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醉酒KISS
第11章醉酒KISS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五一長假給盼來了。這種期待的心情讓人感覺我有個宏偉的計劃要實施,但實際上我就是想睡個昏天暗地罷了。按朱莉的話說,我就是特別想跟豬圈長相廝守而已。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五一前夕接到善善電話,揚言五一他要駕臨北京,讓我們好生候著。我特乖巧地提醒他買兩張機票,以免擠著旁邊的乘客。
五一當天,隱身了很多天的太陽忽然上線到頭頂,刺眼得很。
去機場的路上,我嘟囔著沒塗個防晒霜就出來了,方予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你千萬別帶防晒霜出來,別人要看見你用的牌子,怕是一輩子都不會買那款了。」
我也管不了是不是在公共場合,大聲說:「你別以為做了我幾天塑身教練,就可以隨便損我。排輩分,你還是我小妾呢。」
旁邊幾個「90后」用異樣的眼神看我,其中有一個打著鼻環雌雄莫辨的傢伙鄙視地打量我:「一把年紀的大嬸了,還這麼幼稚。」
好吧,我承認,封小妾這種手法確實有些不上檯面,可是我心靈寂寞不行啊。雖然我今天穿個土黃色的polo衫,土黃色的細腳褲,還戴了個紅色的鴨舌帽,看上去是有那麼點兒環衛大媽的神韻,可你有看到哪位大嬸有如此青春煥發的臉孔、彈指可破的皮膚?
我對著大巴的車窗使勁兒看,想從模糊的影像中看我的臉。方予可發話了:「別看了。臉上就是美人痣多了點兒、超級迷你酒窩多了點兒,其他都挺好的。」
誰給我卷膠帶,把我身邊這張毒嘴封上?以後出門,我也跟其他美女似的,包里塞個大化妝包,沒事就往臉上填坑。平時裝矜持死也不笑,因為一笑,臉上的粉就往下掉。
我轉頭挑釁地看他:「我這是原裝的,純天然的,不懂就不要瞎評論。現在市面上很多假貨,看著漂亮但不實用啊。你能保證茹庭的偉岸不是後天鍛造?」我承認,我這個人急了,誰都要栽贓。對不起啊,茹庭……
方予可低頭看了看我的胸:「不實用總比沒有好。」
嗷——
到機場時,我已元氣大傷地跌坐在座椅上。我向毛主席保證,我以後再也不和他鬥嘴了。這人牙齒是磨過刀的,一咬一個準。
一撥又一撥的乘客從機場口出來,人海中終於看見那個肥大的身影。
我走上去,伸出食指跟ET似的小心翼翼地在他腆起的肚子上戳了一戳,表示招呼算是打過了。善善跟彌勒佛一樣地笑。
我打算把剛才從方予可嘴裡受的委屈加倍地還給善善:「善善,以後你吃飯可以撤桌,直接在肚子上擱飯碗就行。這是多方便多人性關懷的肚子啊。」
善善也不惱,還自嘲地說:「我有些時候吃零食掉點兒什麼東西都不用往地上找,直接從肚子上撿起來就可以吃了。」
我哈哈大笑:「善善做得好,浪費可恥,節儉致富,以後你肯定是個大富翁。小妹就靠著你這棵大樹乘涼了。」
方予可在一邊拍了拍善善的肩:「大富翁,我們走吧。」
我覺得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善善是我的前鄰居,方予可是善善的現任鄰居,而我和方予可卻不是因為善善而認識。小西和茹庭是方予可的前鄰居,小西成了我的傷,茹庭為方予可留著守宮砂。誰說世界很大,還不是兜兜轉轉,永遠都是那麼幾個人?
