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

第十四章《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

NO.13一個身體里住著三個靈魂

第一章

多重人格,即分裂性認同障礙。正常來說,一個人不管在任何時候都只有一個人格身份,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有些人會在不同的時期裂變成不同的人格身份。我現在要講的是此類的典型,並且還是一個非常罕見的案例。

曾經有一陣子,張哥老不在辦公室,頻頻外出,給他打電話,卻時常打不通,就算通了,也是很匆忙地聊了幾句后就掛了電話。我問安翠芳,她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好不容易逮住了回辦公室拿資料的他,一把拉住他說:「最近你咋回事,莫非有新歡了,為什麼老見不到你啊?」

「喲,小子,哥我幾天不在,想我了吧。」張哥嘿嘿笑著說。

我笑罵說:「想你妹,老實交代,最近忙啥呢?整天不見蹤影!」

「不可說,不可說。」他還故作神秘樣,氣得我想掐死他。

「我去,還這麼神秘,是不是有個很大的心理案件啊?快告訴我。」我猜肯定有什麼大案件。

「是的,不過告訴你是有條件的!」張哥瞟了我一眼,嘴角開始上揚。

「啥條件?」說完后,我就開始後悔了!

張哥奸笑說:「一個月早餐,你親手做的。」

「我去,又來,今年我已經被你敲了大半年的竹杠了。大哥,你能不能換個條件啊?」又是早餐,我真想抽他。

「可以,從明天開始你搬到我那裡住,幫我打掃衛生,洗衣做飯半個月如何?」張哥笑得更邪惡了。

「我去,你現在當我是你媽啊?!好吧,一個月早餐,快說!」二選一還是早餐划算,我同意幫他帶一個月的早餐。

「嘿,看在你如此誠心的份兒上,好吧,哥哥我告訴你。」張哥油嘴滑舌地說,「前陣子發生的那起連環殺人案,你還記得吧。」

「知道啊,兇手不是已經投案自首了嗎?聽說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是的,警方邀請我們正在研究這名犯罪嫌疑人。」

「研究?為什麼要研究?不就是精神分裂嗎?」我心一動說,「莫非犯罪嫌疑人患的不是常見的精神分裂?」

「是的!」

「快跟我說說。」

「我現在急著要趕去精神病院呢,你要不跟我一起去?」說著,張哥遞給我一個檔案袋說,「這是犯罪嫌疑人的日記殘片和警方提供的刑偵記錄,你可以在路上看。」

「好啊。」我接過檔案袋,跟著張哥前往精神病院。

在車上,我打開了檔案袋,裡面有一些大腦CT片、病例記錄以及日記殘片和刑偵筆錄等複印件。我迫不及待地抽出日記殘片和刑偵筆記,快速地看了起來:

9月1日晴

坐上廣州飛往北京的直航飛機,我剛閉上眼睛一小會兒就被人搖醒,實在是令我很惱火,剛要發怒,那個上飛機時引導我入座的空中小姐說:「先生,您該下飛機了。」

「你在開玩笑吧?我剛上飛機!」

「先生,我們已經抵達北京首都國際機場了。乘客都已經走了,就剩您了。」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種忽然見到外星人時的奇異目光。

我伸長脖子越過座椅靠背四下張望了一番。果然,除了不遠處有一個正在整理垃圾的空姐之外,一個乘客也沒有。我匆匆下飛機的時候,聽到她正在背後跟那個搞衛生的空姐嘀咕著什麼。

擠上回家的公共汽車,我一手拽著拉手,一隻胳膊夾著公文包,搖搖晃晃間,我想偷空再睡會兒,卻被面前坐著的一對狗男女打攪了我的眼睛。

那滿臉鬍子拉碴的男子的嘴似乎長在了長發女的耳朵上,嘰嘰歪歪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長發女只是一個勁在笑,烏黑的秀髮像隨風柳葉一樣輕撩著男子的臉頰。忽然那笑聲變成了「哦、哦!啊、哈!」的呻吟聲,彷彿很是享受。

我定睛再看,頓時背上冒出一溜冷汗!那胡楂男正在一點點咬長發女的耳朵!咬著咬著還使勁往外扯,整個耳朵連皮帶肉被扯了下來,原來耳朵的位置只剩下一個醬紅色的血窟窿。

外翻的臉皮往下耷拉著,滴著血,裡面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長發女緊閉著眼張著大嘴渾身在抽搐,似乎想叫又叫不出聲來。

