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年

第10章九年

章翰以前上大學的時候談過一次戀愛，對象是個醫學院的女孩兒，頗有背景。他那時候一窮二白，壓力太大，就主動放棄了。沒想到那女孩兒很堅持，非要跟他在一起，鬧得差點要跟家裡決裂。

最後當然沒有決裂成，女孩兒還是回去了，畢業后按照家裡的安排找了個門當戶對的人結了婚。

章翰以為這些都過去了，但是有次去醫院居然又碰到了前女友。她已經是空軍後勤醫院裡的醫生，變化很大，唯一沒變的是看他的眼神。

她又主動來找他，說跟自己的丈夫沒有感情，心裡還愛著他。

章翰有點保守，覺得不道德，一直沒有再接受她。直到有個大雪紛飛的冬夜，她在他公司樓下等他，凍得瑟瑟發抖，他忽然就心軟了……

他一邊繼續這段不光彩的關係，一邊自我煎熬，每次忍不住提出分手，都會被對方的眼淚軟化。過去不是那麼容易忘的，可是漸漸的，他已經感受不到過去的美好了。

他借口出國深造，打算徹底結束，再回來時去參加大學同學聚會，碰到了久未見面的大明。

「你這樣的還單著？太不科學了！我一定要給你找個好對象。」大明說這話的時候幾乎都已經掏出手機了，像是早就等著這一刻一樣。

他笑笑：「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啊！你等著，我說到做到。」

大明是有私心的，他和孫雅幸福，也希望孫雅的朋友幸福。章翰是個不錯的男人，嘉語也不賴，多好，剛好湊一對，結婚出份子都只用出一份了呢。

章翰本來不想去，大明笑著打趣說：「你不會是有什麼秘密情人吧？」

他這才動搖了。

不能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以後回老家要怎麼跟家裡人說，可能道德觀念極重的父母會把他掃地出門也說不一定。

章翰決定斬斷這段關係，於是答應了去見面。

嘉語很漂亮，這是第一感覺。而且她漂亮的不張揚，屬於耐看型，性格也沉穩，雖然一開始接觸讓人覺得很冷淡，但看起來是個過日子的人。

章翰想著，就試試看吧，但也沒報多大希望。

前女友又來找他，他回絕說以後別再見面了，他已經在相親了，打算安定下來。這次他沒再顧忌她的眼淚。遲早要斷的，長痛不如短痛。

那時候嘉語只是他用來割斷過去的一個借口，並不太熱衷，所以也從沒主動聯繫過她。有時候有了接觸，他會紳士地請她吃飯，如果聽到她推拖，反而有種輕鬆感。

這種關係在醫院那幕發生前都很穩定。

那天他接到電話趕去醫院，是因為前女友說那是最後一次見面，他還帶著一點殘餘的愧疚，不管怎麼樣，這件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他自己也有責任，現在儘早結束是正確的選擇，對誰都好。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比較尷尬了，尤其是還被嘉語撞見了。

他好像是從那之後才真正開始注意嘉語這個人，她好像對別的事都漠不關心，甚至對自己也很不關心，她的目光一直只追隨著一個人。

他起初以為她那是對宋卓希的一種近似粉絲的崇拜，只是因為工作原因又多了點親密，直到現在，直到嘉語對他說明，才知道那是多長時間沉澱出來的感情。

九年……

一個孩子已經完成了義務教育，一個女人的青春可以成為追憶，而她這麼長的時間裡只擁有這麼一段感情。

章翰的經歷跟她有點類似，只是結果全然不同。他覺得有點可惜，可是要說哪兒可惜，又說不上來。

後來吳翠珊來了，他只好收拾起心情，跟兩位女士談笑風生，只說工作，不談其他。

之前張立今的案件結束后，連宸和他一起去吃飯，還說他對嘉語動感情了。他並沒在意，現在想想，可能真有點苗頭。不過都到這一步了，還能說什麼呢？只能說相見恨晚吧。

吳翠珊因為臨時有事，飯吃到一半就走了，臨行前對章翰再三道歉。章翰和嘉語這下各懷心思，也沒心情吃下去了，很快就結束了這頓飯出門。

外面又下了一場雨，現在已經停了，但有點冷。章翰看到嘉語有點冷，也不好把自己的衣服給她，畢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就主動走下去給她攔車。沒想到車還沒攔到，已經有輛車開了過來。

