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你心亂了
「再等一等。」
「等什麼?」孟夏有些不解地詢問道。
「等今天抓了葯人回來,也許對你身體里的蠱蟲有些什麼幫助。」
「好。」孟夏乖乖地應了一聲,然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對了,有紙和筆嗎?」
「有,要做什麼?」
孟夏聞言抬了抬下巴,露出一個稍顯自信的笑意道:「我好歹也在百草堂呆了那麼久,以前也在齊國呆過一年,相信我,我能幫上忙的。」
陸尋眼睛驀地一亮:「我倒是忘了,你那過目不忘的本領,還有精確的繪圖能力,你稍等一下。」
陸尋說完便親自去取了紙張在書桌上鋪好,那鎮紙壓住邊角,仔細地研好了磨,這才回頭對著孟夏道:「我抱你過來?」
孟夏面色一紅,不由得瞪了陸尋一眼,小聲嘟囔了一句:「不正經。」
比起埋怨,更像是撒嬌。
陸尋勾唇一笑,卻知道孟夏有時候意外的面子薄,也不再逗她,只是走上前去彎腰幫她將鞋穿好,然後牽著她走到書桌前坐下。
「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孟夏拿著筆歪頭想了一會:「你去處理公務,保持安靜就行。」
陸尋伸手揉了揉孟夏的發頂,寵溺一笑道:「只怕不行。」
「嗯?」
孟夏沒有反應過來陸尋話里的意思,下意識地拿起筆就要畫百草堂里的情景,哪想以前隨意一筆畫下來都是筆直的線條的,今天這線條卻有些彎彎曲曲。
「噗。」陸尋沒忍住笑出了聲來,換來孟夏的瞪眼,這才忙收了聲裝作正經地開口道:「你手上還有傷呢,怎麼就忘了?所以我來幫你,你告訴我該怎麼畫。」
孟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包紮好的手,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哎,好吧。可是我怕有些地方我說不清,本來想著自己畫還能簡單一點的。」
「那就來試試我們的默契,不正好嗎?」
「你還有心思笑,這可是正事,嚴肅點。」孟夏覺得有些丟臉,所以故意板著臉訓著話。
陸尋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可偏偏還是微笑著開口道:「正是因為這種時候了,才更應該保持好的心態,反正都要做,嚴肅點也要做,何不開心點做啊?」
「歪理。」
「我畫的線條不歪就行。」
「……你好討厭。」
陸尋看著孟夏吃癟的那個小眼神,沒忍住再次笑出了聲來。
後來終於在孟夏惡狠狠的眼神下,去搬了另一張椅子和孟夏的拼在了一起,然後坐在了左手邊道:「好了,不逗你了,開始吧。」
「嗯。」
孟夏首先描述的就是齊國皇帝的那個房間以及機關,她說的很詳細,邊說便用蔥白的手指在紙張上大概勾勒一下輪廓示意,下一秒陸尋總是能精準地畫出她想要的東西。
兩個人便這樣一個主要負責說,一個主要負責畫,終於將孟夏記得的許多有用的東西整理了出來,而時間已經過去整整四個時辰,外面天都要黑了。
孟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道:「原來過去這麼久了啊,怪不得我肚子都餓了。」
「那就準備吃飯。」
「好呀。」
孟夏剛應了一聲,卻聽得侍衛在外面大聲通報道:「陛下,急報。」
陸尋下意識地看了孟夏一眼,卻見孟夏微笑道:「大事要緊,先去處理吧。」
「那你先乖乖吃飯,我一會來找你。」
「嗯,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顧好自己。」
「好。」陸尋伸手拍了拍孟夏的頭,這才離開了這裡。
而孟夏卻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看來是與我有關的壞消息了,要不然也不會特意看我一眼,還要避開我出去說。好討厭這種拖累別人的感覺。」
陸尋這麼一走,一直到孟夏入睡都沒有回來,睡夢中孟夏隱隱約約聽到外面軍隊調動的聲音,聲勢頗為浩大。她想起來看看,卻實在太困,很快就睡了過去。
……
而此時的百草堂,韓非所在院子的地下室。
地下室擺設很簡單,貼著三面牆壁的全是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擺滿了許多書籍,因為有紙質的,竹簡的,絹帛的等等材質不同的書,看起來書架便有些凌亂。
而除卻這些書架后,整個地下室就只剩一張玉石雕砌的平台,以及兩張椅子,此時韓非和蘇幕遮正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而他們的面前,簫忘書正平躺在那玉石台上,雙眼緊閉,不時抽搐著。
「你一次把這麼多毒藥灌給他,就不怕他死了嗎?」蘇幕遮望著一直在掙扎的簫忘書道。
