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迷途羔羊
蕭風一行人,在貝提里烏斯的熱情歡迎下進入了驪靬城,城中多是像貝提里烏斯一樣樣貌的年輕壯漢,他們都裹著一件羊皮大衣,腰間懸挂著一把佩刀,井然有序的羅列在街道兩側,用一雙炙熱的雙眸望著進來的商隊。
進入城中之後,驪靬城的殘破和荒涼讓蕭風倒吸了一口氣,一條筆直的主幹道貫穿城郭的東西,而主幹道的兩邊多是坍塌的房屋。
「這樣的城郭連一路上見到的漢人普通的村落都不如……」蕭風對比了一下沿途經過的漢人村落,覺得這個城郭簡直是殘破不堪。
貝提里烏斯和蕭風並肩走著,臉上始終洋溢著笑容,一邊走一邊對蕭風說道:「我等皆是羅馬後裔,父輩們在西域輾轉三十多年才來到大漢,大漢懷著一顆包容的心,收留了我們。然而,對於大漢來說,我等仍然是異種,很少有漢人願意跟我們來往。從我記事時起,這堵城門在對外界關閉的十幾年當中,今天還是首次打開。」
「這麼說,我還算得上是你們的貴客了?」蕭風隨口說道。
貝提里烏斯道:「當然是貴客,我們的父輩們一個個都去世了,辭世的時候還念念不忘自己的故鄉,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我們能將他們的骨灰送回羅馬。可是,此去羅馬關山阻隔,艱辛萬難,又豈是那麼的容易。貴客是去過羅馬的,一路上走來想必也耗費了不少精力,我輩中人對羅馬很陌生,反而對大漢較為熟悉,只需要能夠聽到羅馬的一些消息便心滿意足了。」
蕭風沒有說話,只是在想,一會兒如果貝提里烏斯真要讓他說說羅馬的現狀,他該如何描述,總不能將一千多年後的羅馬描述一番吧?
貝提里烏斯將蕭風等一行人帶到了位於城郭中心的一座府邸里,府邸的大門上方有一塊匾額,鎏金的大字已經脫落的不成樣子,隱約能夠看清「驪靬縣衙」四個字。
「我叫貝提里烏斯,是驪靬的城主,不知道貴客如何稱呼?」貝提里烏斯停下腳步,站在縣衙門口,十分熱忱的問道。
「蕭風。」
「蕭貴客,縣衙簡陋,而城中條件也十分有限,恐怕會有些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包涵。裡面請。」貝提里烏斯身子閃到一邊,同時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城主,客氣了。我等遠道而來,只是想在貴寶地借宿一晚,等暴風雪過了,便會立即趕路。我也不願意過多叨擾城主,所以城主的好意蕭風心領了。」
貝提里烏斯本想熱情的款待一下這位去過羅馬會說他們母語的貴客,也準備拿出城中僅剩下的過冬肉食來招待一番,在聽到蕭風拒絕之後,他感到一陣欣慰。因為驪靬城殘破,他們這些羅馬後裔都是食不果腹,有時候還靠著變賣家產度日,生活十分的窮困。
他欣慰之下,便對蕭風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貴客們遠道而來,需要地方歇息,我讓人給貴客們騰出一片空房,以便讓貴客們好好的休息一番,如何?」
蕭風點了點頭,沒有拒絕,而且他們進城的目的就是為了暫時找個躲避風雪的地方,等到暴風雪停歇之後再上路的。
於是,貝提里烏斯便帶著蕭風等人來到了城北,那裡有一座很大的院子,足可以讓蕭風等人住下的。他到了院子的大門前,對蕭風道:「蕭貴客,這個莊院是城中最完善的一個,雖然破舊了一些,但是躲避風雪還是綽綽有餘的,貴客只需清理一下房中的塵埃,便可以入住了。」
「多謝城主借出了一塊寶地給我們當棲身之所。」
「對待貴客,本該如此,城中殘破,我還怕怠慢了貴客。既然貴客不嫌棄就好,那我先告辭了,等晚些時候再來請教貴客一些事情。」
蕭風送走貝提里烏斯后,便開始張羅著整個商隊將貨物卸下來,然後清理院子里的積雪,打掃房間里的塵埃,半個時辰后,破落的莊院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便改變了摸樣,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之後,商隊里的人各司其職,蕭風則來到了鞠義的房間。他一進門,剛好看到鳩摩空在給鞠義換藥,便關切地問道:「鞠義,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鞠義一路上都由鳩摩空照料著,鳩摩空的行囊中帶著產自天竺的各種草藥,而且藥性極佳,現在的鞠義在鳩摩空的悉心照料下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身體也在慢慢的恢復,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多謝主人的關心,大師醫術高明,藥到病除,我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鞠義見蕭風到來,急忙坐起了身子。
「大師,這一路上多謝你的照料了。」蕭風對鳩摩空說了一句感謝的話。
鳩摩空換完葯后,將東西收拾了一下,站起身子轉身便朝外走,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們聊。」
