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大帥哥的辯論
第10章兩大帥哥的辯論
天氣一天天地變暖,上游泳課冷得哆嗦的幅度也漸漸變小。好幾個原本不會游泳的同學現在已經能沿著泳道游兩個來回了。而我生性怕水,在水裡撲騰半天,站起來一看,發現自己仍固執地在原點。我那一肚子消毒水又白喝了。
朱莉每次看我游泳就無比惆悵:「哪怕是個秤砣,也得產生位移了啊。」然後她便潛到水底下看方予可游泳去了。這個人渣!!
我正愁著游泳技術停滯不前,卻不料更愁人的事情發生了。
在上完四月底的一堂游泳課後,我全身奇癢難忍,剛開始我還不怎麼在意,以為就是對柳絮過敏罷了。這時節北大柳絮飄得跟下鵝毛雪一樣。起初我還覺得浪漫,也可能是因為《冬季戀歌》熱映沒過多久,男女主角在大雪紛飛時相依相偎的經典還沒磨滅,我特追求意境地在柳樹底下走了兩趟,走完後人就跟彈完棉花似的成了白毛女。
第二天起床后,我臉上、身上都起了一塊塊大小不等形狀不一的肉團,看上去就像如來佛頭頂上的肉髻擴散到了頭髮以下的部位。我照著鏡子心想完了,還沒整容就先毀容了。
朱莉早晨起床迷迷糊糊看到我,便嚇得尖叫。最後其他兩位也被吵醒,紛紛過來圍觀我的新造型。
這幫無良的人心滿意足地圍觀后,才說出一句人話來:「這個好像靠紅花油雲南白藥之類的解決不了,還是上醫院看看吧。」
於是,我們一伙人跟打劫似的衝到離校最近的海淀醫院。學校的校醫院俗稱小西天,我是死也不敢拿自己的尊容去冒險的。
皮膚科的醫生戴著手套捏了捏我腿上鼓起來的肉疙瘩,問:「住的地方乾淨嗎?」
我們四個誰也沒說話,因為誰也沒好意思回答。
我只好硬著脖子說:「反正人住沒問題。」
醫生繼續問:「有嘔吐噁心嗎?」
朱莉一聽這個就豎起耳朵,我知道她只是對懷孕之類的類似現象感興趣而已。
我搖搖頭。
醫生簡單再問了幾句最終確定為急性蕁麻疹,配了點兒葯就讓我們回去了。所幸的是,這種病情不會傳染,快的話兩周內就能康復,只是這兩周我得忍住癢,不能撓,這可苦煞我了。
我在宿舍跟美猴王似的蹭蹭背,摸摸屁股,不然就是不停地拿冷水敷。北大剛停供暖,宿舍里還有點兒寒意,冷水敷的時候,我一邊滿足於止癢的效果,一邊卻被冰涼的水凍得不行。宿舍里經常傳出「哦,舒服——」「啊,不行了——」之類交替呼喊的聲音。其他三個不堪重負,紛紛撤離現場。
平時買飯打水就全權拜託給宿舍其他三位了。但課還得上,門還得出。四月的天說冷不冷說熱不熱,是個亂穿衣的好時候,可裹個頭巾圍個面紗行走絕對能引人注意,尤其當你沒長著中東女人魁梧頎長的身材和美麗閃爍的大眼睛的時候。何況,北京的沙塵暴已經治理得差不多了……
所以我頭頂嬉皮的鴨舌帽,戴著碩大的黑框眼鏡,再戴個口罩,跟躲避狗仔追捕的一線大明星一樣出門了。
我剛出大門就看見方予可從對面宿舍樓出來。不過,他根本就沒注意到我,當我路人般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一臉奸笑,莫名地享受著他的背影。
走了幾步,方予可停下來系鞋帶,我也不自覺地停下來。系好鞋帶,他起身向後轉,走到我面前:「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我嘿嘿地笑,可惜口罩遮住了我的笑臉:「哪裡鬼鬼祟祟了?這大馬路又不是你方家的,不能讓別人軋一軋啊?」
方予可打量我:「好端端幹嗎打扮得跟恐怖分子一樣?」
嘿,我這是明星的范兒,哪像恐怖分子了。
我剛想回嘴,不料腿上的肉團開始癢得厲害。我不得不彎腰隔著褲子蹭了蹭。幸虧我戴著口罩,不然我現在扭曲的臉肯定能嚇跑一堆人。
我難受得不行,只好暫時放棄出門的計劃。
「我有事得回宿舍,回頭再說。」
方予可固執地抓著我不放:「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
