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斷了尾的我(2)
第12章斷了尾的我(2)
朵朵和小蚊子都跑到滄煙旁邊直豎大拇指,滄煙嘿嘿一笑,「我是不是很威風啊。」
湯銘乾扭頭說,「你等著吧,她又要去和媽媽告狀了。雖然我媽疼你,但是我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也要注意影響的。」
滄煙咬咬嘴唇,「可是,她明明就很過分啊。」
湯銘乾皺皺俊眉,說,「還是你自己在這裡吧,我在這裡實在是不合適,大過年都開開心心的聚會,別找不痛快。」
滄煙還想說什麼,他卻已經不顧滄煙的挽留走出去。
朵朵推推滄煙,「怎麼了,湯少生氣了?」
滄煙端起紅酒杯,把裡面的紅酒一飲而盡,也不肯說話。
何鳳琪和滄煙是有宿怨的,何鳳琪喜歡湯銘乾很多年了,也常去湯家討湯媽媽的歡心,只是湯銘乾當時一直就不肯收心,也沒把滄煙當真,就當成一個小妹妹看待,後來,何鳳琪沒想到湯銘乾居然和自己班上的同學在一起了,後來知道是夏滄煙這樣既沒有家世,又從不化妝,素淡的小白菜一樣的女人,就常常言語欺負滄煙,滄煙一直忍著,不去和滄煙計較,滄煙卻愈演愈烈,湯銘乾也不好從中摻和,滄煙也不和他說,今天是頭一回,當著銘乾的面打定主意和滄煙鬧。
小蚊子也嘆一口氣坐在了滄煙身邊,「當有錢人家的媳婦還真不容易,一堆人眼紅不說,還要無緣無故受氣。」
其實,滄煙並不是在意何鳳琪,只是湯銘乾,讓滄煙想起了湯嘉煊,想起曾經滄煙被人欺負,說滄煙是沒人教養的野孩子,他挽了袖子當即把那個男人一頓胖揍,回頭看著滄煙,「記住,永遠不要讓別人談論你的教養,他們不配。」
那個時候,他歪著領帶,手上還沾著鮮血,一雙眸子俊美如同艷陽,暖的人心裡想要淌出熱血來。
只要想起那個名字,心裡就會碎。
湯銘乾怎麼疼滄煙,卻不會為了他什麼禮教什麼教養都不顧了,去為滄煙爭辯。
他還是個大孩子,只會爭風吃醋,卻不懂得,滄煙最需要一個溫熱懷抱,一份安慰依靠。
湯嘉煊離開了這些天,滄煙都不知道他的音訊,忽然,很想念。尤其是每次忍住變壞的衝動的時候,尤其是每一次狼狽的時候,尤其是每一次沒有人可以依靠的時候,想起那個曾和滄煙相依為命的男子。
湯銘乾怒氣沖沖的走出去,手機忽然響了,他忙接起來,是家裡的電話,湯媽媽喜慶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銘乾,快帶著滄煙回來,你小叔叔帶著你未來小嬸嬸來家了。」
他就折返回去,拖著滄煙就走,滄煙竟也沒有反抗,任由他拖著自己的手走。
把滄煙塞進車子里,他略有氣的開著車子,滄煙不說話他更是不肯開口。
車子停在他家門口,滄煙才問,「為什麼開到這裡。」
他說,小叔叔回來了,媽媽讓我帶你一起回家。
滄煙的心,忽然一動,手指不經意的緊緊相握,那日滄煙的那一巴掌還歷歷在目,五指在他臉上留下的紅印,都像是抹不去的痕迹,留在了他的臉上,也刻在了她的心上,反覆折磨她。
湯爸爸坐在沙發上,素來嚴肅的一張臉飽含笑意,不住的對著白麗芬說,「吃點水果,吃點水果。」
