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危機四伏
定陶岌岌可危!
在李元遇的連續進攻下,定陶城此刻已是千瘡百孔,傷痕纍纍,猶如一隻身受重傷的野獸,痛苦地殘喘求存。
城牆多處受損,乃至坍塌,偽燕軍沿著這些地方,朝城內發起猛攻。
令狐彰只能拿人來填堵這些漏洞,阻擋偽燕軍的進攻。
進入到這樣的近身肉搏戰,人數上的優劣就變得格外重要。
雖然得到郭晞的增援,但令狐彰與李元遇之間的兵力差距還是太大了些。
在城牆的作用大打折扣的情況下,定陶的攻防戰日趨朝李元遇傾斜。
有兩次,偽燕軍就險些控制住東城樓,所幸郭晞親率朔方勁卒經過血戰,又重新奪回了控制權。
但是,面對這一次李元遇孤注一擲的瘋狂進攻,令狐彰和郭晞終於撐不下去了。
因為,連定陶城內也出現了叛亂。
殺戮越來越慘烈,城樓上,城牆內外,血流成河,屍積成堆。
陶成揮舞著自己的大斧,接連砍翻四名敵卒,但他自己也也挨了一刀。刀口傷在右胸,護身的鎧甲直接被砍破,鮮紅的皮肉翻卷在外,鮮血染紅了小半個上身。
他所負責扼守的地方,是敵軍攻擊最為猛烈的城段之一。
大量的士卒已經在血戰中陣亡,連陶成的親兵也填進去了一大半,仍然跟在他身旁的,只有十數人而已。
又是一撥偽燕軍迎面殺到。
陶成長嘯連連,大斧揮灑著晶瑩的血滴,凌空劈下。
一名偽燕軍士兵的舉盾格擋,但盾牌當場被砸碎,連他整個人也被齊正中間劈成了整齊的兩瓣。
鮮血如噴泉一般狂涌而出,內臟、血肉落了一地,令人不忍目睹。
但是,不等陶成收回大斧,一柄長矛如毒蛇一般疾刺進了他的左胸。
「殺!」陶成憤怒虎吼。大斧狠狠地擲向前方。
中郎將牛城一矮身體。躲過了飛斧,隨即手中猛一發力,將長矛又向前推了近半尺。
「陶將軍!」奉命增援的陶雄,剛剛趕到就看到陶成被長矛刺胸的那一幕,目窒慾裂地狂吼一聲,身形急縱如電,一把托住陶成的身子猛地朝後一帶,讓他脫離了牛城的長矛。
「殺了他們!」陶雄大刀前指,眼中地怒火幾乎能夠噴射出來。
數百名精卒一擁而上,與牛城所率領地偽燕軍展開了疏死拼殺。
「你們兩個,快帶陶將軍下去醫治,要快,快!」
「不……不要管我,擋……擋住……敵……」陶成怒睜著雙眼,死攥著好友陶雄的左手,艱難地說道。
他的心臟已經被刺穿,生機流逝得極為迅速。甚至連最後的一句話都沒能說完整。
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陶成一雙虎目仍然圓睜著。
強忍心中的無比酸澀悲痛,陶雄伸手替已去世的好友合上了雙眼,隨即如猛虎一般厲嘯道:「殺光他們。殺光狗賊!」
城內到處起火。亂作一團。
十數位定陶官員、豪族乘著令狐彰、郭晞忙於應付偽燕軍攻城,聯手在城中發起叛亂,以呼應李元遇的攻擊。
這些豪族暗中使人去焚燒城中百姓地房舍,以此驅趕出門。
隨後又安排人散布謠言——稱令狐彰因為守不住城池,想一把火燒掉定陶。
不明真相的百姓被煽動了起來,在那些叛亂官員、豪族的裹挾下,與穩定局勢的軍卒發生了衝突。
規模越來越大,甚至直接對幾處城門造成了衝擊。
腹背受敵的守城軍。處境越發艱難。
郭晞飛起一腳,踢飛地面上的一面盾牌。帶著旋轉的盾牌,準確地為令狐彰擋住了一桿來襲的長矛。
令狐彰剛才完全沒有留意到那桿長矛,只到郭晞為他解圍,才反應過來,手起一刀將殺到跟前的敵兵砍翻。
數十名飛軍士卒衝到令狐彰身旁。驅散了包圍他的偽燕軍。
「令狐將軍,沒事吧?」衝到令狐彰跟前,郭晞滿身血污地急切問道。
郭晞或許不是戰場上最辛苦的人,但卻絕對是最為繁忙的人。
他率領朔方勁卒乃是郭子儀擔任朔方節度使期間訓練的一支兵馬,後來李光弼也是長期訓練。
朔方勁卒作為一支機動力量,需要策應各個城段的防禦。但問題越來越多,漏洞越來越大!
「郭少將軍,定陶守不住了,你立刻帶朔方軍出城,到濮陽去。」令狐彰一把拉住郭晞,壓低聲音急道。
「李元遇拿下定陶后,就會直奔濮陽,郭老令公那裡的壓力會變得很大。你趕緊出城,到濮陽去,一定要幫郭老令公守住濮陽。快走,快走,不用管我……」
沒想到令狐彰會說出這些話,郭晞稍微楞了楞,但他也很清楚一點。
定陶確實已經守不住了!
