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黯然
第6章黯然
夜色漸漸消失,新的一天晨光漸漸升起,照耀的陽光即新鮮有朦朧,似乎在為蘇熾昨夜的微醉找掩飾,照在蘇熾的身上,懶洋洋的,又襯出了一種溫和的美。他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不過昨日的酒還是令他頭暈腦脹,他不以為然,只是他又想起了林梔。
會不會總是有一個人「」會一直等你?哪怕你已經有了女朋友?哪怕是你和別人結了婚?哪怕是又有了孩子?蘇熾的答案是:會,因為那個人是林梔。
想到這裡,他的頭痛又加深了幾分,他是從不喝酒的,這次卻為了她破了例。
他帶著微微紅暈的臉頰,忍住了身體的不適,他脫下外套,又換上了白色的醫生裝,襯托出他分明的輪廓,俊秀的面龐。他還是那個與眾不同的蘇熾,人人羨煞的蘇熾。
他疾步走向辦公室,想把昨日的痕迹清理一下,可人算不如天算,說巧不巧,葉玫涵看到了他,面對著他打了聲招呼,蘇熾面無表情。他絲毫不擔心葉玫涵對他造成的影響,只是簡簡單單的回應了一句。
「早。」再無其他話語。
葉玫涵的眼神望著蘇熾的臉,她看得見蘇熾臉上的異樣,因為距離他比較近,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酒氣錯不及防的撲鼻而來。
葉玫涵的眼神中帶著關心,蘇熾已經從她身邊浮了過去,看到蘇熾將要走,她急忙說:「蘇醫生,你昨天」
蘇熾要走的腳步停住,他並沒有要轉頭的意思,只是潦草的說了一句:「我沒事。」
也沒有可以的安慰葉玫涵,也沒有為昨晚的事在解釋,只是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我沒事」。她知道,她就算是再過多的關心,得到的也只是反作用,在蘇熾的眼裡,她的關心,都不重要。
「假如有個人我死心塌地的愛,那我一定不顧一切的去保護她,相反,如果我不愛,就算她做再多的事,在我心中也是不值得的。」
這是蘇熾很小的時候對她說的話,她記住了,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昔日待她如戀人一般的蘇熾,如今卻行如陌生人。
她總是覺得,林梔的介入,他們的一切,也只存在於回憶中。
蘇熾還是對她漠不關心
*
凌晨三點鐘,林梔起床,很明顯,她的眼中有了一層厚厚的黑眼圈。在之前,即使她有多麼的悲傷,也不至於要到了那種有黑眼圈的地步。或許是因為捨不得,或許是因為放不下。
她的目光獃滯,緊緊的盯著一個地方,好像要把它望透一樣。
昨晚,真的是她不該出現嗎?
她搞不明白,她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所有人都還是追著這個話題不放,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要對人冷嘲熱諷,世界太小,小到連昔日的同學都可以反目成仇。
人總是向著優秀的人的,比如蘇熾,比如葉玫涵。
曲曉微睜眼,在林梔起床的那一刻,她便早已清醒,她時刻關注著林梔的變化,她看了她很久很久,生怕會做出一些不正常的舉動,也怕她一時想不開就會淚流而下,好在沒有做其他古怪的事。曲曉看了林梔好一陣,她望著林梔那雙純粹無辜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天真的無邪,大概,只有愛她的人才知道,她的眼中的故事,就像她心裡的故事一樣,說不完,講不盡,終於,她忍不住開了口:「你在看什麼?」
可林梔一轉頭,曲曉發現自己猜錯了,她的眼神里,並不是什麼都沒有。
她木楞,傻笑:「我在看外面啊。」她的眼神,就像是等待大人施捨的孩子,飽含風霜,命運把她擊了又擊
她的眼神中,有可憐,傷心,痛苦和無奈,她絲毫不知道自己這個表情是有多麼的惹人憐愛,可只有曲曉,才看得懂。
命運總是把我們傷的遍體鱗傷,可我們卻絲毫從未妥協,不是因為我不懂,而是有時候,一次又一次的打擊過後,我們都忘記了,傷我們最深的那個人是誰,又是誰把我們打敗卻絲毫不吭聲。我們都忘記了心中最深的那道疤,究竟是誰留下的.
