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愛我純粹

第6章 愛我純粹

第6章愛我純粹

卓悅接到孟斯年電話的時候還稍微驚訝了一下,距離他上次找她,其實還沒過去多久。她驅車來到孟斯年的住宅,孟斯年給她開門時,穿著簡單的純色家居褲和長T恤,趿著拖鞋,頭髮也沒特別梳理,髮絲自然地垂落在額間,神色慵懶,甚至有些頹然,她很少見到他如此精神不濟的樣子。

打完招呼,卓悅彎腰準備換鞋時突然聽他說:「鞋櫃里有拖鞋。」

「地上有一雙。」她隨口說。

「那是蘇格的,鞋櫃里有新的。」說著,他將大門關好。

卓悅微愣,隨即拿了雙新鞋子穿上,問:「有哪裡不舒服嗎?」

孟斯年揉了揉眉心:「最近睡眠不太好。」

甚至昨天和蘇格堆完雪人到現在,幾乎沒怎麼睡,夜半迷迷糊糊眯了沒幾分鐘,又被噩夢驚醒。

「魏瀾姍回來了?」卓悅猜測原因。

「嗯,她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說要見面,」他坐進單人沙發中,靠在靠背上,仰著頭,「我拒絕了。」

「或許見見她能解開心結呢?你們幾年沒見了?五年多了吧。」

孟斯年沒說話。

「最近有練琴嗎?」卓悅坐到他旁邊。

「嗯,狀態不太好。」

「是因為魏瀾姍回來了,所以總是想起關河嗎?」

孟斯年再次沉默。

「我還是想說,關河的死不是你的錯。」

孟斯年似乎不想討論關於關河的事,突然說:「跟你說說蘇格吧。」

卓悅並不強求,說道:「好啊,那小姑娘怎麼了?我這些日子一直在聽《山河曲》,真的很好聽。」

孟斯年想到蘇格,彎了彎嘴角笑了下:「我昨天差點兒吻她,實際上前段時間,有一次也差點兒。」

卓悅一直覺得作為心理醫生,她是十分專業稱職的,但是孟斯年說完這話,她確實又愣了一下,剛剛在門口的感覺似乎得到了證實,她問:「你喜歡她嗎?」

本以為他會一如往常,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以沉默代替,但這次,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會有衝動吻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而又丟了一個問題回來,卓悅想了想說:「有時候氣氛太好,也不是沒這種衝動。」

卓悅沒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她回到剛才的話題:「你與她應該沒有疏離感,為什麼總是『差點兒』呢?」

孟斯年想到蔡子在朋友圈發的那張照片,燈火通明的寢室樓下,年輕的男孩女孩站在矮胖的雪人旁,男孩臉上的笑容明亮耀眼。他突然說了句不相關的話:「程藍喜歡她。」

卓悅知道程藍,最近突然火起來的藍色Blue樂隊的主唱,非常有魅力的一個男孩,剛一出道就收穫大批迷妹,在舞台上隨隨便便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惹來一片尖叫聲,他不常笑,但是笑起來特別好看。

她心理診所的幾個年輕小姑娘最近總是湊在一起聊他,甚至連手機壁紙都換成了這個男孩的照片,一提起他就攔不住地捂著臉犯花痴。

卓悅看著閉目靠在沙發靠背上十分放鬆的孟斯年,溫柔地、緩慢地說:「程藍不是關河。」

半晌,孟斯年回道:「我知道。」

「蘇格呢?她喜歡程藍嗎?」卓悅又問。

孟斯年眉頭輕輕一皺:「不清楚。」說完,他手搭上額頭,接著說,「蘇格太小了,這個年齡的女孩,很輕易地喜歡一個人,也很輕易地不喜歡。」

卓悅再次愣住了,如果,她沒理解錯,孟斯年在擔心,擔心蘇格一時興起的喜歡,擔心蘇格一時興起的不喜歡。

門鈴聲讓卓悅回過神,她站起身,說:「我去吧。」

走向門口的時候,卓悅還沒從剛才的驚詫中回過神,她開始好奇這個蘇格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魏瀾姍那樣的女人都沒讓孟斯年心動過,這五年來他的圈子裡各式各樣的女孩也不曾讓他駐足……

而蘇格,做到了。

卓悅打開門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孩,女孩的頭髮利落地扎在頭頂,沒有劉海遮擋的額頭光滑飽滿,一雙又亮又靈動的眼睛看著她,小巧的鼻頭似乎因為天氣太冷而有些紅。

與女孩對視片刻,卓悅的腦中幾乎立刻蹦出兩個字——蘇格。

「孟斯年呢?」蘇格問。

卓悅回頭看了一下,說:「他在睡覺。」

其實她本意並不是想說這四個字,但是說出口就變成了這樣,連她自己都驚訝了。而眼前的女孩瞪大了眼睛,皺著眉看了她半晌。

就在卓悅想要開口補救的時候,蘇格突然轉身走了。

卓悅關上門,從玄關走進客廳,走向沙發時,她一直在回想女孩的那雙眼睛,想著女孩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想著女孩就連生氣,都很美。

「是誰?」孟斯年依舊懶洋洋地靠在沙發靠背上,問話時也沒抬頭。

卓悅還沒說話,門鈴又響了,她起身再次去開門,門口站著的還是蘇格。

似乎是熱了,她把羽絨服脫了下來拿在手裡,見開門的還是卓悅,她直截了當地問:「你是誰?」

卓悅沒正面回答。

孟斯年不是普通人,他看心理醫生的事如果傳出去,媒體指不定要如何大做文章,寫成什麼樣都有可能,所以,卓悅只說:「他的朋友。」

「什麼類型的朋友?」蘇格吃醋了。她非常確定,雖然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資格來質問眼前這個知性成熟的女人,但說出口的話,就那樣不受控制地帶了絲絲敵意和火氣。

不過是剛過了一宿,他的家裡就多了一個女人,而他,竟然在睡覺。

「你呢?你是誰?」卓悅溫和地沖她笑著,心裡卻在想:原來孟斯年喜歡這樣的女孩,乾淨清透得似乎沒沾染上世間的一點雜質,目光很純粹,有著很多人年少時都少有的——無所畏懼。

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女孩?

