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財產轉移
整整一個下午，李滄云為羅婷講述了關於她親生父親的種種，滄姨在旁邊不時做著補充。
王大年似乎並不知道全部，手上的煙換了一根又一根，煙抽完了，最後換成一隻剝皮的橘子。
羅宏民，生於2653年，曾是弗吉尼亞大學的終身教授。作為腦網路領域的專家，他的老師是地球國際委派研究思維宇宙、腦機的專家。
羅宏民，一個溫和的胖子，學術領域的極致追求者，始終堅持於半開放腦機的研究工作，
2701年1月1日春節前夕，參加完位於月球舉辦的太陽系通信大會後，在返回住處的路上罹難於一場交通事故……
羅婷聽著自己親生父親的各種恩怨情仇，腦中逐漸冒出一個形象，穿梭於科研領域無形的刀光劍影和漫天戰火之中，最後被歹人暗算，無力回天，最終在和邪惡的對抗中身死命消……
雖然李滄雲花了一個下午和羅婷講述這些事情，但晚上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羅婷腦海中只留下一個名字——羅宏民，
以及這個名字和自己似深似淺的關係。
她整晚都沒有睡著，黎明時分，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堪堪入眠。
合上眼的時候，羅婷做了個夢。
夢裡有一個胖乎乎戴眼鏡的男人，四周火光蔓延，整個地球都陷入混亂，晝夜顛倒失衡，罪罰化作電閃雷鳴落入城市，落在無助的人群頭頂，
羅婷自己似乎癱坐在滿是龜裂的地上，看不見自己的面容，低頭只能見到像小山包一樣隆起的腹部，
男人在使勁拉住她的手。
就在斷裂掉落的巨大建築碎塊要砸到兩人之際，一個和羅婷十分相似的身影出現在空中，揮動雙臂輕鬆將巨大的建築碎塊甩向了黝黑的星空之外……
危機時刻，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從天而降，一掌推開了掉落的建築物。
懸在半空的女人轉過身的時候，她清楚的看見了自己的臉……
早起之後，羅婷暗自品味著那個夢，只覺得心緒煩亂。
李滄雲一早就不見了身影，只留下滄姨喊羅婷起床吃早飯，
王大年從客房裡伸著懶腰出來，他昨天並沒有回家，一直在羅婷家待到很晚，
羅婷只知道他和自己父親兩人在工作室里聊著什麼。
哦，嚴格意義上李滄雲已經不是自己的父親了……
晚飯後，王大年陪同兩人一起出門，去了暨北的一家財務管理公司，滄姨說李滄雲在那裡等羅婷。
這一類公司，實際上就是為一些私人經營規劃他們的財產，包括存款，固定資產（房產、物產）等。
他們從中收取管理費用。
畢竟各類資產的遷移、轉讓、變賣……還是要在國家相關部門辦理，
換句話，他們就是一幫跑腿的。
李家村的居民依舊氤氳在一片閑適與恬淡中，老年人打打遊戲，年輕一些的自由職業者在家或者村裡村外的郊野學習創作思考。
還有不少老頭老太太繞著村邊動感酷跑……
反正陽光明媚，略微寒薄的空氣也不在話下。
車子很快就進城了，一路上風光依舊，羅婷盯著車外，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王大年不知怎麼的，話也突然變少了，
話癆不說話，看來世界確實要變了……羅婷暗自感嘆。
滄姨臉上的表情隱約中有些變幻莫測，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羅婷雖然好奇，但沒有問。當了她十多年的女兒，她知道滄姨是一個很能忍耐的人。
堅韌不拔…大多數成功男人理想的另一半…聰慧含蓄，生命里好像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苦。
臘月的冬天，多數植物卸掉了綠色的華髮，連蒼翠的秋草，也掩藏在斑駁的白雪下，
秋收冬藏，春生夏長，這是四季的規律，即便科技再怎麼發達，也允許更改自然法則下創造出的最好生境，
至少在地球上，一直是這樣的。
遠處的山林間若隱若現的紅潤的臘梅，吸引了羅婷的注意，她的視線在這一片滿漫山遍野的寒梅上停留了許久，
隨著車子離開山腳，才依戀的收了回來。
未來幾何，這是許多人一輩子都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眼中的世界匆匆閃爍而過，她的思緒逐漸回到上小學的時候、上中學的時候、和同學玩耍的時候、以及在醫院和福利院的小時候……