也正是因為忘記了,卻絲毫不開口,也同樣學會了忍讓。歲月讓我們懂得,有些事情,有些傷疤,不要輕易的開口,不要輕易地傾訴,因為說出來,可能比自己藏在心裡更難受。
不知道林梔是真的在看外面還是在期盼著某些事情,曲曉總是覺得,此時此刻,不去過多打擾,便是她現在最好的做法。
可是曲曉想這樣做,有些事情,也是不由得發生的。就像現在,雖然林梔心裡說著沒事,說著無所謂,在大量酒精與不成熟面前,她依然低下了頭,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很暈,暈頭轉向的,朦朦朧朧的,頭暈眼花。
她的頭在劇烈的搖晃,感覺要墜了下來一樣,如往日不同,顯而易見的,隨之而來的是頭暈。
曲曉看到林梔這樣,她心中被揪了一下,她的「不打擾,不聲張」隨機破滅,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好像她的痛同樣的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帶來的是傷心,悲痛。
曲曉還是關心的,她緊張了起來,身體的每個器官都在隨之顫動,進隨著林梔的疼痛一般。
「.阿梔阿梔?」
她輕拍林梔肩頭,關心的問。
可是林梔抱頭,充耳不聞.
曲曉的聲音再次傳入林梔的耳中,這次,她是試探的問:「.阿梔要不,我陪你去醫院吧」
話還未說完,林梔便打斷了曲曉,她的反應格外激烈,就好像被強走一塊糖然後大哭的孩子一樣:「不要!」
曲曉看在眼裡,急在心中。如果說這世界上非要選出一個除了親人之外更在乎林梔的人,那曲曉就是,她屬於那種大大咧咧,為人處世毫不在乎的那種,知道林梔的出現.
要說時間,真是個磨人的東西,林梔和曲曉的友誼,大概從高中那會兒,直到現在,快有八年了吧。
時間總是微妙的,而我們總是渺小的。
曲曉當然知道林梔在想什麼,她的一心一意,恐怕這輩子,都用在他身上了吧,誰會猜不到呢。
可這也只是林梔的一廂情願罷了,他不知道。
曲曉開始大聲吼叫,不顧一切的去勸她:「阿梔!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清楚,難道為了他,現在的你都捨得放棄自己的生命了嗎?是不是你覺得,沒有我這個朋友去煩你,你會更好些呢?」
林梔不動聲色,埋頭至之若聞。
曲曉的聲音開始有些抽噎:「是不是你覺得,失去生命總比活著要強,為了他,難道你什麼都可以放棄嗎?阿梔,你仔細想想啊.如果你走了,那得逞的,只會是葉玫涵,不會是你蘇熾從前不會記得你,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阿梔聽我的.我們不為了他去醫院,好不好?」
曲曉試探著去觸摸林梔的身體,她的身體,現在的狀況,不能說是好,也不能說很糟糕,只能是看情況的那種,林梔的全身冰涼,雖然裹著厚重的被子,卻還是難以掩飾她的脆弱。
曲曉輕輕的撫開林梔抱在胸前的手,她知道,此時此刻誰才是那個最需要關懷的人,林梔的不被不吭,忍讓退步,並不是想換來這樣的現狀。
終於,林梔鬆了松雙手,毫無意外的曲曉解開了她的雙手,又隨即緊緊的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下一刻就自己掙脫掉。她們打了車,林梔坐在車上,一聲不吭的。
全程都只是曲曉在講話,她安慰,她滿臉怒氣,她講笑話逗她,她心疼,這些,林梔都看在心裡,只是她知道,現在,她顧不得友誼,因為還有一件更窘迫的事情在等著她。