對於鳩摩空的古怪脾氣,蕭風早已經是領略到了,所以也見怪不怪了。
「主人,我從小便生長在涼州,所以對涼州的狀況十分的熟悉,一直聽人說驪靬人彪悍可怕,不與外人接觸,所以導致過往客商都是繞道而行。可是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了,原來驪靬人也是如此的好客。」今天的所見所聞,確實顛覆了鞠義對驪靬人的印象,他性子豪爽,所以對著蕭風便將自己想說的說了出來。
「有些事情,往往是以訛傳訛,可信可不信。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驪靬人竟然會是如此的窮困潦倒。」
「驪靬從不與外界來往,也不太會種地,所以基本上沒什麼收成。不過,驪靬人從小就接受魔鬼般的訓練,個個都是十分的悍勇的戰士。為了能夠活下去,他們便過起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只要涼州境內哪裡有反賊出現,驪靬人便會派出三百、五百人的隊伍去平叛,戰後割下叛賊的首級,然後向朝廷請賞。不過,最近兩年涼州境內相對趨於安定,沒有出現過什麼叛賊,所以驪靬人才會如此的窮困。」鞠義道。
聽完鞠義的這一番話后,蕭風便用手托起了下巴,淡淡地說道:「這麼說來,驪靬人倒是和我有一點相似之處……」
鞠義對蕭風的來歷一直從未問過,聽到蕭風如此說之後,便已經猜測出來為什麼蕭風的身手會那麼好了。不過,他不喜歡問別人的過去,現在他是蕭風的奴僕,蕭風是他的主人,他就應該多為蕭風著想一下才是。
他想了想,說道:「主人,此去洛陽,路途遙遠,十常侍獨霸朝綱,天下早已經民怨沸騰,所以這兩年大漢境內也是盜匪四起。主人如果要想徹底保護這個商隊不會被襲擾的話,就應該多雇傭一些馬刀手隨行護衛。主人的虛張聲勢之計雖好,可一旦遇到不要命的馬賊、盜匪,真正能夠戰鬥的,也不過主人和我兩個人而已,那麼這個商隊就要遭殃了。現在驪靬人對主人熱情的招待,主人有會說他們的話語,何不就地雇傭一些驪靬人當馬刀手隨行護衛呢?至少一路上也會安全許多。」
蕭風道:「你說的極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雇傭一個驪靬人需要多少錢,而且商隊里到底有多少錢,又能雇傭多少個馬刀手,我都不得而知。不過,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的。你現在只需好好的休息,將傷養好,雇傭驪靬人當馬刀手的事情,我會親自去辦的。你先躺著,我去看看飯做好沒。」
「嗯,主人慢走。」
蕭風出了鞠義的房門,徑直朝廚房走去,他現在是有點餓了。
他還沒有走到廚房,便聽到廚房那邊傳來了伙夫的打罵聲:「臭小子,我讓你偷,看我不打死你。」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加快了步伐,轉過一個牆角,便看到伙夫正舉著木棍狠狠地抽打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那個孩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整個人蜷縮在雪地上,雙手抱頭,任由伙夫舉著木棍使勁的抽打,他卻沒有叫喊一聲。
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蕭風的心,他回想起自己年少時因為沒有達到訓練的要求,而被老師責罰的樣子。
他急忙沖了上去,一把便抓住了伙夫的手,雙目怒視著伙夫,喝道:「你再敢打他一下,我立刻擰斷你的手腕。」
伙夫對蕭風本來就很畏懼,聽到蕭風的話后,便急忙解釋道:「恩公,我剛才在做飯,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一個野小子,偷吃了我給恩公做的烤羊肉,被我逮了個正著,我一時情急,才……」
蕭風鬆開了伙夫的手腕,冷冷地道:「他還是個孩子,即使犯了錯誤,也是情有可原,你怎麼忍心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烤羊肉沒了還可以再做,你萬一把他打死了呢?」
伙夫還想解釋什麼,但是看到蕭風充滿怒火的雙眼,便怏怏的回到了廚房。
蕭風蹲下身子,親自將那個小孩給扶了起來,看到他的胳膊上被木棍抽打的淤痕,便關心地問道:「孩子,你沒事吧?」
小孩搖了搖頭,卻一言不發。
蕭風見這個小孩並非驪靬人,估計是和家人失散了,便對這個迷途的羔羊說道:「孩子,別怕,叔叔不會打你的。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叔叔好送你回家啊。」
小孩抬起頭,用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對他微笑的蕭風,緩緩地答道:「我……我家住在……茂、茂、茂陵,我的名字叫馬、馬、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