湯嘉煊側耳聽見外面汽車熄火的聲音,一雙手臂搭在了白麗芬身上,把她攬進自己的肩頭,「過了這個年,我就三十四歲了,當時你們想讓我成家立業,現在,我終於有了合適人選,就帶回來給你們看看,聽聽你們的意見。」
她和湯銘乾一前一後走進家門,他挪動眉目,微笑的望過來,「銘乾回來了。」
她下意識過去牽住湯銘乾的手,使勁的攥著。
銘乾眉目一掃剛才的不悅,眉開眼笑的也沒顧得上滄煙,徑自走到了湯嘉煊面前,坐在沙發扶手上,「小叔叔,你怎麼突然就飛回去了,我還想和你一起出去玩呢。」眼睛落在了湯嘉煊攬著白麗芬的胳膊,再看見父母擠眉弄眼的眼神,這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小叔叔,原來白秘書就是你女朋友啊,怪不得那天她在你公寓,你說我怎麼這麼不開竅啊。」說話間就伸手去抓滄煙的手,把她拉過來,「煙兒,快喊嬸嬸,這可是咱們丰神俊朗的小叔叔頭回帶回來的女人啊。」
她在白麗芬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可笑和滑稽,還有姐姐當年那張素泊的臉,笑著拍她的手掌,說,滄煙,我今生只愛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湯嘉煊。
她努力的張張嘴,卻乾嘔起來,捂著胸口,衝進了衛生間,關上門,她滑在地板上,捂著自己的嘴,眼淚簌簌的落下來。
湯媽媽朝著銘乾直豎大拇指,「兒子乾的好,我要抱孫子了。」
「媽,你說什麼啊。」湯銘乾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嘴角卻是彎了起來,眉目彷彿噙了蜜一般。
湯嘉煊的手臂,從白麗芬的肩頭挪開,本來笑著的臉,有些難看,白麗芬忙說道,「嘉煊說過年了,讓我來拜年,我們今天剛下飛機就趕過來,他也累了,我們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正式來拜訪你們。」
湯媽媽聽了這話,忙閃身去了卧室,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套首飾,「麗芬,這是湯家兒媳都會有的一套首飾,嘉煊的那一套我一直替他保管著,公公去世前跟我交代,等他找到合適的姑娘,讓我親手送給她。」
打開盒子,上好的翡翠,瑩潤的在燈下熠熠生輝,遞到了白麗芬手中,頓覺入手沉重,她有些為難的瞥瞥湯嘉煊,他一張俊臉硬的鐵一樣,一雙黑眸就一直鎖在了衛生間的門上,一刻不離開,她只好說,「謝謝湯夫人。」
湯媽媽笑開,「還叫夫人啊,該叫我嫂子了。」
聽見他們走了,她才從衛生間出來,湯銘乾捧著一碗雞湯招呼她,「滄煙,過來喝湯。」
她磨蹭蹭的走過去,他說,「趁熱喝點,剛才什麼都沒吃,餓了吧。」
燈光下,他笑的那麼好看,彷彿一幅畫卷。
滄煙說,湯銘乾,我沒教養,我什麼都不懂,我不配當你們湯家的兒媳婦,我們不要再這麼浪費彼此時間了,分手好不好啊?