有的事情不是我們料想的,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接踵而至,來的毫無徵兆。要逃逃不開,想躲躲不掉。
或許老天都不讓他們分開,才有了這一次徹底的「笑話」,全都是咎由自取的
*
上海中心醫院
就像一刻鐘的時間,林梔坐在車上沒有多久,感覺就像過了整個世紀,等待著她的,是煎熬
「好啦,下車吧。」曲曉打破了她的思考,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她說。她心裡也是慌亂的。
或許面對,或許解釋清楚,才是他們彼此最好的選擇
這次的目的,不是去醫院,以曲曉的眼光,她看得出林梔的情況,不是頭痛,不是感冒,是心裡,是心裡的痛。
心裡的痛醫不好,治不了。只能夠相見,或者分別。可是曲曉,她曾經擅自的為林梔做出了選擇,不是斤斤計較以前的事,有的事情一旦發生了,也無力反悔。
就像曲曉,兩年前,她擅自替林梔做出了選擇,是分別,而不是相遇,她為林梔做了一個更痛苦的選擇,更狠的選擇:彼此分開,相隔不見。
那是的林梔,傻傻的以為這是曲曉為了她好,可沒想到,現在釀成這種情況的人,也是她。
自私一點說,曲曉是有私心的,她不願再讓林梔受到傷害,也不希望她為了蘇熾而放棄自己。
事與願違,曲曉的做法,總是和她自己一樣,是激烈的,得到的效果是反作用的。
所以這次,曲曉希望,讓他們彼此見上一面,也總好過這兩年來,互相隔絕,互相遠離,假裝陌生的要好很多吧。
林梔恍然若聞,她的意識恍恍惚惚的,好像得了抑鬱症的人相差無幾。想到這裡,曲曉愈發氣憤,為了蘇熾,為了一個對她還無感情的人,值得嗎?
很長時間過去了,林梔才回神,她真的怕極了,怕見到他,又怕如果不見他,會不會自己很失望?
她心裡兩難,她不是不知道曲曉的意思,她不是傻瓜,這麼簡單的問題,她不會不懂。只是,有的事情,還是要自己去說的,要自己去開口的。
沉思良久,林梔終於開了口,聲音中帶著嘶啞,有些低沉,或許是從晚上到現在,還沒有喝過水的跡象,從晚上到現在,也從未說過一句話。
「曉曉,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無奈,滿腦子裡都是蘇熾的影子,深深地壓迫著她的神經,使她喘不上氣。
她有時疑惑,是不是自己上輩子,自己是蘇熾為自己欠下的債?
曲曉將要打開車門,隨即又關上,她陪著她,伸出手碰上了林梔的手,雙手緊扣,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如果你想要自己仔細想一想到底該怎樣做,那我會同意。可是阿梔,但是你想自己靜一靜,我不接受!這件事,你也沒有必要再去勸我,如果你還把我當我朋友的話,那我就陪著你,好不好?」曲曉的話硬了下來,她把態度擺在這裡,只剩下林梔對她的想法和意見。
林梔沉默,她考慮良久
林梔,難道你真的要為了蘇熾而去放棄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朋友嗎?這樣做,你有沒有覺得有些過分呢?林梔,蘇熾已經不要你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接受這個現實呢?難道你還要眼巴巴的奢求蘇熾對你回心轉意嗎?難道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自欺欺人下去嗎?林梔你動動腦筋想一想,如果蘇熾喜歡你,他早就在兩年前不顧一切的找你了,又怎麼會等到今天呢?
