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救命稻草
吃完齋飯，幾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回到了京都。
路上，柳丞相魂不守舍地坐在馬車上，獃獃望著窗外的風景。
竇月娥輕推他的胳膊，他也沒反應。
「老爺？」竇月娥小心翼翼地詢問，「老爺？」
「……何事？」柳丞相回過神來，冷冷地望著竇月娥。
竇月娥顫抖了一下身體，抿緊嘴巴道：「老爺，就快到京都了，竇家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竇家人是她的娘家人，她必須幫扶。
聽到竇月娥的話，柳丞相面色愈發冷淡：「竇家人，自然是交由五皇子處置，我不過是個臣子，怎敢貿然插手天家的事情？」
見竇月娥還要說話，柳丞相煩躁地揮手：「莫要再說了，你娘家人落不到好了。」
望著泫然欲泣的竇月娥，柳丞相竟連憐惜之心都沒有，他沉思著是否要換個妻子。
他已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人，對妻子的家境沒什麼要求。
可竇月娥這般冒犯皇家尊嚴的娘家，不僅對他沒有任何助益，還會狠狠地拖後腿。
認真地思索過後，柳丞相不得不承認梁魏的提議很有吸引力。
而且梁魏願意幫忙介紹合適的女子……
想到過幾天說不定能迎娶一位家世容貌品行都不錯的妻子，柳丞相的心頭一片火熱，只覺自己年輕了十多歲。
既然決定放棄竇月娥，另擇一位妻子，柳丞相對竇月娥的態度便肉眼可見地差了下來。
不僅如此，自持身份，很少出門應酬的他，開始整日出門參宴，宴席上總有貌美的女子暗送秋波。
得知消息后，竇月娥勃然大怒。
柳丞相醉醺醺地回到丞相府，竇月娥大步走到他面前，張口就是質問：「老爺，你去什麼地方了？」
她雖然還在叫「老爺」，但聽她咬牙切齒的口氣，可絲毫沒有對老爺的尊敬。
柳丞相打了個酒隔，開口道：「去李尚書家坐了坐。」
竇月娥敏銳地發現了他脖頸處的口脂痕迹。
雖然這口脂只落到了他的衣領上，但那鮮艷的顏色，在向她示威。
不安和憤怒交織在一起，竇月娥沒能控制住情緒，和柳丞相大吵了一場，問柳丞相是不是在外面亂碰不三不四的女子了。
醉醺醺的柳丞相本打算休息，卻被竇月娥吵醒，他煩躁地回應：「李小姐並非什麼不三不四的女子，她容貌秀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有一個好哥哥，可比你這毒婦好上數倍！」
惡狠狠地扔下這句話，柳丞相去書房休息。
竇月娥站在原地，只覺搖搖欲墜。
在寺廟時，梁魏說過的話重新浮現在她面前。
她以為梁魏不過是在開玩笑，柳丞相定也沒有心思。
可她不確定了……柳丞相難道真的厭煩了她，想要另娶妻子？
她一身冷汗地站在原地，門外吹來一陣微風，引得她連連顫抖。
接下來的幾天，竇月娥派了小廝跟蹤柳丞相。
她發現柳丞相經常和富家小姐出門遊玩，飲茶作樂，甚至柳丞相還帶著李小姐去了成衣店，借著「柳延雪」父親的身份，幫李小姐便宜搶了一套漂亮成衣。
柳延雪開的成衣店在京都的夫人小姐中大有名氣，她們均以搶到新成衣為驕傲。
而李小姐借著柳丞相的光，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一條漂亮裙子，在姐妹和閨蜜面前很是趾高氣昂。
她成為丞相新夫人的想法更強烈了。
李小姐要做新夫人，就要把舊夫人竇月娥擠下去。
為了獲得更高的贏面，李小姐特意偶遇到了柳延雪。
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李小姐也是如此想的，因此在攔住柳延雪后，她笑著請柳延雪去茶館喝茶。
柳延雪猜出了她的來意：「不必去喝茶了，有話直說吧。」
「……」沒料到柳延雪如此不給她面子，李小姐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她很快回過神來，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我和丞相大人相處甚歡，哥哥也很支持我和丞相大人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柳四小姐可否願意？」
聽完李小姐的話，柳延雪上下掃視著她。
李小姐下意識地緊繃住神經。
收回目光，柳延雪淡淡開口：「丞相大人想要娶幾位妻子，讓哪位做正妻，都與我無關，你們別惹到我頭上，饒是鬧翻天了我也不管。」
「那就好。」李小姐得到柳延雪的這句話，就鬆了一口氣。
她前來找柳延雪示好，卻不需要柳延雪幫忙。
既然柳延雪表示不會插手，她就放心了。
心滿意足地和柳延雪分開后，李小姐開始主動進攻，對柳丞相噓寒問暖、送衣煲湯，更是時不時送來滿含著情意的信件。
