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
NO.11感覺自己是一切的主宰
第一章
心理諮詢中心是一個容易產生故事的地方,因為來這裡的人,大多心理略微有些非正常或者說是偏執,所以看待問題或者事件,就跟正常人不同。基於此,一些對正常人來說的不可能,在他們眼中往往就是可能。
操控世界,主宰一切,這隻有神才能達到的境界,正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然而在某些心理障礙患者看來完全可行,並且已經實施了N多次,比如,田大奇案例就是這類的典型。
如果是喜歡獵奇方面的人,估計一看到這個名字就會想起多年前他那些「神奇事件」,其實早在他的事情被人廣為津津樂道之前我就跟他見過——他曾經來到我們諮詢室跟我聊了聊理想,聊了聊人生,然後就走了。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心理諮詢,有很多人心裡有些話,壓抑在心中許久,但又不方便跟親人或朋友說,因此會專門找些不相干的人來敘說,說完了也就好了。
第一次見面,我對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只記得他問過我這麼一句話:「如果讓你擁有所有的一切,但是你的一言一行都跟你內心真實想法相反,你願意嗎?」
我當時笑著回答說:「最好是兩者兼之,既可以擁有一切,又可以隨心而行,不然的話,心裡肯定不開心,哪怕打個對摺都成。」
田大奇聽完后,陷入了深思,半晌后,他跟我道了一聲謝,然後起身告辭了。
沒過多久,我就將他忘了,可是誰知道再見到他時,他讓我無比的驚訝。
那天比較清閑,我跑到張哥辦公室跟他玩跳棋,正殺到難解難分之際,突然聽到門外嘈雜起來,我和張哥開門就見到同事們都紛紛往外走,正巧這時阿怡經過,我拉住她問:「美女,怎麼啦?」
阿怡說:「聽說前面不遠的大樓上有人鬧跳樓,大家正趕過去看。」
「我去,你們也太八卦了吧。」我有些不屑地說。
張哥似乎很有興趣,拉著我說:「子瑜,咱們也去看看。」
他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好意思拒絕,於是跟他隨著大流下了樓,來到了事發地點,果然看見樓頂上徘徊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他躍躍欲試地在安全護欄上來回晃悠,旁邊有幾個保安模樣的人像是在勸說,樓下則聚集著一群起鬨的圍觀者。
保安們勸了半天,樓上的男子依然還在安全護欄上徘徊著,似乎更加躍躍欲試。我定睛端詳了他好幾遍,覺得這個男子似曾相識,但是叫什麼名字卻忘記了。
雖然我不是非常有正義感的人,但是眼睜睜看著別人跳樓而置身事外,這不是我做人的宗旨。我扯著嗓門高喊著開導的話,不知道是不是樓層過高的緣故,還是男子壓根就當作耳旁風,根本不為所動。
我焦急地心想要不自己上去好生跟他說說,我這張嘴巴向來有的說,說不定能將他忽悠下來。這時,警車呼嘯而來,幾個警察從車上跳了下來,急匆匆地往這裡趕來。
見狀,我暗自鬆了一口氣。然而就在此刻,樓上那個男子突然張開了他的雙臂,像只老鷹一樣奮勇地飛了下來。
「啊!」樓下一陣噓聲,誰都沒想到他真跳了,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像一攤爛泥一樣摔了下來,可是等大家的口都還沒合攏的時候,現場發生了一個電影里才會出現的逆轉結局:就在年輕男子即將墜地的那一刻,旁邊的拐彎處突然竄出個提著一個偌大黑袋子的奔跑的中年男子,年輕男子不偏不歪地正好墜落到他的身上,這名中年男子當場被壓成了肉餅,腦漿濺了一地,而那位跳樓自殺的年輕男子卻除了「哎喲」一聲大叫,然後地上滾了幾圈后慢慢摸著頭站了起來,看起來倒是安然無恙。
近距離好生看了看這名男子,我終於想起他是誰了——他就是幾個月前曾來過諮詢室的田大奇!