林梔的眼眶中洋溢著淚水,眼睛紅腫,昨天晚上哭過的痕迹顯而易見。不如往常,她的面色不好。
很久過後,林梔終於又緩緩的吐出了一個字:「.好.」
只是這一個字,曲曉的臉上瞬間轉悲為喜,她嘴角扯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抓住林梔的手又加深了幾分。
僅僅一個字,她也知道林梔為了這一個字下了多大的努力,也就是為了這一個字,幾乎耗盡了林梔力氣,她哭笑不得的是,自己的一切,還不如其他人。
時間再度陷入了沉默,她們漸漸的彼此默契的誰也不開口,誰也不說話,寂靜再度攏上周圍,所有的時間都向停住了一般。
「噠噠.」
就好像曲曉手中腕錶秒針的走動,一分一秒的溜走,一點一滴的消耗。誰也忘了彼此最初來這裡的目的,漸漸的,這種感覺,過去了很久
「蘇醫生蘇醫生.」
葉玫涵輕敲蘇熾辦公室的房門,他的房門微開,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裡面的大概,但不能完全看透。
而蘇熾對她的叫聲充耳不聞。
白色的辦公桌台,黑色電腦擺放,仙人掌植物放在上面,為整個辦公室充滿了一點生機,還有很大一部分,包括書架,包括醫學物品,包括辦公室的絲絲角角,大部分的顏色,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沒有太多鮮艷的顏色,沒有太多花哨的色彩。
如果還有其他的色彩,那就不符合蘇熾的性格了,他習慣了很單調的顏色而不喜歡過多的裝飾。
就像他一直習慣了獨自一人,而不喜歡和其他人走在一起。知道林梔的出現,一切都打破了他的思緒,這種情況,恐怕只有林梔可以做到吧,也只有她這樣的厚臉皮,才會像粘度很高的膠水一樣,鍥而不捨的粘了蘇熾三年。就連他的青梅竹馬葉玫涵,都不會這樣做。
很明顯的,那幾年,林梔的方式使蘇熾記住了她。很抱歉,林小姐,今後你要對我多多關照.
這是蘇熾很早就想要說出的話,而如今,現在依舊擱淺在心裡。
蘇熾聽到敲門聲,愕然的抬頭。他撫了撫額頭,在聚會之後,這短短的半天里他總是過多的發愣,出神,不知是因為她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原因。是她,自己果然還是忘不掉嗎?
沒想到時過境遷,往事卻還是忘不掉。
醫院外面,林梔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一般,呆若木雞的緩慢走進醫院。
林梔仔細端詳著這所醫院,白色為主格調,四周的邊邊角角框框,都為白色,第二格調為米白色,四周還有花卉植物,鮮艷的植物上勻撒著一些露珠,像是今天早上剛剛噴過一樣,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聞到這裡,林梔的眉頭又皺了皺,她不喜歡這種味道。
她喜歡蘇熾,但也抵擋不住她對消毒藥水敏感的味道,她習慣了感冒生病,即便是吃藥也從不願去醫院扎針,她寧願在家中睡上一覺,也不願躺在病房裡聞著消毒水的味道。
蘇熾和消毒水,是不一樣的。
曲曉幫她掛了科,開了單子,又去指定的地方開了幾劑葯。如願以償的,她沒有見到蘇熾。也不知是遺憾還是興奮,不管怎樣,她想要的結果,終究是沒有達成。
真矛盾,她極想要見到蘇熾,也想慌慌張張的逃離這個地方,她不知自己是怎麼了,這樣矛盾的心理,她也搞不懂。
感冒時打一劑葯,又或者睡一覺,都是最好的選擇。而愛情不同,它傷心,它流淚,還是淚流滿面,都不會有人去安慰,愛情一旦受傷,便慌不擇路。
*
「何醫生何醫生.」
護士長花痴的望著何曦昶俊秀的臉,這個醫院,除了蘇熾只有何曦昶是這個院中最年輕最優秀也是長相最俊秀的人了,可是院中的人都知道,蘇熾身邊還有一個葉玫涵,她們是沒有機會了。除了蘇熾,還有何曦昶,他的為人處世冷漠,不言談,跟在他身邊,就像落入冰窟一般,萬丈深淵。
可儘管這樣,其他人也是想要去接觸的,雖冰冷,每個人卻都抱著一種希望,就是自己會融化這個冰窟。
就連護士長也不意外。
何曦昶半身依靠在走廊,他手中拿著藍色檔案袋,一頁一頁的詳細觀看,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來人,眉頭又緊了緊。
「嗯?有事嗎?」他清冽的語音緩慢開了口,帶著不要輕易打擾的語氣去看她。
可她硬是沒看到,她只是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何曦昶和她說話了!何曦昶何醫生和她說話了!