蘇格在她的打量下,清晰地說道:「他的女朋友。」

蘇格說完這話,就看到了卓悅身後出現的孟斯年。

孟斯年挑眉看她,蘇格並沒有被抓包后的臉紅害羞,她甚至就希望他聽到。

孟斯年見她一臉挑釁的樣子,失笑道:「誰定的?」

「我。」

「就你皮。」他伸手接過她的羽絨服,示意她進屋,「來幹嗎?」

「來看我的小雪人,」蘇格打了個哈欠,「堆雪人好累哦,昨天都沒睡好。」

「說了讓你別玩太晚。」

蘇格向里走去,經過孟斯年身邊時,頭突然一歪,抵到孟斯年胸前,撒嬌似的晃了晃:「困。」

孟斯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該。」

這不是他第一次摸她的頭髮,不過想起穗穗說的「摸頭殺」,蘇格突然愣怔一下,想著剛剛他輕輕揉自己頭髮的感覺,心臟突然變得又酥又麻,然後便軟得一塌糊塗。原來,傳說中的「摸頭殺」,殺傷力這麼大。

「怎麼了?」孟斯年問她。

「摸頭殺。」她仰著頭說。

孟斯年失笑,又揉了一下:「你就這點出息。」

蘇格不滿:「別摸了,把我的髮型弄亂了。」

孟斯年偏又故意揉了又揉。

蘇格伸手推他,隨口問他:「還有胡蘿蔔嗎?」

「你真是屬兔子的呀?」

「是樓下小雪人的鼻子沒了。」

「被哪個像你這樣的吃貨順走給啃了吧?」

「舉例子就舉例子,非得帶上我嗎?」

「我高興。」

跟在兩人身後進去的卓悅,第一次見到一向對人溫和有禮的孟斯年如此有孩子氣。她這才意識到,一直以來她見到的孟斯年,並不是他全部的樣子,也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她並不認為自己的治療起了作用,或許只是因為,他面對的人,是這個叫蘇格的女孩。

蘇格跟著孟斯年進到廚房,兩人蹲在冰箱跟前翻了半天也沒找到胡蘿蔔,蘇格感嘆道:「咱們的小雪人註定要當個殘疾人了。」

「黃瓜行嗎?」孟斯年問。

「黃瓜當鼻子好奇怪呀。」蘇格嫌棄道。

「難道胡蘿蔔不奇怪?」

「大家都用胡蘿蔔的,你堆過雪人沒有呀?」

「沒有。」

蘇格:「……你把天聊死了。」

站在廚房門口的卓悅「撲哧」笑了,兩人抬頭看她,她朝蘇格伸出手:「蘇格,你好,久仰大名。」

蘇格與她握手:「你好,這位姐姐……」

「叫我卓悅就行,很高興認識你。」她說著,看了下時間,「孟先生,我們下次再談,我先回去了。」

孟斯年說了句「好」。

卓悅笑了下,這才是他認識的孟斯年,雖禮貌,但疏離,即使他們認識了五年,他對她,可以什麼都說,卻從未有過親近感。

送走卓悅,蘇格若有所思地看著大門,孟斯年問她:「想什麼呢?」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沒有。」

孟斯年倒了杯水給蘇格,蘇格見他的穿著顯得人修長利落又舒服,她說:「我以為你這種老藝術家,在家會穿那種中間系帶的貴族睡衣,然後手裡拿著高腳杯品著紅酒聽著古典音樂,即使自己做飯,食材也都是松茸、魚子那種,再不濟就是煎牛排。」

孟斯年一下就找到重點:「老藝術家?」

「我這是對你江湖地位的肯定。」蘇格喝了口水。

「我還得謝謝你?」他雙臂環胸垂眸看她。

「不客氣。」

孟斯年氣笑了:「拿了黃瓜趕緊走。」

說話間他再次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轉身坐進沙發,揉著眉心,似乎極其疲憊。

蘇格放下杯子,有點委屈:「你都不送送我嗎?」

「我頭疼,你乖一點。」他聲音很輕,很緩。

大雪后的太京,乾淨純白,連天空和太陽都像被徹底洗過一樣,前者湛藍高遠,後者明亮溫暖,午後的陽光從大落地窗直射進來,鋪灑在沙發上,暖洋洋的一片。孟斯年就仰靠在這片明亮中,然後,突然聞到一陣熟悉的清香,隨即一隻溫熱柔軟的手覆蓋在他的額頭,他微微睜開眼睛,見逆光中的蘇格低頭看著他,眉心微皺。

「沒生病,」他低聲說,「只是沒睡好。」

「那你睡吧,小姐姐給你唱搖籃曲。」蘇格說著坐進他旁邊的沙發中,真的輕輕哼唱起來。

大概是從小學小提琴的緣故,她的音準很好,而且聲音很好聽,和她的人一樣,乾淨清新。孟斯年在她悅耳的低聲哼唱中漸漸有了困意,他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曲桑的屋檐下。

這時,清風不燥,陽光正好,格格在閣樓唱歌,音調清揚婉轉,有花香和風鈴相伴……

再醒來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他很久沒睡得這樣沉,意外的,沒有噩夢。客廳沒開燈,夕陽的火紅從窗外映進來昏暗的光,他坐起身,掃了眼房間,見蘇格蜷縮著睡在了沙發的另一頭。

屋內很熱,但她蜷縮的樣子似乎感覺很冷,孟斯年走過去發現她並沒睡著。蘇格聽到動靜仰頭看他,手捂著肚子,可憐巴巴地說:「孟叔叔我肚子疼。」

孟斯年蹲下身,問:「肚子怎麼會疼?」

蘇格:「……」

這還需要明說嗎?

兩人頓了半晌,他後知後覺地懂了:「那怎麼辦?」

「先幫我買一下大邦迪吧。」

邦迪還分大小嗎?孟斯年想了下,問:「有多大?」

蘇格:「……」感覺肚子更疼了!

「二十四厘米那麼大,」她怕他不懂,又加了句,「日用。」

客廳再次陷入沉默,孟斯年站起身,拿起柜子上的手機準備給Yoko打電話讓他送來時突然想起他人正在香港,猶豫了一下,問蘇格:「你覺得我去超市買那東西合適嗎?」

這很容易上頭條。

「誰叫你家沒有。」蘇格將頭埋在抱枕里,氣哼哼地說。

孟斯年:「……」

他家應該有嗎?