然而觀眾還沒來得及為這樣不知道是慘劇還是喜劇的局面確定好自己應該流露出的表情,情況再度發生巨大變化,樓房的拐彎處出現了幾個跑得氣喘吁吁的警察。
離田大奇跳樓不到十秒的工夫,難道超人來客串110的角色了嗎?卻見警察急匆匆地趕到現場,一把抓住田大奇的手連聲稱謝。
這時圍觀的人群才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交頭接耳聲。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原來那名被壓死的中年男人剛剛在附近的銀行搶劫,並持槍殺了兩個人質,警察們已經追了好幾條街,最後將他逼到了這裡,不想被跳樓的田大奇誤打誤撞「正了法」。
看到這樣的景象,我不由得啞笑,暗嘆這世界真是什麼怪事都有!我見田大奇耷拉著腦袋站在那裡,像誰都欠他錢不還似的一臉苦相,卻沒有大驚嚇之後應該有的失魂落魄,正想上前問他究竟遇到什麼事了,為何要如此想不開?這時警察好像有話問他,拉著他上了警車,看來是去警局做筆錄了吧。
我聳了聳肩,沒多想就走了。在回諮詢中心的路上,我跟張哥說起幾個月前田大奇來我們諮詢中心的事。
聽了之後,張哥問我:「除了閑聊之外,他沒跟你再說點其他的了嗎?」
「沒有。」
「他那句『如果讓你擁有所有的一切,但是你的一言一行都跟你內心真實想法相反』倒是值得揣摩。他似乎正在做著違背心意的事情,但得到的收益很大。」
「是啊,不會是幹了什麼壞事吧?」
「從字面理解上來看,似乎不是。」張哥攤手說,「算了,別瞎想了,警察已經帶他問話去了,我想如果他真有什麼如鯁在喉的話,在警察面前他應該不會再隱瞞。」
我想想也是,可是怎麼也沒料到,沒過幾天,我又遇著了田大奇,而當時他也正是要去尋死!
第二章
這天,我外出家訪某患者,忙完后開車回諮詢室,車到立交橋的時候,透過擋風玻璃,無意間我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個男子正翻身越過橋欄杆,定睛一看,我差點大叫起來,他赫然就是上次跳樓壓死搶匪的田大奇!
我當即將車停在一邊,起身探頭,只見田大奇雙手鬆開欄杆,然後決然地跳向了下面的馬路上。立交橋是一個重要的交通中樞地段,這裡車來車往頗多,光天化日之下,他這麼一搞,前方專心駕駛的司機頓時慌了神,跑在最前面的那輛小型集裝車顯然是一個狠命剎車,接著方向盤一打,這樣慌亂的操作導致的結局就是車子「轟」的一聲撞向了橋下,車頭當即被撞了個稀巴爛。
而跳橋的田大奇卻剛好落在這輛車側後方一個車位的大卡車上,摔在一堆蔬菜上,看樣子是沒什麼大礙。這時馬路上所有的車都停了下來,好在後面的車輛跟得不是太快,這才避免了連環撞車的慘劇。
田大奇似乎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等情形,微微一愣,隨後跳下車立馬想開溜,但被四周圍過來的群眾堵在了原地。很快警察就過來了,經過現場檢驗,小型集裝車的司機和副駕駛早已死去,田大奇被戴上了手銬推進了警車。
本來事情到了這裡該告一段落了,然而生活真是一出充滿狗血的電視劇,正當警察指揮拖車想將這撞毀的集裝車拖走的時候,突然集裝箱後面響起了一陣「砰砰」聲,似乎裡面有人,將反鎖的車廂打開一看,發現裡面躺著一個女人,一個被五花大綁、嘴上貼著膠布,且被撞得頭破血流的女人。警察忙上車將女人解救出來,仔細詢問緣由。
女人的口供讓警察和在場的圍觀者為之嘩然,原來這個女人是北京某著名富豪的獨生女,她今天出外遊玩,路過一條小巷卻被兩個男子綁架,顯然是已經圖謀已久,尾隨至此,然後想把女子轉移到安全地方后找富豪索要贖金,不料車到了立交橋,被要尋死的田大奇「攔截」了下來。
照這麼說來,田大奇豈不是幹了一件「英勇」的壯舉!經過指認,橫死的小型集裝車司機和副駕駛就是劫匪,於是事情由於女人的出現發生了戲劇性地轉變,顯然田大奇又一次充當了英雄,雖然這過程很尷尬。
目睹這一切,我再次無語了。田大奇一直沉默不語,案發後,不管是圍觀者指責他還是警察詢問他,他都沒吭聲,只是一直緊皺著眉頭,耷拉著腦袋,看著腳尖。在警察將他帶走之時,我曾嘗試跟他搭訕,但他似乎沒有認出我來,並沒有搭理我。
上次「跳樓自殺壓死搶匪」,這次「跳橋自殺逼死綁匪」,直覺告訴我,田大奇身上隱藏著某些秘密。
我開始回想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情形,那時的他穿著西服,戴著領帶,腳上穿著一雙鋥亮的皮鞋,隨手提著一個公文包,看上去乾淨整潔。他雖然沒有告知他的職業,但是從他的裝扮來看,不是房地產銷售人員,就是個賣保險的。
與我聊天的時候,眉頭雖然一直都微微有些皺,但是他思維清晰,心態積極,這才剛剛過了沒幾個月,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讓他如此絕望,竟然三番五次地想要自殺?
