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劫掠與栽贓(五)
李庄之中,自從匡邵斌帶著眾人離去,楊治便回到了書房之中,與何棄療擺開一盤圍棋來下,一邊商議著事情,一邊等候著匡邵斌等人傳來消息。
許陌青帶著五名暗堂高手,藏身樹冠之中,靜靜的等候著。如今的南康城,早已經在幾大勢力的嚴密注視之下,匡邵斌也不敢直接從城中經過,以免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為了避開旁人耳目,眾人甚至一路繞了遠道,直到戌時過半,才到了沈家大院外圍。
依照眾人原先約定好的暗號,匡邵斌在遠處壓著嗓子學了三聲烏啼,許陌青手下一名暗堂副堂主跟著回了兩身,匡大寨主才知道暗堂眾人所在,摸了過來。
這個時候的沈庄,依舊是燈火通明,庄中時時有人走動,自然不是行動的好時機,匡邵斌等人也如暗堂眾人一般,將身子掩在了樹冠之中,靜靜的看著沈庄的燈火漸次熄滅。
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個,眾人才跳下大樹,圍人一圈,沈陌青低聲將暗堂探得的最新情報詳細解說了一番,子夜時分,許陌青和匡邵斌二人對視一眼,當先起身,二人身後的暗堂眾人及幾名親兵高手,江湖豪客也站了起來。
匡邵斌看了眾人一眼,低聲道:「公子的來歷身份,想必各位都已知曉,劍神的傳承,就在公子手中,刀槍棍棒皆不缺少,在下能有今日,也拜公子所賜,各位還請儘力,立了大功,才能從公子手中得到劍神留下的武學傳承。」
匡邵斌此話,雖然指向所有人,但其真實目標,卻是暗堂幾人和一眾新近招攬的江湖豪客,他所說的「身份」,也指楊治劍神傳人這一條,至於楊治手下一眾親兵,都是從大興便已經跟著楊治,楊治的帝王身份自然曉得。
匡邵斌話音剛一落下,眾人連忙沉聲應是,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卻依舊氣勢實足。
見眾人氣勢如虹,匡邵斌微微點頭,沉聲喝道:「行動吧!」
匡邵斌命令一下,許陌青當先道:「暗堂,隨本堂主出動。」話音一落,人便已經當先沖了出去,身形轉眼間便隱入暗處。
匡邵斌等了數個呼吸,才微微呼了口氣,沉喝道:「出發!」命令一下,便帶著眾人向著沈庄而去。
許陌青當先出發,只用了一刻鐘不到的時間,便已經衝到了李庄之外。
看著李庄高約兩丈的院牆,沈陌青伏耳在地上傾聽了片刻,才緩緩起向,微微一擺頭,暗堂隨行的一名副堂主微微點頭,身形一躍,雙手便已經搭上了沈庄的院牆。
這副堂主姓欒名齊山,在江湖上也是有幾分名氣的人物,素以輕功聞名,只是卻是一個梁上君子,江湖名聲不好,加入暗堂之中,便被許陌青任命為副堂主。
此人在江湖上闖蕩已久,江湖經驗自然實足,雙手甫一搭上院牆,人便已經借著雙臂力氣,抓在牆頭上,拿雙眼向著院落內看去,待到確定院中無人時,雙手才微微用力,躍上了牆頭。剛一躍上牆頭,便已經俯下了身子,將整個身體都貼在了院牆牆頭上。
隋朝的人還沒有那麼多的蔫壞心思,自然沒有在牆頭上豎上箭頭鋼刺的習慣,這人將身形貼在牆頭上,倒也不用擔心受傷。身形剛一貼上牆頭,一雙眼睛便已經四下打量了起來,足足看了數個呼吸,確定不會有人藏在暗處,欒齊山才左手向著許陌青微微一勾,示意眾人可以隨後上來。
許陌青看著欒齊山示意,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氣,右手一揮,暗堂眾人已經向著牆頭躍了上去。眾人都是身手高強之人,雙手只在院牆上一搭,輕輕一用力,便已經躍過了院牆,落在了院落之中,許陌青待眾人都已經進入沈庄之後,才翻牆而入。
武功高就是有武功高的好處,眾人翻牆入院,居然無半點聲音傳出,真箇是神不知鬼不覺,便已經進入了沈家重地。
沈家的地形,許陌青早已經下了死力打聽過,入院的地方,也是精挑細選的,院落之後,正好是沈家西進內院的後花園。
後花園,從來都是遊玩賞月觀景之地,此時正是晚上,園中自然不會有什麼重要人物停留,自然也不會有大量家丁把守,算是沈家相對防禦最為寬鬆之地。