見她難受得厲害,孟斯年換了衣服,戴了鴨舌帽和口罩就出了門。

樓下不遠處有個24小時便利店,孟斯年推門進去,女售貨員正趴在櫃檯上玩手機,抬頭看了他一眼,立刻站直,微笑道:「孟先生,要買些什麼?」

孟斯年:「……」

已經武裝成這樣了還能認出來,他頓時有些絕望,只怪自己經常在這兒買東西與這個售貨員太熟。他繞過貨架,指了下她身後牆上擺著的煙:「萬寶路,爆珠那款。」

出了便利店,他回到車庫取了車打算去遠一點的超市,路上等紅燈時,他點燃了一支剛買的煙,抽了兩口突然樂了,這經歷還真新鮮,心想:養個閨女也沒這麼費勁吧。

孟斯年回到住宅時外面天已經大黑,蘇格還是他走的時候那個姿勢縮在沙發上,他看著就覺得不舒服,倒了杯熱水放到沙發旁的茶几上:「剛才藥店的人說,多喝熱水。」

「你買葯了?」

「正好路過藥店,」他將購物袋放到一旁,「起來吃藥。」

「起不來,抱抱。」她一動不動地說。

孟斯年笑了下:「都這樣了還不忘耍流氓是不是?」

蘇格也笑了笑,撐著沙發起身,見到那麼大一個購物袋:「怎麼這麼多?」

「我頂著這麼大壓力出去,」孟斯年將口罩帽子扔到桌上,「不多買點總覺得虧了。」

蘇格:「……」

孟斯年做完晚飯,蘇格吃的葯藥效已經起了作用,她好了許多,走去廚房想幫他的忙,見他正在盛粥,食慾立刻弱掉了:「我不需要松茸魚子海參鮑魚,但咱也別總喝白米粥成嗎?」

「蹭飯還敢挑三揀四。」

蘇格小聲嘀咕:「你家哪都好,就是沒好吃的,零食也沒有。」

「我做了烤和牛,這不比零食好吃?」他指了指不遠處還在工作的烤箱,「你沒聞到?」

蘇格高興了:「本來聞到香味了,但看到白米粥我以為我餓到出現幻覺了。」

孟斯年失笑,將粥遞給她:「出息。」

吃完飯孟斯年開車送蘇格回學校,車子停在她的寢室樓下,蘇格開門下車,剛邁下去的腿突然又縮了回去,她輕聲把門關好。

「怎麼了?」孟斯年問。

蘇格手指指了下寢室大門的另一邊:「我室友,等他倆親完我再過去。」

孟斯年透過車窗看過去,在兩個路燈中間的樹下,兩個人親密地抱在一起,女孩仰著頭,男孩低著頭,吻得正難捨難分。

兩人坐在密閉的車廂中,一時無言,外面那對情侶像是摸准了最近學生陸續離校人員稀少,所以在寢室樓下就這樣肆無忌憚起來。

「你考完試了嗎?」孟斯年手搭在車擋上,側頭看著她問。

「還有最後一科,過兩天考。」

「假期去哪兒?去香港嗎?」他問。

「我沒有港澳通行證,」她說,「等爺爺手術完,看他去哪兒吧。」

前段時間給老爺子辦理港澳通行證的時候,她應該跟著回去也辦一個。

外面那兩人依舊在卿卿我我,孟斯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上次與蘇格算不上吻的那個吻,那一瞬間的觸感,如今還記憶猶新。偏偏蘇格在此時小聲抱怨:「我們家穗穗真能親啊,嘴唇就這麼好吃嗎?」

孟斯年突然覺得口乾,車裡沒有放水,他順手拿起煙盒:「我可以抽嗎?」

「除非你也給我一根。」蘇格一臉嚴肅地盯著他手裡的煙。

「別想。」說話間,他抽出一根煙。

蘇格眼巴巴地看著他,決定「曲線救國」:「那我幫你咬爆珠呀,我最喜歡咬爆珠了。」

孟斯年剛想把煙塞嘴裡,聽到她的話,頓了一下,把煙換了個方向,遞到了蘇格嘴邊。蘇格以為他改了主意同意給她一根,「嘎嘣」一聲,她張嘴精準地咬爆了珠子,隨即,孟斯年毫不猶豫地將煙抽走放進自己嘴裡,低頭點燃。

蘇格:「……感覺自己像咬核桃的那個小兵。」

孟斯年好笑地糾正她:「那叫胡桃夾子。」

蘇格沒說話,因為她看到煙嘴上有她剛剛留下的口紅印記,很淡,孟斯年每抽一口都會將唇覆在上面一次,因為這個細微的發現,她的心臟突然漏跳半拍。

孟斯年開了車窗,朝外吐了口煙霧,也沒看蘇格,只說:「你室友親完了。」

蘇格扭頭看過去,見穗穗已經朝寢室樓走去,她開門下車,乖巧地與孟斯年道別:「孟叔叔再見。」

孟斯年目送蘇格走進寢室樓,這才低頭看向手裡的煙,煙嘴上的口紅印還有,他屈指摩挲了一下,彈了下煙灰,再次將煙叼進嘴裡。

蕭樹打電話過來祝他生日快樂時,他正在琴房彈琴,蕭樹打著哈欠說:「年齡大了,熬到十二點真不容易,我是不是第一個打電話來的?」

「別人上個月已經祝福過了。」

「只有我記得你農曆生日,這顯得多特別。」蕭樹說著又打了個哈欠,「睡了,明晚老地方我給你組個局慶生。」

「不去。」孟斯年說,「沒什麼好過的,你別折騰人了。」

「都已經通知完了,到時候見。」蕭樹說著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下午,孟斯年聽完藍色Blue樂隊團隊那邊彙報的年發展計劃后,與他們研究起程藍的形象定位,似乎是因為馬上要放假了,有了過年的氣息,大家都比較放鬆,樂隊經紀人半開玩笑地道:「我跟他們交代過了,以後對外說話,喜歡的歌手最好是國外的,喜歡的女生類型是善良孝順型,能說喜歡吃空心菜就不要說胡蘿蔔……」

孟斯年突然想起早上出門時樓下那個大雪人鼻子上插的那根黃瓜,也不知道蘇格什麼時候去安上的,用黃瓜做鼻子確實挺奇怪的。想到這兒,他低頭笑了下,然後說:「胡蘿蔔怎麼了,挺好,以後遇到什麼採訪可以隨便說,不用太刻意。」

「我也覺得胡蘿蔔挺好,前天蘇格和程藍堆雪人剩的胡蘿蔔都讓我啃了。」蔡子說。

經紀人翻了個白眼:「哎喲,祖宗欸,以後這種話可得少說。」

大家又是一陣鬨笑,孟斯年抬眼看向程藍,他靠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穿著休閑服,戴著鴨舌帽,沒像眾人那樣笑得爽朗,但也彎著嘴角滿含笑意,這又讓孟斯年想起了那晚的照片上他的笑容。

桌子上的手機發出「嗡嗡」兩聲,孟斯年垂眸看了眼,是蘇格發來的信息。

格格在冷宮:孟叔叔,你昨天買的葯叫什麼名?