其實我很想摘了口罩嚇一嚇他,就跟周星馳電影里的如花轉身一樣肯定有喜劇的效果。但我也不想把自己弄成插科打諢的小丑,只好忍住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我剛準備找個借口遁回宿舍撓癢去,眼前卻出現了一身正裝打扮的文濤。
自從上次生日派對后,文濤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保持網聊關係。偶爾邀請我吃頓飯,我也有意拒絕了。但經過這兩個月的聊天,我發現他並不是想象中那麼輕浮的人,只是在特定時刻油腔滑調而已。而這種特定時刻要依據他的心情而定。
最近他忙著辯論大賽的事情,我也樂得清閑。
若不是方予可站在我身邊,我相信文濤也認不出全副武裝的我來。
文濤轉了轉我的鴨舌帽:「跳板,你參加化裝舞會去呢?」
這時,我全身都癢起來了。
我蹭蹭手臂:「你也參加啊?看你穿得人模狗樣。」
文濤笑著露出單邊的酒窩,配上今天黑色正裝,知性沉穩很多,真有點兒辦公室美少男的小樣兒。
我開始反手撓後背:「你們各忙各的去吧。我走了。」
方予可拉住我:「你身上長虱子了?看你撓個不停。」
這話攻擊性太強了,把一個病理性的問題上升到質疑個人衛生上來了。我知道方予可有潔癖,故意說:「我身上長了不少虱子,你們離我遠點兒,不然以後就是美女們離你們遠點兒了。」
兩人鄙視地看著我,文濤趁我不注意竟伸手摘了我的口罩。這下我的臉終於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我配合地跟電視上演的被潑了硫酸的少女一樣捂著臉叫:「啊——」
這下他們兩個嚇傻了。我知道任誰看了一張如來佛頭型似的由鼓包湊成的臉都會傻了。尤其是像我這種本來五官就沒有可取之處的人,現在不出去演個鬼片真是浪費。
方予可拿手指頭戳我臉上的鼓包,確認這些東西長在我皮膚上,而不是我惡作劇粘上去后,立刻要我去醫院。
文濤在一邊樂:「怎麼辦跳板?毀容毀成這樣,只能跟著我混了。別人都不要你了。」
我幻想我身上噁心的鼓包會不會因為文濤更噁心的話羞愧不已,紛紛自動脫落而死。
方予可生氣地對文濤說:「你怎麼還有閑情在這裡冷嘲熱諷?忙你的去吧。」
雖然我覺得方予可說的話真是字字珠璣,但我是和平主義者,不希望他們之間因為我傷了和氣。我只好和稀泥:「文濤,你忙你的去吧,不然我把鼓包蹭你衣服上。你衣服什麼牌子的,看這料子這做工,價錢也不菲啊。」
文濤不介意地說:「你儘管蹭,千金難買妃子笑,只要你高興就好。」
這時我也沒法繼續做和平愛好者了,只好付諸武力,狠狠在他褲腿上印上了我的鞋印,然後拉著方予可狂奔。
停下來的時候,我全身倒不癢了。
方予可仍然盯著我的臉問:「配藥了沒?」
我笑:「方予可,你真的很像我的小媳婦。我記得文濤以前還說你喜歡我呢。要不是我們熟,我還真要信了。你不要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小心俘虜了一大片芳心你還不自知,到時候你收拾不了一樹桃花。」
「萬朵桃花我也只採那一朵。」
在明月下人影成雙時、在咖啡氤氳出的曖昧熱氣中或者在燭光中執手相看的剎那,說出一些像生生世世、纏纏綿綿、永不分離之類的扯淡的浪漫的詞來,人也許還能動容,尤其是我們這種還沒開光的女同胞肯定是義無反顧地栽進去了。但如果你在臭氣熏天的公廁旁或者蒼蠅蚊子到處飛的垃圾房前說這些話,那我們都會理智鎮定很多。
所以,當我聽到方予可這句煽情的話時,即便我知道他想象的臉是茹庭,但仍然折服於他對著我這張油團臉,能說出把我雷得里焦外嫩的話來。何況他的眼神還有些含情脈脈。
我重新戴上口罩:「方予可,你真是個情痴。只不過以後你挑一個合適的氣氛合適的對象說。你這樣做我很受傷。我殘成這樣,別說開不開得出一朵迷你桃花,發不發得了芽都待定呢。」
晚上我正琢磨著要不要做個面膜試試,就接到文濤的電話。
「跳板,你下一趟樓,我有話跟你說。」
我還沒回一句好還是不好,他就掛了。
汗,怎麼著我還是病人呢,不知道要照顧一下病人的情緒啊!