車窗搖下來，露出一雙全國人民都熟悉的眼睛：「上車。」說完還看了一眼章翰。

嘉語很意外，趕緊小跑過去，順便擋住別人的視線：「你怎麼來了？」

「收工了，來接你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你告訴過小寶啊。」

「啊，我都給忘了。」

「你的大腦就那麼點容量，能記住什麼啊。」

嘉語白他一眼，轉頭去跟章翰告別：「那我就先走了，今天明明是我們請你吃飯，也沒招呼好，你別介意啊。」

章翰禮貌地笑了笑：「別這麼客氣，這次合作本來也是聚星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我們請你們吃飯才是應該的。」

嘉語笑著說：「你現在獨領娛樂版塊，以後肯定還會有合作的時候，到時候多的是碰面機會。」

「咳咳……」宋卓希聽到這裡，忍不住乾咳兩聲。

嘉語當做沒聽到，繼續說：「對了，我手上有個藝人叫韓祖哲，你們雜誌最近有沒有邊邊角角要填的，可以拉上去露個臉嗎？」

「你開口了，我怎麼能拿邊邊角角給你呢。」章翰又發現宋卓希在盯著自己，只好笑著說：「改天我們另約時間再談吧。」

「好，那就再見了。」嘉語朝他揮揮手。

「再見。」章翰並沒有急著攔車，看著她坐到宋卓希身邊，看著汽車消失在夜色里。

之後很長時間兩個人都沒碰面，因為嘉語越來越忙了。電影方的導演恢復的差不多了，臨近宋卓希去昆明的時間越來越接近，韓祖哲的偶像劇也漸漸拍上了手。

說起來他這次也算走運，這部劇走的是邊拍邊播模式，為了迎合現在年輕人的市場，會根據市場調查來隨時改變劇情，也因為如此，開播之前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前幾集播出后，韓祖哲因為外形優勢，人氣一下竄上來了，如今已經是顆可雕可琢的新星。嘉語趁熱打鐵，又給他接了幾個廣告，效果都不錯，韓祖哲已經漸漸嘗到了走紅的滋味。

這事大家都是樂見其成的，聚星又多了一棵搖錢樹，嘉語又立了一功，皆大歡喜。

吳翠珊為了讓韓祖哲重振旗鼓打個翻身仗，特地在公司內部舉行了一個小慶功會，規模不大，但足以顯示出公司對他的器重來。

燈光搖曳，酒水飄香。韓祖哲舉著酒杯穿梭在高層之間，如魚得水，反而功臣嘉語隱藏在人群背後不怎麼露臉。

今天宋卓希因為行程安排沒有出現，現場的風頭全給韓祖哲和鄭楠兩個人平分了。她舉著酒杯小酌，一邊觀察著四周，鄭楠的臉色實在太好看，簡直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這麼一看，他這個前輩還不如韓祖哲來的沉穩。

嘉語覺得有些無趣，正準備找個借口離去，韓祖哲舉著酒杯過來了，笑著道：「嘉語姐，我敬你，這段時間你費心了。」

嘉語和他碰了一下杯：「沒有的事，和你自己的努力分不開。」

韓祖哲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些東西，長長的眼睫隨著收斂的笑容在眼下投下迷人的陰影：「說的也是，我以後還會更努力的。」他仰脖喝光杯子里的酒，朝嘉語笑笑，轉頭走開。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和你本也沒什麼關係，和宋卓希更沒什麼關係。

鄭楠在遠處收回追隨著韓祖哲的視線，撰著酒杯沉思。

他的危機感更重了，一個宋卓希冒頭還可以放著不管，韓祖哲就不能不管了。畢竟以前得罪過他，以後他要是壓在自己頭上，肯定會報復回來。

鄭楠抿了口酒，掃了一眼那邊的高層，視線投向窗外。

他不再年輕了，再這樣下去會越來越沒有地位。最好的方式是讓韓祖哲跟宋卓希兩個人爭鬥，到時候他漁翁得利，但是要做到這點也很難。

從高樓之上看下去，眼中幾乎只有霓虹閃爍。對面大樓的LED屏播放著廣告，主人公是消沉了有段時間的丁子峻。

鄭楠本來只是掃了一眼就拋諸腦後，忽然想到什麼，再看向那廣告，朝著畫面中的丁子峻幽幽笑了。

怎麼差點把這位仁兄給忘了，這位可絕對是巨星級別的了，一直都是電影上的男一號。說起來，鄭楠最近拍的電視劇，因為導演和他有舊交，還請他來客串了一把。鄭楠覺得趁他的戲份沒結束，也許可以跟他好好溝通一下。

「怎麼樣，宴會好玩兒么？」

嘉語一邊在玄關換鞋一邊聽到坐在沙發上的宋卓希問。

「好玩兒極了，韓祖哲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鄭楠就更別提了，我看給他個炸藥包，他就能當場把現場給毀了。」