孟斯年:還疼?

格格在冷宮:嗯……

孟斯年:在寢室?

格格在冷宮:嗯……

孟斯年拿著手機站起身,說:「程藍你們明天還要考試吧?」

眾人跟著站起來,程藍幾人點頭說是,孟斯年抬腳向外走:「回去複習吧,今天的會先到這兒。」說完,他想到什麼,回頭問,「開車來了嗎?」

「沒開,今天限號。」程藍說。

「走吧,順路捎你們。」

他們跟著孟斯年走到停車場,程藍坐到副駕駛座上,其餘三人擠到後座,幾人在孟斯年面前始終有些拘謹,程藍還好些,他系好安全帶,問道:「老闆你要去哪裡?」

「去你們學校,」他啟動車子,轉動方向盤,「去找蘇格。」

說到蘇格,蔡子立刻感慨道:「吉祥物真是深藏不露啊,小提琴拉得好不說,還會寫歌。」

孟斯年從後視鏡看他:「吉祥物?」

「嗯,她是我們的吉祥物。」蔡子說起蘇格,眼睛閃閃發光,「雖然她不像吉祥物那麼可愛,但確實給我們帶來好運啦。」

孟斯年挑眉,繼續透過後視鏡看他:「蘇格不可愛?」

「她太酷了。」蔡子說。

一旁的程藍突然輕聲說:「可愛啊。」

後面三人:「……」

當著人家叔叔的面,他就不能收斂點嗎?

「老闆,您和蘇格是親戚嗎?」聊了幾句蔡子不再拘謹,話癆本性暴露。

「不是。」

「她叫你叔叔,我還以為您真是她叔叔呢。」蔡子說。

孟斯年踩下油門:「她就是欠收拾。」

車子進了校區后他放下樂隊幾人隨即輕車熟路地開向女生寢室,到了蘇格樓下,給她發信息:下來。

蘇格以為孟斯年來給自己送葯,披了個大衣穿了雙拖鞋就下了樓,剛走到車子旁邊,孟斯年從車裡推開副駕駛的車門:「進來。」

蘇格坐進去,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伸出手攤在他眼前:「孟叔叔你真是暖男。」

蘇格說話時彎著眉眼看著他,頰邊酒窩若隱若現,俏皮可愛,可能因為身體不適,臉色有些蒼白。孟斯年邊啟動車子邊說:「帶你去醫院看看。」

蘇格一愣,立刻拒絕道:「只是那啥痛,這是正常現象。」

「以前也這麼疼嗎?」

「……也不是每次這樣。」

「如果醫生說正常我再送你回來。」

蘇格將大衣敞開,指給他看:「我大衣裡面穿的睡衣……」

孟斯年看了眼,毛茸茸的白色睡衣,和她在曲桑時穿的兔子睡衣像是同款,只是這個換成了貓咪。

她從狹窄的空間內抬了抬腿,指著腳說:「還有拖鞋。」

孟斯年垂眸看去,毛茸茸的小貓咪拖鞋,還帶著紅臉蛋。他沒說話,踩下油門朝校外開去,心道:蔡子到底從哪兒看出來蘇格不可愛的?

見他不為所動,蘇格認命地系好安全帶:「你的口罩、帽子或者墨鏡之類的還有沒有多餘的?」

「帶你去一個私人中醫醫院,沒幾個人,不會有人注意你的。」

音樂學院地處太京北外環,孟斯年駕車出了學校,沒往市中心開,依舊向北去,快到近郊的時候,他將車子拐進一個五層的白色小樓院中:「院長伯伯也是我媽媽的私人醫生,這幾年把我媽媽的身體調理得挺好,我帶你去找他看看。」

「好。」

孟斯年嘴裡的院長伯伯看起來也就五十歲出頭,見到孟斯年他驚訝了一下,隨即招呼兩人坐下:「怎麼了?是你不舒服還是這位小貓咪?」

蘇格覺得自己太過憔悴,上車前把她睡衣上自帶的貓咪帽子戴了起來,聽到院長的話,她舉了舉爪:「是本喵。」

「你哪裡不舒服呀?」院長歪頭看她,慈祥的樣子像是在哄小朋友。

「就……」蘇格正想如何措辭時,辦公室裡屋的門突然打開,一個人走出來。

「爸,今天沒預約了吧……孟斯年?」來人正是邱琳。

蘇格看看她,看看院長伯伯,似乎,長得是有點像。

「邱醫生。」孟斯年站起來與她打招呼。

蘇格想跟著起身,無奈肚子實在是不舒服,於是便沖她擺了擺手:「邱姐姐。」

邱琳見她沒什麼精神頭的樣子,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蘇格你哪裡不舒服?」

「痛經。」和女生說這事,完全沒心理負擔。

「那得調理,讓我爸跟你說說。」

邱院長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蘇格一一作答,他在本子上寫了半天,突然又問:「還是小女孩嗎?」

蘇格疑惑地看他:「難道我還是小男孩嗎?」

邱院長和邱琳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就連孟斯年都忍不住揚起嘴角,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蘇格一臉無辜,她並不懂他們在笑什麼。

邱琳走過來,趴在蘇格耳邊悄悄說了句話,蘇格眨了眨眼睛,餘光看了眼孟斯年,沖邱院長點頭:「是。」

孟斯年扭頭看她,她抿著唇,臉頰微微透著紅,不再像剛才那麼蒼白了。蘇格其實有些「小惡魔」屬性,這嬌羞的小模樣倒是少見,他覺得稀奇,蘇格竟然也會害羞。

「就是著涼了,以後注意。」最後,邱院長大筆一揮,開了幾副中藥讓蘇格回去熬。

兩人走後,邱院長看著自家女兒,可惜地道:「看來孟斯年沒機會成為我女婿了。」

「人跟我不來電。」邱琳低頭幫他收拾東西,沒什麼情緒地說。

「那個小姑娘你認識?他女朋友?」

「見過,」邱琳透過窗戶看下去,見兩人上了車,「應該不是女朋友,不過,大概快是了吧。」

喜不喜歡,有沒有那個意思,真的不用多親密,從說話語氣和眼神里完全能看得出來。

第一次見蘇格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兩人之間不一樣的氣氛。她並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所以,那之後對孟斯年存的那點心思就盡量壓了下去。