他瞪著眼睛,狠絕的模樣,彷彿要把滄煙生吞活剝。「你胡說什麼?」
滄煙卻跑了出去,半點機會不留給他,半分鐘不留給他。
湯爸爸看著兒子,「你還不去追。」
他也摔了湯匙,「誰要追滄煙,自己去追。媽的,這個婚我也不結了。」打開自己房間的門,把門摔得山響。
原來,他沒有回來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理解為為了等待他所做的準備,而他回來了,這一切都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折磨得身體心靈雙重疲憊,正如,此時此刻,愛著一個為了湯嘉煊才愛的人,卻要去放棄湯嘉煊。
捨本逐末,本末倒置。
滄煙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可理喻,彷彿那個曾經已經遠離她的夏滄煙叫囂著要重回這個軀體。
滄煙走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他的公寓門口,熟悉的地址,滄煙只來過一次就牢記在心,滄煙自己也不否認,滄煙其實無數次想要叩響這扇門,見到那張臉。
此時此刻,這裡面,恩愛的一對,是湯嘉煊和白麗芬,不是她。
滄煙站在門前,一邊用腳踹門一邊大喊,湯嘉煊,給我滾出來。我有話和你說,你滾出來,滾出來。
巡邏的警衛跑過來扯著滄煙的胳膊,「小姐,你不能在這裡喧嘩,否則,我就要送你去派出所了。」滄煙被人扯著胳膊,還是用力的踹著玻璃。「湯嘉煊,湯嘉煊,嘉煊,嘉煊。」
門廊的燈,啪地亮了,他穿著白色的背心,裹著厚厚的外套,凝望滄煙,滄煙狼狽的模樣,一直都是一模一樣,默默的走下來,用黑的如同夜色一般的眸子審視滄煙,朝著警衛揮揮手,警衛忙鞠躬,「湯先生,這個女的在這裡鬧事,我們要帶走滄煙。」
他說,「他是我的女人。」
警衛忙不迭聲的道歉,「對不起湯先生,那我們走了。」
滄煙淚眼模糊,可是,還是聽見了這句話,立刻止住了眼淚,小心翼翼的望著他,他走過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天冷,進去吧。」
他端著咖啡放在滄煙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自己卻站著,「我還有文件要看,你可以看電視可以睡覺,隨便你,只是不要去吵我就好。」
說完,也不管淚眼朦朧的滄煙自己進了書房,燈一亮,倒影在玻璃牆上,一片扎眼的亮光。
湯嘉煊變了,不一樣了,不再寵愛滄煙,不再恨滄煙,沒有了感覺的感覺,比一切恨意更可怕,因為,那意味滄煙已經不在他的心上。
滄煙抱著咖啡杯,一邊喝,淚水全流了進去,滄煙沒有知覺一樣,一口口灌下去,想起了那年滄煙重感冒,他笨手笨腳熬得可樂薑湯,嗆得滄她流眼淚,他慌張的給她擦淚水的場景。
滄煙喝完了,抓了一張紙巾擦擦眼淚,走到他房間門口,他矗立在書架前,翻著手裡的書。
滄煙說,湯嘉煊,我想告訴你的是,那年其實並不是我讓姐姐來的,而她看見的一切也並不是我設計好的,是白麗芬。滄煙還想要再說,他轉過身子來,清亮的眉目迎著滄煙,「我都知道。」
「那你為什麼娶白麗芬,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是她害死姐姐,你明明知道你還要和她結婚,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是不是瘋了?」滄煙自製的沒有衝過去,心上的怒氣卻瞬間的達到最高點,像是冰雹擊打在心肺,一陣疾痛。
他啪的合了書,眯眼看著滄煙,「那麼你呢,夏滄煙,你也明明不喜歡湯銘乾,為什麼要和他結婚,你做的這一切,難道就正確,難道就理智么?」
滄煙只覺得自己心上的所有力氣都被抽走,不知如何辯解,望著他的臉,滄煙無力的低下頭,「我以為,我和湯銘乾結婚了,你們的心愿我就完成了,你和姐姐,我欠你們的,就可以稍稍還一些。」
那些無數的黑夜折磨滄煙的,那些如何閉眼都忘不掉的記憶,是痛苦而無力的,抹不去,忘不掉,越是忘記,越是想起,不經意就破散,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每一粒都扎進皮膚里。
痛,而且,隨著血液流動。
他說,「夏滄煙,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和我結婚,二是,你看著我和白麗芬結婚。」
他走到滄煙面前,執起滄煙的頭髮,拿起放在筆筒里的剪刀,敏捷的剪下,髮絲婆娑的落了一地,滄煙只覺得彷彿被人從一場恍惚大夢之中驚醒,迅速的推開他,他問滄煙,「做別人,真的愉快么?」
滄煙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竟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睡得安穩,以為一夜無眠,卻是酣睡到天亮,第一次沒有做夢。
什麼是做別人,滄煙真的不懂真實的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是該桀驁不馴,狂放不堪,還是矯揉造作的溫柔體貼,滄煙自以為,這就是自己,一個惡魔和天使分裂的自己,滄煙站在鏡子前,扯著自己的發尾,被他剪過之後參差不齊,胡亂的伏在肩頭。
愛情的樣子,是什麼樣子呢,是我為了你千瘡百孔,還是,之後,填補上了漏洞之後的假象完美?