宋卓希盤腿坐著，手裡捧著IPAD，切水果的音效震耳欲聾，這模樣哪點像個當紅小生。聽了這話，他忍不住笑道：「那看來鄭先生是要忍不住了，韓祖哲只怕要吃苦頭。」

嘉語暫時管不上這些，她在宴會上根本沒吃飽，現在正一頭扎在廚房冰箱里找吃的。

宋卓希朝廚房看了一眼：「還好我讓小寶把冰箱填滿了。」

嘉語叼著盒酸奶走出來：「怎麼，你的意思是我沒按你的規定把冰箱里的食材補上？」

宋卓希舉起兩手做投降狀：「哪敢，你儘管吃，我絕無二話。」

嘉語咽下一口酸奶，抬腕看看手錶：「你該去睡了，明天早上三點就得開工。」

「遵命。」宋卓希起身，乖巧地進房間去了。

嘉語真是受寵若驚，如果每天都這麼聽話，那可真是要燒高香了。

鄭楠果然找機會和丁景俊私下見了面，彼此聊了幾句，說到宋卓希時，那可真是意見空前一致，立馬引為知己。

丁景俊太喜歡攪渾水了，很快又叫鄭楠約了韓祖哲一起活動。

鄭楠原本有點不樂意，但一想對計劃有利，便牽了回線。

韓祖哲受寵若驚，丁景俊的大腿多粗壯，抱上了絕對有好處，當然同意。

這之後三個人專門往人多的地方鑽，很快就引起媒體注意，儼然就像女明星間的閨蜜團一樣，甚至連彼此的粉絲都開始互相串門了。

宋卓希剛拍完一支廣告回到家，一手舉著水杯喝水，一手拿著IPAD看新聞，嘖嘖搖頭：「一個黑過我，一個討厭我，一個指不定多恨我，這三個人是打算組個組合叫『打倒宋卓希』嗎？」

嘉語探頭過來看了一眼，正是鄭楠、丁景俊和韓祖哲的街拍合照。

「你想多了吧。」

「絕對不是我想多了，就這三個人的智商，做這麼明顯，絕對是秀給我看的。」宋卓希笑了一聲：「我最近剛剛拿了個獎，他們都嫉妒著呢。」

嘉語一愣：「你拿獎了？什麼獎？」

「上次的《生死奔逃》在加拿大參賽了，拿了他們國家的紅楓獎，說實話我挺意外的，因為我拿的是最佳外語片的男主角，可是男主角是丁景俊啊。」

嘉語頓時好笑：「難怪你說這三個人針對你，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宋卓希放下IPAD，朝她勾勾手指。

「幹嘛？」

剛問出聲，嘉語就被他拉著坐在腿上，抱住就是一陣吻。

「我拿了獎，沒有獎勵嗎？」

「獎盃不就是嗎？」

「獎盃能抱能親嗎？」

「你要樂意那麼做也行啊。」

「狡辯。」宋卓希抱起她衝到自己房間，冷笑著說：「那你做我的獎盃得了。」

嘉語很淡定：「我只有兩個要求，第一，做好安全措施；第二，速戰速決，我明天還有好多工作呢。」

宋卓希不高興地撲上來：「你是多希望我不行啊，居然用『速戰速決』這個詞！」

「……有忌諱嗎？」

宋卓希不作聲，三下五除二把她剝光，前戲做了一半就帶著懲罰性質狠狠地沖了進去，嘉語頓時疼得叫了一聲。

「敵軍要投降嗎？」

「投降投降！」嘉語一個勁點頭：「我要求和談。」

「那我方先提意見。」宋卓希挺著腰進出，感受著那銷魂蝕骨的濕熱溫暖，聲音都酥麻起來：「我看韓祖哲跟人家玩的挺開心的，你還是投誠了我，我們一起去昆明開拓新戰場吧。」

嘉語被他弄得難受，揪了一把他的背：「和談的時候怎麼還進攻！無恥！」

「別打岔，快同意我方條件！」他又狠狠撞了一下。

嘉語又一聲驚叫：「同意了同意了。」反正之前都答應過了，老事重提而已。

哪知道宋卓希興高采烈地說：「太好了，那我們提前去吧！」

「……你剛才沒提到提前的事啊。」

「敵方還想毀約？再戰！」宋卓希摟著她的腰掀起新一輪戰役。

在去昆明之前，嘉語收到了庄敏宜從澳洲發來的郵件，裡面只有一句話：我恨你。

嘉語覺得她不是神經病了，就是沒事找事，沒有理會，隨手扔在了一邊。

但是很快宋卓希居然告訴她，庄敏宜回來了，現在待在宋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的父母希望他回去一趟，好像情況不太對。

