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朦朧如夢空腸斷(1)
第101章朦朧如夢空腸斷(1)
進入臘月,青州城終於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此時,距離仲離向青越發兵,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其間,仲離軍隊勢不可擋,連破青越七座大小城池,而青越軍隊卻似乎毫無招架之力,連連敗退,引得相隔遙遠的京都青州城內也人心惶惶起來。
昨夜一場鵝毛大雪,今晨園中便被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錦瑟向來懼冷,此時卻捧了暖手爐站在廊下,靜靜看著園中的小廝侍女們奮力掃雪。
已經一個多月,她等的信卻始終沒有迴音。她心頭其實已經有某種不好的預感,卻說不清那究竟是什麼。
眼見著園中積雪即將清掃完畢,園外忽而有一小廝匆匆步入,上前給錦瑟行了禮:「夫人,府外有一老者求見,說是夫人的故人。」
錦瑟心頭猛地一震。她希冀的那人沒能給她迴音,等待的人卻適時折返,是巧合,還是關聯?她心頭惶惶,終究道:「請他進來。」
梅月恆緩步而入時,錦瑟已經在廳中泡好一壺熱茶,抬眸見他精神矍鑠地站在門口,便斟了一杯茶與他,輕輕一笑:「外公,好久不見。」
的確很久不見。當日在仲離那座小鎮上,自錦瑟定下要嫁與陸離起,他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梅月恆倒也坦然,接過錦瑟手中的熱茶,笑道:「是啊,外公半年未曾見你,如今見你過得好,也就安心了。」
錦瑟也笑著:「那這半年,外公去了哪裡?」
「四處遊樂了一番。」梅月恆不以為意地答了一句,低頭飲茶。
錦瑟便又為他添滿了茶杯,似漫不經心地道:「是去了仲離國都汴州吧?」
梅月恆聞言抬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卻已是默認。
「如此看來,此次仲離終於下定決心出兵,定然有外公的一份功勞吧?」錦瑟仍舊努力朝他笑著,「外公可曾見過宋恆?他近日好嗎?之前我寫了封信給他,等了許久卻仍不見他回信,外公此次回來,可有他的口信帶與我?」
梅月恆手指輕輕扣著杯沿,神情卻依舊自若,淡笑著道:「你想從他那裡知道些什麼?」
「你明明知道。」錦瑟垂下眼,輕聲道。
「有些事,你從前根本不問,為何如今卻非要探究?」梅月恆輕嘆一聲,「你曾經也說過,有些事,知道還不如不知道,怎麼到了如今偏又放不開了?」
錦瑟凝眸,腦海中卻不斷地閃過姐姐失去孩子的情形,那些事,她明明未曾經歷,如今,卻歷歷在目。很多時候,她總以為自己是最苦的那個,可是如今——
「因為我想知道,姐姐在死前,究竟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而這些苦難,又究竟是什麼人帶給她的!」
「如此看來,你心裡是已經有答案了?」梅月恆依舊慈祥和藹的笑著,彷彿便只是尋常人家的外公,慈愛的與自己的孫輩談天說笑。
有答案么?錦瑟不知道,她只是在聽溶月說起姐姐流產之事時,想起了從前許許多多被自己刻意忘懷的事——
譬如,蘇然千里迢迢去到仲離,名義上是看她,卻更像是為了去那百花園參拜所謂的「桃花仙子」!
譬如,她在仲離初初見到綾羅時,宋恆明明不曾與姐姐有交集,卻望著那個與姐姐極其相似的女子脫口喚出「錦言」二字!
譬如,池蔚曾經告訴她,在蘇墨的書房,曾經見過一個女子的畫像,而畫中背景正是仲離百花園中那個桃花林!
還有蘇然種種深不可測的似是而非,以及宋恆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
曾經那麼多被她刻意忘懷的大事小事,終於在她看見那幾幅畫像時,盡數洶湧而來——
每幅畫都是被人用深愛的筆法描繪,每幅畫中的姐姐都是幸福的,每幅畫右下角都有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篆書落款——宋恆。
她終究沒法子再騙自己,那些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了的表相背後,終究存在著令她恐懼的事實!
