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見家長

簡單地休息了一天之後，柳玉瑾便帶著沈烈走上了去往雙水村的小路。

對於要跟柳玉瑾回到林家這件事，沈烈的表現很是出乎柳玉瑾的預料。這個彷彿天不怕地不怕的俠客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表現出了出人意料的緊張，就像是……就像是要去見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樣。他一會兒檢查自己的衣服是不是符合禮節，有沒有不該有的絨毛或者褶皺。一會兒又問柳玉瑾關於林嬸的口味以及自己的禮物是不是會得到林嬸的喜歡。到了最後，就連柳玉瑾都被他那莫名其妙的緊張給傳染了。

不知道為什麼沈烈會在這個時候變得甚至有點神經質了。柳玉瑾看著在一旁不停地撫摸袖子的沈烈，忍不住不太淑女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而坐在馬車車廂另一端的小桃和杏兒對望了一樣，小桃底下了頭，抿著嘴偷偷地笑了。而杏兒卻是毫不留情地「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這聲音在安靜的車廂里十分地明顯。

於是沈烈就更緊張了。

「我們只是去我家裡看看而已，你怎麼會這麼緊張？」趁小桃和杏兒正在從馬車上往下搬東西的時候，柳玉瑾惹不住小聲地問沈烈道。

「我也不知道。」出乎意料地，沈烈給了這麼一個讓柳玉瑾哭笑不得的回答。「一想到林嬸是你當做母親那麼尊敬的人，我就……忍不住緊張了。」

柳玉瑾安撫地拍了拍沈烈的小臂，柔聲道：「林嬸和俊彥哥哥都是很好的人，你見到他們就會發現了。好了。別緊張，我們要進去了。」

沈烈就像是要去戰場上似的，站在院子那棕色的古樸的大門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個動作險些讓柳玉瑾也笑出聲來。她忙拉了一把由於太緊張而差點撲倒在門檻上的沈烈，對著迎上來的林嬸大聲地招呼了一聲，便撲了上去。

林嬸的擁抱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暖。趴在她的懷裡，聞著林嬸身上熟悉的油煙的味道。柳玉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這終於是回家了。在外面漂泊了好幾個月，她直到現在這一刻才有了回家的感覺。

「好孩子，你可算是回來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林嬸一隻手緊緊地拉著柳玉瑾，另一隻手悄悄地擦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泛出來的淚花。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現在終於是回來了。可算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好了，林嬸，我這不是回來了么？我這就是想給您一個驚喜，所以才沒有寫信回來。」柳玉瑾一隻手被林嬸緊緊地握在手心裡，不得已地隨著她的腳步往房間里走去，也沒忘了回過頭。揮揮手招呼沈烈也跟著她們一起進屋。「林嬸，這位是我的朋友，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叫沈烈。沈烈。這位就是林嬸，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都虧了她照顧我呢。對了林嬸，俊彥哥哥呢？怎麼沒見到他？」

柳玉瑾在房間里看了一圈。沒發現林俊彥的蹤跡，便好奇地問道。

「哦，他去村裡給那群孩子啟蒙去了。自從他考上了進士之後，來找他給小孩子啟蒙的人家可多了，他幾乎每天都不在家。等下我就去叫他。」林嬸道。

「這位公子就是玉瑾的朋友？唉，快請坐快請坐。」林嬸看到了一表人才的沈烈，笑眯眯地請他坐下。

而此時的沈烈也表現出了林嬸這個年齡的女人所最喜歡的樣子——他彬彬有禮。笑容可掬地跟這位老婦人聊天，耐心地聽著她關於田裡的莊稼的各種嘮叨和評價，聽著她對於老朋友的讚賞和對於討厭的鄰居的埋怨。說句實話，林嬸到最後簡直想要將沈烈認作是乾兒子了。就算是她的親兒子林俊彥，也不是每次都像是沈烈這樣十分地有耐心的。

上午的時間很快就在三個人的聊天中過去了。而林嬸也已經大致地知道了柳玉瑾這次旅行的各種事情。當然了，關於唐家的事情，兩個人都十分有默契地瞞住了林嬸。他們不想讓這個十分善良的鄉村婦人知道太多關於朝廷的各種糾葛和江湖的恩怨，所以沈烈只說自己是被攔路搶劫的強盜給打傷了，丟在了樹林里，正好被經過的柳玉瑾給救走了。

