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琴簫和鳴曲相和
這個姿勢,莫說是用劍,即便是想要喘息都難,不出一時半刻,灝軒一定會窒息而死,而秦戰皮囊破碎,漫說救人,就是再待下去恐怕立刻就要被水壓壓爆,我深吸一口氣,立刻掉頭竄了下去。
繩索猛地一拉,我蹙眉,沒有遲疑,手起劍落,號稱不可能斷裂的天蠶絲被利落地斬斷,我直衝上去,它察覺到水流,在屢次交鋒中竟然學乖了,身體一讓,想用尾巴攻擊我。
我暗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借著水流遠遠一盪,身子一勾,已經到了它的側面,它脖頸處最柔軟的那塊皮膚終於袒露在我的眼前,沒有絲毫的猶豫,我利落地將長劍完整地刺在肌膚中。
劇痛中它拚命掙扎,我無論如何都不敢放手,死死地抓著劍柄,它擺動得越劇烈,傷害越大,借著擺動和我的力道,長劍寸寸下滑,生生將水獸的腹部慢慢剖開。鮮血順著傷口向我兜頭灑下,伴隨著黃黃綠綠亂七八糟的東西,讓我噁心的幾乎窒息。
臨死之際,似乎旋渦深處發出一種奇異的光澤,竟吸引著水獸向著旋渦的方向沉去,只是在一旁,我就已經清晰地感覺到漩渦中巨大的擠壓之力,看著愈來愈近的泛著泡沫的旋渦,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它腳下的凌灝軒推了出去。
「走!」我狠狠一推,反作用力將凌灝軒撞開,然而,自己卻再也使不出絲毫力氣,正在絕望的時刻,數道黑影撲過來,將我帶出旋渦的範圍,最後一眼,我看到水獸的身體一點點陷進旋渦,沒入永恆黑暗……
幾乎被連拖帶拉地爬上湖岸,我看了一眼與我一般無二,滿身凌亂的凌灝軒,一口氣喘了出來,勃然大怒,「誰讓你來的?!」
「我不放心!」他遞過一條毛巾,低聲細語地說道。
「如果你出了事,我拼死拼活的找那顆破珠子有什麼用?!」我奪過毛巾,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的嘴唇有輕微的抖動,半晌說:「可是如果你出事了,我要那顆珠子有什麼用?!」
我的心微微一疼,看著他滿臉蒼白,羸弱不堪的身形有些不忍心,轉頭沖著肖銳罵道:「你們是不是瘋了?讓他下水!」
肖銳的青龍軍一直是四軍之首,一向眼高於頂,哪怕在凌灝軒面前也一向桀驁不馴,此番竟然臉色鐵青,嘴唇顫抖,身上濕噠噠的滴著水,想必是苦勸不休,被凌灝軒著實嚇到了,見我滿臉怒氣竟不敢說話。
「你別怪他們,是我執意下水,與他們無關!」灝軒低聲撫慰。
「皇上任性你們也隨著嗎?萬一出了事,你們有幾個腦袋好砍的!」我怒氣難消,不理他,沖著肖銳等人怒喝。
「屬下知罪!」肖銳、寧淮安等人滿臉惶恐,皆跪在地上認罪。
「以後不會了!我保證!你別生氣了!」他細言軟語地替他們低聲求情,眸中全是柔情,我一身男裝實在受不了他這種深情款款的目光,別過臉不去理他,雖然情知如此,然而又覺得不解氣,為了怕他擔憂,我特意趁他上朝的時候離開,卻還是被他趕了過來。
我憤憤不已,好在他臉色雖然難看,卻不至於犯病,喝了一碗熱薑湯,臉色明顯好了許多,我放下心來,渾身反而無力,癱躺在地上,不知從何時起,已經雲開霧散,晴空萬里,我仰望著金燦燦的陽光,第一次覺得陽光如此親切。
輕風吹過,一方淺灰色的衣角出現在我的視線,我的目光沿著衣角上移,尚德禪師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久久凝聚在恢復澄澈的湖面上,半晌長長嘆了一口氣。
「別看了!是福是禍都已經幹了!快看看是不是這個東西?」我掙扎著站起來,將緊握在手心中的冰魄舉在他的面前。
他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道:「既然施主已得了冰魄,三天後貧僧為皇上驅毒,只是毒性已經在皇上身上沉積多年,驟然拔除必會傷其根基,貧僧準備了一些藥材,請皇上每日服用築本強基!」說著,他示意身後的僧人將幾包葯遞給曹文煥,「不過,即便得到冰魄,此番解毒能不能成還在兩可!若成自然是頑症盡除,若是不成說不得反而會傷及性命!」
我蹙眉,感覺現在就是前世做手術之前簽《風險知情通知書》,莫名的恐慌起來,這種恐慌竟然比剛剛在湖底與水獸打鬥更加慌亂。
「但有希望,我們願傾力一試!」他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語氣平和淡然。
他的手指修長,手掌有力,掌心微微透出讓人信服的力量,讓我很快平靜下來。
我抬眸,看向尚德禪師,勾唇道:「你猜到我能拿到冰魄了?」