現在的人，記憶力相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可以記住自己經歷的事情，
羅婷就是這樣。
她甚至記得自己還在襁褓的時候，像母親一樣輕柔抱著自己餵奶的護士，
但隨著年紀增長，記憶中的印象開始逐漸模糊，
有時她也懷疑，是真實有過這樣一個人，或者只是自己睡夢中幻想出來的形象。
暫且不管這個溫柔對待自己的護士是否存在，李滄雲、滄姨兩個自己的養父母是切切實實存在的，
就在自己身邊，
雖然羅婷沒有像同齡人一樣從出生就開始享受父母兩個至親角色的陪伴，
但六歲李滄雲把她從福利院中接出來，滄姨無比熱情的接待了她，此後兩人給予了她成長路上的情親，無微不至的關注，
這是無法磨滅的事實，即便兩人作為的一切痕迹被從世上抹去，留存在羅婷腦海中的事實也會不斷提醒她。
所以，不管是生父，亦或者養父，李滄雲從始至終都是羅婷的父親；不論生母還是養母，滄姨一直都會是她摯愛的母親。
這一點，在羅婷心中不會改變。
一路上，羅婷都在努力抹平胸中的波瀾，關於自己親生父母帶給自己的波瀾……
人總是這樣，或者說，中國人總是這樣……
敏感、謙卑、不善言表卻感情豐富且真摯。
華夏千盛財務管理公司，
暨北市總部。
來到這裡，羅婷看著高聳入雲的樓宇，心中多了一絲緊張。
會是什麼事情呢？
什麼事情需要來這種地方？
難不成自己生父母的遺產需要自己繼承？
剛巧自己滿了十八歲。
還是李滄雲要分戶，給自己一筆錢，將自己趕出家門，
然後假裝關心的說，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羅婷猜不透，腳步不停跟著王大年高大寬闊的背影一路走了上去。
百層的高樓，升降梯不到十秒就抵達了幾人要去的樓層，中途不會有一絲不適，
但可能是羅婷緊張的原因，隱約感覺腦袋有些沉重。
抵達樓層后，一名吊著白色工作牌的寸頭職業精英親自出來接。
在這種AI服務員遍地走的時代，真人迎接萬分少見，都是極其重要的客戶或者重要業務，才能有這個待遇。
羅婷心中的忐忑多了一分，
但寸頭迎接他們的這個人能力強的沒話說，察言觀色更是到了極致地步，
一眼就看出羅婷的緊張和不安，一手迎著王大年和滄姨往裡走的同時，不忘和羅婷打招呼，
「這位就是羅婷小姐吧？」
「果然不愧是李先生奉若珍寶的千金，知道李先生是怎麼誇讚你的嗎？」
……
此人一番溝通引導，加上宛若佛禪的嗓音，羅婷感覺不緊張了，不禁好奇起來。
接待這人引著羅婷三人走進了一間獨立的大房間，看起來是一間會議室改成的辦公室，
因為實在是太大了。
李滄雲攬著羅婷的肩膀，將羅婷迎了進來，坐在一座長長沙發上，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士自覺圍了過來。
羅婷看到王大年和滄姨兩人默默退到了人群背後，
王大年抽出一根煙，再次套上了煙罩……
眾目睽睽之下，李滄雲俯身蹲在了羅婷面前，這一陣仗讓羅婷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見李滄雲清嗓頓聲，似乎在組織語言，隨後抬起頭顱，
他略有些長的腦袋上，已經滲透了不少的銀絲，如此近的距離，羅婷看的一清二楚。
李滄雲的眼眶深陷，尖尖的鷹鉤鼻謙遜的指向地面，臉上帶著愧疚之色，道：
「婷婷，現在才告訴你真相，我知道這對你有些殘忍。但我們不得不這樣做，如果不隱藏你的身世，殘害你父母的人很有可能會對你下手……」
「至於更多的真相，萬一有一天你走進了我們這群人的世界，你會慢慢知道。雖然我希望你永遠不會有這一天，但選擇未來是你的權力，作為一個本就虧欠你許多的人，我沒有資格提出任何要求。」
「今天，我會把我名下的一切財產轉入你的賬戶，不論是房子，資產，還是研究成果和知識產權。不要問為什麼，更不要拒絕，養你的這麼多年，同樣帶給我很多成長，如果你心中有對這份養育恩情的感激，哪怕萬分之一，請接受這一切，給予我這一個贖罪的機會。」
「也許今天的要求對你並不公平，但這是我深思熟慮，無數個日夜思考做出的決定，這個自私的決定，將會帶領我從地獄升入天堂。解脫，是我李滄雲這輩子最後的要求了……」
羅婷看著李滄雲真切的訴說，一時間腦子反覆於雜亂和空白之間，一邊在思索李滄雲話中無數個字眼包含的意思，一邊出於本能渴求著背後的故事和真相，另一邊，她看著面前這個從小時候就熟悉的面孔，感覺到了一絲可憐和幾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