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鳳台囚凰(1)
第234章鳳台囚凰(1)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春天,北漢豐都還是寒風凜凜,大夏盛京卻已經開了春花。
後宮無人,但因著兩個小皇子的存在,宮中一向不減熱鬧。
一下了早朝,一身墨色小龍袍的孩子就皇極正殿跑了出來,孫平帶著宮人在後面追著,「皇上,你慢著點兒。」
紫蘇正在東暖閣,一聽到外面的聲音便知道某個小麻煩又回來了。
「飯飯!」一進門的小傢伙就叫道。
原本這穿著龍袍上朝的,該是一旁坐在榻上的吃飯的熙熙,結果當日詔書下出去了,登基那天給他換龍袍的時候,瑞瑞看著衣服漂亮,死活抱著不肯撒手,於是只能把衣服套在了他身上,把他給帶去登基了。
自然,這些事是前朝大臣所不知的,反正他們也分不清兄弟兩個哪一個是大的,哪一個是小的。
紫蘇將他抱起放到榻上,把給他留得飯糰子遞了過去,小傢伙抓著就往嘴裡送。
不給他吃飯就讓他早朝,難怪一下了朝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來了。
原泓和容弈兩人隨後跟了過來,看著坐在榻上沾著一臉飯粒的兄弟兩個,一個皺了皺眉,一個頭疼地撫了撫額。
瑞瑞非要上朝玩,可是坐上龍椅了,又沒有一刻規矩的時候,明明很嚴肅地討論著政事,他給吼一句「吃飯!」
原本也沒想讓這麼小的孩子去登基為帝,可是那個人成了那般模樣,朝中大事雖然他們可以暫時做主,但時日一長難免遭人非議,說是他們他們專權。
於是,只得把這才一歲多點的小傢伙給扶上龍椅,借著攝政之名義代為處理朝政大事,穩定大局。
「給我。」原泓過去伸手討吃的。
瑞瑞抱緊了一點都不給,熙熙倒是有些大方,伸著小拳頭要給他東西,他興沖沖地伸手接著,結果一看放到手心裡的東西,頓時尖叫地躲到了容弈身後去。
「你個臭小子,誰讓你抓這些東西的。」
他給他的不是吃的,是只肥蟑螂,他竟然一手吃飯,一手抓著這個東西。
容弈無語地退開了幾步,奈何躲在他身後的那個人就是不肯走,於是嫌棄地道,「我說,你能不能別像個女人一樣,小孩子都不怕的東西,你怕?」
「誰說男人不能怕這個東西了。」原泓一邊說著,一邊左顧右盼生怕那蟲子蹦到了自己身上,「孫平,快讓人把那東西給捉了扔出去。」
誰知,一伸頭竟是看到那蟑螂落在榻上,熙熙一伸小手便又抓住了,還得意洋洋地舉著給他看,嚇得他趕緊離開了。
大夏新帝不過一歲年紀,朝政大事自然便都落在了兩位攝政大臣的手裡,原泓在宮裡一連待了好些天才從堆積如山的政事脫身,準備回府去大睡兩天。
誰知,馬車剛駛出皇城到了大街上,不速之客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鑽進了他的馬車。
「喂,夏侯徹那禍害到底死了沒有?」沐煙一鑽時來便直接問道。
正閉目養神的原泓不耐煩地睜開眼睛,「我說,你好歹一個女兒家,這麼不矜持地往男人的馬車裡鑽,要臉不要臉?」
「別廢話,說正事,夏侯徹那禍害到底死了沒有?」沐煙沒好氣地追問道。
她千里迢迢從北漢跑到盛京來,可不是聽他這些廢話的。
「你才死了呢。」原泓理了理衣襟哼道。
「青湮和淳于越在哪裡,帶我去看看。」沐煙毫不客氣地坐下,催促道。
「下去,自己找去。」原泓說著便將她往馬車外推。
沐煙咬了咬牙,威脅道,「你到底帶不帶路?」
「不帶。」原泓斬釘截鐵地道。
他都幾天沒睡一個整覺了,好不容易有點空閑,才懶得又回宮裡去。
「真不帶?」沐煙道。
「不帶。」原泓說著,一撩帘子就把人往外推。
