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誰家的狗
夜幕慢慢降下，而守夜人小屋裡，亥伯龍看著懨懨欲睡的小仙子茜茜，小心地將她從桌上捧了起來，然後放在了亥伯龍專門為她做的吊床上。這小東西今天皮了一天，再加上幫下午剛剛醒來的亥伯龍恢復體力，自然是累得不行。
照顧好這隻小東西后，亥伯龍從地窖里爬了出來，披上斗篷，接著拎起桌子上的油燈，準備出去巡夜。可是當他剛剛打算打開房門的時候，心臟一下劇烈的跳動使得他慢慢地跪在了地上，顫抖著將油燈放在一邊。而就在此時，準備睡下的小仙子茜茜也打了個激靈，從它的小吊床上落了下來。當感覺到亥伯龍的痛苦，小東西趕緊從地窖里飛出來在亥伯龍身邊緊張地環繞著。
只見亥伯龍此刻全身半跪在門前，全身的肌肉緊繃著。對於這樣的狀況，小仙子茜茜並不陌生，因為那正是亥伯龍每次睡下之後的情形。但是今天……此刻亥伯龍顯然沒有入睡，而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地板。一支手死死地揪住他胸口的肌肉，另外一支手緊緊地摳著門上的木板，而門上被摳挖出來的毛刺已經刺穿了他的手指，鮮血正被木板上的毛刺吸允著，漸漸地連木板都浸滿了血漬。
茜茜此刻害怕極了，它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這個大朋友這樣過，但它依然來是堅持著疲憊的身軀在亥伯龍周圍環繞著，一次又一次地幫助亥伯龍恢復體力。
而亥伯龍，看著自己嘴角垂涎滴落在地板上，他明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景象，感覺到指尖傳來疼痛以及在身邊幫助自己的茜茜。但是腦海中卻不斷閃現著鮮血與瘋狂殺戮的景象，在腦中交疊，在眼前所看到的地板上交疊。策馬衝鋒著將手中的長槍刺入對手胸膛的景象……用手中的石斧砸開對手腦袋的景象，隨著一陣火花對手腦袋破開一個黑洞的景象……種種場景迅速地交疊著。有殺死對手，有被對手所殺。
此刻亥伯龍感覺彷彿在門後面有一個令人恐懼的東西在施加著某種強大的力量，將這些景象穿透這扇木門強推入他的腦海一般。而那些景象卻又是如此的熟悉，就像那是他曾經親身經歷過的戰鬥一般，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回到橡樹村將那把焰型劍拿在手中，然後劈開這所有的一切。
可下一秒鐘，那些殺戮的景象全部消失，腦海中那一片血紅色的景象漸漸變暗，最後一片漆黑。不是看么都看不見的那種黑暗，而是像一個無底的深淵，深淵裡有一個聲音在對他呼喊：「相信我，為我而戰……」
突然之間，所有的幻境都消失了，彷彿就像剛才突如其來的那一下劇烈心跳一般，消失得也是如此突然。地上的石板，手上和胸口的疼痛變得如此真實。亥伯龍喘著粗氣，胸口不停地起伏著站了起來。
而此刻，因為感受到剛才的詭異而從酒館里衝出來的安塔瑞斯和彌撒留站在豐饒郡的街道上朝一棟屋子的房頂看去，但是在茫茫夜色之中，那棟房子的屋頂上什麼都沒有。其實如果他們只要多加註意，就能夠發現，若是有人站在那棟房子的屋頂上，所對的方向正是鎮外半山腰亥伯龍所在的那棟守夜人小屋。
「出現了！」看著那棟房屋的屋頂，彌撒留喃喃道。
「是的，我也感覺到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強大。」
「不，安塔瑞斯，不止是短暫的一瞬間。不過我們的敵人的確很強大，這使得我們能夠察覺到的邪垢只有那短暫的瞬間。」
安塔瑞斯：「看來我們還得留在這裡。」
「嗯！」彌撒留點了點頭：「這樣也好，既然已經出現了，那省得我們再到處亂跑。不過，我們這次得小心了，安塔瑞斯，看來在這裡出現的邪垢比我們原本預料的要強大得多。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到這個鎮上的教堂去，讓那裡的神甫幫我們給豐饒城的大主教發一份信函，將這件事情彙報給巴拉丁聖山先知團。」
「只好如此。」
…………
「嘿，你的手怎麼了？亥伯龍。」
當亥伯龍在小仙子茜茜的幫助下將手指中的毛刺拔出來並且進行簡單的包紮后，亥伯龍在房子里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就重新提起了油燈，準備開始履行他守夜人的職責。但是剛剛一打開房門就聽見了黑衣斗篷男格林的聲音，只見格林正面帶微笑，領著四個同夥朝亥伯龍走來。