晚上我們在海底撈給善善接風。
前半個小時,善善幾乎沒有跟我們說話,只是一味地悶頭吃,彷彿他如果不及時吃了,服務員就得撤盤一樣。我不得不提醒善善我們不是吃自助餐,不存在回不回本的問題。
方予可笑:「善善,初中的時候你吃得沒這麼厲害,怎麼出了趟國,帶了好幾個胃回來?」
善善捧著將軍肚,倚在椅背上,乜斜著看我:「林林,幾個月沒見,怎麼瘦了?有秘訣要跟我一起分享才對。」
我端著臉樂。這馬屁拍得真是讓人心花怒放啊。
方予可緊接著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骨架大著呢,再瘦也瘦不到哪兒去。」
我氣結:「你怎麼知道我骨架大啊?戲里唱的那句『骨骼清秀非俗流』就是說的我。」
方予可慢慢往火鍋里放菜:「你忘了,我還是你塑身教練呢。哪兒肥哪兒瘦我比你還清楚。」
我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善善嘴裡又塞了肉:「你們別看我人胖,但是我的心還是很細的。我已經聞到你們之間有姦情的味道。瞞著兄弟我,不地道啊。」
我拿筷子敲方予可的菜盤:「你還不跟他介紹介紹你的意中人,不然我就虧大發了。」
方予可只是傻傻地滿足地笑:「熟得很,不用介紹。」
善善繼續說:「予可是個人神共憤的好男人啊,多少女人拜倒在他的牛仔褲下。林林你罩得住嗎?」
我奸詐地笑:「罩得住罩得住。人家是拜倒在牛仔褲下,我拜倒在他的小泳褲下。誰有我勇猛啊……」
善善喝了口啤酒:「你說話怎麼像流氓似的……」
我們就這樣東扯一句西扯一句,我和善善相談甚歡,最後都有點兒喝高了。
善善支著肥腦袋問我:「林林,小時候多好啊,大家都是真心跟我玩。我家有錢了之後,我都分不清楚誰是朋友誰是孫子了……」
我指著方予可對善善說:「方予可就不是我們的朋友,你看他嫌棄我們。朋友會嫌棄我們嗎?」
善善舌頭開始打結:「他要不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男朋友,所以……所以這麼排下來也是我的朋友。」
我揪了揪方予可的臉:「今天善善是大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善善說你是我男朋友,那就是吧。來,調戲一下。」
朦朦朧朧中,我看到方予可的臉被我拉成不規則形狀。我玩心大起:「哎呀,皮膚真好啊。用什麼化妝品保養的啊?喲,怎麼臉紅了?白裡透紅,與眾不同呢。真可愛,讓我親親。」
我湊上去狠狠地親了親方予可的臉頰,然後轉身對善善說:「這傢伙居然還用護膚品……」
善善忽然站起來晃了晃我身體:「林林,你來真的啊?我們家予可的初吻就這樣沒了。」
「善善,說好了,你要把衝鋒槍借給我使啊,回頭我給你折個金元寶好不好?」還沒等他回答,我「咚」的一聲腦袋磕桌子上了,迷糊中,看見方予可還一手捧著紅番茄臉蛋兒傻站著呢。這個笨蛋!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中被三雙充滿著怨氣戾氣的眼睛驚醒了。
嗓子快要冒煙,我沖她們仨揮揮手:「喂,你們三個別站我面前擋路,閑著就給我倒杯水去。」
朱莉聽話地去一邊倒水了,水聲在安靜的宿舍里嘩啦啦地響。我嗅到不對勁的地方: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下床,趕緊接過水杯:「我自己來自己來……」邊說邊不安地看其他三位。
我咕咚咕咚地喝著水,越喝越覺得自己喝的是鶴頂紅。實在是被盯得發毛,我只好先發制人:「不帶你們這樣的啊,有事說事,搞這些精神摧殘幹嗎?」
王婕畢竟有宿舍長的領導風範,她拖了把椅子坐我前面:「林林啊,你還記得昨天晚上你怎麼回來的嗎?」
經她提醒,我開始回憶,正襟危坐,雙目炯炯,拚命地想回憶點兒什麼出來。
朱莉是個暴脾氣,機關槍似的開始掃射:「王婕,你別看她好像努力回憶的樣子,一看她眼神這麼空洞就知道,肯定全忘了。不信,你今天在這裡跟她對視一天看看,保證她記起來之前,你先崩潰。」