沐煙卻趁勢自己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肩膀沖著外面就叫,「來人啊,來人啊,丞相大人非禮良家婦女了,丞相大人非禮了……」
馬車本就在鬧市區,她這麼一叫,周圍的人立即就圍著望了過來,看著丞相府的馬車空子半開,一名妙齡女子被年輕的丞相壓在馬車裡,衣服都給扒開了。
站在外面人群里的空青別開頭,實在不忍去看這樣的畫面,原泓要跟那個人比沒皮沒臉,八輩子也比不上啊。
原泓恨恨地咬了咬牙,放下車簾低聲道,「帶你去!」
「早答應不就好了。」沐煙一把推開他,坐起身拉好衣襟道,「非要逼得姑奶奶犧牲色相。」
原泓坐到離她最遠的地方,朝外面的車夫道,「調頭,回宮。」
沐煙撩著帘子,沖著外面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我們鬧著玩兒的。」
圍觀的人一聽掃興地都散了,空青這才走近了馬車上去,跟著一起進宮裡去。
「你們不是本事大嗎,有本事自己進去啊?」原泓瞥了瞥兩人哼道。
沐煙冷冷瞪了他一眼,道,「你們現在把皇城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著,我們去給人當箭靶子嗎?」
她原本就是想和空青自己進去的,結果又是黑衣衛,又是箭機營,他們一看情形不對便也敢去嘗試了,於是直接等著他從宮裡出來,找他帶進宮去。
承天門認得是剛剛出宮的相府馬車,守衛近前問道,「原大人,怎麼又回來了?」
原泓半撩著帘子,道,「有點事。」
守衛這才放了馬車入宮,三人剛一下馬車到皇極殿外,遠遠便看到兩個孩子在走廊上追逐嬉鬧,好不歡喜的樣子。
沐煙快步趕了過去,仔細瞧了瞧兩個小傢伙,喃喃道,「這才多久功夫,長了這麼多,宮裡到底是伙食好啊。」
紫蘇從東暖閣過來,看到他們兩人便走了過來,「沐煙姐,空青,你們怎麼來了?」
不是說他們在北漢,怎麼會跑到盛京來了。
「當然是有事了,青湮他們在哪兒?」沐煙一手抱起熙熙,朝著她問道。
紫蘇聽了沒有說話,卻是望了望原泓,似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現在這宮裡宮外都是他和容大人說了算,便是夏侯徹那裡也是一般人不得出入的,他若不帶他們去,她說了也沒什麼用。
「行了,來都來了,走吧。」原泓沒好氣地道。
瑞瑞一見哥哥被人抱著了,跑到他跟前伸著小手要求道,「抱!」
原泓不搭理,走了兩步小傢伙小跑著跟前來,不依不撓地伸著小手,加重了語氣道,「抱!!」
原泓咬了咬牙,還是躬身將他抱了起來,一邊走一邊數落道,「小胖子,你能不能一天少吃點,這麼重誰願意再抱你?」
小傢伙現在雖然話還不全,但也是能聽懂話的年紀了,知道他在嫌他胖,是氣鼓鼓地瞪著他表示自己的不滿。
紫蘇走在邊上瞧著,甚是哭笑不得。
現在兩個孩子正憨態可愛的年紀,可惜那兩個人都沒在他們身邊看到。
原泓帶著他們去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先前鳳婧衣在宮中所住的素雪園,只是周圍已經由黑衣衛明裡暗裡布了好幾重的守衛,一般人莫說進去,就算是靠近也不可能。
「嘿,搞這麼大陣勢,夏侯徹那禍害是真不成了?」沐煙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不由懸了起來。
北漢那邊的人水深火熱,這邊也是生死攸關,這事兒後面該怎麼辦,鳳婧衣跟蕭昱到底還是夫妻,他們這些個外人總不能去幫著她,讓他們兩口子再打個你死我活的地步。
