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夢千年越塵煙
月夜的鳳芷宮透著沉靜的閑適，第一次，我覺得它是那般的溫暖和煦，帶著家的味道……
「灝軒，我想跟你講個故事……」
「嗯！」他的身子微微一動，彷彿已是意料之中，聲音綿軟溫和。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自他懷中抬眸看他。
他正垂眸看我，見我望過來，輕輕一笑，道：「我已經猜到了！當時以為你是神女下凡，幾次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以為是自己浮想聯翩，只是今天聽到你和尚德禪師的對話后更加確定罷了！」
「在我生活的那個時空，我只不過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我是一個特工，用你們現在這個時空的話說，就是相當於任昱銘一樣的角色，只是一個普通的戰士罷了！」
他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我。
「在我那個時代，火藥是極其普通的東西，我們出行從不騎馬，都是開車。」
「車是什麼？」他問道。
「就是像馬車一樣，只不過不用人架轅，我們自己就可以操作，車很快，一個時辰能夠行駛三百里地，到雁門關只要一天一夜就能到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快！」
「還有更快的，如果開飛機兩個時辰就到了！」我笑道。
「飛機，是什麼？」
「是另一種交通工具，它是飛在天上的，一個時辰可以飛三千多里地。」
「你們那個時代的人竟然能騰雲駕霧！」他嘆息。
「是！」我笑著繼續說道：「所以，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在我們那裡極其尋常！只是，我很幸運，一不小心就到了這裡。」我看看他，他的眸光是那般溫柔，「原本，我孑然一身，沒有親人，可是，到了這裡，我遇到了你，遇到了灝千，遇到了大哥、二哥、灝希、灝清、正卿，以及許許多多的人，我忽然有了牽挂，有了羈絆，有了溫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沉迷於這種幸福，我已經不知道，是我無意中穿越時光來到這裡，還是我無意中窺伺到那方時空，又從那裡回到這裡，終歸，我有了歸屬……」
他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臂膀，讓我無比安心……
「灝軒，你知道嗎？現在這個時代視若洪水猛獸的疫情對我們那個時代的人而言早已攻克，而且，我們可以應對很多疾病，醫生可以通過手術換掉一個人的心臟，換掉他的五臟六腑，我們可以將許許多多瀕臨死亡的人拉回生死線，這些都已經不是問題，所以，在我們那個時空，我們從來不怕病痛，因為我們都知道，那些所謂的命數只是人類無能為力的絕望，我們不信命，我們從小就知道命運在自己手中……」
他長長地嘆息，卻沒有說話……
「灝軒，你現在是不是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些所謂的不能，只是因為我們退縮罷了……」
他緊緊地握住我的臂膀，不發一言。
「灝軒，在我們那裡，每一個人都擁有自由平等，擁有法制安寧，均田制只是最最初期的體制，卻也是唯一能與現在這個時代融合的東西，它會帶給我們富足的生活，安定的環境，或許你現在還看不到這些，可是，我看到過未來，也知道歷史，在時代發展的進程里，我知道怎樣才能縮短我們的差距，也知道什麼才是最最適合的發展方向。」
他淡淡地輕笑，「所以，你才會這麼做！若兒，我該怎麼感謝你？」
「為什麼要謝我，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帶給你，而你，卻把它帶給了天昱的每一個百姓……」
「若兒，有一件事你沒有說對！」他輕輕地開口，「你告訴我你是你們那個時代最普通的一個人，這句話不對，你若真的平庸，上蒼不會將你帶到這裡。這世間有萬萬千千的人，也有著萬萬千千的活法，可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你能來到這裡，能做到這一切，就已經證明你的不凡！」
「或許吧……」我沒有否認，繼續說道：「灝軒，你知道這個國家為什麼非你不可嗎？是因為你是一個明君，你懂得應勢而為，納言敏行，這些是別人無法取代的。」