胡楂男很享受地在咀嚼著,發出咔咔的咬脆骨的聲音,忽然齒間擠出一條細血柱直向我腰間射過來!我想躲幾乎不可能,因為車上左左右右擠滿了人。眼看著血飛濺到了我的褲子上。

「你們、你們……」我左右扭頭驚慌地望向身邊的其他乘客,希望尋求到幫助。

車上有人在咬人!在吃人哪!我真想大聲叫喊,可車上的乘客們要麼閉著眼打著盹,要麼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移動的街景,個個都在隨著車的起伏前後左右地搖晃著。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有人在咬人?!

我再扭頭看時,胡楂男已經吃完了那隻耳朵,更可怕的是似乎發現了我,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露出白森森帶血的牙!我立即渾身一哆嗦,緊緊將公文包摟在了懷裡,隨時做好反抗的準備。然而胡楂男並沒有向我進攻,而是扭過頭,滿是鮮血的嘴又繼續堵在了長發女耳朵位置的那個血窟窿上,彷彿在耳語一般。可是我看得很清楚,胡楂男那是正在……他正在……

我胃裡一陣翻騰,直想吐。車一到站,我就瘋狂地擠下了車,弓著腰在路沿上乾咳著、大口喘著氣。

大白天公共汽車上怎麼會有這種事?!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但這的的確確不是在拍戲,它就活生生地發生在我眼皮底下!我都快瘋了!這是什麼世道!

回到家,掏出鑰匙開門時,我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安慰可能是自己工作太疲勞,當時有點眼花看錯了,只是幻覺而已,要不怎麼可能面對那血淋淋的場面整車人都沒反應?怎麼可能有人吃人的事呢?那都是電視電影里瞎扯的。

我倒了杯水,躺倒在沙發里,眯了一小會兒。然後翻看著擺在桌上這些天來塞滿郵箱的那些信件。照例都是些廣告之類的垃圾郵件。我正要匯攏來一把扯碎扔進紙簍里,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有一張信封上赫然寫著我的名字——廣告信通常是不會有收件人姓名的。

我拿起來仔細一看,的的確確是我的名字——李大偉。可奇怪的是,上面除了我的名字外,既沒有收件人地址,也沒有寄信人地址,甚至連郵戳都沒有。

我很好奇地飛快打開信封,抽出的是一張便條似的紙。只見上面貼著幾行大概從報刊雜誌上剪下來的字:「斬碎胡楂男,姦殺長發女,得獎金一萬元。否則,罰!」

看完這幾行字,我立刻感到頭皮發麻,雙手發抖,便條信幾乎從我手裡飛出去。我愣了半晌,突然從沙發里蹦了起來,沖向房門,反鎖、插上門閂、用凳子頂上。然後牢牢關上窗,拉上窗帘!所有的煤氣閥門、衛生間熱水器水龍頭全被我死死擰緊,房間所有的燈全部關閉,電視機、音響的電源全拔掉!

我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像個受了驚嚇的老鼠警惕地四處張望貓的蹤跡。

是不是投錯地址了?還是誰在搞惡作劇?不可能、不可能!上面明明是我的名字。在北京我一個朋友也沒有,生日也早過了。公司同事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住址!常年出差,鄰居我也不認識一個!房東半年才見一次,她也不可能無聊到這種地步。再說,誰也不可能知道胡楂男和長發女的事呀!

難道有人在跟蹤我、監視我?並且比我先到家?到底是誰留下的信?難道有鬼?!我彈弓一樣跳起來,瘋狂地將所有的燈都打開,電視、音響全插上,音量開到最大。

我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這個世界不可能有鬼。我拿著信,開門走了出去。我搬來這裡住了一年多,第一次鼓起勇氣敲響了鄰居的門。

半開的門裡探出來的是個五十來歲老太太的臉,我的突然造訪似乎打攪了她。在幽暗陰森的廊燈下,她憤恨地望著我。我滿含歉意和恭敬地自我介紹一番后,提出讓她幫我個忙。我說我視力不好,眼鏡打碎了還沒來得及去配,想讓她幫著看看信上寫的是什麼。