「令狐將軍,要走一起走,否則我是不會走的!」略一猶豫后,郭晞決然地回道。
「少將軍,都什麼時候了,不要再意氣用事了!」令狐彰怒氣沖沖地厲喝道,「你快走,快走……」
「就算丟了定陶,我們也還沒有敗,沒必要去殉城。該清醒的是你,令狐將軍!」
郭晞也毫不示弱地反斥道,「咱們一起退到濮陽去,在那裡跟偽燕軍決一死戰。路節度、郝將軍、李節度的兵馬都快到了,陛下、郡王的大軍也會來的。咱們不會輸,一定不會輸。」
反抓住令狐彰的雙肩,郭晞肯定而激動地說道:「咱們都退到濮陽去,在那裡決一死戰,我們一定會贏!」
令狐彰怔了怔,隨即無奈卻也很感動地點了點頭:「那就不要再拖下去了。立即組織人馬,交替掩護,退出定陶……」
隨著令狐彰、郭晞的棄城北撤,在定陶城樓之上,又重新揚起了那面深藍色的偽燕軍戰旗。
「駱將軍,你即刻率本部精騎和一萬步卒北上追擊令狐彰、郭晞殘軍,進而逼近濮陽!」打發走那些起事內應的官員豪族之後,李元遇絲毫不願耽誤時間,當即對駱悅下達命令道。
「是!」
「其餘各營各部,抓緊時間休整,至多到明日一早,必須要北上進攻濮陽!」
「是!」
然而,到了黃昏時,李元遇就不得不調整了他的計劃。
斥候稟報,郝玭、路嗣恭兩部敵軍已經近至定陶之南二十里處。
傅士則、薛忠義雖然領兵竭力阻截,卻因為睢陽敵軍的牽制,實在是無法達成預期結果。
李元遇跟郝玭、路嗣恭都打過「交道」知道這兩位都不是好惹的善茬。
一旦被他們纏上了,進擊濮陽的計劃很可能就無法實現。
不得已之下,李元遇只能連夜提師北上,只留下千餘步卒駐守定陶,用以拖延牽制敵軍。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別說是兩千人,就是兩萬人,要防守已經被轟砸的千瘡百孔的定陶城,都是一個相當艱難的任務。
這千餘人,就是一個棄子!
翌日清晨,那些官員、豪族發現一個空蕩蕩的定陶城時,一個個呆若木雞,完全地傻了。
這一切,跟他們所預料的,實在是存有太大的反差。
只留千餘人守城。
李元遇難道是瘋了,又或是準備再次拋棄定陶?
當風騎軍的鐵蹄踐踏上定陶城外的土地時,這些官員豪族才發自內心產生懊悔,無比的恐懼陰影死死籠罩上了他們的心頭。
就算唐軍再怎麼被稱為「仁義之師」也決不可能放過那些反覆無常、背叛過自己的人。
這時候,他們才認識清一件事。
那些閉門不出、絕不參與到唐、偽燕之戰中來的官員和士族,才是真正明智的人。
所幸的是,郝玭和路嗣恭暫時並沒有搭理這些首尾反覆的官員豪族。
了解了城中的情況后,他們為這座幾近不設防的城池耗費精力時間和兵力,直接越過定陶朝濮陽方向而去。
半天後,薛忠義的胡騎營同樣越過定陶,緊緊尾隨在郝玭、路嗣恭的身後,朝北面撲去。
隨後,又是傅士則的一部兵馬。
定陶城內的人,心一次一次地吊起,又一次一次的落下。
巨大的疑雲更是籠罩在了這座剛剛遭遇戰爭摧殘的城池上空。
先前,偽燕、唐兩軍還為定陶城的歸屬爭奪得頭破血流,死傷無數。
誰知道,兩天時間不到,「珍貴的寶玉」居然成了無人問津的路邊破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精明些的人,已經隱約地感覺到——在更北些的地方,恐怕將要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新鄭縣外,戰鼓聲聲。
李寶臣、渾瑊揮軍進攻始祖山,攻勢極猛。
成德軍鐵騎中很大一部分人,都能控馬在山地作戰,他們在步軍器械、弓箭手的掩護下,朝偽燕軍陣地發起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端木固依託地勢拚死阻擊,並尋機破敵。
但在一次乘夜下山突襲失利之後,端木固基本放棄了主動出擊的念頭。他手中兵力太過有限,實在消耗不起。
同時,正如端木固所擔心的,端木煌所扼守的原武也遭到了另一部敵軍的攻擊,形勢艱難。
位於穎川郡最東北端的原武縣,地處穎川、陳留、河南三地的交界。
由於這三地分屬許州、汴州、都畿道,因此原武也可以說是坐望三州,其地理位置相當重要。自原武縣往東,經陳留、酸棗,就能夠進入東郡,直通濮陽。
在東線,二十餘萬大軍的激戰廝殺,焦點已經日趨明顯地轉移到了濮陽。
濮陽這一戰,直接關係到東線戰事的成敗,更可能成為影響偽燕、唐之戰最終走勢的關鍵。
從這層意義上看,作為東西往來要衝的原武縣,其得失利害已不僅僅局限於一城一縣。
端木固清楚這點,端木煌清楚這點,對手也同樣很清楚這點。
憑藉著依伏牛山系北支脈雁子山構築而成的陽成隘口,端木煌起先勉強還能阻擋得住敵軍的進攻。
他不求破敵,只希望可以阻礙、拖滯敵軍的行動,為史朝義聚殲郭子儀贏得時間。
只要能夠拖到東線戰事獲勝,再大的傷亡也算不了什麼。
不過,實際形勢卻是異常的嚴峻。
敵軍幾乎是源源不斷地朝原武方向開赴而來,大量的攻城器械隨即而至,敵軍的攻擊強度簡直是成幾何數字增強。
相比較之下,端木煌所能得到的增援,幾乎為零。
迫不得已,他甚至以威逼利誘的方法,附近城縣招募青壯百姓協助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