她笑逐顏開,微笑堆滿了整個臉,她塗抹著厚重的粉底,抹著鮮艷的大紅色口紅,她傻傻的一動不動的盯著何曦昶,冷冷的看著他,整個身體都將要傾斜於他。
她遲遲不開口,這是盯著何曦昶看,這讓何曦昶萬分厭惡,他一臉的不耐煩,遠離了她一點,開口說:「請問,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請離我遠一點。」
他一臉的厭惡,滿臉的嫌棄,腳步輕輕的挪動了一下,把不滿意厭惡全部呈現在身體的各個器官。
他句句傷人,和剛剛的第一句話相比完全是天上地下,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她微微發愣,愕然的表情,她的表情有些失措:「.我.我.」
她結結巴巴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何曦昶再度開口:「如果沒事的話,請以後也不要再來打擾我。」
護士長心灰意冷,前前後後,雖然總是何曦昶在說話,但他的話句句傷人,次次扎心。果然,傳聞都是真的,何曦昶的冷漠,不是冒有虛名的。
她楞楞的杵在那裡,表情由激動變為失望。她華麗的來,落寞的走。
果不其然,優秀的人是要遠離的。
*
林梔和曲曉漫無目的的走,忽然,曲曉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說:「阿梔你渴了吧?我去給你買瓶水。」
沒來得及林梔開口,曲曉的身影一溜煙的消失在人群中。
她愕然,傻傻的楞在原地。
其實是曲曉撒了一個很大的慌,她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關於林梔和蘇熾的事,她一定要狠下心,哪怕是葬身魚腹,這件事也要做個了斷。
她的性格與林梔不同,她做不到忍氣吞聲,也看不慣葉玫涵以一種小人得志的炫耀的感情去帶著蘇熾去參加她的聚會,這是對她的侮辱,也是對林梔的屈辱。
本來她覺得,只要以後像前兩年一般平靜的過去就好了,可她沒有想到,還有一句成語:「如魚得水。」
恰恰相反,如魚得水的不是她,也不是林梔,更不是蘇熾,是葉玫涵,她帶著自己的「戰利品」來向林梔耀武揚威,盡顯她的風光。
有的時候她真想替林梔去打葉玫涵一巴掌,狠狠地打下去,也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不要臉的是她,而不是林梔。即便是眾人說三道四,也不會是林梔受到傷害,而是她自己。
與其讓林梔獨自面對,不如自己私下解決。
中午十一點整,時間剛剛好。
「咚咚咚!」
就在葉玫涵帶著不放心的眼神走之後,他的辦公室里今天人來的格外的多,不知是私事還是公事。
大概這次,是私事,因為來的人,是曲曉。
門外站著曲曉,門裡坐著蘇熾,而敲門的人,是門外的人,曲曉。
「請進。」蘇熾批改整理著醫學方案,太多複雜的醫學過程要反反覆復的整理很多遍,他無暇顧及門外是誰,眼花繚亂的低頭看方案。
曲曉也不以為然,她聳了聳肩,身體本能的徑直的走進去,她踩著發出很響聲音的鞋子,穿著不友善的衣服,帶著不友善的氣息。
蘇熾抬頭,他驀然。
他恢復以往的神情,他沒有打算開口。即便是他不開口,憑著曲曉的性子,也一定會主動開口,他知道,這件事情,終歸是要有個結果的。
花謝了還會開,葉子落了可以重新發芽,水涼了還可以重新燒,可時間,過去的就回不來了。
一生當中可以預見很多的人,那個人不管是冷酷,溫柔,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只要無條件的包容自己,不論她發生什麼,也一定對自己好,那那個人,一定嘗試了很大的勇氣。
「我們談談。」
僅僅四個字,曲曉沒有了往日一般任性的脾氣,她的態度平平淡淡的。對待這件事,她一定不能意氣用事,或許結束這件事,是最正確的選擇。而蘇熾的心中早已聽懂,蘇熾,也做好了打算。
「好。」
言簡意賅,再無其他.
