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2)
第2章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2)
自序:感謝這六年時光,經歷過那麼多起起落落,破繭成蝶還是破繭成蛾並不重要……(2)
最開始寫字,是因為喜歡。喜歡文字所表達出來的歡樂和悲傷,喜歡文字的各種美感,漸漸地,喜歡文字所帶來的你們所給予的讚譽……
記得最開始寫《涼生1》這個故事的時候,從不會去考慮我該用什麼方式、什麼修辭、什麼手法來取悅於我的讀者,僅僅就是在我的腦海里,有那麼一個眉眼如畫的少年,恬淡如水,安靜如蓮。
他在靜寂的時空之中望著我,望著這個世界,於是,就像一場對望,在我的本能想象之中,有了這個故事。
而恰好,這個我喜歡的故事,喜歡的少年,也被你們所愛,所喜歡。
這種美好,不亞於男女之間的兩情相悅吧。
後來,漸漸地,因為在乎讀者的感覺,人就變得謹慎,短篇寫得極少,長篇也是如此,無非是希望,自己所寫的東西,皆能被自己的讀者所喜歡。
是的,在我的腦海里,那群省下早飯錢買我的圖書和有我文字的雜誌的讀者,給了我很深的觸動。就這樣,寫字從原本只是簡單的喜歡,慢慢變成了一種壓力,希冀能更多取悅自己的讀者。
這本是無害的責任,只是一旦執著起來,人便少了最初喜歡寫字時那種簡單的樂趣,總會患得患失——看到批評看到不喜歡,人就變得小心翼翼和沉默,更多的是難過。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作者都經歷過這段心路歷程。
這不是我喜歡的狀態,也不是我喜歡的我自己。
這種感覺在寫《涼生2》的時候,尤為明顯。我像是在走一段鋼絲,小心翼翼希望維護這個故事的美好,卻深知難以滿足每個人的審美,這種感覺對於五年前的自己,是種煎熬。
後來,很多讀者是先看《涼生2》,才看《涼生1》,然後她們說,感覺《涼生1》不如《涼生2》,這與一些《涼生1》的老讀者的意見是相左的……也就是那時候,我才明白很多喜好源於人習慣性的先入為主。
你越是用力越是在乎的東西,就越容易走向極端。
如果寫字都不再是一種快樂,為什麼還要繼續呢?
這便是後來,我停下了三年的一個原因。
是的,寫字如果不再是我喜歡的事情,如果讓我變得鬱鬱寡歡,如果讓我小心翼翼,如果讓我如履薄冰,我幹嗎還要再繼續下去?
為了所謂的稿費?
為了所謂的名氣?
這些對於水瓶座的人,似乎沒有那麼重要。對我來說,一個女生,吃穿無憂,用度不愁,快樂似乎更重要一些。
就這樣,帶著一種心結,當然,亦有其他的原因,比如生病——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綜合種種,我停止了寫字,專心地過著我想要的平靜生活。
那段日子和自己身邊的朋友一起,沒人在乎你曾是一個作者,曾經被許多人被喜歡或追捧。你只是他們身邊的朋友,能做菜,太貪吃,小心眼兒,還色迷迷愛看帥哥,有點兒小暴脾氣,翻臉比翻書還快,屬手電筒的——總照別人的缺點卻不看自己的缺點,還有點兒財迷兮兮……
可是沒有關係,不是因為你的美好才喜歡你——這就是朋友。
有時候,人總是貪婪,我也曾那麼希望,這麼不美好的自己,也能被你們所接納——比如某天我寫了一篇自己都讀不下去的故事,然後在QQ群里逼著你們說,哇塞,米大人,太好看了,你簡直就是文曲星附身了吧。
然後,現實之中,你們捂著嘴巴不停地乾嘔,恨不能將昨夜的飯都給吐出來,然後心裡罵著——樂蝸牛,你這個碼字騙錢的壞人!
我果然是自戀狂……
其實,無論是離開還是在這個圈子裡的時光,有一點我是非常感念的——那就是我曾經遇到過你們,我們在QQ上、貼吧里曾那麼無所顧忌地說話聊天,你們曾給了我那麼多的支持和鼓勵。
我愛那段時光,曾經遇到過你們的時光。
旅程
我曾以為這段離去,會是無期。
我曾以為我再也不會去寫故事,儘管在那些時光里,總有無數張面孔在我的腦海里閃現,有那麼多靈感蜂擁而來,我都想將它們寫到筆下,可遺憾的是,我卻不想再看到自己寫的字。
那些日子,我不上網,也不看自己寫過的書,我試圖忘掉自己曾經是一個熱愛寫字的姑娘。
只是,偶爾看著自己的手,會莫名失落一下。
因為,我曾用它像彈琴一樣在電腦前,為自己「奏」過最愛的音符和篇章。
這種說法夠矯情,夠文藝了吧!