她臉上毫無表情地讀完上面的字,我很詫異她讀到裡面的內容時會如此鎮定。我差點懷疑是她留的信,當然這不可能。就算她事先知道我的名字,但她肯定不會認識胡楂男。

回到自己屋裡,我滿腦子裡晃動的是昏黃的燈光下老太太那張扭曲蒼老的臉和迴響著她那沙啞的嗓音:「斬碎胡楂男、男、男,姦殺長發女、女、女……」

通過鄰居劉老太太我確定了一件事,這絕對不是在做夢。我反而鎮定下來,管他是誰留的信,我現在最重要的是睡個好覺,明天一早去公司向老闆彙報這次銷售和回款情況。再說,就算我真要去殺那對狗男女,才見過一面,讓我上哪裡找他們去呀?!

9月2日晴轉多雲

今天我起晚了,匆匆帶好銷售資料往公司趕,幸好還能趕上早上的例會。各地區銷售代表彙報完近期的業績后,老闆照例給予大家一番鼓勵和訓誡。散會後,銷售代表們紛紛趕往財務處核對銷售賬目或者匯轉銷售款項。

銷售款項我回來之前已經匯到公司賬上,我犯不著湊那個熱鬧急著去對賬以便早點拿到業務提成金。

我正在辦公室跟大家聊著這次廣州之行的所見所聞的時候,老闆找人來叫我過去。來到老闆辦公室,我見老闆正坐在大班台後面,眉頭緊蹙地低頭看著什麼材料,看到我進來,一抬手把那份材料往我面前一遞,滿臉陰霾地吼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賬怎麼會差了兩萬塊錢?你知不知道謊報業績的嚴重後果?!」

遞過來的是我的業績報告和一張財務的銀行對賬單。

差兩萬塊錢?怎麼可能?

對賬單顯示,有兩萬元銷售款沒有匯到賬。公司有公司的規定,此時就算我私人掏出兩萬塊補上,也不能挽回單據與賬目不符的過失。按規定,我下半年的提成金以及年終獎全泡湯了。

這一天我鬱悶到了極點,我明年所有的個人財務計劃全破滅了,什麼西藏旅遊、買新筆記本電腦,全成了泡影。

我打電話去銀行查對,告訴我說,昨晚有人通過電話銀行的方式將我匯出的錢轉走了兩萬。那人知道我的密碼和私人信息,銀行沒理由不轉。我追問是男是女,轉去哪裡了。銀行回復是,根據保密制度,無可奉告。

我猛然想起昨天收到的那封信「……否則,罰!」電話從我手中滑落,我癱倒在了座椅里,全身冰涼。我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我要殺人,我要殺了那對狗男女!拿回我的錢!

茫茫人海我去哪裡找那該死的胡楂男和賤人長發女?就算他們真那麼倒霉,讓我再次遇上,可我從沒殺過人,怎麼殺?我能行嗎?

下班后,我垂頭喪氣地往家趕,心裡琢磨著馬上又要出差廣州跑業務的事。對這樣奔波的生活我忽然感到了幾分厭倦。

回到公寓大樓,在樓道里,我剛準備打開信箱查看信件的時候,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會不會……果然!信箱里又多了一封沒有地址沒有郵戳,卻清清楚楚寫著我的名字的信!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只見上面寫著:「晚9點30分,南湖公園,殺胡楂男、長發女,獎三萬……」裡面還詳細介紹了如何殺人以及毀屍滅跡的方法!

我興奮得「哈哈哈」大笑了三聲,樓里進出的人們驚異地望著我,他們哪裡體會得到我內心的狂喜。

我睡了一覺,到晚上9點半,來到南湖公園,果然找到了這對狗男女。按照信里告訴的方法和步驟,我很順利地幹掉了他們。原來殺人並不是想象的那麼難。當然,尤其在有高手的指導下進行。

處理完屍體,我迅速回了家。準備趕緊上網查一下我的銀行賬戶時,突然發現自己的電腦開著。難道有人來過?我心裡一陣緊張,說不定有誰正躲在我家裡的某個角落,隨時可能衝出來。忽然凳子發出了拖拽移動的嘎嘎聲!難道有鬼?!我驚駭得跳了起來。

仔細一看,原來是我先前過於緊張,大腿不自覺地推擠了凳子,凳腳與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音。我拍拍胸部鬆了口氣,暗想也許是我臨出門前忘了關電腦,重要的是我的銀行里的錢是不是真的多了。

網上銀行的對賬系統顯示,我的存款果然多了三萬塊錢!我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來。反正該拿回的錢都已經拿回來了,明天一早我就要離開這座該死的城市,再也不會有那該死的信來打攪我了!再也不需要被迫去殺人了!