跟他有了這兩次的「巧遇」,讓我對他的事產生了濃烈的興趣,我開始留心注意本市報紙「社會版」的報道,我相信田大奇的兩次「義舉」早已吸引了大批記者。
果然,第二天,關於田大奇的奇事就佔據了各大報刊雜誌的社會版面,其中本市最大的都市報上面,不僅報道了發生在田大奇身上的奇事,深挖出他賣保險的職業、老家籍貫,來北京已有六年之久,有個相戀多年的女友,但已分手等信息,還報道了針對這兩件事警察對於田大奇的處理:給予田大奇免予刑事和民事起訴。另外記者深度採訪了田大奇的鄰居,根據這些口述,爆料了更多田大奇的「神奇事件」:
住在田大奇樓下的劉大媽說,前幾天她去公園練腰鼓,小孫子在家無聊玩起打火機,不小心將地毯燒起來了,整棟樓都沒啥人,眼看火勢不可收拾,田大奇神奇出現,及時滅了火。事後問本該在公司上班的他,怎麼會那麼巧回來救火。結果他閃爍其詞地說他那天睡過頭了,沒去上班,下樓吃飯的時候,正好看見樓道里有房間冒出火煙。
住在田大奇隔壁的趙大嬸說,三天前他們這棟公寓半夜突然停電了,大家紛紛出來查看,卻意外在外牆上發現兩個正尷尬攀爬在二樓與三樓之間的小偷,後來經過調查發現,整棟公寓之所以會停電是因為田大奇在配電房亂搞造成的,問他為什麼去配電房,他也是語焉不詳。
保安老胡說,他前些日子也看見田大奇做了一件驚人的事情。那天下午,老胡換班回家,路過街尾那個人工湖的時候,看見田大奇渾身濕淋淋地從湖中上來,旁邊還躺著一個不停地吐水的小孩,按說小孩逃課跑來溜冰,結果掉進了湖水裡的事也時有發生,但怎麼就運氣那麼好,偏偏碰到田大奇路過,不然這小孩估計是懸了。
大家議論紛紛,推測他是不是有超能力或者壓根就是個外星人。看到這些報道,我的好奇心越發旺盛。如果之前這些巧合的事讓我覺得挺有意思,那麼現在田大奇這個人更讓我感興趣。按照我親眼見到他的那兩件事來推斷,這些事似乎不只是巧合那麼簡單。
田大奇作為事件的主角,和常人相異的反應也很值得玩味。難道他有特異功能?或者能預知未來?理智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不是,目前發生的一切該如何解釋?我突然想起他跟我第一次見面臨走之時問我的那句話「如果讓你擁有所有的一切……」莫非這句話暗藏深意?