「我能回去么？」保姆車正把他們從片場往家裡送。宋卓希的神情有點猶豫，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過了，如果不是父母主動提及，他根本不會向嘉語開這個口。

嘉語緊抿著唇，看著車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象：「既然你爸媽都開口讓你回去了，肯定是有事，回去看一下也好。」

宋卓希一直觀察著她的神情，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沒再說話。

他要回去就意味著所有行程要重排，嘉語沒辦法，當天熬夜重新整理了一下行程，勉強給他擠出兩天假期，凌晨時分把他送上了飛機。

至於宋家到底有什麼事，她雖然好奇卻也沒時間過問，因為實在是太忙了。

韓祖哲最近人氣提升的很快，工作安排也越來越多。吳翠珊有心栽培他，所以最近給了他很多機會，而這些都是需要嘉語經手處理的。

韓祖哲越來越深切地體會到走紅的滋味，那種感覺就像得到了早就奢望的東西，竟然發現比自己設想的還要美好，實在太驚喜了。他沉迷在其中無法自拔，只想更紅一點，走到巔峰。

鄭楠跟他一起在酒吧喝酒，假笑著說：「小韓你好像有點心急啊，不過聚星就喜歡有上進心的藝人，當初我也是靠主動攬機會才一步步爬上來的。」

韓祖哲對他當然也是虛情假意，但聽到他說經驗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真的？可是杜嘉語讓我別太心急了啊。」

鄭楠冷笑了一聲：「她跟宋卓希什麼關係你知道嗎？我聽說她當初就是為了宋卓希進聚星的，這兩個人早就有一腿了。女人什麼貨色你不知道？為了心愛的男人什麼事做不出來，她會把機會讓給你嗎？有好機會當然緊著宋卓希挑了，挑剩下的給你，你還以為是她努力爭取來的，感動的要死。」

這話不用他說韓祖哲也早就懷疑了，他手捏著酒杯，沉著臉不說話。

鄭楠嘆氣說：「我是不行了，年紀漸漸大了，吃不起來青春飯了，估計再過兩年就要去各個劇組裡跑龍套了。你正是事業上升的好時候，千萬要自己把握，別被人家不明不白地坑了。宋卓希一連拿了幾個獎，今年又出了很多作品，口碑都不錯，聚星現在已經明明白白是他的天下，你自己努力吧。」

韓祖哲抿著唇，好半天，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酒，跟他說了聲「謝謝」。

鄭楠把他當槍使，希望用他來對付宋卓希，這是司馬昭之心，韓祖哲當然明白，但他自己也想把宋卓希擠下來，所以鄭楠的挑撥不過是個導火線罷了。

憑什麼什麼好事都緊著他，憑什麼！

嘉語忽然注意到韓祖哲的工作積極性又高漲了很多，他甚至有一天問她能不能給他接到電影。

經紀人的首要任務就是給藝人拉工作，一般不用藝人說，經紀人也是非常積極的，因為這直接關係到收入。但是嘉語覺得他真的是太心急了，可又怕這話說了會打消他積極性，只好敷衍道：「我想想辦法吧。」

她不這麼說還好，這麼說反而讓韓祖哲覺得她是在推脫。他決定有機會的話要親自去找吳翠珊說一說。

嘉語已經感覺到了不對，韓祖哲的急功近利讓她有點心驚，她怕以後拉不住這個人。這時候宋卓希打電話過來說自己要多在宋家待幾天，庄敏宜遇到了一點事。

嘉語其實不太高興，首先是時間真的擠不出來了，其次覺得庄敏宜是故意的。上次那麼大的事她都過去了，這次還能有什麼？

她的心情不好，弄得梅小寶都不敢沾她的邊了。第二天有份給嘉語的快件寄去了公司，梅小寶替她收了，拿過來給她，居然一丟下就跑了，把嘉語弄得哭笑不得。

快件是從老家寄來的，嘉語一看到寄件人就驚訝地跳了起來，再看看日期，連忙跑去跟吳翠珊請假說要回老家一趟。

吳翠珊很鬱悶：「你這是跟宋卓希偷偷結婚度蜜月去了嗎？怎麼一前一後的都要請假？」

嘉語說：「我真有急事兒，真的，您一定要准我這個假，以後我當牛做馬還給你都行。」

吳翠珊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捂著胸口說：「別這麼說，好可怕的樣子，你回去吧，我給韓祖哲安排助手，儘早回來就好。」