第二章

在這兩則日記殘片下面,張哥插入了警方的刑偵筆記,為了便於講述,讓整個案件更條理清晰,我將警方刑偵的那些筆記稍微整理了一下:

警官李達匆匆來到馬科長的辦公室,遞上一份剛剛拿到的驗屍報告。

「馬科長,」李達望著正急切查看報告的馬科長,「要不是那個釣魚者碰巧釣起那一包肢解的屍體,這個案子恐怕永遠都難以被人發現。」

馬科長皺起雙眉:「嗯,湖底各處打撈上來的屍塊拼接出來證實是一男一女,年紀都在二十五歲左右。他們頭部對應的一側都有撞擊的痕迹。」

李達接過話:「是啊!兇手的確很厲害,估計是趁二人不備,突然從後面將兩人的頭猛烈對撞。這樣他倆還沒來得及反應和發出任何聲音就已經昏倒。然後兇手把他倆拖到僻靜處進行了肢解。」

馬科長點點頭:「我們找到的作案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有利的線索。雖然找到了作案用過的帶血的塑料雨衣,以及裹腳的厚塑料布,但對於兇手我們還是一無所知。」

「這傢伙也太狡猾了!」李達恨恨地說,「他包著腳走,一來不會發出聲音,二來地上就算留下腳印,也無法確定鞋型和尺碼,這就無法知道這個人的高矮胖瘦。不過,奇怪的是,為什麼我們在他的雨衣里連一根頭髮都找不到呢?正常人一天都要掉四五十根頭髮,沒有頭髮根本無法做DNA提取,以確定兇手的血型等資料。還有就是通常兇手作案后都會拋棄兇器,可我們什麼也沒找到。」

馬科長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通知南湖公園管理處,警告談戀愛的男女不要在夜間跑到陰暗僻靜的地方活動,一定要注意安全!以防兇手再次作案。」

「這些年輕男女,談戀愛去去電影院呀逛逛商場呀,不是挺好嗎?什麼地方不好去,就愛往沒人角落鑽,搞浪漫連命都不要了,真是活……」李達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打住,轉移話題,「馬科長,我們查過了,這對男女生前並無仇家,估計是一起變態殺人案件。」

「是啊,這就加大了我們的偵破難度。現代社會變態者越來越難以辨識了,說不定平時和藹可親的鄰居,或者學校里睡上下鋪的同學都可能是變態殺手,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動機和理由。」

日記殘片繼續……

9月4日小雨

我沒有理由再擔心什麼,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會突然改變行程不去廣州。他們更想不到我竟然還在北京。在酒店登記姓名時,我用的是假身份證。這年頭,哪個出門搞推銷的人沒幾張假身份證?

我想,這下子誰也找不著我了,就算是我自己也想不到會這樣。一切都是臨時決定的,並且這家朝陽酒店也是碰巧路過就住進來了。

我需要好好休息幾天調整和放鬆一下。

用剛從中關村買來的筆記本電腦上了一會兒網,發了幾個電郵到公司,製造我已在廣州的假象。

我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等我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了。我伸了伸懶腰,一天沒吃飯,得去叫點東西吃。我隨便披上件外套往門外走,剛到門口我停住了腳步,心騰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全身一陣發寒,彷彿突然跌入了冰窟窿。

一封沒有地址、沒有郵戳,方方正正寫著我名字的信被從門縫裡塞進來,穩穩地躺在門邊的地毯上!

為什麼會這樣?!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在這裡,這該死的信怎麼像幽靈般地又跟到了這裡?!

我正在猶豫,突然間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我?!難道……

我慌亂地四處尋找著可以用來攻擊的武器,我在電腦包里竟然找到了一把瑞士軍刀!這是我殺那對狗男女用的刀,明明被我拋棄了,怎麼會又在這裡出現?!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我顧不上想這麼多,拿起刀衝到了門邊。

「誰!」我把刀緊緊握著,做出隨時可以捅出去的姿勢。

「房間服務!您叫的晚餐到了!」

我根本沒叫什麼晚餐!我將門慢慢地拉開,只要他一進來我就是一刀!