滄煙收拾了屋子裡所有的東西,住了這幾天,竟也莫名的多了很多的小玩意,湯銘乾買的觸摸檯燈,湯銘乾抱來的吊蘭,湯銘乾纏著她一起扛回來的飲水機,還補充道,夏滄煙,你知道么,女人是水做的,沒了水,就成了白骨精了。
她默然的滴下了幾滴淚水,卻迅速的拭去。
站在湯嘉煊面前,滄煙已經是短髮,利落乾脆的齊在耳邊,「湯嘉煊,我們結婚吧。」
轟然一世,她選擇轟烈無畏。
閉上眼睛,腦海里,全都亂了的記憶,一幕幕,飛快上演,姐姐的訂婚禮上,她在北京的街頭,大哭著奔跑,因為,滄煙最初喜歡的人,最愛的人,此刻微笑的給姐姐戴上那枚象徵著婚姻的戒指,姐姐笑的美過人生之中任何一個時刻。
滄煙是痛的,可是,也是滿足的,湯嘉煊此生除了夏桑田,不可以屬於任何人,滄煙才安心的走開。
他的手輕輕的顫動了一下,眉頭漾開,輕輕呼了一口氣。
他的賭,贏了。
抬睫望滄煙,二十三歲的夏滄煙,已經不是那個傻乎乎的小女孩,可是,他卻一如既往的想要去照顧她,看見她難過,他比她難過,看見她委屈,他就想要把她拉進懷抱,他是世界上最自私的男人,就算是最後被她責備,他也想要挽留她,傾其所有,彌補這四年來的遺憾。
他微笑看著滄煙,「想去哪裡結婚,任你挑,你要多盛大的婚禮,我都給你。」
他說,我們結婚不能夠在這裡,買了一套新的別墅,從三樓落下的落地窗,晴天時候躺在沙發上可以看見整片飛過的鳥兒,滄煙彷彿又回到了倫敦的那個家,那裡離著森林近,總有些小動物在花園裡面遊盪,滄煙經常伏在窗台上朝著樓上的他吼,湯嘉煊,快看,松鼠。
他懶洋洋的扔了一個紙團下來,「我趕稿子呢,閉嘴。」
滄煙把自己的行李拖進了房間,出來的時候,他扎著圍裙湊在流理台上,英俊的側臉端著手中的食譜認真的研究著,望見滄煙出來,淺淺的笑,「沒有想到食譜竟然比物理還難,這個油熱放魚,什麼時候算熱呢?」
見過面無表情的他,講過咬牙切齒的他,後來的他,從來不曾對自己溫柔過,滄煙以為此生再看見這樣的表情是不可能,沒有想到,滄煙默默走過去,隨手拿起旁邊的另一個兔子圍裙圍在自己的腰間,認真的看著鍋,「你要把手掌放在上面,如果感覺到熱氣,就是油熱了。」
滄煙一邊從容的把一塊三文魚放進鍋里,一邊不慌不忙的和他說話,「這麼高級的魚不應該煎來吃的。」
他扭頭去收拾蔬菜,「我不會切,所以就煎了。」
「真服了你了,從前就是怕麻煩,所以都讓阿姨來做,怎麼沒有請阿姨來啊?」滄煙已經給魚翻了一個面,金黃的油里浸泡著開始變得橘黃的三文魚,他脫口而出,「因為,我想和你兩個人住在這裡。」
風輕輕的透過敞開的窗子吹進來,滄煙抬頭看著他的背影,他穿著棉布的衛衣,整個人柔軟的彷彿要浸透到陽光里,滄煙心裡微微塌下去一塊,再怎麼呼喚也無法還原。
這就是,滄煙喜歡了很多很多年,的湯嘉煊。
油鍋吱吱的冒著熱氣,兩個人頭對頭認真的做著飯菜,默契的不發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