林嬸拉著兩個人的手不斷地唏噓著。在這個一輩子最遠只到過青田縣的婦人看來，外面的世界總是充滿了危險的。所以，她從來都不贊成柳玉瑾一個人趕著馬車走那麼遠的路。顯然，沈烈的「遭遇」就是前車之鑒。在囑咐了沈烈一定要注意身體，好好地養傷之後，她還義正詞嚴地告誡柳玉瑾，下次再也不許出門去那麼遠的地方了。

柳玉瑾跟沈烈對視了一眼，也只好答應下來了。當然，至於他們具體以後要怎麼做，那當然是依舊會我行我素的了。

臨近午飯的時候，林俊彥也回來了。柳玉瑾幾乎是一直豎著耳朵聽著院門的響動，所以當院子里的古老的大門發出「吱呀」一聲的時候，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跑到了院子里。

「俊彥哥！」柳玉瑾發出一聲歡呼，便跑了過去。

坐在房間里的沈烈聽到這一聲呼喚，只是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並沒有其他的動作。不過只要是了解他的人才能發現，他的眼中劃過了一絲一閃而過的黯然。不過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他又轉回了頭來，笑著對林嬸說：「想必是您家的公子回來了？」

林嬸笑道：「我兒子，林俊彥。他剛回來。」說著，兩個人站起身來，往房門口看了過去。

林俊彥就站在房門口，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溫和的笑容。柳玉瑾站在他的身邊，小臉上是興奮的緋紅。沈烈很少看到柳玉瑾笑得如此開懷的時候，一瞬之間，看得有點呆愣了。直到柳玉瑾率先跑到他的身邊，為他介紹起林俊彥來。

「原來這位就是林公子。早就聽玉瑾說過你了。在下沈烈，是玉瑾的朋友。」沈烈十分有禮貌地抱了抱拳。

林俊彥也回了個讀書人的禮節。他抬起頭，看著沈烈道：「這位少俠是玉瑾的朋友？想來是玉瑾去京城的時候認識的了？」

「正是。」沈烈點了點頭回答道。

隨後，兩個人之間便陷入了沉默，沒有再刻意地搭過話了。不過柳玉瑾倒沒發現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她還在忙於詢問林俊彥關於他的科舉考試的事情。

林俊彥這次很是順利地考取了進士，簡直是順利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十分好命地記得了所有的考試題——或者說，考試的題目正好都是他會的。

這讓他更加地有信心在一年之後的殿試中取得一個好的成績了。前途光明，想來，官職也會很快地就拿到手的。加官進爵，封妻蔭子……這些簡直就是一個讀書人畢生的追求了。尤其是他這種從農門走出來的學子，科舉簡直就是他們鯉魚躍龍門唯一的途徑了。

「俊彥哥，你真厲害。」柳玉瑾坐在林俊彥的身邊，笑眯眯地對他說道。

林俊彥對著她微笑。

沈烈看著面前的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房間里的氣氛一下子就不像是林俊彥沒有回來的時候那麼地溫馨了。好像一下子多了一個人就變得十分地礙眼了似的。總之，他和林俊彥，總有一個人是多餘的一樣。

沈烈站起身，跟林嬸小聲地說了一句話，便來到院子里，想要透透氣。

廚房裡傳來炒菜的香氣和說話的聲音，還有油鍋被燒得茲茲響的細微的聲音。想來是小桃和杏兒這兩個丫頭正在廚房裡做飯。沈烈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樹旁邊，用手扶著樹榦，陷入了沉思。

和柳玉瑾回到青田縣不過只是一天的時間而已。想來柳玉瑾在雙水村呆的時間也不會太長。想到這裡，沈烈鬆了一口氣，胸口也不像是剛才那樣，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堵在那裡一樣。

這個林俊彥，他之前早就聽柳玉瑾說起過了。不過令他很是奇怪的是，在柳玉瑾口中十分完美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讓沈烈覺得十分地礙眼。

沈烈靜下心來，不去想林俊彥跟柳玉瑾之間談笑風生的樣子。當然了，沈烈行走江湖年頭已久，自然不會十分主觀地以自己的情緒先入為主。不過，他只要看到林俊彥這個人，就覺得十分地彆扭，總覺得這個人不像是柳玉瑾說的那樣，是個十分孝順聽話的好兒子的樣子。相反地，在他看來，這個林俊彥其實是個十分有野心的人，他表現出來的那些謙恭孝順，也許只是一種隱藏在面具後面的假象而已。不過大概是他的面具戴得太久，或者是他平時掩飾得太好，所以，就連柳玉瑾這種平時看人很準的姑娘，大概也是失手了。

現在想來，沈烈大概要提醒一下柳玉瑾，她這個心心念念的俊彥哥哥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