蘇格拎著葯跟著孟斯年上了車:「我覺得我要是在寢室熬藥,宿管阿姨能把我和鍋一起扔出去。」

「要不,直接吃?」孟斯年問。

「我謝謝你。」蘇格瞪他一眼。

「以後還堆雪人嗎?」孟斯年說,「玩雪玩到大半夜,你也真夠可以的。」

蘇格噘了噘嘴,沒說話。

回去的路上,孟斯年接到了蕭樹的電話,因為開著車,他直接用車子上的外放接起,蕭樹那邊很吵,他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只聽他不滿地說:「孟大老闆,一堆人就等您了,說好的慶生呢?」

「有點事。」

「你幹嗎去了?不遲到顯示不出你大牌是不是?人家華靈下了通告就趕了過來,結果主角還沒到。」

孟斯年看了看時間:「大概半個鐘頭能到。」

「成了,快來,一屋子天王天後要唱歌給你聽,這聽演唱會得多少錢啊,你還不珍惜。」蕭樹貧起來沒完,孟斯年應了聲把電話掛斷了。

車廂中又陷入安靜,蘇格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孟斯年見她不說話,問道:「還在疼?」

「我在想該送你點什麼禮物呢?」蘇格說著,拿起那袋中藥,「一點心意,不成敬意,您拿去調理調理?」

孟斯年瞥她一眼:「蘇格,你是真的皮。」

蘇格「咯咯」笑著,隨即說:「我要不要去你生日會呀?」

「不是不舒服嗎?」

她思考了一下,說:「既然知道了,不去不好吧?」

「不用當回事,我不怎麼過生日,蕭樹瞎折騰。」

「不是,我主要是想聽天王天後唱歌。」

孟斯年:「……」

蘇格再次抬起穿著小貓拖鞋的腳:「這樣去行嗎?」

他笑了下:「挺好。」

「搶盡你的風頭。」

「那你真是想多了。」

其實,很多時候孟斯年是低調內斂的,但是他骨子裡又是驕傲的,時不時流露出來那種意氣風發的自信,會讓人覺得,這個男人還是那個曾站在音樂頂端的人。

車子駛進音樂學院停到蘇格寢室樓下,蘇格再次將小貓帽子戴上,還順手揪了揪貓耳朵:「雖然我很想幫你慶祝三十歲生日,但我今天只想癱著。」

「二十九。」他抬了抬眼皮,糾正道。

「哦。」

孟斯年的電話又響了,他看了一眼,沒立刻接起,先對蘇格說道:「上樓癱著吧。」

「孟叔叔再見。」蘇格說完轉身離開,一陣寒風吹來,她攏了攏身上的大衣,隨著微涼的風,若有似無地傳來的是孟斯年低沉悅耳的聲音。

他說:「華靈,我已經在路上了。」

蘇格回到寢室發現穗穗竟然在,看了看時間,不過七點多鐘:「分手了?」

「他考完試回家了。」穗穗先沖她翻了個白眼,說完,又嘆了口氣,「男朋友走的第一天,想他。」

「你的室友拒絕了你的狗糧並踢翻了你的狗碗。」蘇格說著,還像模像樣地踢了下穗穗平時用來泡腳的木盆。

「戲精。」穗穗笑眯眯地說,「我可看到了,孟神的座駕送你回來的,你倆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蘇格將中藥扔到桌子上,「可能是我叫他孟叔叔的原因,他總把我當小孩,如果早知道我現在能這麼喜歡他,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應該嬌羞地叫他小哥哥。」

「格總您嬌羞一下我看看。」

蘇格想起今天看醫生時,邱琳趴在她耳邊問的問題,並不是十分難為情的問題,但是孟斯年的笑,讓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亂跳,那時候,大概是嬌羞的吧。

穗穗見她真的認真在思考,「撲哧」笑了:「行了,知道你不會,你的勾引計劃進行得怎麼樣了?」

「也沒怎麼樣,就暗示了幾下。」

「暗示沒用,我男朋友追我可是直接說的,我們社團聚餐的時候他借著酒勁來表白,我當時也喝了點酒,腦子一熱……」穗穗不知道想到什麼,臉頰漸漸變紅,過了半晌,她接著說,「你給他灌醉,強吻!保准一吻拿下。」

蘇格本想拉開椅子坐進去,聽到穗穗的話,她轉著眼珠想了半天:「酒這麼好嗎?」

「你多喝點就知道了。」

以前在曲桑她和爺爺喝酒,都是低度數的自釀酒,每次一兩盅,從沒喝多過。蘇格想到上樓前,華靈的那個電話,她若有所思地站在桌邊,手指無意識地一下兩下敲著桌子,隨即,她轉身將大衣里的手機拿出來,給程藍撥了個電話。

待他接起,蘇格直截了當地說:「孟斯年今天過生日,你去嗎?」

「蕭老師剛給我打完電話,我叫了車過來。」

「方便到我的寢室樓下接我一下嗎?」

「當然。」

蘇格衝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又用極快的速度化了個淡妝,將頭髮放下來打理了一下,因為一直綁著,突然解開后形成的波浪卷還挺自然。