我戴著口罩立刻下樓,怕他在我們樓前等待的時間太久,碰上室友們就糟糕了。
文濤已經換上寬鬆的T恤、肥大的牛仔褲,看上去慵懶隨性不少。
我埋怨他:「為什麼掛我電話?我要不下來呢?」
文濤假裝冤枉地喊道:「我哪裡掛你電話了,是你接到我電話就樂得臉都綳不住才碰上掛機鍵的。」
我腦子不笨,這種拐著彎罵我臉大的人最讓我窩火了。我只是臉有些浮腫好不好……
文濤嬉皮笑臉地說:「跳板,我們約會去吧。」
我印象中除了下午的偶遇,上一次和他見面還是在生日宴上呢。隔了一個多月,看到我這張臉他怎麼還能有這種想法?
我摘下口罩:「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有受虐的傾向?你看這張摩擦係數這麼大的臉,你有親得下去的衝動嗎?」
文濤說:「你怎麼想這麼遠?我只不過說約會,誰說要親你了?」
「那你幹嗎要說約會這種敏感詞啊?約會僅限於男女朋友。」我氣鼓鼓地說,覺得自己又被耍了。
文濤從兜里拿出個口罩戴上,跟我說:「走吧。」
我急忙問:「你戴口罩幹嗎?口蹄疫啊?大晚上的去哪兒啊?我不去。」
「一個人戴口罩多孤獨啊,我跟你湊個數陪你。」文濤懶洋洋地道,「我帶你散散心去,憋在屋裡不怕長霉?現在你脫光了站我面前,我也沒興趣,你怕什麼?要怕也是我怕你。」
我怒不可遏:「誰要脫光了站你面前啊?你別自作多情了。」
文濤笑著擺手:「Don'tgivemeanyjaw(別嘮叨了)。」
我被文濤拽著走了幾步,在離宿舍不遠處停了下來。我仍然不滿於他給我飆英文,主要是我還沒聽懂。
「怎麼這麼不愛國?沒事說什麼英語?」
文濤說:「你說德語就愛國了?再說,什麼時候你愛國了?」
我低著頭:「我什麼時候都愛國。」
外面的空氣確實比宿舍里新鮮多了。
我張開雙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文濤在一邊說:「跳板,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又來了。文濤最擅長的就是把所有有關於情啊愛啊的曖昧詞語隨時掛在嘴邊,一不說就跟離了空氣似的難受。
我反問他:「你覺得對你來說什麼東西是最重要的?」
文濤回答:「親情、愛情、學業、以後的事業。」
「你為什麼不覺得空氣最重要?你在地球上每生存一秒都離不開它。」
文濤有點兒摸不清狀況。
我接著說:「文濤,有很多人很多事情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但是不一定每一個都會被我們銘記。如果你覺得我對你來說是個不錯的存在,我希望我像空氣一樣,可以偶爾被提及,卻無須時時記掛。」
文濤黯然地看著我的眼睛:「從哪本小說上看的文字?你不適合說這麼深沉的話。」
我苦笑:「為啥每次我都要以大笑姑婆的喜劇角色出現啊?電視上演的這些形象都是當綠葉去了。我一出生,受的都是『祖國的花朵』教育,長大了反而要學做綠葉。我也要偶爾憂鬱一下,才可以擺脫永恆的女配命啊。」
文濤笑著說:「你剛舉的例子說明你很貪心。把自己比成空氣,是想讓我離了你就不能活啊。有這想法就直說,我來者不拒。」
我想嬌嗔幾句,但真不是那塊料,只好粗聲粗氣地說:「自戀吧你……」
文濤正兒八經地說:「周林林,我希望有一天你還能這麼徹底地看清自己的想法。不然我要乘虛而入。」
我笑:「因為我從來沒什麼想法,當然容易看清了。誰跟你們一樣,一肚子壞水,老攪和得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麼了。」
文濤正要反駁,方予可卻提著一袋葯出現在我們面前。冤家路窄,他們兩個下午的火藥味還沒散乾淨呢,現在又碰面了。
這次方予可特別安靜,他把葯給我之後,輕聲說了句「記得塗藥」便走向他的宿舍。
文濤是個不怕麻煩找上他,就怕麻煩不夠大的人。他嗤笑:「怨婦。」
方予可轉身,路燈下,因為惱怒他額頭上鼓起的青筋依稀可見。
文濤火上澆油:「一個男人甩出怨婦的眼神給誰看啊?有本事就自己爭取,別裝得跟誰都欠你似的。懦弱就承認好了,幹嗎裝委屈?」
我想文濤有些過分。本來好端端的什麼事情也沒有,非要扯出點兒事情來吵一吵。方予可長得是清秀了點兒,但怎麼能把他說成怨婦了呢。而且他們倆剛認識的時候,文濤不是挺有風度的嗎?