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果然就是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人。
王婕鍥而不捨:「那你記得晚上出去幹嗎了嗎?」
這我有印象:「我出去給我朋友接風了。他以前都在國外,好不容易回來住個小半年,這次還來北京,太不容易……」
室友文濤做了個休止符的手勢,打斷我:「停停停,對你那個遠方歸來的遊子不感興趣,跟我們說說,你和誰去了,做了什麼。」
「我和方予可去的啊,什麼也沒幹,聊聊天,喝喝酒……」
朱莉拍了拍大腿:「終於說到重點了。喝了酒之後呢?」
我繼續回憶:「喝了酒之後,我們還是聊聊天啊,然後又喝喝酒了……」OMG,stopstop,我好像干過一件極其特別分外彪悍的事情。是現實還是幻覺?我幹了嗎?我沒幹嗎?我幹了嗎?我沒幹嗎?想著想著我便念叨出來,「我幹了沒有?」
旁邊朱莉不拍自己大腿,直接拍我腦袋了:「乾沒干你自己不知道啊。昨兒個你笑成那副傻德行,要真有人還能對你下手,那必須得是個瞎子兼聾子。」
其實,我沒有想說到這麼靠後的步驟,我只想知道我親了還是沒親之類的而已……
「你是裹得嚴嚴實實回來的,不過,」王婕波瀾不驚地說道,「方予可送你回來的時候,倒是衣衫不整。」
朱莉嗷嗷地叫:「你說你這個人,小小年紀便學會調戲男人,說出去之後你還嫁得出去嗎?昨晚上回來的時候,你還死拽著方予可要脫人家襯衫,還怪人家扣子多。我都替你臉紅啊。方予可不敢把你往他家裡帶,把你馱上來的時候,你那撕心裂肺的叫聲哦——」
朱莉還沉浸在昨天晚上的回憶中。她能不能做道明寺他媽不好說,但絕對有做杉菜她媽的潛質。
室友文濤繼續補充:「放心吧,這次你一炮打響,全宿舍樓女生連樓長阿姨都記住你了。當然這種超級八卦我相信已經傳到了遠在歐洲旅遊的茹庭耳朵里,怕是她快馬加鞭地回來了。唉,後院起火,禍起蕭牆哦。」她憂國憂民的樣子還沒裝多久,立刻就拍掌,「那我們就有好戲看了。林林,你要加油,不然不枉被BBS八卦版置頂了。」
我聽得冷汗都下來了:「那方予可說什麼了嗎?」
朱莉蹺二郎腿說:「所以要說方予可是個好人啊。他親自給你擦了臉,還跟我們千交代萬囑咐,讓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還說你睡著時,可能還會踢個被子什麼的,讓我們多注意著點兒。你說你瞞著我們,在方予可家裡睡了多少次?別人怎麼會知道你踢被子能踢到下鋪蓋兩床被的程度?」
唉,以前在補習計算機課的時候,是躺他床上睡著了好幾次……
朱莉見我一臉鬱悶,火上澆油地問:「你知道昨晚你還發表了什麼高論嗎?那簡直是赤裸裸的挑戰書啊,當著全宿舍的女生下的挑戰書啊……不過這種自殺式的挑戰真的讓我們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你說你要有這想法,也得等它天時地利人和,外加求得無數個上上籤,有百分之一的勝算時,再宣布,現在就這麼高調……唉……」
我受不了朱莉貧嘴埋雷的樣子:「我到底說了什麼啊?」
「嘿嘿,你說,名花雖有主,林林就來鬆鬆土。方予可今晚被我臨幸一下吧,親都親了……」
哦,我的神哪,不帶這麼玩我的……
那時候手機能拍照都算是高端手機,不過我也忘了,在這個學校讀書的不少也是富家子女。昨晚我的醜態竟被好事者用手機拍照上傳。
我第一次感謝我們的舊樓燈光昏暗,讓照片上人物表情不那麼清晰,不過基本上我也能從照片上看出來,我和從精神病院翻牆跑出來的人差不遠了。
沒多久,我收到方予可的簡訊:「起床了沒?善善讓我們去賓館和他會合,下午去頤和園。」
我不想去,從小到大,干過缺心眼的事,但沒幹過這麼缺心眼的事。要真去,臉皮厚得跟城牆一樣了。
但要不去,跟我心裡有鬼似的……
正考慮著,善善給我簡訊:「你要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敢一起出來玩,我全身的肉都鄙視你。」
唉,這傢伙什麼時候智商會高於他的體重呢?