她故意穿了件和孟斯年的墨綠色休閑棉服同色系的羊絨大衣,像是情侶裝,她心情大好地吹了聲口哨。

程藍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剛穿好那個將近八厘米高的英倫粗跟小皮鞋。

穗穗把自己的小挎包遞給她,等她挎好,邊給她噴香水邊讚歎道:「完美。」

程藍等在樓下,叫的車子已經到了,他站在車邊等蘇格走過去,紳士地幫她開了車子後座的門,隨即繞到另一邊坐進去。

蘇格拿出手機照了照自己的口紅,抿了抿嘴唇問程藍:「口紅會不會太紅?」

程藍看著她,神色莫辨,蘇格等他回答之際,卻想著——程藍的臉真的小,天生的明星。

「不會。」他說話間,看她的眼神有些閃爍。

蘇格收起手機:「那就好。」

「你化妝了。」他用的陳述語句。

蘇格點頭,玩著手機,問道:「我們用送什麼生日禮物嗎?」

「蕭老師說不用,我剛接到通知,可什麼都沒準備。」

「我也覺得你們男生過生日不怎麼收禮物的,」蘇格說著,「可是我還是準備了。」

她將手機解鎖,調出一個歌譜,衝程藍嬌俏一笑。

程藍接過手機,看了兩行譜子,極輕地哼了兩聲后,眼睛一亮:「這禮物實惠,為什麼叫《石青》?」

蘇格挑了挑眉,笑眯眯地看著他,卻沒回答,只問:「你覺得怎麼樣?」

「大手筆啊。」程藍的眼睛盯著手機屏幕移不開,「你現在的作品應該很值錢。」

「或許吧。」

之前確實有人聯繫她買作品,對方很大方,直接讓她開價。

然後,她拒絕了。

程藍看完,將手機還給蘇格,他說:「老闆一定很喜歡。」

「是嗎?你怎麼這麼確定?」

「因為我很喜歡,我們的品味應該一樣。」街邊的霓虹燈的光亮透過車窗照射進來,打在程藍臉上,斑駁閃爍,他過了良久,突然說,「樂隊的新歌一直沒定下來,格格,這個可以讓老闆給我嗎?」

蘇格歪頭看他,笑問:「你過生日還是孟斯年過生日?」

程藍也笑起來:「反正是要給歌手的。」

「孟斯年聽不聽我的還說不準呢。」蘇格靠在車窗上,想起他就有點頭疼,完全摸不准他的想法,不過,這首歌她是準備建議孟斯年給程藍的樂隊的。

「《山河曲》那首歌他不就聽你的了嗎?」

蘇格挑眉看他,詫異地道:「你知道呀?」

本以為他不知道,她打算偷偷用這首歌來補償他一下,殊不知,他知道。

程藍點頭,眼神有些閃躲,說:「當時華靈姐的經紀人找我,說華靈姐看上了《山河曲》,已經向作者開口要了,如果老闆依舊把這首歌給到我手裡,我也要拒絕。」

「啊?」蘇格驚訝地看著他。

「驚訝什麼,這不很正常嗎?」程藍心態倒是好,「有時候一首歌真的會影響一個歌手的地位的,後來華靈姐發歌了我才知道這首歌是你寫的。」

蘇格將這個消息消化了半天,實在想象不到親切的華靈會這麼直截了當地搶資源:「如果孟斯年依舊要給你,你會不會拒絕?」

程藍扯了扯嘴角,靠向椅背:「會。得罪前輩通常會死得很慘。」

蘇格:「……你可以和孟斯年說。」

「你真單純。」程藍說著,揉了揉她的頭,「你知道培養出華靈姐那種暢銷歌手需要多少心血嗎?老闆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蘇格:「……」

蘇格發現,她其實對孟斯年了解得不多,工作中的他是什麼樣的,她一點都不知道。

他們的目的地是個私人小別墅,透過鐵門能看到不算寬敞的院子里有兩棟樓,全部燈火通明。來接他們的樂隊經紀人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一雙機靈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他見到蘇格,似乎有些不滿,說話也沒背著她,直接問程藍:「私人聚會帶外人來不好吧,讓老闆怎麼看你?你現在是新人,鬧出緋聞對你前途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程藍好笑地看了眼他,隨即對蘇格說道:「我經紀人Lucas,可以叫他卡哥。卡哥,這是蘇格。」

「誰?」

「蘇格。」

卡哥在程藍肯定的眼神中,深吸一口氣,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原來是傳說中的格格小可愛呀,我還以為是程藍的哪個紅顏知己。」

蘇格:「……」

娛樂圈的人都這樣嗎?變臉變得好快。

幾人寒暄著朝別墅走去,卡哥熱情地幫蘇格開門,巴結意味十分明顯。

室內的溫度很高,夾雜著煙酒氣息的暖流撲面而來,兩人跟隨卡哥朝右邊大廳走去。進門是一個撞球桌,兩個男人在打撞球,旁邊站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女明星;左側牆邊是兩台遊戲機,和商場里投幣的差不多,有三個人擠在那裡熱火朝天地打著《拳皇》,遠處還有唱K的幾人。

房子很大,有不少的人,孟斯年坐在沙發區,男男女女圍在他周圍,他們喝著酒聊著天,時而昏暗時而閃爍的燈光下,煙霧瀰漫,乍一看過去,他還真有些紙醉金迷的紈絝子弟的樣子。

緊挨在孟斯年旁邊的華靈湊近他跟他說話,孟斯年掐著煙頭微眯著眼睛抽了一口,低頭去聽,華靈不知道說了什麼,自己先捂著嘴笑起來,特別開心的樣子,孟斯年也笑了下,煙霧后的他嘴角輕揚著。

「呀,這不是我們勢頭正猛的程藍小哥哥嗎?」一個打扮時尚的長發女孩端著酒杯停在三人前面,她笑嘻嘻地看著程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途無量。」

女孩眼神迷離,像是已經喝多了,說話間手裡的酒杯晃了晃,酒差點灑在蘇格身上,程藍扶著蘇格後退一些,問她:「小姐姐喝多了嗎?」

「沒有!」女孩不滿地瞪他,彷彿自己還能再喝三百杯。

他們這邊的動靜惹得一旁幾人看過來,有人打量完蘇格,然後走向沙發區,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一般,對眾人說:「程藍帶了個小可愛來。」

有人抬頭看過去:「誰啊?」

「女朋友唄,挺漂亮的,」那人說著順勢坐進沙發,「眼睛大大的,亮亮的,閃著光。」

因他的描述,男男女女都看過去,孟斯年就那樣毫無防備地和蘇格的視線相撞。她將頭髮放了下來,黑髮映襯下的皮膚愈發白皙,身上的大衣在視覺上顯得她高了不少。孟斯年將視線停在程藍扶著她胳膊的那隻手上,瞬間,他面無表情地別開眼,應了後面一直和他說話的女人一句什麼。

蘇格再一次覺得自己對孟斯年知之甚少,他現在蹺著腿抽著煙坐在沙發上的樣子實在陌生,渾身都散發著他平時完全沒有的危險氣質。

遠處K歌的蕭樹看到他們,走了過來:「格格竟然來了,我說打電話給你,孟公子說你不舒服沒讓我打。」

「有點著涼,好多了。」蘇格說話間,又看了眼孟斯年,見和他說話的女人又換了個風情萬種的。

程藍過去和孟斯年打招呼,蘇格沒去,房間的煙味讓她犯了煙癮,牆邊的柜子上放著幾盒煙,她抽出了一根點燃,找了個放著一個單人沙發的角落,結果剛坐下,就聽到屏風後傳來兩個女人的說話聲。