田大奇第一次來我們諮詢中心並沒有留下電話和地址,我見報道上田大奇所住的小區,就在我們諮詢中心不遠處,當天下午,強大的好奇心驅使我去了那個小區,門是找到了,但是不見他人,他的鄰居見了我,以為我是記者,拉著我,稀里嘩啦地又說了一通田大奇的「神奇事件」,我也趁機安插眼線,拜託住在田大奇隔壁的趙大嬸,如果田大奇回來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趙大嬸的電話,但當我趕過去的時候,田大奇卻出門了,我根據趙大嬸說的方向,開車一路追趕,不一會兒就看到了田大奇的身影。
我本想趕上去直接問問他,臨下車時,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麼一個神奇人物,如果我跟蹤他一天,會不會又有新的「神奇事件」出現呢?我關上了車門,開始慢慢跟蹤他。
我在遠處看著他提著一個公文包面無表情地在大街上急匆匆地走著,難得看到他這副普通小白領的形象,讓我從跟蹤中得到了快樂。
然而極其讓我震驚的是,本來想看他笨拙地談業務然後被拒絕的糗樣,已經是提前列入我的跟蹤樂趣之一,但大跌眼鏡的是,他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地胡亂拉些客戶就開始談,可不管再不靠譜的客戶,和他談后的結果一定是掏出筆來或者爽快或者遲疑地簽字埋單!
難道他會讀心術?能操縱別人的意識?等等,這不是在拍美劇《Heros》啊!好吧,在這些奇怪的事面前我暫時低頭,承認超能力的存在,可之前他身上的大多數事情和操作思維也不沾邊啊。
那麼,這些事一定有共同點!沿著這個思路,我開始飛速串聯這些事,突然就像動畫片里的那樣,一道閃光在我的腦子裡閃現:運氣!
沒錯,從頭到尾,這些事都可以歸結為好運氣!不管遇到什麼麻煩,總能讓他逢凶化吉。我很興奮,認為我離真相已經只是一步之遙,不過還是理智地剋制住了,我要繼續證明我的猜測!
接下來我繼續悄悄觀察著他的生活,他做的一切都印證了這是個好運氣的男人,我這樣的平凡人和他比起來真的會讓人氣死:
跟著他走到一個陌生的片區,看著他莫名其妙地就順利談成兩筆生意,吃午飯時他放著環境不錯的飯館不去,卻偏偏進了旁邊一個又臟又簡陋的排檔。我邊嘲笑他的審美常識邊進了那個「高檔餐廳」,過了半小時,我苦著臉出來時,滿腦子都是「他為什麼會知道這裡的飯菜很難吃?」的疑問。
還有,回程的路上明明有直達的班車,但是他偏偏走了一條又繞路又要換乘的路線。我已經習慣性地對他的反常行為進行留意,所以很快我就從手機上找到最新的網路信息:之前那條路突然出現重大車禍,整條路都被塞得滿滿的,現在交通完全癱瘓……
好吧,我已經無力吐槽了,田大奇,這個神奇的男子。他的好運氣到底是怎麼來的?天賦異稟還是身懷寶物?別誤會,我沒有邪念,我只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這和我是不是心理諮詢師沒什麼關係。所以我決定不再玩跟蹤的把戲,直接找上他,開門見山地詢問他。
我本來猜測,當他看到我如此唐突地找上他,詢問他那些神奇的事件,一定會像驅趕那些記者一樣,厭煩地把門關上,連一句話都懶得和我講。不過當我敲開門時,他卻露出了一絲值得玩味的笑容。
打開門的動作應該是表示歡迎進來吧?我也這樣理解的,不過他緊接著的一句話,讓我又鬱悶起來。他說:「歐陽醫生,我其實不想讓你進來。」
……
田大奇,這個命中好運的男子,的確有著與眾不同的能力,但卻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們的對話坦誠得出乎意料。當我像一個狂熱的粉絲那樣,用崇敬和敬畏的心情,敘述了我對他超能力的猜測后,他笑得很開心,簡直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對此我表示理解,換了別人對我這樣說,我也會覺得很搞笑吧。
不過他的笑聲和眼淚卻沒有很快停止,漸漸地笑聲變成了嗚咽,又漸漸地變成了號啕大哭,他就在我面前像個孩子一樣大哭了起來,哭聲中包含著無窮的委屈和絕望,讓我都能感覺到一股難以言說的悲傷,似乎能感覺到他身上背負了什麼難以承受的難處,讓我毫無由來地升起一股同情。
我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後來。
田大奇確實獲得了一種奇異的能力,這種能力叫作選擇。
第三章
選擇是超能力?!是不是很難理解?