「這是什麼?」我將刀藏到了身後。

「一份揚州炒飯、一份松鼠魚、一份蒜蓉西藍花,還有一份玉米蓮子羹,您檢查一下,都齊了。請您在這裡簽個字,謝謝!」

我稀里糊塗地簽了字:「我想問一下,這是誰點的餐?」

「不是您自己點的嗎?這裡不是405號房嗎?我沒送錯呀?!」

算了,問了也是白問,他一個小服務員什麼也不知道。管他誰點的,我正好餓了,吃了再說。

被他這一打岔,我心裡反倒平靜了許多。一邊吃著飯,我一邊拿起信來看。

「燒死鄰居劉老太,獎金兩萬。方法如下……」

我津津有味地讀起來,彷彿在看一篇精彩的小說。我不得不佩服這個神秘人的智慧,這樣燒死劉老太實在是太高,並且不留任何作案痕迹。

我只是奇怪,他為什麼不去找別人干這事,卻死盯住我不放呢?不管他那麼多,按他的方法,既沒風險,還有錢收,何樂而不為?

在這則日記下,警方的刑偵筆記是這樣子的:

當馬科長趕到雄奇公寓4樓的時候,大火早已被撲滅了。樓道里拉起了警戒線,消防隊員正在陸續撤離,幾個穿白制服的人員抬著個擔架往外走,上面是個拉上拉鏈的黑長塑料袋。如果不知道那裡面是一具烤焦的屍體,隱隱透出的氣味會讓人感到有點像烤肉店牛肉烤煳的味道。穿著制服和便裝的各類警務人員正忙活著各自的現場工作。

李達從裡屋走了出來:「馬科長,初步鑒定是做飯的時候,煤氣爐操作失誤引發的大火,是一起意外事故。劉老太是個孤寡老人,無兒無女,在本市也沒有親戚。據了解,老太太雖然平時不愛與人接觸,但也從未發現得罪過任何人,暫時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馬科長仔細查看著廚房裡的一切,他用鑷子夾起了一塊似乎是燒焦的塑料薄膜殘片。小李一見馬上解釋:「可能是劉老太正在炒菜的時候,從冰箱取東西,手裡拿著保鮮膜,不巧接觸到火苗,引發大火燒身,加上附近有油……」

「保鮮膜引起的火能把整個廚房燒掉嗎?」馬科長斜瞪了李達一眼。

李達啞口無言,想了想,嘟囔道:「門反鎖著,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其他人在場的證據,再說……」

馬科長這時走到了窗邊,燒得黑乎乎的一扇窗半開著,他順勢望了出去。忽然問道:「誰住在她家隔壁?」

「老太太是403房,隔壁是405。我調查過了,是個搞推銷的單身漢,叫梁迪,去了廣州,有不在場的證據。我特意打電話去他公司核實過了。」李達對自己工作做到了前頭感到很得意。

「過去看看!」馬科長斬釘截鐵。

來到門前,敲門果然沒人應。馬科長回頭望著李達,「把門打開。」

「這好像有點違反規定吧?」李達望著馬科長炯炯的目光,不敢再說什麼,掏出萬能鑰匙打開了房門。

屋裡比較雜亂,很典型的單身漢居住的房間,沙發前的茶几上散落著一堆信件。

馬科長從浴室的窗戶望了出去,正好透過隔壁的窗戶清楚看到劉老太廚房裡的情景。李達在一旁彷彿明白了什麼:「您意思是,有人從這裡縱火?可是他怎麼能……」

「要是我用保鮮袋做成氣囊注入液化氣,再裝入一小塊固態二氧化碳以保證一定的重量。然後我趁對面做飯的人轉身的工夫,從這裡拋到廚房的煤氣爐上,你說會怎樣?」

李達若有所思:「如果把手伸出去,離劉老太廚房不到兩米的距離,倒是不難拋東西過去。老太太年紀大了,一旦有意外發生,會很難自救。可殺人動機是什麼呢?又會是誰?」

馬科長沒有理他,獨自踱入了客廳。他對電腦桌旁鏡框里的一張照片發生了興趣。那明顯是男主人旅遊期間拍的照片,裡面是一個光頭的年輕小伙。

馬科長堅定有力地說道:「馬上通緝連環殺人嫌疑犯梁迪!」

第三章

檔案翻頁后,日記繼續……

10月11日陰轉晴

這段時間實在太忙,忙得想寫點東西都抽不出時間。這已經是我殺的第五個人了。我銀行賬戶里的錢在不斷增多。從開始殺人時的恐懼,然後是興奮和成就感,到了現在我已經開始麻木甚至有些厭倦了。其實,我殺人真不是為了錢。