方予可的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很多事情不是靠一時衝動完成的。一時一刻的激情只能更早燒為灰燼。還有,請你不要隨意評價別人,你才認識她不到兩個月,憑什麼來審判我十五年的感情?你以為你端著點兒專業知識,覺得自己觀察別人的能力高,就徹底了解她了嗎?你根本只是在宣洩你的情感,絲毫不顧及聽者是什麼感覺,會不會給她造成困擾。說到底,你只是個自私的人。」
文濤鼓掌:「終於說出來了,憋壞了吧?你說我自私,我不否認。感情的事情,你還講大公無私啊?你說你十五年的情感底蘊深,可是你咽在肚子里就等於零。」
方予可冷笑:「我的事勞你操心了。」
我趁著這會兒沉默,怯怯地問:「兩位辯手,冒昧地插播一下,你們說的內容跟我有關嗎?」
這回方予可和文濤倒是異口同聲地回答:「不關你的事!」
回到宿舍,我開始回憶他們之間的對話。兩個人吵架吵得白熱化,而作為資深八卦工作人員的我居然沒聽懂,不得不讓我扼腕嘆息功力大不如前。所謂好奇心害死貓,我蓮花打坐在床上慢慢分析:兩個男人產生糾紛的時候,不是經濟利益就是人際關係。前者不可能,那就是後者。從直覺上來說,這個事情好像跟我有關係,方予可不是說文濤認識「她」才兩個月嗎?我認識文濤剛好滿兩個月。但是這個「十五年」又是什麼意思呢?分析來分析去,我推斷出兩種可能性:
其一,鉤心鬥角腹黑文濤版:方予可認識了十五年之久的初戀也是末戀的茹庭被文濤看中。有可能文濤在生日派對之前剛認識茹庭,垂涎於她的美貌,看到我的帖子,便惡向膽邊生,假借我的男伴身份混入其中,並聲東擊西地說喜歡我,讓茹庭放鬆警惕,以更好地接近她。方予可不喜情感表達,目前為止還沒表白,近水樓台到現在還沒得到月,所以被文濤當場鄙視了。最終兩人劍拔弩張,男色江湖又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其二,我和茹庭都淪為他們刺激對方的工具。他們只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線,在背叛中相恨,感情卻在吵架中升華。男色江湖仍然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鑒於這兩者是概率均等的事件,我分別給方予可和文濤發簡訊。
To方予可:S.H.E有首歌叫《戀人未滿》,裡面有句歌詞叫「再勇敢一點我就跟你走」,文濤雖然說得急了,但說得還是有道理的:感情的事不能憋在心裡,說出來也許結局會有大不同。加油,我支持你,兄弟!不,小妾!