*
林梔在不遠處,她看到了之前那個在酒店裡給她遞手帕的那個人,她心裡有些慌張,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和他開口。
而何曦昶似乎很忙,他穿過走廊,他手中的電話忙不停蹄,他一直以一種不耐煩的語氣接著一通又一通的電話,不知道是很重要的事還是其他問題,林梔聽到對方鍥而不捨的絮絮叨叨的說著這裡那裡的問題。
何曦昶低頭接著電話,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電話的那邊,絲毫沒有察覺出在她不遠處還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林梔穿著白色的帆布鞋,她輕笑著打破了何曦昶的憤怒,無奈和壓迫感的一通電話:「.你好」
何曦昶愕然抬頭,他楞楞的望著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她,他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林梔在酒店默默無聞的哭泣的模樣,惹人憐的樣子,唯一遺憾的是她身邊沒有任何人走過去安慰她,也沒有一個人肯為了她停下腳步擦拭眼淚。
那個時候他只是覺得,或許自己,不應該向其他人一樣冷眼旁觀的對待她。也是出於這種想法,他才選擇走過去安慰她,又順手的拿出自己待在身邊的手帕。
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在那種情況下還記得他的樣子,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他搞不懂,她的腦海里到底有什麼思想。
記憶被拉回,他看到她向他伸出了右手,打著招呼。
「.你好」何曦昶伸出左手微疑惑。又接著說,「請問,有什麼事嗎?」
與之前護士長的態度不同,這次他的詢問中帶著耐心,溫柔,和善,友善,不衝動。
很奇怪,不論是第一次還是這一次見面,何曦昶只要見到她,他的心情就會莫名的好起來,不論是多麼煩躁的事情,都會拋之腦後,隨之而來的是順暢,心情愉悅。
林梔頷首:「沒有事情啊,只是要謝謝你而已。」
她的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恰到好處。
何曦昶簡單的「哦」了一聲,談話間陷入了尷尬,本來是林梔開口的,卻在此刻猶猶豫豫的,像是考慮一件事情一般。
電話那頭的聲音來的說遲不遲,剛剛的何曦昶看到林梔之後把電話放在了一邊,到那邊一直沒有忘記。那邊的聲音又再次傳來,帶著呲拉的聲音:「何醫生?何醫生?何醫生你在嗎?」
何曦昶回了回神,他舉起手機,臉上的愁容又呈現了出來,他微微頷首:「還有什麼事?」
林梔看得出,他的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的語氣,彷彿對電話那頭的交代漠不關心的樣子,他好像很討厭這樣。
那邊一直喋喋不休的說個沒完,彷彿對剛剛的事置之不理一般。
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小,林梔只能聽的見一丁點的聲音,大體的內容是聽不出來的,好像是在交代一件事。
可在何曦昶這裡他臉上的表情異常鎮靜,莫不關己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麻煩或者棘手的事,掛在他臉上的,只有憤怒,無奈,壓迫感。
他簡單的嗯了幾句,就草草的結束了電話,再無電話打來。
望著林梔坦然的臉,何曦昶彷彿又找回了剛剛的那種感覺,坦然,愉悅,放鬆。
「抱歉啊,剛剛的電話是不是打斷了你的思路?」何曦昶深表歉意。
林梔一臉大度的說:「沒事,本來也是我打擾你的。」
兩個人互相道歉,把錯誤都歸於自己身上,忽然之間,兩人相視一笑,有緩解了剛剛尷尬的氛圍。
何曦昶再度開口,他的嘴角帶著絲絲的微笑,看樣子心情不錯:「我還沒問你呢,請問小姐尊姓大名?」
林梔急急忙忙的從背包中拿出一張名片,上面詳細的介紹了她的姓名以及她的工作。
「諾。」林梔遞了過來一張卡片,就是剛剛拿出的那一張。
她的嘴角依然掛著淺淺的具有禮貌性的微笑,不靠近不遠離,只是雙手中多了一張卡片而已,再無其他。
何曦昶騰出一隻清閑的手接過那一張林梔遞過的卡片,他微微低頭,他只是輕瞄了一眼,然後將它收入了口袋。
何曦昶僅僅看了一眼名字,也沒有在看其他的地方,緊接著又一字一句的說出了她的名字:「林梔,對嗎?」
林梔點頭。