我已經換了十個住處,可不管我到哪裡,不管我用什麼方式逃避。那該死的信總能準確無誤地送到我門口。並且如果我不按照信上指示的去做,後果不僅僅是罰款這麼簡單了,而是成了生命的威脅。前一次因為沒有按期完成任務,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的一根手指被莫名其妙地削掉,我想反抗卻找不到復仇的對象!

這個神秘人像個鬼魅一樣始終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指揮著我、控制著我,用那一封封該死的信!我發誓,一定要找到他!跟他來個徹底的對決!再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瘋掉。

於是,這七天來,我一直整日整夜不睡,兩眼眨也不眨地靜靜守候在我所住旅店的對面。我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在不斷給我寄送那一封封奪命的信件。

時間一天天過去,果然不再收到新的信件。我想這一切終於過去,這次換的住處終於沒有被跟蹤發現,我終於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然而就在昨夜,七天的煎熬我再也堅持不住,渾渾噩噩中我疲憊地睡去。今天一大早我照常回到了旅店房間去洗漱,一推開門,一封沒有地址、沒有郵戳、寫著我名字的信,端端正正地擺在了地上!

你給我出來!我瘋狂地大喊。我突然強烈地感受到這個人,不,這個東西就在我的周圍,甚至就在我的背後!他故意在折磨我,在我精疲力竭的時候再次出手,他想徹底讓我崩潰!

他離我越來越近!一個人走在樓道里的時候,我會隱隱感到身後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猛一回頭他卻又消失不見!我絕對肯定,那不是錯覺,他一定在那裡!

洗臉刷牙抬頭照鏡子的時候,我幾乎能清楚地捕捉到他那瞬間消逝的臉!那是一張男人的臉!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魂。但他到底是什麼?是時空穿梭過來的人嗎?還是傳說中的隱者?可他為什麼偏偏要找上我!

衛生間里忽然傳來輕微的滴水聲,那一定是他,我要衝過去看看!……

這則日記下面,清晰地記錄了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的情況:

馬科長獨自坐在辦公桌后,埋頭於一堆卷宗里。這段時間以來,連續的殺人毀屍案搞得他焦頭爛額。抓捕那個叫梁迪的嫌疑犯的行動也一直沒有任何進展,這個人就好像從地球上消失了一般。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就是那個變態殺手!可是他人會躲在哪裡呢?

當前唯一獲得的線索是,從他公司得知他已經很久不跟公司聯繫,並且攜款潛逃。警方對公司提供的梁迪的電子郵件地址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監控。可是,梁迪最後一次發郵件是他聲稱去廣州那天。等警察追蹤到朝陽酒店時,他已經離開了,下落不明。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李達匆匆從外面幾乎一路狂奔了進來。

「報……報告馬科長,梁迪……梁迪來投案自首了!」

「什麼?!」馬科長騰的一下從座椅上蹦了起來,「他人在哪裡!」

審訊室里,梁迪靜靜地坐在審訊台對面的椅子里。他雖然一臉憔悴和落魄的樣子,但可以感覺出來,他此刻的精神狀態很好,神志也非常清醒。

「你的姓名和年齡!」

「我叫李大偉,今年二十七歲。」他的回答也異常的冷靜和清晰。

李達愣了一下,望了望馬科長。

隨後的審訊進行得很順利,「李大偉」供認了所有的殺人事實,並詳細交代了殺人經過和細節。一切都完全符合實際情況。

可是有一點非常矛盾,他始終堅持自己叫李大偉,他也從來不認識什麼梁迪。對於推銷員的身份和他所服務的公司回答得也都準確無誤。

「我患了嚴重的夢遊症!」「李大偉」坦白,「在夢遊過程中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然後給自己寫信,命令自己去殺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哦?那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有夢遊症的?為什麼這麼確定信是你自己寫給自己的?」李達邊問邊做著筆錄。

