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玄門庶女(一)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一晃數百年。
晉武光耀三百五十四年,也就是三百年後的冬天,大雪。
姬凰剛剛從破舊不堪的木板床上醒來,還未理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耳邊就聽到隔壁屋傳來的說話聲。
隔壁屋,錢氏用餘光瞥了一下裡屋,然後小聲地說道:「婆婆,您看要不要去村口請秦大夫來看看三小姐,她一直高燒不退也不是辦法,畢竟她是仙門送來莊子上的人,如果就這麼死了,那……」
王氏聽了兒媳的話,轉過頭冷冷地看著錢氏,語聲冷淡的回道:「怕什麼?我早向跟著她一起來的王婆子打聽清楚了。還以為是什麼仙門世家的千金小姐呢?
她啊!就是一個陪房丫鬟生出來的沒人要的庶女。她又生在七月半,仙門的人都稱她為天煞孤星。
仙門王家,作為六大仙門世家之一,在她剛剛出生的時候,她的親生父親王家家主,就想將她直接溺死在盆里。但是,當時因為有王家老祖宗庇護,家主不好當著親娘的面直接溺斃她,遂才將她扔到莊子里讓其自生自滅。」
「原來她的身世這麼悲慘啊?難怪那麼重視生女兒的仙門王家,會將千金小姐扔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旮瘩地方。」錢氏點了點頭應道。
「可不是嘛!所以你怕什麼?擔心什麼?」王氏轉過頭看著她,探究的問道。
「婆婆,那莫家莊莫老夫人三天後就要召見她,您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到時候可怎麼見人啊?」面對婆婆劉氏駭人般的凝視,錢氏小心翼翼的問道,「我不是擔心莫老夫人問罪我們嗎?」
王氏撇了撇嘴角,「呸!」。只見她那張暗黃的臉,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顯得更加暗黃萎靡。
「問罪?那莫老太太也是吃飽了沒事幹,你說她召見這死丫頭片子做什麼?天煞孤星啊,也不怕被剋死。
我看啊,那死丫頭,不但是克人的災星,還是個不要臉的憊懶貨,每一次讓她做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王氏往左腳旁邊不遠處吐了一口唾沫,接著語氣不善的說道。
姬凰聽到這裡,還有一點懵,不知道那兩個人到底在說誰,反正與她無關就當聽說書了。
正聽著外面的話語消耗時間,突然腦海深處閃過一個片段,只見一位身穿白色金紋衣袍的男子冷漠的說道:「把那個天煞孤星給我丟到莊子里去,免得她克父克母擾的整個王家都不得安寧。」
「好痛啊!」姬凰雙手用力的按壓著兩側頭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嘶……」,才壓下那股強烈的刺痛感。
她抬起頭四處打量周圍,只見屋子裡面空蕩蕩的,除了一張斷了一條腿的木桌,以及支撐著歪倒木桌的長板凳,其他什麼也沒有。
連放衣物的柜子的影子都沒找見,何況其它傢具了,對了,還有一張破舊不堪的木板床,洗漱衣物就放在床頭。
這裡是哪裡啊?
在姬凰糊塗不知歲月不知地點的時候,隔壁屋的對話還在繼續。
「婆婆,那莫老夫人與她是什麼關係啊?我記得當初她還在襁褓中的時候,那莫老夫人就帶著一隊人著急忙慌的把她送到我們莊子上。
說不關心她吧,莫老夫人臨走前還囑咐我們要小心照顧她;說關心她吧,當時是莫老夫人送她過來的,送過來以後就再也沒有過問一句。
婆婆,您說她倆什麼關係啊?莫老夫人又為什麼那樣做啊?」錢氏想起莫老夫人的為人,不禁疑惑地問道。
「你問這做什麼?不該你問的,不要瞎問。」王氏咳嗽了一聲,縮了縮脖子,然後眼睛瞪著錢氏冷聲道。
「婆婆,我沒有別的意思。您不也是王家人嗎?我就是好奇她倆的關係,我想您應該知道,所以就隨便問問……」錢氏面對王氏犀利的眼神,語聲越來越小。
「哼!我算什麼王家人,只不過是大夫人看我貼身伺候了她那麼多年,伺候的盡心盡職,再加上在莊子上守著這個死丫頭這麼多年,才賜予我王姓好讓我繼續衷心為她賣命。
唉!你以為那個莫老太太就是好的嘛?
