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異父異母親兄弟
第86章異父異母親兄弟
溫柔仍舊抬步欲走,
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箭矢穿空之聲。
她下意識回身,見蘇愈居然握弓如月,對窗外連射幾箭。
眉眼如鋒,毫不猶豫。
她驚道,
「外面都是人,你這樣會傷到百姓的!」
蘇愈卻沒有理會,依舊向外射箭。
溫柔看向窗外,鏡頭也移向了窗外,
有意讓人發現蘇愈方才放出的箭全都釘在不遠處的南台高牆上。
而箭上皆掛著金色的銀錢。
高台上的人不自知,仍在向下撒錢,台下的百姓哄搶著,你推我擠,毫無相讓。
高台上的人,是皇帝和梁婕妤。
溫柔扶著窗框,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蘇愈漫不經心地擦著弓,
「撒太平金錢,年年如此。」
年年如此,簡直是愚不可及。
溫柔的視線向對面的樓台看去,鏡頭也順著她的視線移動,
好讓觀眾發現對面也全都是弓箭手,
故意在將錢射在高牆上,不讓百姓們搶到。
逐漸的,百姓也發現金錢搶不到了,慢慢就散去了。
溫柔像是被一瞬間明白過來的事實震驚了,追問道,
「關大人此舉究竟何意?」
蘇愈放下弓箭,明明生得俊美非凡,卻故意一副銅臭嘴臉,笑得世故,
「太平金錢,一錢抵十金。」
「關某人貪得無厭,宮小姐不是清楚得很?這樣好的發財機會,關某怎麼能錯過?」
溫柔眼裡有不解,
「若是為了錢,關大人這筆生意可是做虧了。」
「這些弓箭手百發百中,能在這麼遠的距離里將太平金錢全釘在高牆之上,無疑是萬里挑一的高手。」
「就銀錢而論,今夜自南台射下的錢,也許連一個弓箭手的聘金也不夠。」
蘇愈懶散地靠在了窗邊,被她引起了興趣,頗有興味地看著她,
「那宮小姐覺得在下是在做什麼?」
溫柔的碎發被夜風吹起,她定定地看著蘇愈。
她的話擲地有聲,
「去年元月,百姓於南台爭搶太平金錢,死傷上千。」
蘇愈聞言,終於收起了幾分隨意,抬眸看向她。
溫柔認真道,
「大人,你是怕百姓爭搶受傷。」
蘇愈垂眸笑了,似乎是覺得她可笑。
也覺得她的樣子過分呆板。
果然是深閨里養出來的女子。
他仍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鄙人唯利是圖,一錢如命,自然不會放過這一錢抵十金的太平金錢,宮小姐,你高看在下了。」
蘇愈態度從容,沒有半分說謊的不安。
溫柔的面色卻越發凝重,體現出她的沉思來。
眼前關無忘究竟想做什麼已經很明朗了。
但他寧願說是因為自己貪財,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為了護著百姓。
那流言里的關無忘,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蘇愈自顧自倒酒,
此刻,面前女子無疑是顛覆了對他的印象。
他似乎有意要逗她,
「宮小姐不是覺得在下是奸佞之人,與孟氏無異嗎?」
沒想到對面的女子忽然起身,肅然起敬,
「之前長訣對大人多有誤會,還請大人見諒。」
蘇愈拿起布擦著弓,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卻愈發顯得他深不可測。
溫柔握緊茶杯,
「關大人明明心繫百姓,又為何與陳王亂黨攪在一起,您明知陳王有心在長安開戰,必定禍及百姓,大人這樣做,難道不矛盾麽?」
蘇愈擦弓的動作停了。
溫柔見他不回答,便轉而道,
「關大人,錢(錢)字何解?」
蘇愈的指尖摩挲過弓,
「金字旁,利器之源,戔從二戈,大動干戈的戈。」
他似乎是想到了今晚,亦或是每年上元節,無數百姓為了區區幾枚太平金錢,就能提利器相脅,甚至錯手相殺,這種事不在少數。
他的語氣幽長,似恨似諷,
「若要錢財,必定大動干戈。」
溫柔見他回答了,緊跟著追問道,
「利字何解。」
關無忘知她大抵是要諷刺他圖財無度,但也不戳穿,悠悠道,
「禾苗的禾,還有一把刀,若從自己的田地里以刀割禾,自然不算是利,拿著刀從別人的田地里割禾,那才是利。」