原泓本是想回府休息兩日,結果又被逼得跑回來,自是窩了一肚子火,懶得再搭她,抱著瑞瑞走在前面進了屋。
一進了門,瑞瑞便叫喚道,「下。」
原泓將他放到了地上,小傢伙自己就朝著素雪園的寢閣跑去了。
青湮聽到響動從裡面出來,看到她和空青兩人有些意外,「你們怎麼來了?」
鳳婧衣那裡狀況想來也不會很好,他們不在那裡照顧卻反而跑到大夏來了。
沐煙放下熙熙,道,「夏侯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你們也送個信回去,有人都快急瘋了。」
「到盛京就送讓人傳消息回去了,你們沒收到?」青湮皺眉道。
沐煙一聽,心頭頓時蔓延上了幾分寒意,北漢境內有本事截下隱月樓消息的,除了蕭昱又還能有誰呢。
「他人怎麼樣了?」
青湮搖頭嘆了嘆氣,領著她朝裡面走,一進門撲而來的濃重藥味有些嗆人。
沐煙掩著口鼻往裡走,看到淳于越在床邊忙活著,床榻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個人,正是在鳳凰台那人魂牽夢縈的男人。
只是,面上了無血色,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也不知還是死是活。
「他現在就這個樣子,還有著一口氣,說死卻還有些脈息,說沒死又跟個死人差不多。」青湮如實說道。
「沒辦法治好嗎?」沐煙一臉凝重地問道。
青湮望了望淳于越,說道,「能保他成這樣,已經盡了所有努力了,其它的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那麼重的傷,又在水裡好么長時間,現在還能救成這樣,已經是個奇迹了。
至於能不能重新活過來,就真的要看天意了。
「那他會一直這樣嗎?」沐煙語氣有些沉重地問道。
這樣的場面,若是讓那個人見了,得是多麼痛心啊。
「不知道,可能會好起來,可能永遠也好不了。」青湮嘆息道。
也正是因為這樣,原泓他們才不得不把才一歲大的孩子扶上皇位穩固朝政,因為他們真的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不知是因為這一幕看著太讓人難過,還是這一屋子的藥味讓人壓抑,沐煙待不住便轉身朝外走,朝青湮道,「你出來,我有事說。」
青湮跟著她出了寢閣,兩個人到了僻靜無人的湖邊,方才問道,「是她有什麼事?」
「鳳婧衣被軟禁了。」沐煙如實道。
「軟禁?」青湮訝然,追問道,「什麼人?」
「放眼北漢,你說誰還有那個本事軟禁她?」沐煙說著,恨恨地伸手摺了樹枝一截一截地在手裡掰斷,道,「我們沒有接到你送回去的消息,她知道了大夏新帝登基之事,以為夏侯徹死了,於是要來大夏,然後被蕭昱強留下來了。」
「這事,可是真的?」青湮還是不敢相信,蕭昱會做出軟禁那人的事情來。
「我和空青都被下令不得再留在鳳凰台,又不知道這邊情形如何,於是只有過來一趟了。」沐煙說著,煩燥地嘆了嘆氣,「結果一邊都沒有讓人省心的。」
於情來說,鳳婧衣要來大夏是無可厚非的,可是於理來說,她終究還是北漢的皇后,這樣的行為終是於禮不合的。
蕭昱痴戀多年,又怎麼肯輕易放手,但之間的感情糾葛,又不是他們這些外人所能插手的。
「她怎麼說?」青湮問道。
沐煙嘆了嘆氣,尋了處乾淨地方便坐了下來,「從回去了就好多天一句話也不說的,那日要離開鳳凰台與蕭昱倒是說了話,只是當初我也不在場,知道到底是鬧到什麼樣了,隨後蕭昱就派人請了我和空青出來,下令加派了鳳凰台的看守,不准我們再進去。」
雖然那個心狠,可當時在鳳凰台外看他的時候,亦是看到了他滿眼傷痛。