「萱姐,程藍帶來的女孩是誰?我看蕭總監對她挺熱情的。」說話的是個年輕的女孩。

「就寫《山河曲》的那個蘇格,挺有才華的小姑娘。」

萱姐是華靈的經紀人,蘇格曾聽華靈提起過,她說話聲音有點清脆。

「看起來和程藍關係不錯?」年輕的女孩說。

「小瞧Lucas了,估計沒搶到《山河曲》心裡憋了口氣,手裡有那麼個小帥哥,不用白不用。」萱姐像是刻意壓低聲音。

「你是說色誘啊……」

兩人說到這兒,心照不宣地笑起來,那女孩接著說:「Lucas剛跳槽來我們公司,大概著急想干出點成績,但他不知道靈姐和咱們老闆的關係,靈姐想要的話,那個蘇格說的也不算啊。」

「老闆似乎還是挺聽蘇格意見的,要不是蘇格,《山河曲》他就要給程藍了。」

「是嗎?」女孩頓了一下,「感覺老闆和蘇格並不熟的樣子,蘇格來了,兩人也完全沒說過話。」

「不太清楚,聽華靈說,蘇格似乎有點內向,華靈剛開始約她,她還不願意出來呢。」

「哎喲,這小孩這麼高傲?」女孩詫異道,「要不是覺得她有點才華咱靈姐能主動約她嗎?」

「別這麼說,好像華靈多有心機一樣。」萱姐糾正那女孩,「華靈可能真的想交這個朋友吧,不然直接讓她媽媽跟咱老闆他媽媽打個招呼,什麼資源拿不到。」

「嗯嗯,是我瞎說了,靈姐那麼好的人。」女孩說完可能覺得心跡還未完全表明,又道,「再說,很多人一輩子也就寫出一首好聽的歌,誰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呢,靈姐確實沒必要。」

此時,蘇格的煙也抽完了,她將煙頭按進煙灰缸,起身離開。打《拳皇》的那三人依舊玩得熱火朝天,相較於那個角落,他們似乎單純可愛得多,蘇格站在幾人身後看得津津有味。

「這誰帶來的小姑娘?」有個人發現了她,「要玩嗎?」

這個人蘇格認識,人稱「票房發動機」的一個男演員,他拉了個椅子放到旁邊,拍了拍,示意蘇格坐:「來,咱倆打一局。」

蘇格坐過去,看著屏幕上的角色:「我只會玩不知火舞。」

「瞎按唄,沒事。」

旁邊兩人好奇地湊過來看,蘇格與他就這樣PK上了。前兩個角色很快就被他打死,第三個輪到蘇格會用的不知火舞,結果,還是輕易被打到血條瞬間消失。蘇格看著屏幕上的屍體,委屈巴巴地抱怨:「這和王者峽谷里的不知火舞不一樣啊?」

三個人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人對那男演員說:「你也不憐香惜玉點,看把人家小姑娘的不知火舞打得都不知所措了。」

說完,三個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蘇格:「……」

「蘇格。」程藍從不遠處走過來,喊了她一聲。

幾人回頭看過去,見孟斯年他們都已經起身朝這邊走來,程藍對蘇格說:「走了,去吃飯了。」

蘇格站起身,看了眼走在最中間的孟斯年,他被人簇擁著,幾個人邊走邊說著什麼,他像是沒看到她,完全沒看她一眼。

蕭樹笑嘻嘻地湊過來:「你被打得不知所措了?」

蘇格:「……」就你耳朵好使!

華靈看到蘇格,立刻走了過來,挎著她的胳膊:「哎喲,格格來了,感覺好些天沒看到你了,在忙什麼?」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蘇格說。

華靈「撲哧」笑了,她看了看程藍又看了看蘇格,神秘兮兮地一笑:「就知道你倆有事,第一次看你們表演的時候就覺得很般配。」

蘇格見她沒事人一樣和程藍開玩笑,彷彿當初找程藍讓歌的人不是她。蘇格一臉嚴肅地回:「我單身。而且,爺爺和叔叔不讓我早戀。」

爺爺是她爺爺,叔叔……蘇格瞥了一眼,叔叔被人簇擁著進了餐廳。

此時,程藍朝華靈湊近些,小聲說:「哪有靈姐和老闆配呀。」

華靈捂嘴「咯咯」笑起來:「就你會說話,還有,你知道得太多了,小朋友。」

蘇格:「……」

大人的世界好複雜。

餐廳在別墅的另一邊,蘇格和程藍跟著眾人進去后,只有門邊的兩個座位了,長長的桌子另一頭,孟斯年坐在主位,他身邊是那些傳說中的天王天後。蘇格挨著程藍坐下,抬頭看向孟斯年,發現,兩人離得真夠遠的。

蘇格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塊水果后乖乖地坐在那裡玩著手機,後來他們開始倒酒的時候,蘇格跟程藍說:「不想喝怎麼辦?」

「躲去洗手間。」

蘇格:「……不能換個地方嗎?」

蕭樹見蘇格站起來,忙喊住她:「蘇格,想跑是不是?」

蘇格:「……」瞧給你機靈得!

「她不舒服。」程藍立刻說。

「哎喲喂,你倆咋回事?」蕭樹見程藍護得太過明顯,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說著,還回頭看孟斯年,「她叔,你知道咋回事不?」

那邊的孟斯年正拿起一塊比薩,眼皮也沒抬,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蘇格察覺到四周的竊竊私語,有人問這是誰,有人說「蘇格」這個名字好熟悉。她見孟斯年那冷冷淡淡的樣子,順手拿出手機將譜子發給了他,稍微放大了聲音,對他說:「孟叔叔,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生日禮物請查收。」說著,蘇格沖他晃了晃手機。

孟斯年將比薩放回盤子,不緊不慢地用餐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機,點開譜子,看了良久,後來他的左手下意識地在桌面上彈了起來,蕭樹也湊過去:「新歌嗎?白送的?」