「開始我也不知道,一直以為是什麼神秘人給我寄的信,甚至還懷疑過是什麼鬼。當然了,這個世上不可能有鬼。可是,慢慢我注意到,每次信出現的時間恰恰都是在我要麼睡覺起來,要麼打盹之後。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並且不論我去哪裡,信總會如影隨形必然跟著就來,難道你相信真有這麼個人成天在跟蹤我嗎?那他又會是誰?」李大偉掃視著對面這些警察的臉,他倒成了發問者。

「並且我為了找出這個寄信人,連續守候了七天七夜!為什麼我實在挺不住睡過去后,一醒來信就到了?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夢遊過程中變成另外一個人,寫了這些信,然後放到了門口。我想,這正好解釋了你們提到的這個梁迪,說不定就是我夢遊過程中使用過的身份。」

「那你收到的那些信件呢?」馬科長問了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作為罪犯誰會想留下證據被抓到呀?當初我也不想。我自然會在每次收到信后把它毀掉呀。可是,自從我發現這一切的元兇就是我自己之後,我不能再讓事情這樣繼續下去了。我一定還會繼續殺人,還會繼續給你們添更多的麻煩……」

這何止是「添麻煩」這麼簡單!那可是一條條生命呀!

「這就是你寫給自己的殺人命令嗎?」馬科長出示了一張從他家搜到的那封信。

「不!不是!絕對不是!上面有詳細的殺人時間、地址和方法,這張白紙一定是誰事後替換的!或者我自己毀了?但這封我好像沒來得及毀呀?最開始也沒經驗……」

張哥在警方筆記下面備註了一行字:案件的偵破雖然到此告一段落,可還是遲遲無法結案。因為雖然這個自稱「李大偉」的梁迪能夠描述出所有的殺人細節,但是警方卻絲毫找不出任何的行兇證據。也就是說,除了這個「李大偉」自述部分外,沒有任何的證據顯示他與所有的殺人案有直接的關係。並且,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殺人動機。畢竟,那唯一能說明問題的所謂信件能找到的那一封還是空白信。

第四章

看完日記殘片和警察刑偵筆記后,我跟張哥說:「根據辦案程序,照例要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精神分析,所以你是精神鑒定專家團中的一位嘍?」

「是的,根據警方提供的資料和我們初步對梁迪的判斷,我們認為他患的不是『夢遊症』,而是『雙重人格分裂症』,雖然他有『夢遊症』的癥狀,但化成為『李大偉』這個人的時候,他擁有一個與『梁迪』的記憶、行為、偏好完全相反的完整人格,是典型的『雙重人格分裂症』!」說到這裡的時候,張哥突然問我,「小子,考你的時候到了!一般的『雙重人格分裂症』是什麼癥狀?」

「咳,張哥你自己剛剛不是說了嘛。」不過他既然這麼問,自有他的深意,於是我像小學生答題似的認真地回答道,「一般說來,在任何特定的時間段,內陸諸意識層的只有一種身份,稱為主體人格。此時所有的情感、思想和言行都按照主體人格的方式活動,不顯出另一身份的痕迹。不定期一段時間,通常是在受到精神刺激之後,可突然轉變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身份,一切情感、思想和言行按照後繼人格的方式行事。這時,個體對過去的身份完全遺忘,彷彿從心理上另換了一個人。從一種人格到另一種人格的轉化通常是突然發生的,當後繼的人格開始『執政』時,原先的主體人格是意識不到的,並忘卻之前已發生過的事情。」

「完全正確,按理說『梁迪』和『李大偉』這兩種人格,彼此是進不了另一方的記憶,幾乎意識不到另一方的存在,可是我們研究發現,他的這兩套人格不但人格記憶和行為有相重疊之處,而且二者竟然相互交融在一起!」

「啊,真有這等事啊,以前我只在怪誕心理學書上看過,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這麼奇特的案例啊?!」我大吃了一驚。

「嗯,這一發現,讓我們專家團對他更有興趣了。開始深入研究他。這時,更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張哥一驚一乍地說,「在深入研究梁迪的時候,他一直都非常配合我們,然而有一天,他霍然利用我們研究人員的信任,差一點逃出了精神病院;還有一次,他利用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逃生技巧,從精神病院逃出去了,正當我們想要全城搜捕的時候,他自己又自動投案了,聲稱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逃,反正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人在外面了,看到電視里自己的通緝啟事,連忙投案自首!」