太天真了!
那莫老太太乃是大夫人的奶娘,大夫人視那死丫頭母女為眼中釘肉中刺,莫老太太會對她好嗎?你想的太簡單了,恐怕她這次去莫家莊凶多吉少啊!」
王氏想起以往在王家的富貴生活,再聯想到如今在莊子里過的苦日子,不禁悲從心來,於是起身走了。
「堂堂世家千金,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也是可悲可嘆啊!」錢氏見王氏起身走了,再回頭看了一眼裡屋,然後收拾碗筷也出去了。
咦?
她們到底在說誰啊?
是在說我嗎?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裡是哪裡啊?
我奪舍重生了嗎?
待到錢氏也出去了,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姬凰就試著翻身坐起來,然而渾身無力,四肢麻木不聽使喚,遂又躺回了床上。
身體朝著床外邊,細細打量著床下面,發現挨著床不遠處有一面破碎的銅鏡,因為銅鏡位於床外頭角落,所以一開始姬凰都沒有發現。
姬凰一隻手撐著身子,另一隻手吃力的去摸銅鏡,摸到銅鏡后直接照臉。
她發現鏡中出現了一張恍白出奇的臉孔,並且右側臉頰上還紋著一朵鮮紅色的曼陀羅花紋身。姬凰伸手摸了摸紋身,額,那不是紋身,而是與生俱來的胎印。
曼陀羅花,如果長在花圃裡面欣賞的話是挺好看的!但是,如果長在臉上變成胎印,那就有礙觀賞了。
姬凰照著銅鏡,反反覆復摸了摸胎印,發現確實是胎印,而不是化妝或者紋身,遂無可奈何地扔掉了銅鏡。
哎!也太丑了,實在是接受不了啊!
想當年自己是何等的傾國傾城,如今卻要接受無鹽醜女的面貌,老天爺啊,我到底與你什麼仇什麼怨啊,你要如此報復我!
咦!這原身竟然中毒了。
感覺左手腕處,被蚊子咬了一下,姬凰立即用右手去拍蚊子,無意間把了一下自己的脈象,發現原身竟然從娘胎裡面就帶了劇毒,毒素鬱積在身體裡面太久排不出來,從而導致臉部出現曼陀羅花胎印。
也就是說,胎印是可以治好的,只要祛除身體裡面的毒素就可以了。太好了!
受到胎印的刺激,姬凰又休息了良久,身體總算恢復了些許力氣。
只見她坐起身來,掀開破舊冰冷的被褥,發現身下躺著的木板床上面,畫著一個圓形的五芒星陣。
感覺到後背濕冷,伸手一摸後背的衣服,才覺察到後背的衣服全被血給浸濕。
剛開始,後背汗涔涔的,她還以為是出汗了呢。
……
五芒星陣,圓形為規,雙層疊就,以血為引,以情為媒,以心畫陣,以手繪咒,方成陣法。
陣法啟動的時候,會放干施術者全身的鮮血,陣法一旦成形,就會處於隱匿狀態,非施術者和靈魂牽引者都不能察覺到它的存在。
這個五芒星陣,作為引子的血液已經呈現出了暗紅色,說明原身至少是在一天前就完成了。
雖然血液凝固了,但是血液的腥氣不時地撲鼻而來。手指尖還殘留著血跡,說明原身是用自己的鮮血繪製陰邪的咒語。
這是得多麼痛恨一個人,才捨得下如此陰邪殘忍的咒語啊!
用自己的生命去詛咒一個人,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