To文濤:那個……我看了《未名湖畔的罪與罰》,知道在這個社會上,同性戀要承擔很多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Theydon'tbirdyou,butIwill.(他們不理你,但我會。)要相愛哦……
發完這兩條簡訊后,我深覺自己功德圓滿。人品攢夠了,以後換我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了。嘻嘻……
朱莉回宿舍看到我一個人抱著手機傻樂,不待見我地說:「你千萬不要在大街上這麼笑。你現在這張臉一笑,跟油餅在鍋里再炸幾圈似的。在路上看見我要假裝不認識我,我丟不起這臉。」
我噘了噘嘴:「我這張臉怎麼了?不就是長了幾個肉疙瘩嗎?」
朱莉道:「生化危機里被化學劑泡過的臉若都長成你那樣,拍定型照都不用化妝。」
我丟臉地蒙著被子。
朱莉還在聒噪:「你這病是不是還不能沾水來著?那你就別躲被子里出汗了。到時候洗不了澡,可不是像不像油餅的問題了,那就是油餅。」
我鑽出腦袋:「你有完沒完啊?」
朱莉笑:「頭髮露出來也好,至少不會臟成豬鬃。」
我噌地從床上躥下來,掐著朱莉的脖子準備殺人滅口:「告訴我1+1等於幾?」
朱莉翻白眼吐舌頭:「2——」
我邪惡地笑:「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然後配了個咔嚓的聲音,我幸福地又滾回床上了。
我的命真苦,周圍都是牙尖嘴利的人。
我照照鏡子,唉,確實是長了一張充滿了大小不一的受氣包的臉。大概平時受的氣太多,終於物化到臉上了。不知道誰說過:再累再苦就當自己是二百五,再難再險就當自己是二皮臉。在北大我早就當自己是二百五了,沒想到還真要長個二皮臉。
就這樣在宿舍里自怨自艾渾渾噩噩,終於在一周后迎來我的康復之日。為此,我在澡堂里搓了足足一個小時的澡去晦氣,洗完澡后,我覺得人都輕盈了好幾斤。
我準備去學校食堂賣小炒的地方買點兒好菜慶祝一下。朱莉我就不叫她一塊兒吃了,誰讓她患難時不安慰我反而冷嘲熱諷的,哼。
我把菜盤擱桌上,開始大快朵頤地吃起來。心情好,胃口就好啊。
吃得盡興的時候,方予可端著餐盤過來了。
他仔仔細細地掃描了一圈我的臉,不確定地問:「都好了?」
我嘴巴塞得鼓鼓的,發不了聲,只好狠命地點頭。
方予可仍然將信將疑地問:「身上的呢?」
嘴裡的東西實在塞得太多,一時半會兒還咽不下去,只好撩起衣袖和褲腿給他看皮膚。
方予可的眼睛亮亮的:「周林林,你長得真黑。」
我終於把菜咽下去了:「哪裡黑了?這叫健康,沒看明星都跑去曬日光浴去了。再說,我在游泳池裡再泡兩個月,肯定會漂白的。」
方予可笑:「你看烏龜泡了一千年還是黑的。」
「你罵誰烏龜呢?看我病好了,就來損我了是不是?說幾句讓我樂樂。」我拿筷子敲敲他的餐盤催促道。
「你的臉是瓜子臉。」
我滿意地點頭,這傢伙配合度真高。
「西瓜子而已。」方予可淡淡地說。
「……」
「你長得像明星。」
這回我也不期待了,知道他的損勁上來了,我攔也攔不住。
「像韓紅罷了。」
大家說說我活得多不容易,我心理素質保守估計比911生還的人好一點兒。我悶頭吃飯,跟一堆這樣的人打交道,我也有經驗了。這時候一定要表現出毫不在意,讓對方覺得無趣,不然你會跟《大話西遊》里被唐僧逼得自殺的小妖一樣,自殘自廢去了。
方予可果然停止進攻了。過了一會兒,他扒了一口飯:「你是不是還不會游泳啊?」
改為正面諷刺了。我搖頭:「不會。誰跟你們一樣,跟烏龜似的在水裡不抻下脖子就可以待個千萬年?」
「白痴,烏龜不在水底下換氣,只是在水裡面能憋很長時間的氣而已。」方予可給我上「走進科學」以及「動物世界」。
無知往往最丟臉,我沒說話,只好腹誹千年王八萬年龜真忽悠人。
方予可倒也不介意,繼續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好不容易我有心情吃飯,談到這種壓抑的話題胃口立刻萎縮了。我沒好氣地說:「怎麼辦,涼拌唄。」
方予可嚼了口菜,不經意地問我:「要不我教你?可能你方法沒對,方法對了馬上就會。跟小時候學騎車一個道理。」
我嘆口氣:「關鍵是我也沒學會騎車啊……」
方予可是個失敗的勸導者,也是個誠實的毒舌:「怎麼這麼笨?」
我抬頭望天:「謝謝提醒,不然我怎麼能意識到自己有這麼笨。」
不過方予可這次跟中了邪一樣:「但我還是想試試,你到底有多笨。明天下午我教你游泳吧。」
