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大捷
格桑梅朵閉著眼吃下。
巴圖爾的屍體就在旁邊,樓婈姣過來,見此:「公主為何不給他們一個機會,稚子無辜。」
借著他人身軀的溫淮容盯著格桑梅朵:「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大的威脅。」
樓婈姣看著格桑梅朵,似乎同情了點:「可公主不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嗎?」
「不然你以為,你還能見到活著的格桑梅朵。」溫淮容回頭看著她,「作為一個母親,我不會殺人,但是作為一個公主,未來的女帝,我必須這麼做。你的孩子,性命我留下了,你的命我也給三十六部一個面子,還給他們,回去警告一下你的父親,如果他願意同我為敵而不是交好,我願意踏平沙漠,到時候來的就不是樓婈姣、歐文瀟、傅池淵和沈靳寒等人了,我會親自來,你如今也看到了,我只是來了半個,你們就沒有活下去的餘地,所以,珍惜生命吧格桑梅朵,畢竟,你們鬥不過我。」
格桑梅朵蹲坐在地上。內心苦澀,只希望大漠之神,能給她力量殺了她,可是,好像一切都在溫淮容手裡捏著,所有的一切計劃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金帳前的火堆倒在一起,布日古德在倉粵刀前迸斷了石珠額鏈,那象徵強部叱吒風雲的虹鷹旗在焚燒里終於倒下,沈靳寒的身形擋住了一切。
「你的丈夫死於我丈夫之手,這是他的命。」溫淮容看著她,「怎麼樣?你是要閉著眼睛看著他死,還是要睜著眼睛看著他?」
沈靳寒用強襲迫使布日古德失去了所有退路,他在烈火中高喊著:「布日古德。」
布日古德吃力地接刀,被沈靳寒逼近,汗水淌濕了他的雙眼。
沈靳寒越戰越勇,他的狷狂來自於草原,只有雁門關的大地才能孕育出這樣的男兒。他高漲的戰意摻雜著汗水,眼睛和刀光一樣雪亮,裡邊裝著烈陽。
布日古德疲於鏖戰,彎刀已經遲鈍了,終於在沈靳寒又一次發起猛攻的時候脫手了彎刀。
布日古德看著溫淮容:「你們真是厲害。」
溫淮容又出現在這裡,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這裡。
「我們在這裡你只能死。」沈靳寒眼神幽暗地看著他。
月亮變得很薄,夜色轉淡,天就快要亮了。
布日古德的石珠滾落在腳邊,腳下的黃沙被血水浸泡。他仰起頭,蒼穹間的獵隼所剩無幾。
「天神眷顧雄鷹,」布日古德驟然高舉起右臂,朝著大漠的殘餘發出最後一聲咆哮,「我布日古德統治六部四十年,到達過大夏內部,對得起大旗,我們夢寐以求的黃河。」
倉粵刀劈頭砸下,布日古德硬是用附帶臂縛的手臂扛住了。
「我們夢寐以求的黃河,」布日古德在空隙里,對沈靳寒豪放地大笑,堅定地說,「沈靳寒,二十年後,大漠的雄鷹還會再次飛越雁門關。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們,但你殺不盡大漠的鷹二十年、四十年,」
臂縛在刀刃發出崩裂的聲音,布日古德沉聲說,「大漠終有一日會迎來真正的大君。」
沈靳寒在施壓中同樣爆發咆哮:「二十年、四十年,燕北的狼永駐防線,來啊,」他赤紅著雙眼,森然地說,「這一次,下一次,我在黃河畔等著你們,三十六部永遠跨不過黃河。」
布日古德的臂縛徹底斷開,緊接著刀鋒勢如破竹,從正面結束了他的嘶吼。
格桑梅朵的嗚咽戛然而止,隨即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她爬起來,踩到裙擺跌在地上,又爬起來,攥著那把匕首沖向沈靳寒。
疾風掃過飛沙,刀鋒驟然直指在格桑梅朵的眉心。
格桑梅朵的發散落滿身,他停在刀鋒前,眼中的淚珠流淌不止,渾身顫抖,終於咬牙憎惡道:「殺了我,沈靳寒,殺了我。」
倉粵刀的血珠滴答在格桑梅朵的眉心,混雜在她的眼淚里,模糊了這張臉。
溫淮容就在旁邊:「我給了他機會讓他活著,就算孩子活下來也不可能是猛烈的雄鷹,你們放棄吧。」
天盡頭的晨曦刺破黑暗,黎明的薄光鋪滿荒蕪的沙地。沈靳寒的鎧甲泛出細微的芒,他微微抬起下巴,汗水下淌。他對格桑梅朵說:「而且,燕北鐵騎,不殺女人。」