今夜的月色不明不暗,正好適合眾人行動,許陌青帶著暗堂眾人,一路上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要確保不會被沈庄巡夜家丁察覺,速度自然不快。
許陌青翻牆進入沈庄時,匡邵斌也帶人到了沈庄東邊,東進內院之外,眾人足足在院外等了近半個時辰,匡邵斌才一聲令下,眾人直接翻牆進入院落之中。
與許陌青等人所選的路線不同,匡邵斌這一撥人,動作卻要粗放許多,翻牆入院時,動靜也要微微大了幾分。
許陌青進入沈庄時,正好是沈家後花園所在之地,防守自然鬆了許多,但匡邵斌進入的,卻是東院賬房重地,東西進院落交匯之處,更是沈家府庫重地,把守的家丁自然不在手數,每時每刻都有家丁來回巡視,匡邵斌等人這一入院落,雖然聲音也不算太大,但卻依舊驚動了沈家家丁。
沈家家丁每七人一個小隊,正好有兩個小隊從匡邵斌等人入院不遠處交匯而過,這十四人聽到院牆處傳來的響動,不禁腳下動作一停,兩名小隊長面色齊齊一變,隱隱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便帶著兩支小隊,向著聲音傳來方向摸了過去。
匡邵斌等人一進入院落之中,便已經隱身暗處,倒不是眾人身手不如許陌青等人,他們入院時發出聲音,卻是故意為之,此時隱身暗入,九雙眼睛死死盯著向著眾人摸來的兩支小隊。
待得這兩支小隊到了眾人近前時,匡邵斌喃喃道:「夥計,走好!」而後便是低喝一聲,人已經躍了出去,手中一柄鋼刀瞬間出鞘,向著這兩支小隊十四人攻殺而去。隨著匡邵斌一聲低喝,他聲后眾人也各自躍出,手中明晃晃的刀劍向著兩支巡院家丁斬了過去。
自然要栽贓嫁禍,眾人自然不會用自己的成名武器,否則真箇就是傻到天了,早在離開李庄時,這些人便已經將自己隨聲武器放在庄中,取了暗堂中人臨時從慕容家「借」來的慕容家家將專用的武器。
止於如何借得,想必過程並不怎麼友好,只是這些事情,素來都是由許陌青暗中搞定,就連楊治都未曾過問。
這十四人雖然都有些武功底子,但哪裡是匡邵斌等人的對手,只一個照面,便似被虎入羊群,砍瓜切菜一般盡數放倒。兩支小隊之中,只有兩名小隊長武功稍高一些,但也難入行家眼中,只是匡邵斌許是晚上吃撐了飯,手上動作稍微慢了一拍,一名隊長終究在臨死之際,發出一聲長嘯,驚動了沈家眾人。
這隊長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長嘯,匡邵斌便是口中怒罵一聲,一刀狠狠向此人砍了過去,一顆大好的頭顱被砍飛老高。
待到將此人砍殺,匡邵斌與身後八人對視一眼,眾人蒙面黑巾之下都是隱隱露出了一絲笑意,對於此人臨死時向莊園內發出的示警,卻是渾不在意。
略略等了數個呼吸,匡邵斌隨手點了兩人留在原地,其它人隨著他一同向著院內沖了出去,既然已經被傳了聲音出去,眾人也不在隱藏,直接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向著院內沖了過去。
當然,匡邵斌一行人,貌似從一開始,便未怎麼隱藏過行跡。
此時的沈庄東進大院,已經亂了起來,隨著那名巡邏隊長臨死之際的一聲大叫,無數個火把,瞬間將整個東進院落照得通亮,一隊隊家將護衛,快速集結起來,向著聲音傳出方向趕了過來。
匡邵斌看著被火把照得幾如白晝一般的東進小院,嗤笑一聲道:「點火,準備撤退。」
匡邵斌身後眾人輕笑一聲,各自從后腰取出一支準備好的火把,拿出火石點燃,一個個火把,向著身邊房舍丟了過去。
隋朝的房屋,個頂個的都是木質建造,十二月的天,南康也沒下過一場雨雪,正是天乾物燥的時節,一個個上了油的火把丟入屋檐之下,登時便點燃了數間房舍。這些房舍都是廬山商會的賬房,如今正是年關將近,商會年末對賬的時節,這一把火點燃,不知道燒了廬山商會多少冊賬本。
匡邵斌看著身周燃起的大火,嘿嘿冷笑一聲道:「可惜了,今夜無風,不然的話,只怕也夠廬山商會喝一壺的了。」