我的智商也不高,被善善一逼,我就乖乖出門了。
到樓下我先和方予可會合。
生平我都沒有這麼安靜過,看他從宿舍樓里出來,我便低下頭,跟伏法的罪人般等著審判。
方予可也很安靜,跟從犯似的,站我旁邊。
我們這兩塊木頭杵在原地一會兒,回頭率百分之百,嘴巴大一點兒的女同胞們已經評論上了:「這是昨晚上折騰的那對吧?」
我聽到后,即便臉厚得跟大氣層一樣,也得挪動腳步走了。
一路無語,甚是詭異。
昨天在大巴上,我們還吵架鬥嘴。果然是跟毛主席發的誓言太毒了,我再也不能和他鬥嘴了。
我僵笑:「方予可,我給你說個腦筋急轉彎啊。」
方予可冷若冰霜,目不斜視。
我繼續說:「一隻烏龜從一堆大便上走過,卻只在上面留下三個腳印,為什麼?」
方予可不說話。
我乾笑:「因為有一隻腳捏著鼻子啊。」
方予可繼續保持緘默,眉毛都不抬一下。
「有一隻豬,走啊走啊,就走到了外國,它變成什麼了?」
方予可被點了穴道,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我只好亮謎底:「它變成pig了。」不過,這次,我自己也被這個冷笑話傷得不輕。唉,好多話其實我想解釋來著,可是說了吧矯情,不說吧憋屈。
「那個——昨天晚上——不是有意的——拿我嘴碰你臉的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就當被狗咬了,豬啃了,王八壓了都行。」
方予可忽然發話:「周林林,以後你在別人面前也這麼喝酒試試看。」
我看到事情有轉機,立刻左手放心臟,右手握拳舉身旁:「毛主席在上,小的再也不喝醉酒了。」
方予可補充:「不要篡改概念。我是說不能喝酒,不是說不喝醉酒。你自控力太差,不是想不喝醉就不喝醉的。」
我解釋:「我酒量還是很好的。」
「但酒品不好。」
我低頭,這一點我真沒法反駁。
「其實吧,是我吃虧是不是,我用的是嘴巴,你不就奉獻張臉而已。你的臉蚊子蒼蠅小飛蟲都親過,幹嗎你要這麼生氣介意啊。我也當吃了次零食,就釋懷了。你賠了初吻,我也賠了,我們扯平了還不好?」
方予可臉色都變了。
而我此刻腦子裡回憶的是之前和朱莉的單獨談話:「朱莉,如果說,我親方予可的時候,還沒有全醉,意識還是有的,但我仍然親了,這表示什麼?」
「那表示你任何時候都有色心。」
「說正經的。」
「好吧,按照周公『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者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這說明你想親他很久了。酒精麻痹后,慾望掙脫了束縛,直接支配你大腦做了。」
「你還是說我有色心。」
「那可不一樣,你為什麼不親那隻『海龜』,只親方予可還抱著他不放啊?」
「那說明我在半醉不醉間還保留著正常的審美。」
「但你喝醉酒之後說的那些話,可不是審美能解釋的了。其實,你想撬牆腳很久了吧?」
「你是說我對方予可有男女之間的非分之想?不可能不可能。我喜歡小西喜歡得入骨,怎麼會腳踏兩隻船呢?」
「你是喜歡小西還是喜歡上喜歡的感覺啊?三毛說:某些人的愛情,只是一種『當時的情緒』。如果對方錯將這份情緒當作長遠的愛情,是本身的幼稚。你和方予可在一起的時間那麼多,多得超過你和小西在一起的時間,超過方予可和茹庭在一起的時間。日久生情很正常。」
「太扯淡了……」
我假裝不經意的樣子問方予可:「你說,你有沒有可能喜歡了一個人很久很久,然後一夜之間,發現原來你喜歡的人是另一個呢?」
方予可堅決地搖頭。
「為什麼?」
「要發現早發現了,怎麼可能過了那麼久才發現?」
「要是你腦子笨呢?」
方予可瞪著我,我反應過來,立馬說:「我是說假如,也許你對一直喜歡的人只是一種執念,不是那種喜歡呢?或許你得到了她,立刻發現,以前你只是活在一個假想的世界中,現實讓你幡然醒悟,原來你喜歡的只是那段歲月而已。」
