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國師回朝
樓相從人群中走出,躬身道:「啟稟皇上,依微臣之見,應該馬上召回遠在奉京祈福的國師,在祭天台施法求雨,方能解燃眉之急。」
他的話說到了夜遲謙的心坎里:「樓相所言甚是。」國師上官陌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玄門術數,奇門遁甲,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
見夜遲謙臉上的愁容卻沒有緩和,夜修離說道:「聽聞青陌的百姓很多天沒有喝過水,又不能煮飯,只能以乾糧充饑,想必父皇是在為此事煩惱吧?」
夜遲謙微微頷首,他這個兒子觀察細微,總是能洞悉他的想法。
「京城偏南的郊區有一處瀑布,泉水清澈,可供人飲用,兒臣建議派官兵取水源五十桶,運送到青陌城。」
「好,這件事由你全權負責。」沐王的出色令夜遲謙感到驕傲:「傳令下去,命國師上官陌即刻啟程班師回京,修離,你準備好迎接一下。」
「是。」
重臣跪拜:「皇上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對沐王的偏愛,眾人看在眼裡,彼此間都心照不宣,若是與王妃誕下子嗣,恐怕這皇位……
跪在人群中的夜清明抬眸瞥了一眼夜修離,寬大紫袍袖下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淡淡浮起。
出了宮門,樓相走向守候在宮門外的馬車,對面豪華馬車的帘子高高撩起,露出安王葉清明溫潤如玉的臉,他慵懶地靠在軟榻之上,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樓相,人死不能復生,還望節哀。」
樓相躬了躬身:「多謝安王關心。」他錯開視線,由家僕扶著坐進馬車。
他是沐王的岳父,和安王站在對立的立場,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若是太過親近,難免引來閑言碎語。
葉清明霽風朗月般的笑容消失在嘴角,陰冷地盯著消失在街角的馬車,緩緩放下帘子。
好一位假仁假義的偽君子!
如果不是衛楓在暗處查明樓夫人死亡的真相,他也會被樓相的表面功夫蒙蔽了。
雖然樓夫人對他來說,只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但被反將一軍的滋味不好受。尤其今日夜修離在朝堂上得到父皇的賞識,又加上他背後有樓相這個肱骨大臣,當真不得不防啊!
兩日後,京城內的百姓得到國師回朝的消息,把街道擠得水泄不通,周圍士兵手持兵器鎮壓,各路官員也悉數到場,在城門口相迎。
其中以夜修離為首,他坐在一匹駿馬之上,氣勢駭人,臉色冰冷,眺望著遠方漸漸下沉的落日。
擠在人群中湊熱鬧的樓靈月看到他,撇了撇嘴,切,耍什麼酷呢!
腳步悄悄往後面挪了挪,把自己隱藏在人海中,她今天是避開青萍偷偷溜出來的,要是被他發現,免不了又是一頓嘮叨。
「國師到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樓靈月循聲望去,只見一頂轎子穩穩地落在城門口,周圍百米之內皆有官兵把守,個個人高馬大,面無表情。
恐怕連皇上出行都沒這麼大陣仗吧,這國師還真是了不得。
樓靈月腦海中浮現國師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樣子,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轎子,和所有的百姓一樣充滿了好奇。
一雙白皙乾淨的手輕輕挑開帘子,露出一張俊逸儒雅的臉孔,眉飛入鬢,鼻若懸膽,一雙狹長的眼睛深邃,猶如黑夜中的大海,目光所到之處無不引起騷動。
他實在太年輕了!完全出乎樓靈月的意料,而且他的眼神實在太過鋒利,給她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百姓們對國師奉若神明,全部跪下叩拜,騎在駿馬之上的夜修離眸光微微一掃,樓靈月唯恐被他認出,痕迹在騷亂的人群中從小道溜走了。
只是還是有人發現了她,不過此人倒是樓靈月一直想找的人。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怎麼會在這裡?」樓靈月首先開口,容簫這人神出鬼沒,如果不是特別的事情發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
容簫再次見到她,顯得十分高興:「聽聞國師上官陌回朝,我特地過來看一看,你不會也是來目睹國師風采的吧?」
「怎麼,我就不能來?」樓靈月摸嬉笑道,突然想起了正事:「對了,我正好有一件事相求,咱們找個地方詳談吧。」
兩人走進一家酒樓,挑了二樓一個臨窗的位置,從這個角度望出去,能把皇城口的場景盡收眼底,包括夜修離迎接著上官陌緩緩而來。
店小二麻利地擦乾淨桌子和凳子,端上一壺茶和兩個杯子。
容簫端起茶杯,沏了兩杯茶,樓靈月看著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葉:「容簫,我有個朋友墜落山崖導致記憶受損,你有沒有辦法治好他?」
容簫淡淡地抿了口茶,手指輕輕叩擊桌面:「有點意思,這種情況以前我也遇到過一例,不過那是七八年前了,不太記得當時用的藥方,況且這種癥狀很特殊,我必須親眼見到他才能對陣下藥,研究藥方。」
樓靈月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這個沒問題,我可以帶你去見他。我就知道,普天之下沒有你天下第一神醫醫治不了的病。」