「外公。」錦瑟終於再度抬眸看向他,「姐姐,一定早就跟外公相認了吧?當初外公待姐姐,便如同今日外公待我一般,是不是?」
梅月恆臉上的笑容略一僵,頓了許久,終究輕嘆一聲:「錦言……確是可惜了。」
錦瑟猛地背轉過身,艱難捂住了心口,閉目良久,才終於克制住自己,終究低聲道:「好……外公不必再說了。」
「錦瑟。」梅月恆卻從容地喚她,淡淡道,「你比錦言堅強,錦言跨不過去的坎,外公相信你一定能跨過去。」
錦瑟倏地站起身來,仍舊沒有轉身看他,眼神飄忽許久,終於道:「外公僅僅是想報仇嗎?如此,我倒是可以幫外公。」
「哦?」梅月恆似是輕笑了起來,「你如何幫我?」
錦瑟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他:「『天下志』此物,不知外公可還記得?」
梅月恆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站起身來:「你找到了?」
錦瑟點頭:「是。住在那依山裡的日子,我找到了『天下志』。」
聞言,梅月恆臉色竟變了又變,似有千百種心情交織,卻不知盡頭在何方。
錦瑟看著他:「不過我心中卻有疑問,為什麼外公身為那依族族長,卻不知『天下志』何在?」
梅月恆深吸一口氣,勉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方道:「『天下志』在本族,亦只是一個久遠的傳說,根本無人知曉是不是確有其物。」
「那我,豈不是很有幸,竟能一窺其真容。」錦瑟說著,似乎憶及了當時的情形,有些飄渺的一笑。
梅月恆望著她,只一瞬,心頭再度轉過千百個念頭,忽而道:「既只有你一人得幸見過,便莫要再向第二個人吐露,讓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底罷。」
「外公竟不想要?」
「我要那東西作甚?」梅月恆終於再度笑起來,「得了它,再迂迴曲折,花個十幾二十年得了這天下,為那依族報仇么?外公老了,等不了那麼久。」
錦瑟心底卻是一片寒涼:「只怕不是外公老了,而是外公……早已有了更好的打算。」
梅月恆忽然上前,握住了錦瑟的手,錦瑟只覺手心一涼,已經被塞進一物。梅月恆低聲道:「錦瑟,我知你只想過安穩平淡的日子,幫外公做最後一件事,然後,外公就帶你去金麗國,再也不回來了。」
他緩緩鬆開手,錦瑟終於看清自己手中,竟是一支一掌長的匕首,精緻小巧,宛若孩童的玩具,卻偏偏是取人性命的利器!
蘇墨一個多月未曾回府,近日前方戰事稍緩,眼見著眾大臣也已因為這場戰事心力俱疲,他才終於下令讓眾人早歸一日,而自己也得以抽時間回府一趟。
軟轎在王府門口停下,他彎身走出,卻赫然看見門前檐下站了一個人,鵝黃的裙衫火紅的狐裘,襯著四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好看極了。只是臉上卻沒有表情,仰頭看著頭頂的屋檐處不斷滴落的雪水,只彷彿那也是一道極好的風景。
一直到蘇墨已經走到面前,錦瑟才注意到有人,收回視線停留在他面上許久,仍舊是一片迷茫,直至蘇墨微微擰起眉,她眼神才終於逐漸清明。
「大冷天的,站在這裡做什麼?」他站到她身畔的位置,以她的角度看向那屋檐滴下的雪水,仍未看出任何特別。
錦瑟抿了抿唇:「剛剛送了外公離去,就在這裡站了一陣。」
聞言,蘇墨容顏微微一冷:「梅先生回來了?」
「嗯。」錦瑟答了一聲,道,「與我說了一陣話,便又急著離去,連陪我用晚膳也不肯。」
蘇墨眸色暗沉,卻笑道:「那我陪你用。」
屋子裡十分暖和,蘇墨一進屋便除了大氅,只道:「你這屋子倒比春日暖陽還暖和些。」
錦瑟拾起鉗夾撥弄了一下門口的炭火,道:「多虧了王妃照料,方得如此。」
蘇墨笑笑:「溶月向來是最周全的。」
「可是……」錦瑟忽然低嘆道,「你卻是個不周全的。」
蘇墨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錦瑟接下來卻道:「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這偌大的王府卻連春聯都還沒貼上。」
蘇墨頓了頓,這才道:「往年都是要寫的,今年的確耽擱了一些,好在也不晚。」
說完蘇墨便喚人取了春聯紙來,挽起袖子,就地潑墨揮毫。錦瑟站在旁邊看著他寫了十餘副,忽然道:「這些我通通不要。」
「那你要什麼?」蘇墨失笑道。
