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遇故人（二）

這幾位少年穿著一身天藍色直襟織錦長袍，腰間束著銀線織就的月白祥雲紋寬腰帶，腰帶上懸挂著一塊古樸精緻的白玉佩，玉佩中間雕刻著『謝』字。

他們烏黑的長頭髮，全部都用一根銀絲帶隨意地綁著，沒有豎冠為沒有插簪，整體看來顯得簡潔大方，衣袍偶爾被風吹拂，額角殘留的頭髮絲和銀色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整個人輕盈飄逸仙氣凌然。

姬凰一看到他們的裝束，就知道他們全部都是陳郡謝氏的嫡傳弟子。而且是謝家嫡枝的後人，因為他們每一個人的頭髮上，都束著一根綉著祥雲紋模樣的銀絲帶。

金陵謝氏，乃是六大玄門之首，它的家訓為『靜以修身，儉以養德』，主張習術先修身，寓意先提高自身的修養控制力，然後才能提升自身的修為。

祥雲紋正是謝家的家紋，謝家人行事向來信服『立身端正，無愧天地』的道義，始終堅守著幾千年來流傳久遠的傳統禮儀及文化，是一家嚴於律已恪守條規的家族，總結來說就是『端莊雅正』。

至於依附於謝家的那些客卿和門生，全都梳著高髮髻盤發，顯得清爽利落。

姬凰以前就很喜歡謝家的家服，稱謝氏家服為『仙家錦袍』，上世有位至交好友謝逸軒，他就是謝家的繼承人，常常穿著謝氏家服在她的面前晃悠。

真正讓她喜歡上謝氏家服的，當屬她最好的姐姐謝宓，那個一直保護著她的姐姐。

不過，最終謝宓因她而死，姬凰就再也沒有同謝家人打過交道，除了六大仙門世家圍攻玄機門的時候。

……

莫家老夫人自從將襁褓中的嬰孩送到鄉下，自此就再也沒有見過原身了，只是零碎聽到原身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以為原身好拿捏，遂才動了心思將原身接回莫家莊。

如今，莫老夫人被姬凰的冷酷無情的話語給嚇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驚嚇中緩過來。

此時她心中惱怒頓生，但是又有仙門眾人在此，不好立刻發火，於是裝作十分慈愛的樣子看著姬凰，解釋說道：

「憶然丫頭，我是你母親林氏的奶娘，得你母親一聲尊稱『乾娘』，那老身我豈不是你名義上的干外婆，而你是老身的干外孫女嗎？因此，你稱呼老身為外婆，從這裡算也是對的上號的。」

「原來是從大夫人那裡算起啊。不過我是王家三小姐，是你正兒八經的主子，而你只是靠王家養的奴婦，所以眼睛放亮點不要隨意認親。」

姬凰眉毛輕輕一挑，臉上微微一笑，可眼底儘是冷酷決絕看不見底的深淵。

「諾。三小姐，您啊，是仙門王家的三小姐，老身哪敢隨意亂認親啊？」

只見莫老夫人從主座上面走下來，然後上下大量了姬凰一番，笑道：

「大家都說咱們這平陽縣城山水好，適宜生活居住。三小姐剛剛出生的時候，瘦弱的不成樣子，所有人都說養不活。瞧瞧，這不長成了活潑機靈、口齒伶俐的大姑娘了嗎？」

山水好？

適合生活居住？

姬凰翻了翻白眼，撇了撇嘴角，說謊也不知道打個草稿，差點將原身給弄死了，居然當著本人的面埋汰原身，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明日的太陽了。

活潑機靈、口齒伶俐？

這是在罵她伶牙俐齒沒有教養嗎？

欺負原身沒有念過書嗎？

那莫府眾人可要大錯特錯了，現在王莊家所有人的記憶裡面，原身可是『才華出眾』的天才村姑哦！

要緊跟社會的變遷啊，不然下一個淘汰的就是莫府了！

「我長成什麼樣，都不老你費心。老夫人，你都一把年紀了，還是擔心自己什麼時候就被一培黃土給埋了吧？到時候沒有王家的奶娘那莫府會變成什麼樣？這就不好說了。」

姬凰聽了莫老夫人夾槍帶刺的話語，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產生極大的戰意，要知道前世能夠與她在話語上對戰的，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莫老夫人萬沒想到這鄉野丫頭，竟然膽子那麼大，竟敢當眾給她臉色看，當即揚起手掌想甩她一個巴掌，隨後瞥到那幾位仙人不悅的神色，遂又放下了手。