容簫被她奉承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你可別高興太早,他的情況特殊,就算是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他記不得以前的事情,證明腦袋裡有淤血,可怎麼去除淤血是個棘手的問題,萬一弄巧成拙,可能會危及性命。」
他的一席話,讓樓靈月剛剛安定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怎麼辦?」她想了想嘴巴,發現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玄武對她忠心耿耿,又以性命相護,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有事。
容簫看著她緊張的模樣,戲謔地笑了笑:「瞧把你緊張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切不能操之過急,等我見了他再說。」
樓靈月暗自舒了一口氣,點點頭。
兩人聊了幾句,又把話題引到了國師上官陌身上,樓靈月津津有味地聽容簫講述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的段子。
五年前,齊昭國皇太后突然患了重病,太醫們束手無策,皇上命人在大街小巷貼出告示,若是有人能夠治好皇太后的病,賜黃金萬兩,並允之國師之位。
如此豐厚的賞賜在整個齊昭國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很多民間高手毛遂自薦,當然也有一些渾水摸魚的,結果統統被打了三十大板,丟出皇宮,更有甚者,直接被砍了腦袋,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不怕死的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太后的病,令皇上憂心忡忡,整個皇宮陷入死亡的氣息中,直到三個月後一名少年的出現。
那名少年揭下皇榜,以項上人頭擔保,原本皇上長想讓太后平靜地過完最後的時光,興許是少年的勇氣刺激了他,他決定放手一搏,事實證明,他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少年果然醫治好了皇太后。
為免人才流失,皇上立刻兌現了承諾。
樓靈月托著腮,聽的入迷:「那名少年就是上官陌?」
容簫的沉默驗證了她的猜想。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樓靈月問出了心頭的疑惑。
「因為--」容簫望向窗外,清晰而緩慢地說:「我當時就在現場。」
樓靈月愣了一下,仔細想想,又覺得順理成章,容簫的醫術登峰造極,被召入皇宮診治太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為何被那上官陌搶佔先機,拔得頭籌?
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上官陌繼續解答她的疑惑:「我當時只是對疑難雜症頗感興趣,所以易容而來,但我發現太后的病著實詭異,任我如何醫治也只能壓制住她的痛苦,不能使其康復。。」
「正當我嘗試各種療法,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上官陌出現了,他告訴皇上,太后是中邪而不是生病。」
之後他借著眾人慶功的晚宴,離開了皇宮。
「中邪?」樓靈月睜大眼睛,心裡隱隱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那個上官陌神神秘秘的,不像什麼好人。
容簫聳了聳肩:「沒錯,他說是中邪而且很快醫治好了太后。上官陌從登上國師之位開始,很多人就盼著他倒台了,可他偏偏又憑藉自己的能力,再次為齊昭國解決了不少奇事,總而言之,此人不可小覷。」
這樣的驚世天才,居然會貪戀權勢,著實令樓靈月有些費解。
不知不覺,時間一點點過去。
酒樓下人聲漸漸鼎沸起來,原來是迎接國師的隊伍已經行進在這條小道內。
夜修離寒氣攝人的眼睛警惕地環顧四周,防止有人出來搗亂,他回頭跟上官陌交談了幾句,竟不小心瞄到二樓茶座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的對面坐著容簫,兩人肆無忌憚地笑鬧,壓根兒沒注意到他。
他的目光沉了沉,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兩人十分礙眼。
上官陌感覺到他的不對勁:「沐王,發生什麼事了?是遇到故人了嗎?」
「哦,沒什麼。」夜修離抿唇:「國師,父皇在宮中等我們,我們加快速度。」說罷,又用鞭子抽了一下馬,後面的士兵也跟著跑起來。
容簫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說道:「他走遠了。」
樓靈月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發現,算了,不管了,她難道還怕他不成?!
傍晚時分,晚霞染紅了整片天,容簫看了看漸漸暗沉天色,從袖中掏出一根笛子,說道:「以後若是有事找我,吹奏這根笛子,我馬上出現。」
樓靈月雙手接過,撫摸通體晶瑩翠綠的笛身,有些感動地說道:「容簫,謝謝你。」
容簫及時制止她,免得她再說出煽情的話:「天色不早了,我先離開,過兩天登門拜訪王府,為你朋友診治。」
夜色朦朧,樓靈月站在路邊目送容簫,他的背影透著幾分蕭索和孤傲,世間天資卓越之輩,總是喜歡獨來獨往,他也不例外。
他回頭髮現樓靈月仍立在那裡,一動不動,揮揮手示意她離開。
涼風徐徐,樓靈月攏了攏耳邊碎發,微微一笑,才轉身朝著沐王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