匡邵斌話音剛落,便聽不遠處傳來幾聲怒斥,一人高喝道:「賊子,敢爾?」話音未落,便見三人幾乎不分先後的趕了過來,在匡邵斌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當先一人面色紅潤,頷下續著一把鬍鬚,手中提著一把寶劍,倒有幾分高手風範,兩邊兩人,卻都是面色黑青,手中提著兩柄大刀,也不是易於之輩。
匡邵斌聞言哈哈大笑道:「哈哈,燒你幾間房舍,有何不敢?」
匡大寨主這話說得極是豪邁放肆,直聽得那人臉色發青,狠狠的咬著牙,死死盯著匡邵斌七人。三人身後,又有數十人趕來,隱隱向著匡邵斌等人圍了過來。
匡邵斌冷笑一聲,也不說話,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如今只是儘可能拖延時間罷了,看著沈庄眾人想要包圍自己,匡邵斌也不說話,帶著七人緩緩向後退去,不讓眾人將他們圍住。
先前出言喝斥匡邵斌的那人看著手下眾人只想著包圍匡邵斌,不禁胸中一怒,冷喝道:「蠢貨,他們跑不了,分出一半人救火,其它人跟上,隨我會一會這幾個賊子。」話音一落,便與他身後三人帶著數十名家將精銳向著匡邵斌沖了過去,至於其它人,卻是奉命去救火了。
匡邵斌哈哈大笑一聲,待到這些人臨近身前,與他身後幾人一道,手中大刀瞬間出手,一連斬出了數十刀,刀刀狠辣,只攻不守,只一個回合,便將那三人以及最先衝到的十數人劈成重傷。
兩方人甫一交手,便已分開,匡邵斌等人哈哈大笑一聲,轉身便走,至於沈庄眾人,哪裡想到這些人在自家地盤上還敢如此放肆,出招居然全是拚命的架勢,再加上眾人中身手最好的幾人都被劈成重傷,再無力一戰,氣勢一措,哪裡還追得上匡邵斌七人。
先前呵斥匡邵斌的那人被匡邵斌重點照顧,此時胸前被開了兩條長長的口子,若不是他身手高絕,關鍵時刻擋了兩下,只怕這兩下便能要了他的親命。饒是如此,這人也是被打成了重傷,好歹認出了匡邵斌等人的武功路數,厲聲叫道:「穆光斬,慕容家!」話音一落,便是哇的一聲,一口逆血噴了出來,人也仰面就倒。
匡邵斌見聲后無人追來,留下斷後的二人,居然全無用武之地,只是回頭冷笑著看了沈庄的大火一眼,便已經跟著匡邵斌沖了出去。
沈庄東西進交匯之處,一間房舍內,已經入睡的范著,終於還是被外面鬧騰騰的聲音吵醒,起身出透過花窗向外看時,卻見外面火光衝天,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連穿衣都顧不上,只來得及披了件外套,便已經衝出了房門。
范著一出房門,便見外面家丁往來救火,連忙喊住一名家丁,怒聲道:「如何起得火?為何會失火?」
這家丁自然認得范著,被范著叫住,連忙躬聲一禮,回道:「回范老,是有賊人進入莊園中,燒了幾家賬房,幾名護院長老也被砍傷。」
范著眉頭微微一皺,問道:「是什麼人所為?」
那家丁苦笑一聲,道:「聽程長老說,來人使得是慕容家家將特有的穆光斬,想必是慕容家所為。」
范著眉頭不禁皺得更緊,喃喃道:「慕容家,怎麼可能?」話音一落,范著臉色突得大變,身子不禁微微一晃,失聲道:「小姐,他們的目的是小姐,快,命人去西院保護小姐。」
那家丁聞言也是面色一變,正要去傳令,卻聽遠處一名西院的僕婦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人還未到,便已經看到了范著,悲聲道:「范長老,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這僕婦顯然已經失了分寸,只是一個勁得叫著不好了,卻是說不出什麼消息,范著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麼,面色不禁一白,連忙上前一步,一把提住那老婦,喝道:「說,小姐呢?」
那僕婦著實被嚇得不輕,聞言下意識道:「小姐,小姐被賊人劫持,已經不見了蹤影。」
范著身子不禁連連遙晃,臉色大變,心神失守之下,一口逆血噴出體外,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