我搖頭不答應。
方予可急了:「我這是好心教你,你不要多想。我沒有其他想法的,要是我有其他想法……」
我看方予可這麼激烈的反應有些意外:「我知道你沒有其他意思。」
方予可大窘:「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教你?」
「我沒說不讓你教我,我謝謝還來不及呢。我只是說明天不行,我生理期還沒結束行了吧。再過幾天就行。」
方予可咧著嘴笑,漆黑的眸子散發著晶亮的光。
周末,我如約趕赴游泳池。上一周因為蕁麻疹事件我請了一節課的假。隔了一周面對游泳池,我頗有感慨:衣帶漸寬終不悔,無奈啥都學不會啊。
我問方予可:「你說為什麼人要學蛙泳呢?」
方予可答:「因為蛙泳可以塑身。」
我覺得這個答案可以勉強讓我進去多泡會兒了。
泳池的水永遠這麼涼,我凍得直哆嗦,還沒開始游,就打退堂鼓了。
方予可問:「會浮嗎?」
我不屑,雖然不會游泳,但兩個月不是白混的,難道連浮起來都有問題?我立馬說:「我浮一個給你看看。」
我閉氣鑽進水裡,撅了撅屁股,慢慢讓雙腿離開地面。撐了幾秒,我起身看他。
方予可叉腰看著我:「浮了嗎?」
……
我只好重演一遍。
方予可面無表情地說:「看上去,跟投河的屍體剛漂起來沒什麼區別。」
啊呸……
方予可抓住我的手,在旁邊指導:「過會兒我抓著你的手往前面走,你呢繃緊身體,盡量感覺身體是和泳池地面是平行的。記住,是平行的,不是像傑克遜的太空步那樣前傾45度。」
合著學了這麼久我連漂浮都有問題……
我再次閉氣鑽進水裡,雙手使勁兒掐著方予可的手,讓雙腿離開地面。
感覺過了好一陣,我起身問他:「行嗎?」
方予可舉起他被我掐紅的手笑:「你是打算在水裡順產嗎?雖然你是有些沉吧,但你要幻想身體很輕盈,幾乎沒有重量——」
我打斷他:「我哪裡沉了?幹嗎要幻想,我本來就很輕盈。」
「是是是。不是說女人是水做的嗎?你就當作回歸自我就行,不要那麼恐懼水,也許你天生就是人魚公主呢。」
這還差不多。我潛入水裡,慢慢放鬆,任由方予可牽著我的手緩緩地往前行。透過泳鏡,我看見方予可修長筆直的腿正一步一步往後退。朱莉怎麼說來著,腿毛多的人那方面需求也比較大,呵呵,方予可確實——
想到這兒我想咧嘴大笑,不料卻喝了口水,嗆得我半天沒回過神來。
方予可輕輕拍著我的背:「怎麼好好的嗆著了呢。」
我實在沒好意思告訴他理由。
練了一個多小時的游泳,漂浮肯定是可以及格了。但可惜考試是考游泳,而不是漂浮。
我坐在泳池邊上嘆了口氣:「師父領進門,重修在個人。」
方予可陪我坐在一邊道:「為什麼對自己沒有信心?對自己沒信心,也要對師父有信心啊。放心吧。以後隔天陪你練一次,保證你提前過關。」
我側目:「隔天練一次?算了吧,我請例假。」高強度、高標準的訓練我可受不了。
方予可笑:「你尿血啊?不批。」
我覺得方予可跟我在一起,說話變得惡俗起來。尿血這種陰損的說法實在不適合從他那好看的薄唇中吐出來。
我無聊地開始扯八卦:「方予可,你為什麼不表白啊?」上次發的簡訊他也沒回我,這人以後要毀在辦事效率上。
方予可明顯不想參與這個話題,跟我說:「再下水練一陣吧。」
我當然堅決說不,訓練和八卦沒有可比性。
我打破沙鍋問到底:「文濤說得有道理,很多話會憋出內傷。況且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麼不說的理由啊。全世界都知道茹庭喜歡你,只是你不夠勇敢而已。你怎麼這麼孬?」
方予可說:「因為我怕失敗。也許失敗了,她就再也不見我了。」
行動上的矮子啊。我嘆氣:「你要說不出口,就找個樹洞去練練,至少心裡痛快點兒。」
方予可搖頭苦笑:「有些話,對著樹洞也說不出口。怕說了,把自己弄得太狼狽。」
「愛情真像板磚,拍誰蒙誰。你不是腦子挺聰明的嗎?怎麼感情方面是個弱智呢!要是我喜歡上人家,我就會讓他知道。可惜我以為我碰上了白馬王子,王子卻說是因為白馬走錯了方向,其實他不是來找我的。找個王子怎麼這麼難!以後要再有人喜歡上我,我就得先虐他,誰讓他來得這麼晚。」
方予可低頭:「誰先喜歡上,誰就已經被虐了。幹嗎還責怪人家?」
我奇怪地看他:「你是在幫文濤說話嗎?你們真有意思,見面吵翻天,背後幫著對方說話。你們是不是……」
方予可把我推水裡:「繼續練吧。還有閑情想這些,說明練得還不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