有時候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出於自己的正常舉動還是其他,就連自己都不一定會弄懂,只是一味的覺得,只要我忘記了你,又或者你忘記了我,哪怕是我們在行人通道見面,那個忘記的人,就會一輩子的忘記,再也不會出現一些死皮賴臉,臭不要臉,苦苦婉求的場面和場景發生,身邊也少了一些礙眼煩人的事情以及人和物。
但有的時候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有這種感覺,不論是認識的人還是陌生的人,都只存在那個被自己封存了很久的箱子中,因為自己知道,即便是染上灰,記憶仍在,抹都抹不掉。
歲月成沙,曾經難忘。
有的時候不是自己忘了,也不是自己失去太久不想回憶,命運擺在自己面前,逃也逃不了,即便又再多的歲月,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永遠都找不回。
這個道理,林梔都懂,可她仍然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一切都是自己的咎由自取。一切不關蘇熾的事。一切和他沒關係。
他隨即又開了口:「很好聽的名字。」
林梔猛的抬頭,撞上了他陽光燦爛溫柔的微笑,斜陽灑了過來,照入他心底最隱蔽的地方。陽光正好。
林梔躲開何曦昶面對她的微笑,她的臉上頓時湧入了其他的感情,她倉皇的避開:「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他不知道的是,林梔左思右想,和他聊天里,她想起的是蘇熾,那天是把他當做了蘇熾也好,看錯人也罷,不論現在還是第一次,林梔見到何曦昶兩次,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那個傷她至深的人。
有人說也許這個世界上沒有對錯,前因後果,我愛你亦或不愛,來自本能的都是第一想法,所謂一見鍾情,又所謂二見中意,又亦或日久生情,還是地老天荒,都源於自己的執念,你推翻不了自己的執念,也無法放棄自己所謂的「執著」,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不是我們錯了,而是生在這裡,就要選擇自己生存感情的方法。
何曦昶臉上有些尷尬,他還是有些懵懂的看著林梔,又從口中發出帶有磁性的聲音,冷冽而又低沉。
「.是嗎?我與你的朋友還真是有緣。」
礙於僅有兩面之緣,何曦昶沒有問那個朋友是誰,也沒有詳細的打聽關於他的內容。
是啊,真的很有緣分,同一所醫院,同樣的優秀,不是有緣還能是什麼?這是林梔的想法。
*
「想必我來的目的,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了吧。」曲曉開門見山。
「知道。」
曲曉冷哼一聲,過了這麼多年,有的人還真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哪怕是有再大的影響,他也依然以一種高傲的姿勢去仰望別人。
只可惜道路不同,不相為謀。
「我最討厭你這幅什麼都知道但什麼都裝作沒有發生的樣子,蘇熾,念在阿梔的面子上,我敬你。但是你仔細想一想,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連一點點的愧疚感都沒有嗎?難道這件事情,都只是阿梔的過錯嗎?在你眼中,是不是阿梔才是那個介入你們感情的第三者?」
蘇熾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他的喉結突出,想要開口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猛的站起來,只是說了一句:「隨便你怎樣想的吧,我們之間的事,我想親自解決。」
曲曉覺得有些好笑:「蘇醫生,你還是一個醫生呢?請你以一種專業的角度想一想好不好?林梔這裡,是心病,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醫好的,我承認你醫術高明,讓人尊稱,但這世上,有一個你永遠都無法醫好的病,你知道是什麼嗎?」她哽咽著說,用手指了指心臟所在的地方,接著說,「.是心病,是心病啊你從來都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也不會在乎他人的看法,這也造成了你自己的一意孤行,有的時候,你要做到的,不是往前看而是要回頭看,回頭看一看你之前犯下的錯!做過的錯事!難以彌補的過錯!」曲曉的嗓音逐漸由低變高,又再一次的吼叫起來。
是,她是潑皮無賴,她有再多的不忠不義不仁,可也都是為了林梔。為了林梔,她寧願去放棄自己現在的所有,也不要讓所有人都埋葬在那場污衊中。林梔已經夠辛苦的躲避了,憑什麼還要讓她再遭受關於他的錯誤呢?