「你以前的字不是這樣的。」她抽起其中一副,「這般中規中矩,半分意趣也無!」
蘇墨心頭微微一動:「你還記得從前我的字是怎樣的?」
錦瑟看他一眼,忽然自他手中接過筆來,挑了一張邊角小紙,低頭,循著記憶中的畫面,一揮而就。
蘇墨低頭,卻微微怔住了。竟果然是他十多年前的書寫筆跡,所書「錦瑟」二字,頗有一番風骨。
他只沉吟片刻,便記起來,微微笑道:「是我從前帶你寫的字,一晃,都十幾年了。」
語罷,他復又從錦瑟手中接過筆,掂量片刻,方落筆,用十幾年的筆跡,寫下「無雙」二字。
錦瑟嘴角一彎,嘲道:「這世間似我這般的女子千千萬萬,比我好的女子數不勝數。被世人鄙夷嘲諷謾罵我就習慣,若有人誇我一句,我便該捂臉了,更不要說『無雙』二字,真是羞煞人。」
蘇墨擱下筆來,淡笑一聲,道:「世間美貌女子千萬,每人心頭自有無雙。世間聰慧女子千萬,每人心頭亦自有無雙。世間痴愚女子千萬,某人心頭,總自有無雙。」
她揚起臉來看他:「無雙憐惜嗎?」
「無雙起於憐惜,卻不為憐惜。」
他輕輕淡淡的解釋了一句,錦瑟望著他,笑了。
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相諧的日子實在太短,很多話他都來不及說,很多心思都未及表明。她從來不懂的那些,今日,終於似懂了些。
蘇墨抬起手來,捧住她的笑靨,同時低下頭:「今日你不裝聾作啞,不裝傻扮痴,忍不住提及旁人卻又適可而止,我雖不知你因何突然通透,卻甚喜你今日的態度。」
他的臉壓下來,輕輕吻住了她依然上翹的唇。
錦瑟身子微微一僵,似仍舊不習慣這般的親密,但卻只是片刻,沒過多久她便放鬆了身子,甚至伸出手來,捏住了他腰側的衣衫。
蘇墨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圈住了自己的腰身。
綿密細緻到幾乎掠奪彼此呼吸的親吻中,她終於再沒有一絲迴避,緊緊抱住了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處忽然傳來一絲輕叩,錦瑟聽到了,頓了頓,他卻依然未曾察覺一般,她伸手推了推他,兩個人才終於分開來。
蘇墨卻仍舊攬著她,手撫上她雲緞似的發,一下下若有似無地吻著她的雲鬢。
錦瑟垂了眼眸靠在他肩頭,呼吸微微有些喘,神色卻是一片沉靜。
兩人安安靜靜的靠在一起,直到房門口再度傳來一聲不明顯的輕叩,蘇墨才鬆開錦瑟,道:「進來。」
來人卻是府中管家:「王爺,王妃聽聞王爺回府,特意命廚房準備了酒菜,說是趁著王爺回府,先把這年夜飯給團了。」
青越和仲離如今交戰形勢莫測,蘇墨一旦忙碌起來便不知時日幾何,溶月此舉,的確無可厚非。因此蘇墨便點了點頭:「你去回王妃,我隨後就到。」
錦瑟聽完,便走到了梳妝台前坐下,執了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
管家退出門去,錦瑟自銅鏡中看著蘇墨朝自己走來,便垂下了眼,淡淡道:「我不想去。」
蘇墨竟也不勉強,只道:「那想吃什麼就讓廚房去做,吃完了早些安置。」
他轉身便欲離去,袖口卻忽然一緊。
錦瑟仍舊低垂著眼,手中的梳子卻不知幾時已經放下,轉而拉住了他的衣袖,只是不說話。
「嗯?」蘇墨在她身側坐下,低下頭探詢她的意思。
「也不想你去。」
錦瑟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同時攥著他衣袖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蘇墨頓了頓,旋即笑了:「不去,那晚上吃什麼?」
錦瑟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眸色清澈而疏淡:「我會煮粥,我煮粥給你吃。」
結果粥煮到一半就搞砸了,錦瑟不小心打翻了砂鍋,又燙了手,不得不作罷。
蘇墨取了清涼玉露膏塗在她手上,這才道:「算了,我帶你出去吃。」
錦瑟未有異議,只道:「好。」
兩人從王府側門離開,並未騎馬坐轎,只撐了傘並肩徐行。他將她的手攏在自己袖中,錦瑟只覺得溫暖,也不作掙扎,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
雪夜人少,道路濕滑,兩人一路並不多言,走得很慢,一直走了約半個時辰,才轉進一條小巷,又往前走了幾步,眼前忽然就出現了一家小店,在這樣的雪夜裡投出溫暖明亮的光,一見便已經暖和了幾分。