方予可盯著我:「你怎麼忽然這麼感性?愛情本來就是執念的東西,如果不是執念,只是隨性而起,隨性而終,那是因為感情不夠深,給消失的感情找借口罷了。」
說到這兒,我就更鬱悶了。一方面,我忽然感到我對小西的感情迷茫了;另一方面,如果我要真喜歡上了方予可,那我真是萬劫不復——重蹈覆轍地喜歡上心裡有了別人的人,我真是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躺下了。
善善看到我,一臉的奸笑:「林林啊,多日不見,刮目相看啊。不愧為軍中小霸王。」
軍中小霸王是我小時候的榮譽。我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君子莫提當年糗。」
善善沒理會我,只是壓在方予可的身上假裝不停地撕扯襯衫,邊扯邊學女聲叫:「怎麼這麼多扣子啊,你給我脫了……」
人要臉,樹要皮,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我虎軀一震,大吼:「方予可,你以後一定要給我穿T恤,不準有扣子,知道沒有?」
方予可沒脾氣地笑了。
這種笑容真讓我為難。我重申,我是酒窩控,但為什麼看到沒有酒窩的臉綻放出來的笑容還是這麼燦爛奪目,這麼攝人魂魄呢?
真是個危險的徵兆。
北方人看頤和園是看山看水看小西湖,對於我們三個從小就在白娘子和許仙的神話熏陶下,在依山傍水的環境中長大的南方人來說,頤和園已經沒有多少吸引力。最後玩得興趣索然,我和方予可坐在長廊上休息,善善因其龐大的體積只能獨自坐我們對面,拿著一根香腸吃得不亦樂乎。
按照常理來說,當我想不明白某件事情的時候,我會選擇放一邊不去思考。但昨天晚上朱莉說的那套理論卻陰魂不散地在我腦中不斷盤旋,遲遲無法著陸。究竟是我移情別戀,還是這只是一個純粹的事故?我再笨也不應該到弄不清楚自己喜歡誰的程度。小西就像話梅浸泡后的黃酒,清冽濃香,喝完之後暖心暖胃,後勁很足。而方予可是……
「喂,發什麼愣?」方予可推推我。
「我在思考人生重大問題。」我不理他,繼續進行我的研究。
「唉,思考的時候眼神還能放空成這樣!你動腦子和不動腦子的時候表情都是一樣的。有做豬的潛質。」方予可故意把「豬」字拉得很長。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於跟他貧嘴。
「哦,對不起。」方予可頓了頓,「說潛質太低估你,你那就是由內而外散發的豬的氣質。」
我後悔把他放在和小西一個水平上比較,我真是瞎操心,怎麼可能喜歡上這種毒舌呢?我徹底不說話,看他能把我損到什麼程度。
「生氣啦?你看麥兜多可愛,做豬有什麼不好,也不用去考慮很複雜的問題,不高興的時候睡睡覺,高興的時候哼哼聲,不是你追求的生活嗎?」
「我追求什麼樣的生活你怎麼知道?我的夢想是——」我向天仰望45度的豪情萬丈戛然而止。我真的沒有夢想。我現在能想到最遠的夢想就是順利畢業,其他的人生規劃還沒來得及——或者還不知道怎麼做。
我沮喪地低頭,也許我真的是現實版的麥兜。麥兜曾說:我做人真的很簡單的,沒有魚丸,粗面也行,沒有粗面,魚丸也行。
但現實是,魚丸和粗面,我都得不到。老天說,魚丸和粗面都有人預訂走了。
我苦笑:「真被你說中了,我果然是只豬。幸虧你還找了個可愛的形象代言人,我心裡還稍稍平衡一些。」
方予可望著遠處的湖泊,微笑:「麥兜貪愛,所以愚笨。你呢?」
我終於知道,方予可像什麼了。
他像唐伯虎說的「含笑半步癲」,用蜂蜜、川貝、桔梗,加上天山雪蓮配製而成,不需冷藏,也沒有防腐劑,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味道還很好吃。方予可說話說得再毒,再讓你無法忍受,最後總會讓你有一絲喟嘆、一縷溫暖。
我又困擾了。
果然,麥兜貪愛,所以愚笨。我不得不同意他。