「蘇醫生,難道這些,你都沒有仔細的去考慮過嗎?.你是醫生,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歸根結底,她只不過是想要蘇熾證明一件事,這件事,不是她林梔一個人的錯。
當初選擇離開也好,留著眼淚說再也不見面也好,還是傻傻的又等了兩年的林梔也好,歸根結底的,都是林梔不願接受這個現實而已,不是林梔耍了蘇熾,喜歡蘇熾的時光也不是僅僅停留在兩年之前,可能是永遠,可能是一輩子,可能是無期限,也有可能是更長。
她不了解蘇熾的為人,她只是以為的覺得,只要能夠換林梔一個清白,她曲曉做什麼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大惡人她來做,林梔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她已經經歷了失去蘇熾,不想再經歷什麼了。
蘇熾似乎在懷念什麼,他還來不及暢想,葉玫涵便早早地沖了進來:「曲曉,不防有什麼事情,拿出來給我們講講,讓我們都聽一聽,到底是誰對誰錯?」
葉玫涵的臉上掛著洋溢的笑,禮貌又標誌,光是看她標準的容貌,很有可能忽略她的過錯,她的容貌是很精緻的,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又或者說,美得有些過分。可是她的舉止,是向著蘇熾的。
雖然是微笑,但在曲曉看來,這種笑中,帶著幾分的嘲諷,以及得意,還有沾沾自喜。
她的一身著裝都顯得非常乾淨,白色職業服裝,長發輕輕挽起,前面還掛著一些隱隱約約的髮絲,她的臉上很白,像是畫過精緻的妝容一般,她身上有一種香水味,很濃的那種,雖然不刺鼻,但是有種醒腦的感覺,她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勝券在握的姿勢。可是她猜錯了,她想的那個人,不是林梔,而是曲曉。
可能她只把林梔調查清楚了,又或許疏忽了曲曉。曲曉與林梔有著極大的不同,林梔乖巧,懂事,聽話,曲曉囂張跋扈,張牙舞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曲曉轉頭斜眼看了葉玫涵,滿不在意的樣子,把葉玫涵晾在一邊,彷彿不存在一樣,又轉身和蘇熾說話:「她是誰啊?不介意介紹一下吧!」
語氣中帶著毋庸置疑。
而蘇熾只是言簡意賅的說:「葉玫涵,我的青梅竹馬,外加工作夥伴。」
曲曉假裝側頭,帶著疑惑:「沒了?」
「嗯。」
葉玫涵有些吃驚,她的嘴巴微張,露出不可思議的樣子,又像是在示意什麼,慌張的說:「蘇蘇熾我們不是」欲言又止。
曲曉插了話,搶先一步回答:「不是什麼?不是什麼?」
她緊緊的逼問,一步一步的再給她出難題。
葉玫涵搪塞:「沒什麼.」
「葉醫生,對吧?做什麼事情之前可不可以動動腦子仔細想一想再說出口啊?要不然自己很難堪的,知道嗎?還有啊,你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是蘇熾的誰誰誰不是嗎?剛剛是誰在我面前囂張跋扈的?怎麼現在不說了?沒理由了還是蘇熾從來都沒有承認過?還是你自己僅僅自以為是?」
「葉醫生,有的事情不是你能夠說了算的,就像現在,即便是你與蘇熾有點什麼,但是能改變什麼?你不知道我們剛剛說的是什麼,你怎麼能說出分享一下這樣的話呢?對不對?人吶,要有點良心,不然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曲曉走到了葉玫涵的面前,在距離她還有半米遠的距離里停了下來,她的臉上,帶著滿滿的厭惡,她們之間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剛剛還志在必得的葉玫涵現在打了退縮鼓,曲曉的理屈變成了志在必得。
很難說,曲曉是抱著試試的心理嘗試的,但事實證明,她贏了。
不用說不用做,我就知道那一刻你在想什麼,因為有一句話,叫做運籌帷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