李小姐的關懷，柳丞相心滿意足地接受。
而竇月娥備受煎熬。
她怎麼都沒想到，她給柳丞相生了一兒一女，又等到了柳丞相年老，本以為能夠高枕無憂，可柳丞相竟然老樹開花了？
丞相夫人若是被貶為妾室，怕是就要成為京都的笑柄了，到時候還有誰看得起她？
竇月娥絞盡腦汁地思考辦法，又去和兒子通信、又邀請柳夢玲出面勸說，但都沒用。
柳丞相好像是鐵了心要迎娶李小姐，竟然開始熱絡地在李家府邸進出，和李尚書稱兄道弟！
走投無路之際，竇月娥想到了柳延雪。
「延雪。」柳延雪回到丞相府，還沒來得及走回院子，就被面帶諂媚笑容的竇月娥攔住，「延雪是不是累了？母親給你做了一碗冰粥，你若是想喝，母親就去給你端來。」
平日里竇月娥對她不假辭色，就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如今怎麼突然轉性了？
柳延雪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大概猜到了竇月娥突然如此殷勤的緣由。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直白開口：「我和丞相大人關係並不親近，他願意迎娶誰，都與我無關，只要別惹到我頭上，我就不會找事。」
聽到柳延雪的話，竇月娥感覺心裡「咯噔」地響了一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斷了。
在她心中，只有柳延雪還能說得上話，能勸說柳丞相幾句。
可連柳延雪都不願意幫她出頭，她還能坐穩丞相夫人的位置嗎？
想到柳延雪的權勢地位，和她說話的重量，竇月娥腿一軟，跪在了柳延雪面前。
「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被貶為妾室……」竇月娥低垂下頭，不停地轉動著眼珠，眼底閃爍著狡詐的光芒，「我認識李家小姐，她根本不是個省油的燈，要是真讓她嫁給老爺，我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竇月娥慌忙中揪住了柳延雪的裙角，可就在她緊握手中布料時，柳延雪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李小姐自然是看不慣你的，」柳延雪直起身，輕輕開口，話語裡帶著略顯冷漠的笑意，「但李小姐可不會招惹我。」
「不瞞你說，她前幾日特意找到了我，想問我的想法。」竇月娥心下極度不安，柳延雪卻不忘再扔一枚炸彈，「我和她說，只要不波及到我，就算你們在丞相府打個天翻地覆，也與我無關。」
「與我無關」四字一出，竇月娥就像是被徹底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眼神空洞而茫然。
眼看著柳延雪從她身邊走過，竇月娥咬緊牙關，猛地坐起來，一把抓住柳延雪的裙子：「就算是看在我曾經對你的照顧上，你能不能饒我一次？」
「我都已經是你的手下敗將了，又有兒有女，不會再惹怒你。」竇月娥絞盡腦汁，想要勸說柳延雪，「可李小姐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她定是想要生兒子的，到時候老爺的家產也會分給他。」
「要是你願意幫我穩固住位置，將來我會把你當兒子看待，分得的地盤和家產也包括你一份！」竇月娥忍痛許下承諾。
柳延雪的確是有錢，但誰不願意多要點兒錢呢？
想到這裡，竇月娥逐漸恢復了自信，她靜靜地望著柳延雪，篤定地等待柳延雪的回答。
可柳延雪只輕笑了一聲：「你倒是想得美，空口支票許得很輕鬆啊。」
「我的護膚品店和成衣店都日進斗金，將來我還要嫁給五皇子，我們兩個的錢合在一起，怕是十個丞相府也比不上。」柳延雪懶散地踢開竇月娥的胳膊，「我又何必要為了你得罪丞相和李小姐？」
「難道你以為我很健忘，已經忘了你曾經對我做過什麼？」見竇月娥沒說話，柳延雪嘲諷開口，「我的記性好得很，你給我下毒、又謀害我母親，現在的下場，對你來說，已經很寬容了。」
「你！」竇月娥眼前一陣暈眩，她雙眼發黑，忍不住兇猛地站起身來，作勢就要撲到柳延雪身上，把她打一頓。
但她還沒來得及出手，手臂就被柳延雪扭到了身後。
柳延雪不過稍稍用力，竇月娥就痛呼了起來：「疼！」
柳延雪低垂著頭，凝望著竇月娥醜陋扭曲的五官：「要不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我肯定會找機會殺了你。」
「殺了你」三個字，柳延雪說得極輕，只含在了舌尖。
但竇月娥聽到了。
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細密的冷汗混合著雞皮疙瘩，蔓延到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