「沒事就離我遠點。」經歷了剛才的痛苦，亥伯龍的心情不是很好。
「會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將這把劍還給你。」說著，格林從席琳的手中接過了那把由粗布包裹著的焰型大劍，遞到亥伯龍的面前。
盯著那把焰型劍，亥伯龍驚呆了，一股前所未有過的恐懼從脊骨躥了出來，傳遍全身。之前的那個幻境，在之前的那個幻境中他最為渴望的就是這把武器，而那股恐懼才剛剛過去，這把劍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彷彿冥冥之中有一支手在擺布著這一切，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一般。
「喂！」
格林的招呼讓獃滯的亥伯龍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著格林。
「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因為抓捕小仙子的事情恐怕我們現在已經惹上了麻煩，那兩個聖騎士應該來找過你了吧。這把劍是我讓席琳從你家裡盜取的，本來想拿來跟你換回我們的聖甲蟲。但現在……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是想問問能不能把我們的聖甲蟲還給我們，那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在聽席琳說完兩個聖騎士去找亥伯龍的事情之後，格林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儘快離開這個地方好。他們做過不少違反各國法律以及各個教派教義的事情，之所以到現在一直都沒被抓到，依靠的不僅僅是格林的智慧，還有就是一感覺不對勁立即離開。正是因為這些年的謹慎，使得他們可以流竄於各個國家，做那些違反法紀的事情。
不過……亥伯龍沒有立即接過那把劍，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開口對格林問道：「你們剛才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嗎？」
聽著亥伯龍這莫名其妙的回答，格林一伙人互相看了看，結果都搖了搖頭。
格林：「你的手怎麼了？白天我看到你的時候這手還好好的。」
「沒什麼！刮傷。」亥伯龍並不想讓人知道剛才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情。「那兩個聖騎士來這裡並不是因為你們的事情，所以你們不用擔心，繼續當你們那很有前途的治安官吧。你們的確要比治安所里的那些廢物要強得多，就連麵包店那個刻薄的寡婦都讚不絕口，平常在那她那買麵包多一點她都要切下來。」說著，亥伯龍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加勒和鐵斧。現在這兩個傢伙已經被那個「寡婦麵包」給包養了起來，就算這兩個沒腦的傢伙什麼事情都不幹，他們也不用擔心餓死。
「那下次我們讓她切多點給你。」聽完亥伯龍的話，「機靈」的加勒立即討好地回了一句――他認為這對他們的老大格林應該有所幫助，而且言語之中還帶著隱隱的得意。
但格林可並不領情，直接拿拐杖撩了加勒一下，這個依然還不明所以的傢伙嘟囔著縮到一邊去了。
不過，亥伯龍的話還是讓格林顯得有點意外，因為不管是他們這群人，還是鎮上的許多鎮民都知道，新來的守夜人和這新來的四個城鎮警衛不太對路。亥伯龍從來都不屑於跟格林一伙人說太多的話。而今天，對於格林一伙人來說，無疑是亥伯龍跟他們說話最多的一次，這讓他們感到有點意外，也加勒和鐵斧那兩人都顯得有些驚喜，要不加勒也不會自以為是地提出給亥伯龍一些優惠，彷彿他已經是那個麵包店的店老闆一般。
格林稍稍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走人，小心一點沒有錯。想罷之後格林對亥伯龍說道：「現在我們將這把劍還給你，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把聖甲蟲還給我們。可以嗎？」