「生日禮物有收錢的嗎?」蘇格問。

「大氣大氣。」蕭樹看完,沖她豎起一個大拇指,「果然是我看好的人!蘇格,你到底考慮好了沒有,要不要來公司?」

「具體要做什麼?」蘇格問。

「被我培養成當代著名詞曲創作人。」蕭樹說完,看了眼程藍,「不過,公司規定不可以和同公司的人談戀愛。」

蘇格看向孟斯年,後者依舊在看曲譜,她慢悠悠地說:「那算了,還是不去了吧。」

蕭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其餘的人也跟著笑,大家開始起鬨。

蘇格見眾人都看著程藍,眉頭微皺,剛要說話,孟斯年突然將手機扔到桌子上,「咣當」一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蘇格眉頭皺得更緊了:「不好嗎?」

孟斯年看向她,好半晌才說:「挺好。」

「哦。」

後來,大家都喝高了,孟斯年和程藍也喝了不少。打《拳皇》的那三個人覺得蘇格很有意思,拽著她和程藍坐成一圈打起了遊戲,正好五個人,一人捧著一個手機開五黑,男演員說:「這次還讓你用你那拿手的不知火舞。」

蘇格:「……好。」

遠處華靈和另一個女歌手霸佔了麥克風,一首接一首地唱著,因為唱功太好,絲毫不會讓人煩躁,反而很享受。

孟斯年和蕭樹玩起了斯諾克,撞球桌附近圍了好幾個人為孟斯年加油助威,蕭樹一邊打一邊罵那些人勢利眼,不尊老。

蘇格這邊打得比他們還熱鬧,關鍵時刻,那幾個人喊起來絲毫不遜色於撞球區那邊的加油助威聲。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五人打了四局贏了三局,第四局結束,蘇格揉了揉肩膀:「我去洗手間。」

路過撞球桌附近時,蕭樹也沒注意蘇格,球杆往後用力一拉,蘇格一下被他撞到一邊,而旁邊,是單人沙發,上面坐著孟斯年。

孟斯年下意識地用手接了一下,但蘇格穿著高跟鞋,重心不穩,還是結結實實地坐到了他腿上。

蘇格瞬間蒙了,意識到自己坐在哪裡后,側頭嬌俏一笑:「對不起呀孟叔叔。」

孟斯年沒說話。

蘇格收起笑容,瞪他:「別人跟你說對不起你應該說什麼呀?」

因為姿勢親密,距離過近,她回頭看他時,兩人的臉頰幾乎要貼到一起。蘇格感覺到他臉上傳來的熱量,她覺得自己臉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還不起來?」他略為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現在好了,耳邊的汗毛也豎了起來,一瞬間酥麻了全身。

蘇格怕他發現異樣,手撐著一旁的小圓桌要站起身,誰知圓桌不穩,晃蕩了一下,桌上的紅酒杯左右地搖擺了兩下「啪嗒」一聲掉落在地,蘇格隨著杯子的碎裂聲再次猛地坐到孟斯年腿上。

孟斯年極輕地悶哼了一聲,輕到只有他懷裡的蘇格聽得到,蘇格以為坐疼了他,忙回頭問:「疼?」

因為細微的摩擦,早在進來時就脫了厚外套的兩人,很輕易就察覺到什麼。

蘇格慢慢地回過頭去,拉住蕭樹伸過來的手,小心翼翼也可以說是膽戰心驚地從孟斯年身上起身。

她生命中為數不多的不知所措的時刻,這一刻,能排第一。

即使已經站起來,蘇格仍舊沒敢去看孟斯年,她蹲下身去撿破碎的紅酒杯。

孟斯年眉頭一皺,剛想阻止,便見她的手猛地一縮,手指指肚上立刻湧出血珠。此刻,孟斯年非常想凶她,平時心眼兒多得跟馬蜂窩似的,怎麼說蠢就蠢成這樣了。蕭樹順手又把她扯了起來:「笨死你得了,突然不想收你這個傻徒弟了。」

孟斯年站起身將她的手指頭抓到眼前,見冒著血珠的傷口上面有一片薄薄的碎玻璃,他輕輕地將碎玻璃給拿了下來,這讓蘇格又是下意識地一縮手,他手下用力不讓她離開,抬了抬眼皮看她,慢悠悠地說:「蠢成豬。」

蘇格本就因為他的態度不高興,這都受傷了還被他罵,她委屈地噘噘嘴:「就你聰明。」

「嗯。」他表示贊同。

蘇格再次用力,這次她成功地將手抽了出來,然後,輕啟紅唇,舌尖一卷,將那隻冒著細小血珠的手指頭捲入口腔中,孟斯年的眼神倏然變得深不可測……

她拿出手指,看了眼除了有些水漬外乾淨如初的指尖,在孟斯年眼前晃了晃:「好了。」

蘇格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有多魅惑,再一轉眼,她又是那副純真模樣。

孟斯年垂眸不再看她,他不動聲色地越過她走向撞球桌旁的蕭樹那裡:「你這一球打得夠久的,差不多得了,一直耍賴當我真看不到嗎?」

一樓的洗手間不知道被誰霸佔著半天也不出來人,蘇格詢問了別墅的工作人員後去了二樓,和熱鬧的一樓相比,二樓十分安靜。

蘇格洗完手剛一出來,便被門邊靠著的程藍嚇了一跳,他歪著頭看著蘇格笑:「不知火舞玩得不錯。」

蘇格以為他也要去洗手間,讓開了門口的路,站到另一側牆邊:「你的打野也很厲害。」

程藍聳聳肩,突然問:「格格,為什麼不跟著蕭老師做音樂?很多人求都求不來這個機會。」

蘇格眨著眼睛看著他,說:「因為他們不讓同公司的談戀愛呀。」

程藍的神色突然變得玩味,他笑起來,抬腳走到蘇格面前,雙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就這樣自然又迅速地將她圈在了懷中,他說:「我知道,但是我就想聽你親口對我說。」

蘇格皺眉,推了一下他,沒推開,見他的樣子,她突然想起萱姐她們說的話,說:「程藍,他們說你為了從我這兒得到曲子使美男計色誘我。」

程藍微愣,隨即笑意更濃:「你信嗎?我喜歡你的時候哪知道你會寫歌呀。」

說著,程藍一手扶著她的下巴,低頭便要親過去。

蘇格忙扭開頭,冷聲說:「程藍,你敢親我我就不把新歌給你了。」

程藍依舊笑著,他其實並不是一個愛笑的人,蘇格覺得他將他以前的所有笑容都攢在今天笑完了。程藍說:「比起要你的歌,我更想吻你。」

見他再次低頭,蘇格再次扭開頭,剛想抬起腳踢他,突然聽到孟斯年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他說:「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要去洗手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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億萬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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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愛我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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