我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也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不過從他的敘述中我很快知道這種能力的可怕。
簡單地說,他面對選擇時,自己內心的真正決定都是錯的,而另一個選項一定是正確的。
開始的時候,他和所有的人都認為是自己很倒霉,考試時拿不準的選擇題一定猜不準正確答案;去食堂打飯時,等排到窗前想吃的菜一定剛剛賣完;買哪只股票,哪只股票就一定會狂跌不止;猶豫不決下買的手機很快就出現問題。
當這樣的事情變成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時,他似乎感覺,自己人生道路的前方,只寫著「廢柴」兩個大字。
「你信命嗎?」田大奇問我。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自言自語地接道,「這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能不信命呢?」
於是,他準備接受這個現實,接受自己是個倒霉蛋的慘淡現實。得知他的想法,相戀多年的女友卻哈哈大笑,開玩笑地說:「如果你真的所有的選擇都是錯的,那不如你按照與心裡真實的想法相反的去做,不就好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首先去了一家電子遊戲室,坐在蘋果機前,顫抖著投進了幾枚硬幣,開始賭大小。兩小時后,10元錢買的硬幣換成了3000元錢。他意識到,他的人生將開始新的篇章。
開始的時候,這個能力很不容易操作。不過田大奇經過不停地訓練,開始逐漸熟練,漸漸地將自己的感性的本心選擇和理性的準確選擇區分開來。利用這種能力,他有了操縱世界的幻覺,感覺自己是一切的主宰。
「主宰,或者先知。你能體會這種感覺嗎?」田大奇又停下來開始問我。
好像他這次真的等我回答,我思考後冷靜地告訴他:「可能會有,但這種所有的選擇都必須和自己本意相反的生活,久了應該會讓人發瘋吧?壓抑,又得不到發泄,難道你自殺也是因為這個?」
他似乎在回憶什麼,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神情,良久后才緩緩開口:「男人尤其是一個小有成功的男人,會面臨很多誘惑,特別是關於女人方面。而當有誘惑時,就會有選擇……從那時起,我才發現自己以為的美夢,其實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就這樣,雖然心底極愛女友,但他還是主動分手了。很俗爛的劇情,我撇撇嘴,聽他繼續講下去。從這以後,失去女友的痛苦讓他本來就很糾結的內心更加糾結。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決定去他媽的,哪怕再回到倒霉蛋的生活軌跡狀態中去,也要把女友找回來。因為,至少在鬱悶中,回到家還會有個人笑著說:「你這個倒霉的傢伙,今天又怎麼了?」
兩人和好了,田大奇很開心。不過只開心了不到一個月,當女友心平氣和地說自己愛上了其他人時,他的心如墜深淵。
不是初戀的少年第一次體會到愛情離去時的殘酷那種痛苦,而是他明白,自己已經無法逃脫命運的圈套,選擇的能力帶給他的,一定是詛咒。
「不應該這樣……」我有氣無力地勸他,說實話面對這麼慘的事情,我突然一時語塞,找不到什麼詞語來安慰……
「呵呵,你誤會了。這幾次的自殺未遂,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既然命中注定如此,那我就只好這樣扭曲地活下去吧,也許我很快就會習慣,這樣不就好了嗎?不知為什麼,我今天會選擇對你說這些,也許憋在心裡太久了吧。現在都說出來了,我心裡輕鬆了許多。就讓今天做一個分界線吧,以前感性的我、多愁善感的我不在了,堅強的、冷漠的、理性的我,會好好活下去。」
面對戲劇化的場面,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不過看著他很堅定的表情,我想這也許是好事吧。「不如以後開個股票諮詢工作室?」我打趣道。
「嗯,不錯的主意。不過我原先想的是找個公司做銷售。」
「就像你之前那樣?看著最不靠譜的客戶,然後硬著頭皮上去問?」
「哈哈,是很無趣啊,那……呃,不如自己開個公司,選擇新產品代理?」
「你有沒有想過搞點高雅的事啊,比如藝術品收藏鑒定之類?」