「那隻東西對我來說很有用，而且這是對你們的懲罰。至於這把劍，放到我的屋子裡吧。」
深吸了一口氣，格林輕輕地點了點頭：「席琳，把這把劍放到他的小屋裡去。」
「為什麼？他自己有手不會拿啊？」席琳不滿意了，將那柄焰型劍直接遞到亥伯龍面前。
不過亥伯龍沒接：「你看，我一支手受傷了，還有一支手要提油燈。要不然，你們從哪裡拿的，就放回到哪裡去吧，我保證不追究。」
一番戲弄的話立即讓格林一伙人很不爽，但是格林還是黑著臉對席琳命令道：「席琳，幫這個傷殘把劍放到他屋子裡去。照顧傷殘也是治安警衛的職責。」
聽格林這麼一說，席琳只好不甘情願地瞥了亥伯龍一眼，然後拿著那把劍走進了那棟守夜人小屋裡。嘴裡念念有詞：「去他的治安警衛。」
這時候，亥伯龍才感覺到心情好了點，笑著點了點頭。「嗯，不錯，很盡職。為了對你們的工作表示嘉許，我決定在你們做滿一年的治安警衛之後將那隻聖甲蟲還給你們，驚喜吧。」
「嘿！格林，他答應把…噗――」聽完亥伯龍的話之後，站在格林身邊的鐵斧正要表示自己的欣喜之情，但是立即被格林用手肘一下打在了肋骨上。
「我實話跟你說，今天晚上我們就得離開這個鎮了。我們不希望再惹上任何麻煩，也請你不要再刁難我們。」格林一臉嚴肅地對亥伯龍說著。
見格林如此認真，亥伯龍歪著頭看了看格林，似是挑釁又似懷疑，過了半響之後才開口回答道：「我已經跟你們說了那兩個聖騎士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我向你們保證，如果你們被抓了，那我就將聖甲蟲還給你們。」
「記住了，誓言律……」聽到亥伯龍的保證，鐵斧立即迫不及待地指了一下亥伯龍，學著當初亥伯龍在治安所里的樣子大聲嚷嚷著。
「誓言律…你個白痴！」格林暴怒了，一邊用拐杖教訓著鐵斧，一邊大聲罵道：「用你那隻裝著肌肉的腦袋想想，被抓了要聖甲蟲還有屁用。」
只裝著肌肉的腦袋……亥伯龍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這個格林倒是沒忘記之前他的種種奚落，現在變著花樣地罵回來，這人倒也有意思。
殺戮…毀滅……就在亥伯龍微笑著看格林教訓鐵斧的時候，突然之間，腦海里閃過了這兩個念頭。在陣陣尖銳的耳鳴中，四周的一切全部沉寂了下來。教堂……亥伯龍抬眼朝山頂的教堂看去……
只見教堂的頂端的瓦片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從底下吹起一般，瓦片的間隙散發著暗紅的色彩。
「轟――」接著只聽見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整個教堂的頂部被爆炸掀了起來，巨大的十字飛旋著朝亥伯龍的小屋飛去，砸在了亥伯龍那棟守夜人小屋的屋頂上，將屋頂砸出了個大洞。
「席琳，快去把那把劍取出來。」從爆炸聲中反應過來的，沖剛剛走出守夜人小屋的席琳大聲吼道。
爆炸並沒有引起燃燒，但是原本即便在長夜之中也沒有熄滅過燭光的教堂此刻已經在夜色之中暗淡了下去，巨大的爆炸聲引來了仲夏鎮鎮民的注意，他們紛紛從各自的家裡提著油燈走到了街道上，看著夜色中那鐘樓已經被炸飛的光明教派教堂議論紛紛。
而安塔瑞斯和彌撒留已經拔出武器朝著山頂奔去，在經過亥伯龍那棟守夜人小屋時，安塔瑞斯大聲對亥伯龍他們喊道：「你們快離開這裡。」
此時，席琳已經抱著亥伯龍的那柄焰型劍從那棟守夜人小屋裡跑了出來。還有小仙子茜茜，似乎今晚，這小東西註定不會有一個好夢。
從席琳手裡接過那把焰型劍后，格林將那把劍遞到了亥伯龍面前，大聲朝他喊道：「拿上你的劍，我們跑吧，不管那上面有什麼，交給那兩個聖騎士。」
看著格林手中的焰型劍，亥伯龍猶豫了一下，最後皺緊了眉頭沒有去接那柄焰型劍，而是回頭衝進守夜人小屋，扛著教堂鐘樓頂端那個被炸飛的十字架走了出來。
接著只聽見教堂里傳出一聲低吼，一隻嘴裡吐著火焰氣息的怪物從教堂的大門裡跳出……
席琳：「啊！狗――」
加勒：「誰家的狗養這麼大條？」
鐵斧：「教堂養的狗都比別人家的大啊……」
格林：「媽的，地獄戰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