所以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不在文字圈了,我還是偶爾可以文藝一下下的。
直到那年春天,當我「消失」了許久之後,若若和杜杜幾乎是從天而降來到青島,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的身邊。
我才似乎從一場自顧自的夢境里醒了過來。
擁抱和眼淚,是久別重逢的朋友之間絕不會缺少的東西。
其實,我消失的那些日子,是帶著同兩家公司的書約消失的——這也就是為什麼《青城Ⅱ》、《涼生3》以及《鳳凰台上鳳凰游》你們等了那麼久的原因。
現在的我念及此事,除了感嘆兩家公司對我的包容和支持之外,也會感嘆一下自己,如此財迷的自己,是何等的孤勇,竟然連深愛的、最愛的、親愛的MONEY都不要了,一意孤行毫無責任感地放棄了寫字這件事。
當然,也從這個角度,可以想象得到,當初的自己,決意離開時,確實是去意滿滿了——如果當初繼續下去,依照我的身心健康程度,估計三年後的此刻,你們等到的不是我的歸來,而是我去往了天堂的小路上。
嗯,不開玩笑了,其實寫序是個嚴肅的事情,我總愛將嚴肅的事情搞得這麼不正經,很抱歉。
那就等過兩年,我心智穩重后,再出典藏版的時候,我寫一個穩重而典雅的序,送給你們,送給自己吧。
當年若若和杜杜的到來,讓我的心漸漸泛起漣漪。
很輕。
我知道,她們在等著我的歸來。
於是我開始了思考,我還能寫字嗎?還會寫字嗎?還喜歡寫字嗎?
對的,最重要的是——我還喜歡寫字嗎?
答案是肯定的。
我喜歡寫字,這是我的愛好,也是我的特長——另外,我還會做菜,我可以去開一家私房菜館。
可即使答案如此直白,我卻依然猶豫著——因為我還沒從這場夢境中醒過來,我還愛著現實中那種真真實實的生活,歡笑是真實的,語言是真實的,痛是真實的,恨是真實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一直有半年的時間,我都沉溺在這個思考之中。
直到七個月後,一個叫某笙的孩子,出現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的世界才被真真實實地觸動了!
她是我的讀者。
她是你們中的一個。
她十七歲開始讀我的故事,二十一歲那年,她找到我。
我以為她會說,你個死蝸牛,我的《涼生3》、我的《青城Ⅱ》、我的《鳳凰台上鳳凰游》都死哪裡去了!
所以我擁抱了她一下,我說,對不起,讓你等得失望了吧。
她給我的話卻是,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你很好。
那幾天,她一直在我的身邊,安靜得像一隻貓,完全不是網路上我們彼此猥瑣而刻薄的模樣。
她說,小米,你要是不喜歡寫字就不寫了唄。
她說,那真的不重要。
她的到來,讓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就是有些人可能在等一場你故事的結局,而有些人,卻在等一場你的消息。
我看著她,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些時光——她雖不是我最開始的讀者,卻也是我的一個「老讀者」。
從她們身上,我彷彿看到自己成長的軌跡。
我最開始寫字的時候,只是因為我喜歡寫字——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寫字會給我帶來掌聲,帶來擁護,帶來鼓勵,帶來……
我只知道,我喜歡寫字。高中時代別人在聽課,我卻在作文本上書寫著別人故事和悲歡,這些最初的故事現在還保留在許多厚厚的筆記本上。如我這麼懶惰的人,卻可以寫滿了那麼多厚厚的筆記本;如我這麼多動的人,居然可以在電腦前安坐十多個小時,就為了寫一個故事。
……
2011年,我想我終於看清了自己。
因為某笙。
也因為某笙身後的那群人。
因為有人等待,所以,我會有前行的勇氣。
