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醫者的壓力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子航被窗帘夾縫之中照射進來的陽光帶出了夢鄉。他見葉燁還陷在熟睡之中，便輕輕走出房間，打了個電話安排早餐。

江子航剛從服務生手中把早餐接過來，就聽到卧室里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他趕緊衝進卧室去查看情況，只見葉燁坐在床上滿頭是汗，雙手也在不斷的顫抖。

「小葉葉，你沒事吧！是不是做噩夢了？」江子航衝到葉燁身邊，雙手扶著她的雙肩，緊張的問道。

葉燁一把抱住了江子航，嘴上喃喃的問道：「子航，我是不是不配做一名醫生？」

「你當然配做一名醫生啦！而且還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醫生。怎麼會這麼問呢？！」江子航輕撫著葉燁的後背，關切的說道。

「我害得一個丈夫失去了妻子，一個孩子失去了母親。也許他說得對，我就是一個庸醫。」葉燁的手把江子航摟得更緊了。

「小葉葉，這次事件只是個意外而已，跟你做醫生的能力沒有任何關係的。」江子航感受到了葉燁身體不住的震顫，可見這次事件對她的影響是十分深遠的。

葉燁抱著江子航，半晌沒有說話。等到心緒平靜些了之後，她緩緩坐直身子，開始吐露起了自己的心聲：「長這麼大，這是我第一次在專業方面出錯。沒想到竟然就造成了這麼嚴重的後果。」

「說實話，專業上的事情沒有任何人會比你更清楚了。你仔細回想一下昨天手術的整個過程，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出任何錯誤的判斷或者操作呢？」江子航見葉燁終於開始釋放自己，心裡放心了不少。他堅信葉燁不會在操作上出現任何失誤，所以想出了這個辦法來開解葉燁。

聽了江子航的話，葉燁的腦海里開始回放昨天在產房的場景。從確診胎盤早期剝離到決定刨腹產手術，從產婦併發癲癇到對大出血的處理，她彷彿重新置身於昨天的產房之中一般，一幕幕的審核著自己的每一個操作。

葉燁默默的回想了許久之後，確定的說道：「我認為昨天的每一個步驟，都是我能想到的最正確的操作。如果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所以你就更不應該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了。小葉葉，這次的事可能是一個好醫生成長中的必經之路吧。我想醫院方面也會對這次事件做出調查的。到時候一定會更好的印證你的專業判斷。」江子航繼續開導葉燁。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話變得如此頭頭是道了。

「可終究還是有病人在我的手術台上離開了人世，留下一個剛出生就沒有了媽媽的孩子。」葉燁想到孩子今後的生活，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這世上又多了一個苦命的孩子。」江子航十分了解沒有母親的童年是什麼樣子的，所以也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沉默一陣之後，葉燁想起了醫院裡的呂揚：「我睡了多久？呂揚是不是已經醒了啊？」說完，她便坐起身來準備下床。

「你放心吧。我昨天離開的時候，已經叮囑過護士。一旦呂揚醒過來，就馬上給我打電話。所以你不用著急，先吃完早餐我們就去醫院。」江子航邊說邊拉著葉燁走去了客廳的餐桌。

兩個人剛吃了沒幾口，江子航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接起后，電話那頭傳來了茹小遇的聲音：「師哥，提醒你一下，半小時后股東大會就要開始了。」身為江子航私人助理的她對昨晚的事情還是一無所知的。

「小遇，你葉葉師姐這邊出了點事。這幾天我要陪著她，所以會議我就都不參加了。工作上的事，副總能決定的就讓他們處理。決定不了的，就去請示董事長吧。」江子航不假思索的推掉了所有公事。

「葉葉師姐出什麼事情了啊？嚴重嗎？」茹小遇聽江子航這麼一說，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說來話長，等著見面再說吧。」江子航現在並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給茹小遇講述昨天發生的所有事。

「好吧。那我今天下班之後去看看葉葉師姐。酒店的工作我會幫你妥善安排的。你就全心全意的照顧葉葉師姐吧。」茹小遇這個私人助理在工作上，是很能為江子航排憂解難的。

「謝謝你，小遇。」江子航安心的掛掉了電話。

「子航，你有工作的話就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葉燁拽了拽江子航的衣角，小聲說道。

