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地陷城中(中)
那人一身白衣,手持摺扇,見劉赤亭回過了頭,便笑著抱拳:「三番兩次見面,說明咱們還是有緣分的,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自我介紹一下。炎洲李道,見過道友。」
劉赤亭見狀,便也抱拳答覆:「眉州莫嘲人。」
說著也伸手指向虞曉雪,「這位是潁州虞冬。」
李道聞言,神色略顯疑惑。
「潁州?眉州?恕在下見識淺薄。」
劉赤亭一笑,輕聲道:「就是這潁州兩處城池而已,李兄多逛逛就知道了。不過李兄來得還真是快啊!」
白衣男子聞言,擺手道:「咍,遇上個騙子,說什麼買命,險些就被坑了,劉兄可曾遇見?」
劉赤亭搖頭道:「還有這種事情?那李兄買了沒有?」
李道一笑,搖頭道:「這種事情,實在是不敢相信。」
「我說你們,錢花了就好好釣魚,要聊就出去聊。」
劉赤亭聞言一笑,只是對李道一抱拳,再沒言語。
說起來,這還真是劉赤亭這輩子第一次釣魚呢。
他都不知道怎麼弄,看虞曉雪那架勢,也差不多。
沒法子,他只好乾笑一聲,扭頭兒望向成公尚安,壓低聲音問道:「成公兄,這個……我以前沒有釣過魚,要怎麼弄?」
成公尚安一臉無語,心說那位姑娘是玉京修士,不食人間煙火我能理解。可你一個流放之地來的,不會釣魚?
實在是沒忍住,成公尚安一本正經道:「你吃什麼長大的?」
劉赤亭也是一本正經答覆:「窩窩頭,樹根什麼的。」
成公尚安呵呵一笑,懶得接茬兒,看在當日無心之舉害得差點兒白忙活一場的份兒上,便也教了他如何上餌。
打從一開始,劉赤亭就沒覺得自己運氣能好到釣上烏雲魚,心說兩枚青泉花的可真冤枉啊!
不過打從李道來了之後,隔一會兒便會有人進來,一共來了三人,劉赤亭心說世上有錢人還是多啊!
其中有一位也在船上見過,那人被一身黑袍包裹得嚴嚴實實,但看其身形姿態,女子無疑了。還有個是個年輕道士,架起魚竿兒就開始睡覺了。最後來的,是個老者,發須皆白。
很快就到了黃昏,劉赤亭實在是坐不住了,本想起身的,心湖之中卻傳來一道聲音:「坐著,我去找了。」
說話時,劉赤亭眼前一陣恍惚,心神在隱約之間竟是到了藏珠巷外。
劉赤亭心中問道:「這是?」
兩人此刻心聲交流,虞曉雪答覆道:「傷好之後我就可以出陽神了,一直在盯著看,沒察覺到有什麼怪異的。」
劉赤亭所見是隨著虞曉雪神識移動而變化的,這也是劉赤亭為數不多的能以一種縱覽全局的模樣去看待事物。
巡視了一圈兒,劉赤亭只覺得頭大如斗,「這麼找下去不是個事兒啊!此地那麼多本地人,可都是活人,壓根兒就沒見有幾個鍊氣……」
說到此處,兩人突然都沉默了下來。
本地人之中的鍊氣士,暫時見到的只有一人,便是藏珠巷租釣竿的那位了。
劉赤亭沉聲道:「我回去,你在外面盯著吧。況且不一定是鍊氣士,我回去繼續釣魚。」
心神折返回去,劉赤亭轉頭看了一眼水門處的小屋,水門之上還是小篆所寫,藏珠巷。
再看此地,加上兩個認識的一個自己人,一共進來七個人,三位不認識的。
或許是釣魚無趣,李道便笑盈盈朝著虞曉雪看去,詢問道:「我是炎洲人氏,家鄉那邊氣候炎熱,許多凡人姑娘也是不穿鞋的,虞仙子家鄉也很炎熱?」
虞曉雪根本不理會他,只是伸手摸了摸探靈豹腦袋,輕聲道:「不然你鑽下去瞧瞧?看看究竟有無烏雲……」
話音未落,只聽見簌的一聲,不遠處釣台的黑袍女子,魚竿竟是猛地彎曲,魚線被扯得筆直。
幾人視線悉數朝著她望去,就連水門處小屋中的老者也探出了腦袋,眼睛瞪的滴溜兒圓。
大家一同屏住呼吸,大約過去了十幾個呼吸,黑袍女子猛地一收魚竿兒,大傢伙兒皆瞪大了眼珠子。
結果……竟然是一頭丈許長的海鰻被抽出了水面……
劉赤亭瞧著那血盆大嘴張開的海鰻,不禁一笑,取出酒葫蘆抿了一口酒。除卻虞曉雪之外的人,此刻神態各異。有失落,也有慶幸。
白髮老者笑道:「坐了這麼久,也就這位道友有所收穫,恭喜啊!」
黑袍女子並未言語,只是隨手將海鰻收了起來。
反觀邊上那位翹著二郎腿的道士,則是嗤笑一聲,道:「這位道友還真會說話。」
白髮老者又是一笑,好似沒明白倒是言語之間的嘲諷。
未曾想到,下一刻,又是簌的一聲,方才落下魚竿的女子,此刻魚竿再次被拉彎了。
或許是有了前一次的緣故,這次大家都比較淡定了。
可是劉赤亭死死盯著水面,因為方才探靈豹暗自傳音,說了兩個字,中了!