「我去,這也太牛×了吧。」我忍不住感慨起來,「莫非他還有第三個人格不成?」

「是的,有了這兩個事件后,我們經過誘導,發現梁迪還擁有第三個人格,就是這起『連環殺人案』幕後指導,這個人格叫『張來』,也就是說他一共身兼三個人格,第一個人格是『梁迪』,第二個人格是『李大偉』,第三個人格是『張來』。『梁迪』膽小怕事,常感焦慮和抑鬱,生活中依賴性很強,『他』對『李大偉』和『張來』一無所知;『李大偉』獨立性強,非常有自己的主見,『他』知道『梁迪』一點,有時候還會通過夢境對『梁迪』進行簡單幹預;而『張來』是三種人格中最厲害的角色,『他』既博學又狡詐,對『梁迪』的一切了如指掌;對『李大偉』的行為也稍有了解。」張哥頓了一下,接著說,「在治療中,我們通過催眠誘導發現,『李大偉』是從梁迪17歲的人格中分裂出來的,那一年他相戀兩年的初戀女友移情別戀愛上了他人,他大受打擊,一時想不開,跳河自殺,好在剛巧有人路過救了他。『張來』是梁迪上班后,一直混得很不容易,對社會產生了怨恨,想以殺人宣洩情緒——於是便又分裂出『張來』人格,以處理這種犯罪衝動,這起連環殺人案就是『張來』暗地裡策劃,然後要挾懦弱的梁迪實施……」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們已經到達北京×××精神病院,張哥帶著我來到了關押梁迪的特殊病房。見到梁迪的第一眼,我略微有些驚訝,沒想到他會如此消瘦,文文弱弱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不過他的精神狀態很好,看到張哥了,主動跟他問好:「張醫生,你來了啊!下午好,咦,新來了一位朋友,張醫生,你介紹介紹唄。」

「是的,帶了個朋友過來看望你,他也是我們諮詢中心的心理諮詢師,叫歐陽子瑜,你叫他歐陽就成。」張哥笑著為他介紹道。

梁迪於是跟我打了個招呼,我連忙回了個。

張哥問:「今天怎麼樣?」

梁迪眉頭緊皺地說:「唉,飯菜還是不大好吃,我覺得咱們精神病院大廚的水平真不怎麼樣,炒菜不是少放鹽就是多放了油,真為他著急,還有啊,環境也不大好,旁邊的鄰居不是這個大吵大鬧,就是那個滿地亂跑,沒一個安分的,唉,跟一群瘋子在一起實在是太痛苦啦……」

一聽這話,我就樂了,心中暗暗地說:還說別人瘋子,你自己不就是個瘋子嗎?

張哥安慰道:「大鍋飯就是這樣的啦,我下次來的時候給你帶點外賣怎麼樣,你想吃哪家的?」

梁迪吧唧了幾下嘴巴說:「好久沒吃鍋包肉了,張醫生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帶一份鍋包肉啊?」

「沒問題。」

「就知道你張醫生仗義,不像其他專家,見誰都拉著一張老臉,好像別人欠他錢不還似的,做人嘛,開心最重要,幹嗎整天仇大苦深的,你說對不對!」

我去,竟然還勸導別人了,看他語言抑揚頓挫、條理分明、邏輯清晰,如果不是在這樣的特定場景下見到他,我簡直不能相信他是個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

「對對對,人生苦短,做人就得這樣。」張哥回答道。

「對了,張醫生。」梁迪似乎想到了什麼說,「上次拜託你幫我向受害者家屬道歉的事情你辦了嗎?」

「我從警方那邊拿到了受害人家屬的聯繫方式,一一打電話代你道歉過了。」

梁迪神情有些黯然地說:「嗯,謝謝了,下次如果有機會站在他們面前,我一定會再向他們致歉的。」

「事已至此,你也別想太多,你這不是有病嗎?安心接受治療吧,你會好起來的!」

張哥又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就帶我離開了。

關於梁迪的後續情況,我是多年後得知,在張哥他們專家團的精心治療下,梁迪其他兩個人格終於完全消失了。康復之後,本來他可以出院的,但是他執意不肯,後來留在精神病院里當了一名義工。

(第一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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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件(全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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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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