洗鍊、歸元、化神、破虛，每一層境界又有三個階段，分別是初證、知常、通玄。
葉司篁資質絕佳，這一事實終究無法遮掩。三個月後，同時拜入師門的其他師兄弟還在靜極境界的初證階段摸索，葉司篁早已過了通玄，摸到了始動境界的門檻了。掌門岳善德偶然發現了這一點，上報了中淵真人。
這樣的速度，就連中淵真人也感到驚訝。何善用和習善誠樂得合不攏嘴，也懷著深深的擔憂。他們擔心葉司篁貪功冒進，根基不紮實。不過他們和葉司篁隔日見面，時常檢查他的修行，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只是他們始終不放心，認為這樣的精進速度太不正常，因此遲遲沒有傳授始動境界的心法口訣。這也正合了葉司篁的心意，畢竟太出風頭也不是什麼好事情。他除了和幾位師兄弟交遊玩鬧之外，大半的時間泡在一堆雜書裡面，學習各種雜學。
「何師兄，習師弟，你們瞞得我好苦！」在中淵真人清修的洞府中，岳善德埋怨著眼前的何善用和習善誠。中淵真人已經把他們爭徒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岳善德了。
何善用笑嘻嘻地說：「岳師弟，我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你既然知道了也就算了，也不要太張揚。另外，你可不能跟我們搶徒弟！」這番話也是說到了習善誠的心坎里去了，兩個老頭一齊死死盯著岳善德，等著他答覆。
「師兄說哪裡話。我堂堂一派掌門怎麼可能做這種大**份的事。」岳善德苦笑道。他已經在一個月前正式繼任了霜華門的掌門。
「我也理解何師兄和習師弟的苦心。不過，葉司篁這孩子資質太過優秀，早晚是遮掩不住的。倒不如乾脆放開手，讓他自然成長。雖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但是不經風雨也難成大器。」岳善德道。
何善用和習善誠默默點頭。他們雖然一見面就吵得不可開交，但那完全是半個徒弟惹的禍。其實他們都不是什麼胡攪蠻纏的人物。
「而且眼下有一個機會。」岳善德道，「昨天靜虛派來了兩個弟子下書，邀請本門參加他們的少年修士大會，時間定在八月初一。本門符合條件的，也只有新收的這三百餘弟子了。但是他們入門才三個月，修行不足，恐怕也只有葉司篁可以支撐點門面了。」
「讓司篁去參加少年修士大會？」何善用和習善誠踟躇起來。
一直不曾說話的中淵真人點了點頭：「好極了。年輕人也該出去歷練歷練。善用，善誠，你們不必阻攔，就讓善德去安排吧。」
「弟子謝過師叔了。我知道何師兄和習師弟不放心。」岳善德笑道，「在這些年輕弟子中，也有一些佼佼者，短短三個月就達到了知常階段。象我門下的齊司雨，鄭師兄門下的古司恩，習師弟門下的楚司鈞、鍾司微等，比比皆是。我打算將這些優秀的弟子也都一同派出去。到了大會上雖然不能為門派爭光，倒也能增長不少見識。另外，就勞煩何師兄和習師弟一路看護他們，如何？」
何善用和習善誠大喜，岳善德的這個安排太貼心了，他們當即答應下來。尤其是習善誠，就連先前被搶走掌門之位的些許不快也煙消雲散了。
岳善德見二人並無異議，又道：「那就這樣定了。靜虛派的兩位傳書弟子也將一同回山復命，路上還要勞煩何師兄習師弟照應。二位回去準備一番，後天一早在天柱峰道場會齊，一同上路。」
習善誠和何善用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拜別了中淵真人和岳善德，回去準備去了。
岳善德待他二人出門，這才不緊不慢道：「那靜虛派捎來的書信中，還提到了一件事，問那魔王丹是否安好？」
中淵真人猛然心頭一震，雙目精光暴射。
葉司篁一大早來到後山，吐納行功完畢，想起今天是七月初一，當即起身向何善用的洞府走去。他如今修為還低，無法飛行，只能沿著峭壁攀援而下，來到那景緻非凡的山谷。走過卵石灘，看著水中那幾株幽蘭，還是三個月前的那副模樣。葉司篁笑了笑，繞到瀑布後面，一頭扎進當初被擄的那個岩洞中。
這其實只是個甬道。沿著岩洞前行，不到百步，便來到了一個清幽的所在，卻是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崖上。一塊十步方圓的石坪邊，靠近崖壁的一側正有一個可容兩人進出的洞口。這才是何善用居住的洞府。由於何善用不好風雅，也沒有給這洞府起名字。
葉司篁輕車熟路，進入洞中，轉過一塊天然屏風，來到何善用的石室門前：「師父，弟子前來問候。」何善用親切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好徒兒，進來吧。」
葉司篁進了石室，問過了安，何善用讓他在一旁石墩上坐了：「徒兒啊，最近修行有什麼難解之處嗎？」
葉司篁：「沒什麼難解之處，我總覺得過於順利，似乎不是很正常。」
何善用眯著眼睛笑道：「你自己就不正常。心性，悟性，根骨，樣樣都是上上之選，不是怪物是什麼？你的修行，我和你習師父也考驗你多次了，沒什麼不妥之處。今天，我就把傲霜訣第二層始動境界的心法口訣傳授給你。嗯，以你的資質，恐怕在這第二層也停留不了多久。也罷，我索性將全部傲霜訣都傳與你吧。」
葉司篁喜出望外，立刻凝神謹記。不出半個時辰，傳法完畢，何善用道：「靜虛派要辦一個少年修士大會，掌門決定讓你和幾個師兄弟一起去參加。明天一早就走，你回去收拾一下。哦對了，這個乾坤袋你拿著，有多少行李儘管往裡塞，不用顧慮裝不下。」
葉司篁伸手接過：「師父你不用嗎？」「我還有。」對於何善用這個回答，葉司篁深信不疑，煉器大師怎麼會缺少法寶？他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那弟子告退了。」別過了何善用，葉司篁回到自己的住處，將這三個月間兩位師父贈與的各種法寶一股腦塞進了乾坤袋，又收拾了些日常用品。閑來無事，又把乾坤袋裡的法寶一件一件拿出來把玩。他如今已經有了些許修為，也多少能分辨出這些法寶的好壞。他覺得除了那春芽之外，習師父給的法寶比起何師父給的，終究是遜色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