莫老夫人不知道，如果不是她及時放下手掌，有可能她那隻手臂會被姬凰當場折斷。

雖然莫老夫人不清楚其他幾位仙人的用意，但是姬凰來莫府存心搗亂的心思，她是觀察得一清二楚，於是惡聲惡語地罵道：

「你今日來莫府是存心來搗亂的。你這賤人見不得莫府好啊！你就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負義不知羞恥。

枉我莫家在你小時候被親生父母丟棄到鄉下時，處處擔心你的安危，怕你長不大還派遣丫鬟婆子去照顧你，每隔一段時間就安排馬車送東西去給你。

難怪你的父母親人都不要你，看看你右側臉頰上的胎印，難怪會有仙人批示你是『天煞孤星』，冷酷無情不知好歹。」

姬凰在她還要罵的時候，飛起一腳將莫老夫人踢到了主座右邊的地上，落地的時候還滾了好幾圈。

只見姬凰走到莫老夫人面前，語氣冷漠的說道：

「你們莫家對王憶然好？這話虧你說的出口。

你說在王憶然小的時候，安排丫鬟婆子去照顧她長大？

那你可知道你安排的丫鬟婆子，在王憶然幾個月大的時候，就開始讓她挨餓。

在她還未滿周歲的時候，就讓她幹家務活。

在她未滿五歲的時候，就讓其包了家務活及田地上的農活。

如果不是那些丫鬟婆子後來被你召回去了，她能不能活到六歲，那還是一個未知數呢？

你送過去的吃食，全都進了你安排的丫鬟婆子的嘴裡。

對於她們的所作所為，你敢說你不知情。

你心思如此歹毒，還設計謀害幾歲的孩童，你敢不敢發誓那些人不是你安排的？

如果不是你特意安排她們去折磨王憶然，她們怎麼敢隨意得罪王家小姐，哪怕這位小姐是被親生父親丟棄的孩子？

就算被丟棄了，她身上也留著王家的血脈，如果被王家知道了，那些丫鬟婆子可是要被處死的，你身為王家大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奶娘，你不會不知道王家的家規吧？」

這時候，大廳裡面的眾人，已經沒有人發現姬凰控訴時說『她』而不是『我』，他們都已經被姬凰的話語驚呆了。

那幾位藍袍少年原本聽了莫老夫人的責罵，以為姬凰就是一位無情無義的白眼狼。

看到姬凰動腳踢莫老夫人，其中有幾位少年都打算動手教訓姬凰了。

之後，聽了姬凰面無表情的控訴，真的是字字泣血，他們不由得面面相覷，茫然而不知所措。

在金陵謝家長大的弟子，耳濡目染的都是家規戒律，謝家有一套嚴格的等級秩序，謝家的奴僕時刻遵守著規則禮儀，一旦犯錯直接亂棍打死。

這些謝家子弟，從來沒有見過奴僕犯上的鬧劇，更加沒有聽過奴婢欺辱主家的消息，今日真是讓他們大開眼界。

沒想到王家的家規如此嚴格，王家竟然出現了奴大欺主事情，王家的所作所為真是太丟玄門世家的臉了。

莫家眾人，聽了姬凰的控訴，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又看到那幾位世家弟子臉色發黑像是暴怒的神情，不由得心跳如鼓，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怎麼挽救。

這時候，莫老夫人也終於回過了神，腦子終於清醒過來，她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跪下，鼻涕眼淚直流地補救道：

「三小姐，都是老奴的錯，您不要責怪其他人，他們都不知情啊。

都是大夫人吩咐的，她說你是七月半生的，是『天煞孤星』，王家已經放棄你了，你出事了王家不會追責的，我才……

都是奴婢被豬油蒙了心，不該心生歹念，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求三小姐，饒過莫府眾人吧！他們真的不知情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姬凰見莫老夫人一直磕頭求饒，這一次她沒有手下留情。

只見她迅速的從離她最近的一位藍袍少年的背後抽出劍，在別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對著莫老夫人輕輕一劃，莫老夫人的頭顱就直接從頸部掉在地上，鮮血噴洒在地上到處都是。

「啊……殺人了，快跑啊……」

「快跑啊！殺人了……」

只見東屋大廳原本圍著的莫府眾人，本來害怕的都在瑟瑟發抖，如今姬凰抬手間就殺了莫老夫人，紛紛跑出大廳，跑出莫府，動作迅速的驚人，生怕女魔頭一不高興削了自己的腦袋。

那幾位藍袍少年，看著空空如也的莫府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