「好啊,有機會一定要試試。」
……
聊天進入幼兒園小朋友式的天真狂想,外人聽到了一定會覺得這是兩個白痴,但只有我們知道這都是舉手可得的現實。我們聊得很開心,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失去知覺的……
醒過來后,映入眼帘的是張哥那張焦灼的臉,我很茫然地打量著周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醫院病床上。
張哥見我醒來高興地說:「小子,你終於醒了啊,嚇死我啦!」
「張哥,我怎麼會在醫院裡啊?」我一臉蒙圈。
「你是不是去找田大奇了?」
「是的,我在他家聊得還挺開心的,怎麼一下子就到醫院了呢?我是出什麼事了嗎?他人呢?」
「田大奇家裡的煤氣線路老化,發生煤氣泄漏,你倆雙雙中招。若不是隔壁鄰居聞到了煤氣味,恐怕你這條小命也沒了!」
我心頭一緊,追問道:「張哥你說『也沒了』,意思是說田大奇……」
「嗯,你命大被搶救過來了,而田大奇他……他死了。」張哥點點頭,悲傷地說。
「唉,看來命運跟他開了個玩笑,他想死的時候,三番五次死不了,不想死的時候卻真的死了!」我癱倒在病床上,忍不住感嘆起來。
張哥問:「小子,你沒事幹嗎找田大奇去啊?」
「最近不是到處都是關於他的『神奇事件』新聞嘛,我覺得很好奇,這兩天偷偷跟蹤了他一下,發現這人果然非常不同,似乎真的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我於是將連日來跟蹤田大奇發現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張哥。
「我就說這兩天看不到你人影呢,原來是調查這事去了,我真服你了,虧你自己還是見習心理諮詢師呢,田大奇很顯然是得了嚴重的『選擇性恐懼症』,由於嚴重缺乏自立意識,極度的不自信和逃避責任的心理,致使他面對選擇時,糾結不已,其實以他的心態,不管選哪個他都不會滿意。」張哥搖著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嘟囔著說:「可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確實很神奇啊?!」
「唉,我的寶貝徒弟啊,你啥時候才能不這麼天真呢?!至於一系列由於田大奇選擇造成的『奇迹』,純屬巧合使然啊。他的選擇與選擇后發生的一切,雖然有一定的聯繫,但不是必然的,拿他最典型的『跳樓自殺壓死搶匪』和『跳橋自殺逼死綁匪』來說,如果這兩件奇事換作是別人,大家一定覺得是巧合,那為什麼發生在田大奇身上卻成了神奇事件呢,原因是通過挖掘田大奇,發現他身上還有許多類似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這麼多奇事堆砌在一起,讓田大奇充滿了神秘色彩。」張哥苦笑著說,「其實這裡面有個誤區,那就是在田大奇身上存在許多由於他的選擇,實際上並未發生任何奇異事件的事情,之所以大家忽略了這一點,是因為我們對外界的感知是有選擇的,符合我們心態的,我們記住了,更多不符合我們心態的被我們忘記了。你還記得張庭庭那件事嗎?」
「記得,張庭庭那件事就是說她擁有預言死亡的能力。」
「嗯哪,當時你不但舉了一個算命先生的例子,還總結性地說過『我們往往會輕易地忘掉一百次失敗的預言,卻津津樂道偶然的一次成功』,咋在田大奇這件事上就犯迷糊了呢?!」
我冷靜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張哥見我不吭聲,於是繼續說:「田大奇這事其實也是同理的,相當數量的巧合事件都可由此得到解釋。不過你犯迷糊也屬於正常,之前只是聽別人這麼說,自己並非當事人,就好比坐著不知站著腰痛,現在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了,一時蒙圈,失去理智也是說得過去咯。」
「有道理。」我重重地點點頭,徹底被張哥說服了。
張哥拍了拍我的手,笑嘻嘻地說:「小子,你還嫩著呢,以後還會遇到更離奇詭異的事件呢,遇事別著急下結論,先多觀察觀察,懂了不?」
「懂啦,以後還望張哥多多提攜啊!」
「這是必須的!」
我身子並無大礙,在醫院裡休養了幾天就出院了,遺憾的是,田大奇出事後,他的家人火速處理了他的後事,當時我卧病在床,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