2012年,我開始了人生中一場新的旅程。
放下了你們給我的幸福與包袱,只想像最初寫字那樣:好好寫自己想寫的故事,恰好,你們也喜歡。
當然,你們也可以不喜歡。
可是,我卻一定得讓自己喜歡。
因為,它是我的愛好。
我依然會奢望每個故事會被你們喜歡,卻已不會再執念於這種奢望之中,就好像我的私房菜館,不可能人人會覺得我是最美好的大廚一樣。
感謝這六年時光,經歷過那麼多起起落落,破繭成蝶還是破繭成蛾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們都有破繭飛翔的那一刻。
我知道,終有那麼一天,我將老去,雞翅膀妞這個稱號將不再屬於我。可是,我多麼矯情地希望,在屬於我和你們的這些時光里,我永遠都是你們的雞翅膀妞。
就像很多很多年之前,我剛開始寫字時那樣。
01涼生,就這麼狹路相逢。
十三歲那年,我突然有了一個極壞的習慣。
我習慣在半夜睜開眼睛,極力張大瞳孔,試圖看清糊滿報紙的天花板,然而,在這黝黑的夜,一切只是徒勞。
夜只是這樣隆重地罩滿我身體,我縮在被子里,小小一團。我想,我怎麼就一點兒也找不到別人小說里所說的夜色如水的恬靜美麗呢?我只能在半夜聽到父親的咳嗽聲,母親柔腸百結的輕微嘆息聲,還有涼生熟睡時所發出的均勻呼吸聲。
我看過涼生睡覺時的樣子,他喜歡側著身子,小腦袋埋在枕頭上,長睫毛像兩隻熟睡的天鵝一樣憩息在他閉著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隨著呼吸輕輕抖動,白色皮膚透著淡淡的粉。這種柔和的粉色皮膚在魏家坪這一帶孩子身上是極少有的,所以,在我年少的意識中,涼生是與我不同的,與整個魏家坪的孩子都不同。
我喜歡在他睡午覺時,用初生的嫩嫩的小草尖探到他的耳朵里,看他被癢醒,我就貓著小身子,躲在他床邊,學我們家小咪貓叫幾聲。涼生眼都不睜,就可以猜到是我,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姜生,別鬧了,睡覺呢。
他叫涼生,我叫姜生。
四歲之前,他與我的生活沒有任何瓜葛。
四歲那年,一個陽光灑滿半個山坡的美麗午後,一臉疲色的母親把一個如同電視里才能見到的好看的小男孩帶到我面前,說,姜生,這是涼生,以後你就喊他哥。
四歲,尚是記憶模糊陸離的年齡,我的眼裡只有泥巴、小草、狗尾巴花,不知道什麼叫天災人禍、造化弄人,更不知道那些天里,魏家坪發生了一場慘烈異常的礦難,有四十八名礦工和兩名記者遇難。在我眼裡,魏家坪的天還是那樣藍,水還是那樣清。所以當母親把涼生帶到我面前時,我一邊甩著清脆的童音喊他涼生哥哥,一邊背著母親沖他做了一個奇醜的鬼臉。
可能是我做的鬼臉實在太難看了,所以把好看的涼生給嚇哭了。
涼生哭的時候用胳膊擋住臉,努力地憋住聲息。魏家坪的孩子哭起來可沒他這麼斯文,他們都是直接張著大嘴巴,哭得歇斯底里驚天地泣鬼神。我對涼生的好感就是從他這斯文一哭開始的。
涼生剛來的時候,非常喜歡哭,每天夜裡,我都能聽到他斷斷續續地小聲抽泣。
我就抱著枕頭,挨到他枕頭前,在暗夜中,瞪著眼睛看他哭。夜色渾渾,我只能看到他細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腦袋不停地抖。
我說,涼生你怕黑的話,那姜生陪你睡。
他似乎對我沒有太多好感,邊抽泣邊抗議,誰怕黑了?
我就愣愣地站著看涼生哭。
他轉身,眼睛紅紅的,他說,有什麼好看的啊?
我撇撇嘴巴,像條小魚一樣鑽回被窩,挨到母親身邊,我說,媽媽,是不是城裡人哭的感覺比吃糖塊兒還幸福呢?
幸福是我學會的第一個詞語,但母親並沒因此表揚我,她給我蓋好被子,說,姜生,你記住,涼生是你哥!不是什麼城裡人!以後不能胡說,你一定要記住,涼生是你哥!
彷彿聖命難違一般,四歲時,我與涼生,六歲的涼生,狹路相逢。我不能也不知道去問,這個被喚作涼生的男孩,為什麼會突然來到我們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