兩個男人都愛她入骨,只可惜這天下只有一個鳳婧衣,誰也不肯放棄,便也都落得一身傷。
「那現在怎麼辦?」青湮也不由跟著犯了愁。
「只能看他們自己了。」沐煙嘆氣說道。
她現在畢竟是北漢皇后,若是那個人不願放手,她又如何能走得了。
若她們插手進去救她離開鳳凰台,這傳揚出去只會讓天下人說北漢皇後為了投靠情夫,不惜與丈夫,背家棄國。
這麼多年,壓在她身上的事兒已經太多了,這件事也只能靠她自己和蕭昱之間的解決了,她們幫不了什麼。
「對了,你們找到了公子宸了嗎?」沐煙突地想起來,問道。
青湮搖了搖頭,道,「墨嫣也派了人在找,可一直沒消息,她也沒有跟再隱月樓的人聯繫,不知道去了哪裡。」
沐煙一手撐著下巴,鬱悶地說道,「鳳婧衣成了那樣,公子宸也走了,隱月樓是要散夥了嗎?」
還是好懷念,以前明裡暗裡一起跟夏侯徹斗個你死我活的時候,雖然危險重重,但沒有這麼冷清凄涼。
「你暫時留在盛京吧,一切看夏侯徹的病情有無好轉再說。」青湮瞥了她一眼,說道。
「那我能去把隱月樓再開起來嗎?」沐煙抬頭瞅著她問道。
以前隱月樓每天都是大把的進銀子,不開了怪可惜的。
青湮沉默了一陣,道,「現在這大夏作主的是那兩個大人物,你只要讓原丞相和容大人點了頭,你愛幹嘛幹嘛。」
沐煙點了點頭,暗自開始打起了主意,她該去找原大人親近一番了。
這麼想著,跟著青湮回了素雪園,看到原泓準備離開,連忙跟了上去,「原大人要出宮啊?」
原泓瞅了她一眼,被她那一臉諂媚的笑容笑得有些心裡發毛,退得離她遠了點才道,「你要來找他們,已經給你帶進來了,從現在起離我遠點。」
他可不想再被人誤認為是登徒浪子,一世英名盡毀。
「我正好出宮有點事,咱們順個路唄。」沐煙執著地跟了上去,笑容那叫一個溫柔燦爛。
原泓快步走了一段,轉身指著她警告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離我遠點。」
「別呀,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別這麼見外。」沐煙說著,直接上前將他手臂一挽,整個人快貼到了他身上。
容弈正從皇極殿那邊過來,看著迎面走來的兩人不由挑眉愣了愣,隨即又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姓容的,你別亂想。」原泓一邊把她往開推,一邊解釋道,「不是我找她的,是她自己貼上來的。」
沐煙笑眯眯地朝著容弈招了招手,「容大人好啊,今天氣色不錯,白裡透紅的。」
容弈嘴角一抽搐,加快腳步離開了,顯然不想招惹她。
「你到底有完沒完,哪個女子會這麼不要臉的貼著男人?」原泓憤怒地數落道。
「那就想開點兒啊,我把你當好姐妹,你把我當好兄弟,大家互相照應嘛。」沐煙笑嘻嘻地說道。
原泓險些被氣得倒地,卻又怎麼都抽不回被她挽著的胳膊,「你到底想怎麼樣?」
「沒想怎麼樣啊,就是仰慕原大人才華橫溢,想跟著你多熏陶熏陶。」沐煙道。
這個時候當然不能直接提自己的目的啊,反正先把他討好了,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我不想跟你熏陶。」原泓嚴辭拒絕道。
「別這麼沒人情味兒嘛,我是真心想跟著你學點琴棋書畫什麼的,原大人年紀也不小了,趕明兒我給你介紹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沐煙一邊挽著他走,一邊興沖沖地說著。
「我不要如花似玉的姑娘。」原泓憤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