他關無忘,就是這樣的小人。
他要借刀殺人,
陳王,孟氏,都是他的刀。
他要借這把刀,割取狗皇帝的朝堂,為關氏族人報仇雪恨。
溫柔眼中竟有淚意,握緊了茶杯,
「大人要從別人手中謀財得利沒有錯,可你這般心懷百姓,跟著陳王卻只能對百姓大動干戈。」
「難道不自相矛盾嗎?」
心懷大義,又何苦以小人之名活在世上。
宮家以奸佞之名活在世上,是被迫的,是皇帝栽贓。
可他明明有機會選擇。
蘇愈終於明白了她究竟意有何指。
一雙桃花眸凝重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質問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溫柔看向窗外,人聲鼎沸,聲音中有無盡滄桑,
「干戈必傷人,大人,收手吧。」
「陳王之流一心只想攪亂長安,禍延百姓,逼皇帝就範,我曾以為你也是那樣心狠手辣的無情之輩,可是你既然這樣看重百姓,為何又要跟隨陳王,戕害民眾?」
蘇愈的弔兒郎當,漫不經心終於全部收起。
他紈絝小人的皮囊被撕破,銳利鋒芒盡顯。
蘇愈的手在衣袖下握緊了貼身匕首,
「宮長訣,你一介女子,今日獨身來對我說些話,就不怕我殺你嗎?」
溫柔伸手,握住了他拿著匕首的手,鋒利的邊緣隔著衣袖在她指尖磨過,
可她卻依舊分毫不讓,盯著他的眼睛,
」若你要殺我,現在就動手。」
兩人視線針鋒相對,
蘇愈卻遲遲沒有動作。
溫柔似乎是胸有成竹,擲地有聲道,
「關無忘,你不敢。」
蘇愈卻忽然笑了,鬆開手,在屋中慢慢渡步,聲音清潤卻有隱隱鋒芒,
「自少無分麥與菽,
嗜賭貪酒常憐姝。
富貴全憑父祖力。」
花花太歲稱第一。」
蘇愈慢慢走到溫柔身邊,低頭看她,
「這是我十七歲時,長安中人唱和我的歌謠。」
他冷笑一聲,
「我就是這般人,宮小姐不該對我抱太大希望,也別以為我有一時半刻的心軟之舉,便是好人了。」
溫柔的眼睛在夜色中卻有清亮的光,根本不信他那些謊話,
「關大人,是不是當紈絝久了,就真當自己是紈絝,連面具也不願意摘下了?」
蘇愈側手,眼中殺機畢露。
溫柔緊追不捨,絲毫不害怕他手裡的薄刃,一雙眼睛始終緊緊盯著他,
「你說你是紈絝,被卷進孟氏風波中卻能毫髮無傷地脫身。」
「隨隨便便獻女於帝,竟能讓其攀升到貴妃之位,位同副后。」
「也正是這個紈絝,步步攬過朝中大權,越俎代庖,權侵朝野,奪走我宮家虎符,登上九卿之位,文占廷尉,武占虎符。」
溫柔抬眸,
「可笑得是,因你一向不務正業,紈絝風流,竟無人警覺你已經爬到了這個位置上,前朝後宮皆有手筆。」
蘇愈冷聲道,
「宮長訣,你究竟要說什麼?」
溫柔微微抬起了下巴,倨傲又堅定,
「你既然想為關家報仇,不如與我合作。」
蘇愈顯然被這個女子的大膽和機敏嚇到了,高聲直言拒絕,
「我沒有什麼能與你合作的。」
溫柔握住他的手,從他白澤流雲紋的廣袖下抽出那把匕首,拔刀出鞘,倒插在木桌上,寒光刺目。
這個女子,正在步步向他逼近,
「你我志同道合,為何不能合作?」
溫柔眼中的恨意隨淚光一閃而逝,似乎前世被誅族的痛苦正在腦海中重現。
她聲音中有恨意與尖銳,
「和你一樣,我也要殺了楊元,改朝換代。」
「只有我,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樓下人聲鼎沸,煙火耀耀。
而樓上雅間內,一片死寂。
蘇愈的背脊僵硬,心上儼然已波濤駭浪。
溫柔慢慢走近蘇愈,附在他耳邊道,
「我是太尉之女,御史是我的外祖父,丞相是我的姑父,三公九卿,地位最高的三公我全佔了,除了皇室之人,整個大周,沒有女子比我身份更尊貴,也沒有女子比我更容易影響整個朝堂。」
如蘭的氣息蜿蜒過他的耳畔和脖頸,似帶著笑意,聽得人半個身子都軟了,
「大人,你好好考慮考慮。」
她起身,站直了身體,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蘇愈提高了聲音,
「宮長訣,你可真是讓人意外。」
溫柔沒回頭,聲音中卻有倨傲和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關大人,你也是。」