錦瑟隨了蘇墨走進去,店中未見掌柜,反倒只見著一雙男女客人坐在一個角落裡。蘇墨只看見那男子的背影一眼便笑著喚出聲來:「淳瑜!」
林淳瑜赫然回頭,露出裡頭女子精緻明艷的一張臉,卻是眉眼深邃,眼眸之中略帶綠色,分明是個胡女。
「王爺,長久未見,只以為你已經忘了此等好地方呢!」林淳瑜起身迎向蘇墨,目光觸及他身後的錦瑟,眉心驟然擰起。
錦瑟站在蘇墨後方,很輕易地便避過了他的視線。林淳瑜便笑了:「我說王爺帶來的是哪家的絕代佳人,原來……是從前那隻小白眼——」
他話音未落,被蘇墨淡淡一瞥,便將那個「狼」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原來是宋姑娘。」
錦瑟忽然掙開蘇墨的手,低聲道:「我不想吃了。」
她轉身欲走,林淳瑜忙搶先攔下她,道:「別別別,你這樣不是陷我於不義嗎?惹惱了佳人,回頭王爺朝我發火,我可承擔不起。」說完,他轉頭看向先前與他坐在一起的女子,道:「胡奴兒,我們先回去,給王爺騰地方!」
那女子果真便站起身來,走過來朝蘇墨行了個禮。林淳瑜返身牽住她,走過蘇墨身邊時,壓低了聲音道:「那丫頭眼神閃爍,必定又在打什麼不好的主意,王爺可莫要被美色沖昏了頭。」
聞言,蘇墨卻仍舊只是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這才走過去重新握住錦瑟,勸慰道:「別跟他一般見識!」
林淳瑜便不再看錦瑟,嬉笑著拉了自己的胡奴兒往門外走去。錦瑟也不看他,倒是與那胡女擦肩而過時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只覺得那胡女臉上似有探究的神情,忙又轉開視線。
林淳瑜帶著胡奴兒出了門,取過大氅為她披上之際,胡奴兒忽然笑著用生硬的語調道:「為什麼你讓他小心那個姑娘?」
林淳瑜嗤笑一聲,道:「那丫頭心思不單純,指不定做出什麼壞事來!」
胡奴兒頓了頓,忽然道:「她中毒了。」
林淳瑜一怔:「果真?」
面前的女子點了點頭:「而且,是很深的毒。」
「惡毒的毒吧?」林淳瑜壞笑了兩聲,「隨她去,反正她活著也是害人!」
蘇墨帶著錦瑟走到另一張桌子旁坐下,方道:「這裡好吃的東西不少,保你吃個夠。」
話音剛落,忽然有人自後堂掀簾而入,伴隨著一陣嬌俏的笑,走出一身量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王爺長久不來,玉娘還只當王爺已經忘了此處呢!」
蘇墨淡笑一聲:「此生品嘗過玉娘你的手藝的人,焉能輕易忘懷?只管將你今日備下的好東西呈上來。」
「好咧。」玉娘答應了一聲,轉身下去,不一會兒便送上吃食。
並沒有多大的方桌上,十餘只中碗逐一排開,每隻碗里都是不一樣的甜品,顏色各異,形狀各異,錦瑟只認得出酒釀丸子、金瓜芋泥、赤豆湯、膏燒白果等幾樣,多數是連見都沒見過的。
玉娘呈上吃食便又退回了後堂,蘇墨逐一舀了甜品放到錦瑟面前,錦瑟低了頭一一嘗過,美味是美味,卻總不見她有驚喜的模樣。
「不愛吃?」蘇墨忽然低聲道。
錦瑟便擱下勺子,道:「不想吃了。」
蘇墨微微嘆了口氣,站起身道:「那走吧。」
外間的雪又大了些,趁著蘇墨撐傘的時候,錦瑟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心,只覺手心一涼,忙縮回手來。蘇墨卻忽然將傘遞到她手中,道:「天太黑了,我背你走。」
錦瑟伏在他背上,一路沉默不語,直至感覺風雪又大了些,才稍稍攏緊了他,低喚了一聲:「蘇墨。」
蘇墨眸色微微一頓,腳步卻沒有絲毫不穩,只應了一聲:「嗯?」
「我只是……」她頓了頓,才終於繼續道,「不想有其他人。」
「好。」蘇墨沒有絲毫猶豫,仍舊穩步向前。
沒過多久他便停了下來,錦瑟回過神,朝周圍看了看,驚得立刻從他背上跳了下來——竟然是她從前住過的那個小院!
蘇墨卻只是笑道:「這裡就不會有別人了。」
原來他早就察覺到她的想法,從那店中一出來便直接往這裡走。錦瑟垂了垂眼,推門而入。
明明已經長久未有人居住的地方,竟依舊窗明几淨,不染塵埃。房屋內,全新的床褥被套亦一應俱全,衣櫃里有新的裙衫,梳妝台上有各種胭脂水粉,釵環首飾——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家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