我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離開后，將這個國家交給灝千，可是，你不了解他，他和我一樣，有一顆自由的心，這麼沉重的擔子，他不想去挑，也不會像你一樣做的這麼好……」
「灝千他……」
他剛想開口，我已經打斷他，「你不用解釋，這並非我覺得他不好，事實上他很好，只是我了解他，他和我是同一類人，我們可以為了這個國家流血犧牲，可以為了百姓背負艱難的抉擇，可是，我們不是一個君王，我們的眼界、性情決定我們無法勝任一個君王……」
「自小，他就是個心軟的孩子……」他軟軟地嘆息。
「是！所以灝軒，我們有我們的命運，而你有你的命運，雖然這個位置看起來那麼的高不勝寒，可是，它只有你去坐。」
「若兒，對不起，以往我做出許許多多對不起你們的事情，那時候，我總是患得患失，總是懷疑身邊的一切，哪怕是你們……」他的聲音充滿歉疚。
我知道他想到了夙志換防的事情，的確，當時我極其寒心，可是，我知道，作為一個君王，人心對他而言是最難掌控的東西，坐在那個四面不靠的位置上，經歷了投毒、謀殺、行刺，一個沒有母親的七八歲孩子想要在皇宮這麼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活下來，哪有什麼信任可言，更何況，在他剛剛出生，嗷嗷待哺的時刻，飲下的第一口奶甚至都是投過毒的，我又如何能去怪他……
「都過去了……」我拍了拍他放在我腰際的手，「灝軒，活下去吧！好嗎？為了自己，為了天昱，也為了我們……」
這一刻，似乎黑暗中亮起的一盞燈火，那般刺眼的照進了這片黑暗之中，他的眼睛充滿了哀傷，許久，他點點頭，露出一絲釋然地微笑……
清晨的日光還算清透，這會兒天空卻快速地堆起了深色地雲層，越來越厚，黑黑地壓了下來，映得原本碧波瀲灧的湖面黑沉黯淡。
「風雲驟變，恐怕不是吉兆，施主是否三思后再做定奪。」尚德禪師仰望天際，目光凝重地看著烏黑的雲層。
「若是老天不讓我拿到它，恐怕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是吉時！」我掃了一眼天際，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穿好水靠的任昱銘檢查著身上的皮囊和繩索，笑道：「老大，我們先行一步了！」說完，他一縱身，如一尾魚般無聲無息穿入水中，接著，幾個精通水性的水手撲通通跳了下去，先還能看見一道淡淡的灰影，幾道漣漪過後漸漸不見。
我看著寧淮安放著繩子，根據落繩的長度推斷著湖水深度，判斷如果自己下去能支持多久，我等得心急如焚，卻又不得不壓著性子等下去。
長風寂寂，喧囂的湖邊有一霎那的靜寂，我有些不自在，回眸看向尚德禪師，帶著一絲歉意，「這次是我冒失了！不過禪師，我有不得不救他的理由！」
他定定地看我一眼，長長嘆了一口氣，「若不是和你前世有些淵源，貧僧怎會管你這些塵事！」
我莞爾一笑，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敢問禪師，蘇若究竟和你有何淵源？」我沒有說我，而是說蘇若，因為我知道，即便是有些干係，也必然是前世的蘇若。不過我想那一世的蘇若一定有些與眾不同的故事，才能讓我的今生經歷穿越時空的際遇。
他悵然地看著我，這個表情很難出現在一個僧者臉上，更何況是得道高僧，「若是算起來，你應該是我的師妹……」
「師妹？」我一驚，若是他的師妹，難道我前世是個尼姑？不對！若是尼姑也不可能在寺廟修行。
「你誤會了！」他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嘆口氣道：「那時候我還沒有剃度，在雲澤山跟隨師傅修行。有一次我和師傅雲遊四方，在一處密林里看到了你，不知道是不是家裡出了變故，還是被人遺棄，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不過幾個月大。」他看著我，目光里全是憐憫，「雖然那麼小，可是你好像絲毫不懂懼怕，叢林之中狼奔豕突，虎嘯龍吟，還有毒蛇猛獸出沒，可你卻笑嘻嘻的，那麼小，也不知道餓沒餓著，卻只知道沒心沒肺的笑！」
「看來我小時候性子就很好！」我聽著有些難過，岔開話題打趣道。
他笑笑，視線悲涼，「師父收留了你，教你識字，教你習武，視若骨肉，卻從不曾教你參悟天道，我有些奇怪，曾經問過師父，師父說，你的塵緣太重，不可能參悟，當時我不信，如今倒是信了！」
「然後呢？」我問道。
「然後？」他輕輕勾唇，笑道：「然後你的故事就精彩了，闖了各種各樣的禍，惹了各種各樣的事，於是就墜入輪迴，投胎轉世，變成了現在的你，來償各種債，報各種恩，討各種帳，解各種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