果不其然,黑袍女子隨手一收釣竿,一條通體散發暗金色澤,且頭長著兩條龍鬚的大鯉被魚線扯了出來!
一瞬間而已,除卻當事人以及虞曉雪還有劉赤亭,其餘人幾乎是在同時爆發一身氣息。除卻成公尚安,儘是五境!
那位被黑袍包裹的女子,總算是開口了,但聲音可不像是女的,像是喉嚨里塞了一塊兒木頭,聽著極其難受。
「幾位還想強搶不成?」
劉赤亭放下釣竿,笑盈盈舉起了酒葫蘆。反觀虞曉雪,只是撇了撇嘴,看起來有點兒不高興。
一看就知道,這位聖女是打心眼兒里覺得釣到魚的該是她。
奇怪的是,一句話后,場面竟是安靜了下來。
足足過去了數十個呼吸,李道突然一笑,收斂一身氣息,抱拳道:「方才失態,道友莫怪。」
話音剛落,年輕道士也收回氣息,微笑道:「貧道想法簡單,若有人敢搶,我就敢跟誰拼一拼,包括你們二位。」
他眼神瞥向成公尚安,眯眼道:「一個四境體修,也想插手?瞧瞧那兩位道友,絲毫覬覦之心都沒有,學學。」
白髮老者聞言,笑盈盈收回氣息,一屁股坐下,呢喃道:「未曾想能見證有人釣到烏雲魚,老頭子我也算是不枉此行啊!罷了,你們釣吧,我回去休息嘍。」
老者離去,無人在意,可成公尚安還是死死盯著黑袍人,一身氣息也不見減弱。
劉赤亭緩緩轉頭,輕聲道:「成公兄,時間尚早,可以釣的。」
可是成公尚安充耳不聞,反觀黑袍人,也轉頭望向成公尚安,問道:「這麼想要?」
成公尚安深吸一口氣,這才收回一身氣息,卻又重重抱拳,沉聲道:「在下如今只是一介亡命人,拿不出來多少錢買道友手中的烏雲魚,但道友若願意將魚贈我,我成公尚安了卻心頭之事後,願為道友當牛做馬!」
黑袍人聲音沙啞,卻聽得出幾分凝重,「你姓成公?哪裡人?」
成公尚安咬著牙,沉聲道:「長洲人氏。」
黑袍人聞言,明顯怔了怔。劉赤亭心中有些疑惑,莫非這兩人有什麼淵源?
可他再一轉頭,卻見李道也緊皺眉頭望向成公尚安。
他傳音問道:「是……東郡城那個成公家?那成公枕是你?」
人家傳音,劉赤亭當然聽不見,但成公尚安方才明顯嘴唇一顫,之後瞬間忍住了,出聲道:「正是家父。」
李道重重呼出一口氣,面向黑袍人,神色認真,重重抱拳,該是傳音說話的。
下一刻,黑袍人隨手將烏雲魚丟去,對著李道冷淡道:「李公子無需多說,我不是沖你,你家門派雖大,卻也嚇不了我。」
成公尚安接住了烏雲魚,感激神色溢於言表,雙膝一彎,作勢就要下跪。
黑袍人遙遙抬手,一股子溫和元炁將其攔住。
「道友,男兒膝下有黃金。我無需你做牛做馬,這烏雲魚十枚紫泉賣你,你可以先欠著,欠一百年都行,但一定要還。」
說罷,她隨手甩去一枚令牌,然後躍然而起,只留下一道淡然言語:「拿著這個,我便找得到你。」
成公尚安只得重重抱拳,雙眼通紅。
誰都沒注意到,那個一身道袍的年輕人嘴角微微一挑,手指敲了敲膝蓋。
但下一刻,李道手中釣竿一動,他立刻手竿,劉赤亭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
「今日是捅了烏雲魚的窩了?不是說很難釣么?」
李道收桿之後,雖然也是愣了愣,但很快就摘下烏雲魚丟給了成公尚安,隨後將摺扇收起,重重一抱拳后飄然離去。
「莫道友,別我覺得你我還會再見。」
成公尚安收起烏雲魚,嘴唇直發顫,卻也只能對著李道離去背影,遙遙抱拳。
年輕道士又是一笑,手指在膝蓋處連敲四下,隨後瞪大了眼珠子,咋咋呼呼道:「諸位!竿兒!竿兒啊!」
四人幾乎同時收竿,赫然又是四條烏雲魚!
劉赤亭嘴角直抽搐,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魔宗有沒有祖墳,被人點著了吧?」
年輕道士哈哈大笑,也將魚丟了出去,「於我無用,他們都給了,我不給怪不好意思的。」
說完之後也飛身而起,劉赤亭笑了笑,也將魚丟去,咋舌道:「成公兄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虞曉雪死死抓住烏雲魚,瞪眼望向劉赤亭:「看我幹什麼?這麼多夠他用了,這魚看著就好吃,我才不給!」
成公尚安早已愣在原地,聽到虞曉雪說話,這才回神。
「夠……足夠了。我成公尚安若是不死,今日幾位便是我的恩人。」
虞曉雪卻道:「除卻那個黑袍,剩下的人都是借花獻佛,你該記住的是方才那道士。」
馭水之術登峰造極,凡水屬生靈見其盡須俯首。不過是釣幾尾烏雲魚,他要是想,估計能拿網撈的!
三壺,沒有一個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