鄭導喊cut。
在場的人都看得入戲了。
直到聽見鄭導說話才反應過來,這是演戲。
不是真的。
「我的天啊,這也演得太好了!」
「溫老師好厲害。」
「接住蘇老師的戲就算了,還能把對面製得死死的是怎麼回事。」
「把我看呆了,剛剛沒覺得厲害,這場戲真的強強對決,看得我都不敢大聲呼吸。」
蘇愈跑過來,大喊一聲givemefive,衝過來和溫柔大力地擊了一下掌。
蘇愈從沒見過能力這麼突出的新人,難以按捺激動,
「看你本人是個淺淡的樣子,你在戲里真的光彩奪目。」
「這部劇本身就肯定入圍白玉蘭,你有機會一爭明年的視后。」
溫柔沒想到蘇愈會給出這麼高的讚譽,
「謝謝蘇老師,也是老師戲帶得好,讓我一下子就找到了狀態。「
蘇愈興奮道,
「《長訣》播了,你一定爆紅到體無完膚!」
溫柔被拍得往下抖了一下,而耳邊還是蘇愈咯咯的笑聲。
好好一個帥哥,笑起來居然像個傻子。
好像,突然找到這位老師為什麼被叫橫店雞王的原因了。
她哭笑不得,
「老師,體無完膚不是這麼用的。」
回應她的是獨屬於蘇愈的雞王之笑。
而另一邊的鄭導很清楚蘇愈性格。
蘇愈就是這樣,對不喜歡的人特別冷漠,冷到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能哭著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但是對於喜歡的人,能好得穿一條褲子。
而且蘇愈特別看眼緣,第一眼沒看中的人,之後大概都和他好不了。
第一眼就看中的人,例如言炎,蘇愈在那個演技競技節目里當言炎的導師,一路給言炎保駕護航,甚至把轉型不久的言炎送到他面前,打包票說這個新人一定能演好楊晟,甚至寧願當男配都要跑過來帶言炎演這部戲。
言炎的資源也肉眼可見的疾速直升,接的都是別人搶破頭的好劇本。
現在,估計溫柔就是下一個言炎了。
這小姑娘,一入行就遇到貴人,前途無量啊。
溫柔不知道這些彎繞,但是晚上劇組吃飯的時候,喝得半醉的蘇愈把她和言炎摁在相鄰的座位上,讓他們兩個歃血為盟,對他們說,從此你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的時候。
她終於醒悟了,蘇愈不應該是橫店雞王,他應該是狗王。
狗成這樣,人不能,
至少不應該。
唐越卿和張妁一臉複雜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鄭導一臉的果然如此。
周琛終於坐不住了,把蘇愈一把拉開,
「你少喝點,你明天還要參加頒獎!」
沒想到蘇愈一把撒開他,
「什什麼獎?」
周琛木然道,
「金像獎。」
蘇愈大著舌頭,
「啥是金像獎」
在場的人:「……」
你一個老江湖,不知道金像獎是個啥嗎?
迄今為止,蘇愈已經拿了金馬金雞獎,再有一個金像就大滿貫。
溫柔很驚訝,蘇愈居然連金像獎也要拿了。
而蘇愈喝得爛醉,只是抱著言炎的腿,大哭道,
「晟兒,是我對不住你,你本該和我在一起,我不該把申家的千金塞給你。」
蘇愈拿了兩根筷子類比,
「這是你,這是我。」
「你為太子,我為太傅,你稱帝時,我官拜丞相,我們有命定的緣分啊!」
被抱住大腿的言炎,默默握緊自己的筷子。
該死,拳頭硬了怎麼辦。
而第二天晚上,下戲之後,所有人都點開了微博。
就看見昨天晚上還扒著言炎大腿痛哭的蘇愈,此刻人模狗樣,黑襯衣,寶石袖扣,髮型一絲不亂,簡直一個豪門掌舵人,清貴又高冷。
彷彿已經不是昨晚那個蘇愈了。
當主持人宣布他是最佳男主角得獎者的時候,他起身,款款走向頒獎台,
結果卻因為不看路被台階絆了一跤,滿場嘩然。
因為是現場直播。
『蘇愈在金像典禮摔跤』迅速登上熱搜第一,甚至討論量後面標了個「爆」的字眼。
言炎收起手機,長呼了一口氣,
還好,他還是那個蘇愈。
而頒獎禮現場的唐越卿遲疑了,閃光燈不斷晃來晃去,
她看著近在咫尺就摔在眼前的蘇愈,
急,在線求,
緋聞男友摔在眼前,
扶還是不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