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舟遙遙以輕颺(上)
舟遙遙的名字是舟邕老太爺親自取的。
取自東晉詩人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那句「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
爺爺舟邕是白手起家的商業大亨,奶奶佟禕禕是上個世紀最有實力的影后,父母經商演戲毫不耽誤。
舟遙遙從小就浸泡在電影膠片的世界里,那些才子佳人難捨難分的愛恨情仇,那些個光怪陸離的玄幻世界,都讓舟遙遙堅定了成為一名演員的信念。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過了15歲生日,父母就同意上高中的舟遙遙接戲了。
面對蜂擁而至的劇本邀約,舟遙遙選擇了難度最高的《歡樂場》,在電影里,舟遙遙負責扮演精神分裂的聾啞人女主角的青春期。
這個故事是反映社會上聾啞女童艱難的人生,為了演好辛素素這個角色,舟遙遙廢寢忘食地看聾啞女童的紀錄片,了解精神分裂患者的早期癥狀,她想讓這個角色因為她的演繹讓更多人記住聾啞女童這一弱勢群體。
開機的第一場戲,辛素素在天橋下醒來,她看的見陽光,卻聽不見身旁的車水馬龍,收拾起自己微薄的行李,來到打工的餐廳開始一天的洗碗工作。
她的雙手密布被瓷碗划傷的痕迹,因為長年累月的浸泡指紋已經不明顯。
源源不斷的碗筷被送來,她餓著肚子不停地洗洗刷刷,就像一個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人。
「喏,你的飯。」老闆腆著大肚子把一碗大雜燴推到辛素素麵前。
不遠處,懷孕七八個月的老闆娘在收銀台前已睡熟了。
老闆清了清嗓子,滅了煙,湊近正在吃飯的辛素素。
「聾子,你長的這麼水靈,可惜是個聾啞人,也就我這麼好心還給你工作,你是不是應該知恩圖報?報答下我?」老闆伸起油膩的手,想摸一把辛素素的臉。
啪的一聲,辛素素把手裡的飯碗扣在老闆臉上,飛也似地逃走。
「你個聾子還這麼厲害!拿上你的破行李快給我滾!」老闆把辛素素的行李全扔在廚房地上。
辛素素忙不迭地一把抓起,飛速衝出了餐廳。
一出門刺眼的太陽讓辛素素晃了眼,腦海中無數根線條奇形怪狀地扭曲著……
下一刻辛素素彷彿被抽了線的木偶一般,直直地倒在餐廳的門口,陷入昏迷……
「CUT!」導演秦沨難掩激動地在攝影機后一躍而起。
「舟遙遙!第一場戲你一次過!」秦沨難掩驚喜地誇讚舟遙遙。
「謝謝導演。」舟遙遙從地上爬起,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好好準備晚上的第二場戲吧!」秦沨興緻高昂。
「好的導演。」舟遙遙其實緊張得雙腿有些發軟,助理攙扶著她進了演員的休息室。
「導演!不好了!南川突然生病,拍不了咱們晚上的戲了,他們公司送來了新的練習生,看能不能夠救急。"藝人統籌焦急地對秦沨說。
「怎麼搞的?那新的練習生來了沒有?」秦沨皺眉十分不悅。
「來了,他就在劇組門口。」藝人統籌帶秦沨去見新來的練習生。
遠遠地,秦沨就看見一個瘦削背影的男孩,他穿著一身黑衣,在黃昏下竟有種別樣的氣場。
「練習生,這是我們導演,你先做個自我介紹吧。」藝人統籌對著黑衣男孩不耐煩地說。
男孩轉過身,秦沨對上一雙琥鉑色的瞳孔,雖然他的臉還未長開,但所有五官都給人一種清冷悠遠的氣質。
「導演你好,我是頂替南川的練習生,我叫易未遠。」易未遠恭敬地鞠躬。
「易未遠?好奇怪的名字。」秦沨皺了皺眉。
「未遠兩字來自歸去來兮辭中'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一句。」易未遠淡淡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對了,你提前熟悉了劇本沒有?」秦沨急切地問。
「請您放心,我已經把台詞都背熟了。」易未遠拿出摺疊在口袋裡被翻得卷邊的幾張劇本紙。
原本南川就只是客串這部電影的一場戲,所以只有幾張紙的台詞。
「那我期待你晚上的演繹!」秦沨欣慰地拍拍易未遠的肩膀,轉頭哼著小曲兒回到了攝影棚里。
「呼~」易未遠鬆了口氣,卻眉頭緊鎖。
《歡樂場》的下一場戲是辛素素被路人發現,送到醫院,而易未遠要演的就是辛素素同病房的病友,一個雖然殘疾卻依然樂觀向上的陽光男孩安愷。
這是易未遠當練習生以來第一次演戲,此前他在長安娛樂主攻的方向是唱跳歌手,如若不是好兄弟南川突然生病,公司負擔不起高額的違約金,易未遠絕不可能被推著來演戲。
「易未遠,那麼多關卡你都殺過去了,這一關,你要盡最大努力,順利通過。」易未遠在心裡默念,「現在開始,你是安愷。」
易未遠被助理小胖帶到了《歡樂場》的化妝間,「安愷是吧,來這邊化!」化妝師朝易未遠招手。
易未遠坐下,旁邊還有一個女孩子在化妝,但是那個女孩子已經睡著了,化妝師彷彿習慣了一般若無其事地繼續上妝。
「真是不敬業。"易未遠在心中暗暗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