格桑梅朵齒間發抖,那是恨意,她站在這裡,連戰死的尊嚴都被沈靳寒剝奪了。
溫淮容道:「騎上你的馬,滾出這片沙地,往後漠三川以西盡歸燕北所屬,沒有我的命令,三十六部膽敢逾越一步,」沈靳寒順著她的話,刀鋒下移,重重地釘在格桑梅朵腳前,像是在這裡劃出條不可逾越的天塹,「嚴霜就屠盡三十六部全族。」
溫淮容手裡寒冰盡顯,格桑梅朵終於恐懼害怕的看著溫淮容手裡的東西,「你不用懷疑我是不是妖,你只需要明白,我不惹你了,你們也別惹我,相安無事的活著,那是自然最好的。」
燕北的狼旗招展在蒼穹,沈靳寒的側臉冷峻,這是狼王僅剩的仁慈。他的戰刀殺掉了邊沙的豪雄,他的鐵騎就像嚴霜一般過境無聲,他的背後屹立著萬古不變的雁門關。
布日古德曾經屠遍了六州,那不是強大,屠殺才是種懦弱,真正的強者敢於面朝歲月的侵襲。從此以後燕北不再獨行,沈靳寒擁有世間最強的後盾,他就是世間最銳不可當的刀鋒。
——那是溫淮容。
格桑梅朵滑跪在地,放聲大哭。
沈靳寒收刀歸鞘,不再看格桑梅朵一眼。他轉身上馬,面對無數燕北鐵騎。
不知道是誰輕輕地說了聲:「贏了。」
沈靳寒背朝日出,在光芒萬丈的那一刻,像是十四歲初戰告捷的那天,雖然滿身灰塵,可是眼神桀驁。他抽響馬鞭,在烈風吹拂中朗聲大笑:「大捷——」
燕北狼王——大捷!
樓婈姣心潮澎湃,看著沈靳寒策馬,那種難以言喻的驕傲,像極了當年四將出境的時刻。
溫淮容終於放心,收回去了。
戰將忠於土地,永宜四將退隱,四方五將消磨,亂臣賊子的時代就要結束,新的悍將必將緊隨沈靳寒的步伐誕生於山河。
「欸,」樓婈姣抱著刀柄,追著沈靳寒跑了幾步,喊道:「我們沒馬啊。」
燕北鐵騎馳騁在大漠,男兒們爆發的大笑回蕩雲霄。他們從來時的黑雲,變作歸途的春雷。猛旋轉翱翔,衝破了那層白雲。
家就在前方。
馬也在這裡。捷報兩個月後才到達京城,當時正值雪天,暖堂里的溫淮容倏地站起來,兩側的先生們也跟著站起來。
恢復些神智,邱婕西也算是放心了。
「公主可是醒了,這些日子和嚇死我這東西太危險了,公主以後還是不要再用了。」
「贏了噻!」冉桃一高興,就拍腿,「我就曉得,二爺出馬,所向披靡,沒得問題。公主也不用太擔心。」
高興祁喜形於色,連忙說:「我,我寫捷報此戰要彪炳青史啊。」
溫淮容忍住想吐的慾望,抿了口檸檬茶,稍微休息會。才看向那邊,自己因為母親的心留下了一個孩子,不知是對還是錯。
傅之深因為嚴寒的天氣,近日甚少露面,溫淮容急召既然進都,既然還在路上。
傅之深壓著咳嗽,聽到「青史」兩字,便與身側的宋承對視一眼宋承微微頷首,說:「如今京城無主,要迎二爺,還得早做準備。另外公主的事情也要多加準備些才行。修整的後事也要提早安排好,還有其他的事情…咳咳…」
終究是忍不住要咳兩聲才舒服些。
先生們都高興,唯獨溫淮容側過了身,低聲問:「銘墨好?」
歐文瀟早打聽了消息,也低聲回稟:「公主放心,二爺無恙,正在回來途中。一切都有他們在。」
溫淮容略微放心,暖堂里有周夫人送來的盆栽,正值青茂,溫淮容注視片刻,竟有了剪下一枝來藏在懷中的衝動。
卻時常冷靜再開。
時間過去太久更多應該拿下的事情,卻因為尊崇女帝一事一拖,再拖。
先生們散時已是戌時,門帘起起落落,傅之深卻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撥著茶沫,他沉思時的面容病態明顯。傅公子回了京城,既不見故人,也不歸傅氏舊宅。
傅家戎馬一生,卻不想多了一個病秧子的他,他也是成全了他們。
溫淮容看著案務,說:「你今早說,想去見薛盧,你是想問他關於後事的安排,還是他們會和他們做的原因嗎?你覺得你問得出來?」
暖堂內外都很安靜,靜到只聞雪落聲。傅之深凝視著盞中起伏的茶沫,答道:「都是臨終人,該見見。這女帝死的時候,他也是拚命跑出來的。」
溫淮容轉過目光,任憑他自持沉穩,也要因為這句話動容。
傅之深沒有喝茶,他望向透著燈籠昏光的窗戶,雪飄落的影子一片一片。
「女帝死的時候,他可是一點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有那麼一絲愧疚之心。反倒是逃離皇城的時候,還想帶著最後一點希望,卻不想女帝殉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