我對方予可的重新定位,給我的生活帶來了諸多不便。比如貧嘴不再肆意,見面刻意減少,以前毫無顧忌的身體接觸更是降到零的程度。
起初方予可還不在意,直到我連續兩次不參加游泳訓練,他才察覺異樣。
他生硬地把我叫下樓,一開口便是兇巴巴的語氣:「你最近吃錯藥了?上次說你像豬,你記恨這麼久,以前沒那麼小心眼兒的。」
我拿鞋尖踢了踢路邊的石子沒說話。
方予可有些著急:「真還生著氣呢?以前更過分的話都說了,現在怎麼這麼脆弱了?要不要我給你也說個腦筋急轉彎,再講個冷笑話就算過關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張口閉口都是以前。我怎麼告訴他,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有點兒晃神,不明白自己喜沒喜歡上他?表白這種事,一輩子做一次就行了,或者一輩子被拒絕一次就行了。不然就跟我和小西一樣,原以為可以做普通朋友,沒想到見面說話都成了對方的負擔。
方予可學我在大巴上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一隻烏龜從一堆大便上走過,卻只在上面留下三個腳印,為什麼?」
「因為它一隻腳捂著鼻子。」我輕聲說道。
方予可舒了口氣笑:「果然腦筋急轉彎讓對方答出來的感覺很不爽。不過,這次例外。因為你終於和我能正常說話了。」
唉,算了吧算了吧。別把感情太當回事,還沒理出個頭緒就讓我煩惱,真要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我不得抓狂?
方予可看我稍微放鬆了些的臉說:「下午游泳吧。你再不練,真及格不了了。」
我決定在戰略上藐視它,戰術上我要重視它。具體地說便是思想上,我總結這次和朱莉談完話后迷茫的情緒純粹是一種心理暗示,跟感情無關,我要鄙視像我這樣,輕易徘徊於兩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實際行動上,我不可掉以輕心,切勿在他跟前面紅心跳,嘚瑟裝逼。
所以在游泳課上,我便人格分裂般跟方予可對話:
「會游泳了不起啊?有本事長兩翅膀飛上天去啊?一口氣飛200米試試?」——找碴型。
「你游你的,別牽我手,男女授受不親。我這纖纖玉手是你這樣的鄉野粗夫能拉的嗎?」——裝B型。
「嘿,不讓你碰,你偏碰。誰臉紅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臉紅了?今兒色盲吧?」——陰損型。
「謝謝你,教我游泳哦。大恩不言謝,改天請你和茹庭吃飯。」——彬彬有禮型。
……
方予可跟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忽然撲過來揪我頭髮,邊揪邊說:「把頭套摘了!你不是周林林,說,你是誰?誰派你過來的?」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人家四兩撥千斤,幼稚無比,卻仍把我弄得破功了。
因為我立馬更幼稚地配合地說:「貧尼本是庵堂小丫頭,清明節見小施主在庵堂桃花林過。施主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小尼便日日害相思,惶惶不得,斗膽化身俗人,見施主一面,以解相思。」
方予可恢復正常語氣:「這樣才正常啊。剛才說話陰陽怪氣的真彆扭。以後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看誰受得了你這個樣子。」
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忽然心裡一軟,便把戰略戰術之類的東西拋到腦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