他沉默一會兒,點點頭,「施主這般執著,何事不成?!」
我笑的純粹,「那你再猜一下,解毒能不能成功?」
他展顏一笑,眸光複雜難測,「貧僧若是說了,結果就不會發生了!」
我終於釋然,笑道:「希望你是對的!」
夜色如水,雪花紛紛揚揚積得庭院中雪白一片,空氣中透著澄澈的香甜氣息,得了冰魄,這些天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我的興緻尚好,忽然想到年少時常在湖邊撫箏,便命人取了古箏,低眉信手隨心而動,指間在如絲琴弦上輕扣徘徊,彈了一曲《墨緣》。
自大婚之後,我極少彈琴,此刻,琴音初起,心事潺潺而出。我不禁想到昔日湖畔,我箏音方起,灝千已在一旁合奏,而今,分隔兩地,相見無期,一時間心思低迷,指間在如絲琴弦上低回徘徊,一曲終了,正待停弦收音,遠處隱隱傳來一陣簫聲,隔的遠了,這樣輕微渺茫的簫聲帶了一種似有若無的纏綿,悠悠隱隱,份外動人。
我不覺起身,站在門邊聽了一會,那簫聲悠遠清朗,裊裊搖曳,三回九轉,在靜夜裡如一縷青煙,我靜靜聽著,吹得正是那首《墨緣》,心不禁一動,卻也不過是一剎那的失神,因為我已經聽出,同樣的簫聲,在細節的處理上,卻顯然和灝千不同。
我勾唇一笑,起身走出房門,月光照在曲折的九轉迴廊間,我踏著一地淺淺的清輝,沿著簫聲傳來的方向漸行漸遠。
迴廊深處,一位著月白色長裘的男子手持一支白玉簫憑風而立,眉心舒展,神態閑雅,微微仰首看月,輕緩吹奏。
我靜靜地等他一曲終了,方才笑道:「這麼冷的天怎麼在外面,萬一著了涼可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柔如清風輕輕拂來,道:「走在路上聽到你撫箏,難免有些心動,就合了一曲,不想驚動了你。」
我笑著指一指他手中白玉簫道:「不想你也有這個雅趣!」
他淡淡一笑,「以往還是皇子的時候,在宮中幾次聽到你撫箏,只是無緣合奏,今日倒是實現了以往未竟的夢想。」
他立於清冷潔白的月色中,這段時間清瘦了許多,寬大的衣袖被風帶起,透出幾分蕭蕭之色。
「你若是想讓我陪你何時不行,何必站在雪地里!」我笑著向前,為他緊了緊身上的大裘,「走吧,咱們回去吧!」
他撫了撫我的長發,眉眼含笑,精緻的五官更添了幾分溫潤的寧和,道:「好!」
我垂眸緩緩走在他身側,夜風吹過,我只覺得周遭那樣靜,偶爾風吹過,幾乎可以很清楚地聽見細碎的枯葉落地的聲音。
我抬眸看他,低聲問道:「灝軒,你怕嗎?」
他凝神瞧著我,眸中帶了一絲神傷,坦然道:「會有些,不過生死之事難免如此,我也不能免俗。」
他的手不經意間碰到我的手背,一絲寒意自我的手背快速的向心口竄去,讓我有些心慌,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試圖以手心的溫度,溫暖他冰涼的手。
他緩緩笑著,不知道是在安慰我,還是安慰自己,道:「別怕,一定沒事!」
我輕咬下唇,眸子里掠過一絲模糊的傷感,道:「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這算什麼!」
他低低「嗯」了一聲,聲音溫軟動聽。
雖然已經入了春,夜風依然帶著絲絲縷縷地寒意,衛擎倉負手立於庭院正中,院子里的幾株垂柳都開始冒了新芽,他的衣角被夜風吹得翩然翻起,卻似乎絲毫不曾察覺風中的絲絲寒意,在這夜深人靜枝葉落索之中頓生蕭索之感。
「大人!」
他正等的心焦難耐,忽然傳來一道極輕的聲音。他立刻轉身,正是楊承熹。
「大人,一切已經打探清楚了,請大人示下!」黑暗中,楊承熹抬起頭來,樹枝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整個臉映得晦暗不明。
「快快道來!」他趕忙問道,雖然自己在宮中的內應已經傳出話來,可是,他已經過了敢於冒險的年齡,更需要互相之間相互印證。
「皇上今日早朝對外宣稱因身體不適,罷朝三日,可是,內廷已經開始張羅,應該是要出宮。」楊承熹道:「此事雖然不過幾個緊要之人知曉,不過,多少還是能看出些風吹草動。」
衛擎倉點點頭,這些和他掌握的情況基本一致,「還有什麼情況嗎?」
楊承熹的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其實,原本皇上出宮也算不得什麼,重點是,青龍軍忽然開始調兵,要在玉山軍演。」他看向衛擎倉,「這兩件事是不是太過湊巧了?」
「你的意思是?」衛擎倉眸光氤氳。
「屬下懷疑,皇上是悄悄去了玉山!」楊承熹難掩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