「這幾天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陪著你。其他的事情就由它去吧。況且你的肩傷還是需要修養的。照顧呂揚的事情，就讓我來安排吧。」江子航輕撫了一下葉燁的秀髮，語重心長的說道。從一株需要愛人呵護的樹苗，長成一棵可以為愛人遮風擋雨的大樹。這應該就是男孩兒成長為男人的過程吧。

江子航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一味味的草藥，一點一點的治癒著葉燁的心傷。然而，葉燁卻不知道自己和江子航的未來該何去何從了。

病房裡，趴在病床上的呂揚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葉燁那雙月牙般的笑眼。江子航知道自己的出現只會給呂揚和葉燁之間的交流徒增壓力，所以他沒有進房，只是坐在了樓道的座椅上等候。

「葉燁，你沒受傷吧？」呂揚的記憶還停留在前一晚葉燁遇襲的時候，所以蘇醒后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他最關心的事情。

「我沒事。就是肩膀扭傷了一點而已。」葉燁輕撫了一下呂揚的手，溫柔的說道。

「在陽台外面拉扯了那麼久，你肯定傷得不輕吧？」呂揚邊說邊嘗試著用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但是卻完全發不上力氣，「我的胳膊怎麼不聽使喚了？」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之後，呂揚有些著急的問道。

「呂揚，你別急。你背部的部分肌肉和韌帶嚴重撕裂，需要一段時間的卧床休息和物理治療才能完全康復。所以你現在雙臂無力是正常的。」看著呂揚無助的樣子，葉燁有些心疼的撫摸著呂揚的後背。

「原來是這樣啊。呵，被扎了兩刀沒死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呂揚怕葉燁擔心，所以強顏歡笑的說了一句。其實他的內心是無比痛苦的。因為長時間的休養，不僅會影響他飛行小時數量的積累，而且想要再次回歸機長的崗位，還需要重新接受一系列的評估。

「你別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直到你完全康復為止的。」葉燁心裡清楚長時間的停飛對呂揚的職業生涯意味著什麼。所以即使呂揚表面上偽裝的再好，葉燁仍然能洞察到他內心的極度失落。

「真的嗎？！那我情願在病床上躺一輩子了。」呂揚聽了葉燁的話，精神面貌立刻煥然一新，臉上也露出了實實在在的笑容。在他看來，能和葉燁在一起才是自己最嚮往的事情。

「別瞎說。你一定會很快康復的。」葉燁沒想到呂揚竟然會把自己擺在他飛行事業的前面。受寵若驚之餘，心裡的壓力也更大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呂揚欣喜過後認真的說道，「你必須先把自己的肩傷養好，不然我可是不會接受你的照顧的。

「我的傷沒有大礙的，你就放心吧。」葉燁說著還輕輕的轉動了一下自己的肩關節。

「你別亂動。總之你肩膀上的紗布一天沒有除掉，我就一天不許你來照顧我。」呂揚對葉燁的細心可見一斑，即使是背身趴著，眼睛也留意到了葉燁肩膀上掩蓋在外衣下的紗布。

「好好好，都聽你的。那你這幾天怎麼辦啊？要不要先幫你找個私人陪護？」葉燁拗不過呂揚，只好答應了他的要求。對於呂揚這份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心思，葉燁總是有種被捧在手心裡當小公主的感覺。

「這些我會讓爸爸安排的。你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要養好自己的傷，以便在以後的日子裡好好照顧我，哈哈。」呂揚說完之後還忍不住笑了出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葉燁果然聽從了呂揚的話，沒有再出現在醫院裡。養傷之餘，她還在江子航的陪伴下經歷了醫院的內部調查以及法院對產婦丈夫和弟弟的審判。醫院的調查結果排除了當日手術操作失當的原因。這次的事件被定性為了意外事故，葉燁也獲准可以隨時重返工作崗位。

法院方面，由於犯罪情節惡劣，即使有葉燁和呂揚的求情，兩名被告還是得到了較重的判罰。只是可憐了那個剛出生沒幾天的嬰兒，要在沒有父母關愛的情況下成長了。

呂揚方面，航空公司對他見義勇為的行為做出了嘉獎，並且對他康復期間的工作做出了妥善的安排。公司決定送他去阿德雷德的康復中心進行物理治療和恢復。期間還可以在當地的飛行訓練學校充當模擬艙的訓練員，以保持他的飛行狀態。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這次受傷對呂揚飛行事業的影響。然而對於這樣的安排，呂揚的心裡是有些抵觸的，因為他完全不想離開這座葉燁生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