「中了那麼多劍離死也不遠了,這樣說不定還有機會活下來。再說了,他的體質萬里挑一,十分難得,只怕沒那麼容易被毒死。」韓非淡淡道。
蘇幕遮微微蹙了蹙眉,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你以前讓我去葯廬在他的茶里下毒……你早就盯上他了?」
韓非聞言抬了抬眉,掃了一眼蘇幕遮:「我需要一個完美的葯人,他最合適不是么?」
蘇幕遮沒說話。
韓非卻是明白他在想什麼:「孟夏和他不一樣。」
聽韓非這麼說,蘇幕遮沒有露出半點放心的表情,反而諷刺一笑道:「也沒有什麼不一樣,都是你成大業的工具罷了,唯一的不同不過是孟夏不被笛音影響時還保留了神智。」
韓非淡淡地掃了蘇幕遮一眼,良久才開口道:「你心亂了。」
「……」蘇幕遮偏過頭去不再說話,卻也明白韓非說的是對的。
他心亂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孟夏站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那個喜歡你的孟夏,你熟識的孟夏,早就死在了滅門的那一晚」,心裡就莫名的疼,那一絲絲疼慢慢擴散至全身心,祛除不了,每當想起都疼得無法再去思考什麼大業,什麼前途。
「國師。」密室外蘇天銘的聲音忽然響起。
韓非這才慢慢站起身來:「你在這裡好好冷靜一下。」
蘇幕遮沒說話,只是身子往後仰倒,然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韓非見他如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乾脆打開機關走出了地下室。
蘇天銘垂手在一邊候著,見他出來趕忙迎了上來道:「父皇快不行了,過去看看吧。」
「嗯。」
「……不叫上他嗎?」蘇天銘見國師說走就走,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誰知韓非卻是忽然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蘇天銘就是看出了韓非眼裡對這個問題的不以為然。
蘇天銘是個聰明人,當即閉了嘴跟在了國師身後,不再提蘇幕遮。
「外面什麼情況了?」韓非聽著隱隱約約的打鬥聲,開口問道。
「進攻了好幾波了,若不是葯人攔著,加上機關和瘴氣,只怕早就衝進來了。」蘇天銘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得蹙了蹙眉。
「我們的軍隊還沒到?」
蘇天銘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見韓非看了過來,這才無奈地開口道:「還在路上。」
「怎麼這麼慢?」
「我們倒是小看了一個人。」蘇天銘說到這裡就有些生氣:「平時悶聲不響,而且衣服不受寵的模樣,沒想到短短兩年時間就把皇宮內的勢力悄悄收到了手裡。」
「蘇雲周?」
「除了他還能是誰。要不是當年他僥倖逃到了梁國,現在哪裡有他什麼事!」
韓非一邊往著齊皇所在的房間走去,一邊眯著眼睛思索了一會,這才開口道:「現在看來只怕不是僥倖了,他能逃掉是僥倖,他能回到齊國成為難道也是僥倖?而且——」
說到這裡的時候,韓非回頭掃了蘇天銘一眼:「只怕這兩年你和太子沒少花功夫暗殺他吧,他到現在都活得好好的,這就證明了這不是他僥倖,而是他實力。」
蘇天銘聞言有些不滿,卻又找不到話反駁,只能悶悶道:「國師不是稱算無遺策嗎?難道沒有算到這種情況?」
「沒有誰能算無遺策。」
「那就是沒有辦法了?那我們就這樣放任他不成?」
韓非依舊面色淡淡的:「我有說過沒有辦法嗎?」
蘇天銘頓時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只要皇上死了,辦法自然就有了。」韓非說完,已經走到了齊國皇帝的寢殿門前:「你在此等我。」
「我……」
「你要和他說的話在尋我前應該都說完了吧。」
「是。」蘇天銘知道韓非這句話的意思,只要韓非走進這扇門,再出來的時候,齊國的皇帝便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的心情,只是感覺到自己恨了這麼久的人,忽然要死了,有些沒有真實感,然後有一點恍惚。
蘇幕遮的手慢慢握緊,終是沒有跟進去,只是自言自語地小聲道:「不要怪我,這是你應得的報應,反正你也從來不把我們當兒子,死了也好。」
蘇天銘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直到寢殿的門再次被推開,他看見逆光站在寢殿門口的國師,不知道為何身影有些凄涼。
然後,他聽到他開口問道:「二皇子殿下,你想成為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