嘉語說了一連串的「謝謝」，跑出了門。

她幾乎不知道回去這一路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當然有喜悅，可是更多的居然是內疚和慚愧，甚至還有點憋悶和委屈，最後融合在一起成了無法言明的感覺。

從北京到南京並不會用時太久，但嘉語覺得走這段路用了好幾年，和上次跟隨宋卓希一起回來的感覺絲毫不一樣。

她一直刻意逃避回來的機會，像是刻意迴避那段記憶一樣。

可是等真的再走進小區，發現一切居然都沒什麼變化，甚至那棵種在花壇里的大樹上還保留著她童年頑皮時刻下的名字。只不過周圍的鄰居好多都不認識了，大概已經搬走了許多，城市的發展總是日新月異的。

這樣也好，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她走上樓梯，在家門口停下，對著那扇門站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裡面嘩啦啦一陣塑料袋的響聲，接著是腳步聲，門被從裡面打開，露出她媽的臉：「嘉語，你回來了？」

嘉語怔怔地看著母親的臉，居然緊張地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朝她身後張望了一下，問道：「你在打掃衛生嗎？」

「是啊，多長時間沒住人了，隨便清理清理就都是垃圾。」

她媽一直以來都比較嚴厲，所以跟她的關係也說不上多親密，這麼長時間沒見了，居然有點生疏，一邊拉開門讓她進來一邊還要去給她倒水，像是對客人一樣。

嘉語拉住她媽，看著她額頭上的皺紋，心裡酸酸的：「我聽說爸回來了，所以連忙趕回來了，他現在在哪兒啊？」

她媽笑了一下，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朝房間努努嘴說：「在補覺呢。」

她彎腰撥開亂七八糟的垃圾進了廚房，一邊清洗杯子，一邊小聲說：「是一個便衣警察開車送他回來的，說怕惹人閑話，特地沒開警車。你爸在監獄里表現一直都很好，那個警察還說他們都相信他是無辜的。」

嘉語點點頭，垂頭進了衛生間，門一關上就開始哭，也不敢哭出聲來，死死咬著手背。

這一切都過去了，可是她爸受的苦是磨滅不掉的，這些都是因為她才發生的。

衛生間的門被敲了幾下，她媽在外面問：「你不急著走吧？在家待幾天啊？」

「嗯，不急。」嘉語抹了一下眼睛，給宋卓希發了條簡訊，把消息告訴了他。

宋卓希很快就回了電話過來，開口就問：「我可以過來看看嗎？」

嘉語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還是拒絕了：「過段時間吧，等我爸媽都調適過來再說。」

「也好……」宋卓希遲疑了一下，「你知道敏宜發生了什麼事嗎？」

嘉語愣了愣：「什麼事？」

「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反正離得也不遠，嘉語答應了。

走到客廳，她媽不在，家裡已經乾乾淨淨，應該是去扔垃圾了，她爸已經醒了，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到她很驚訝。

「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回家之前就去澡堂搓了澡還理了發，精神奕奕的，不過瘦了不少，也有點顯老了，手裡拿著報紙，眼睛上已經需要架起老花鏡。

「剛回來。」嘉語坐到他旁邊，笑了笑：「你睡了一覺就看到我了，是不是很驚喜？」

「驚喜，怎麼不驚喜。」她爸看了她好一會兒，伸手拍了拍她的臉：「你過得好不好啊？」

父母對子女問的最多的永遠是這個問題。這個家因為一個意外三地分隔了四年，現在碰頭了，什麼責備什麼怨憤都沒有。

嘉語點頭說：「我過得特別好，你最苦，媽最省。外婆悄悄打電話給我說，她把我寄給她花的錢全都存起來了，一分也沒動過。」

她爸笑著說：「那是不該，就算自己不用，也該多孝敬孝敬你外婆嘛。」

「就是說啊。」

她媽推門進來說：「說我壞話被我聽到了啊，今天晚上別想吃飯了。」說完她又瞪著嘉語道：「我攢錢還不是為了你，你以後結婚要嫁妝的啊。」

「對了，」她爸被這話提醒了，問嘉語：「你有男朋友了吧？」

嘉語一下想起宋卓希來，現在兩個人感情穩定，遲早是要見家長的，於是點了點頭。

這下她媽也激動了：「還是小宋？」

嘉語的父母對宋卓希一無所知，一直都以為嘉語跟他是大學時在一起的，只知道他姓宋。

「嗯。」嘉語點點頭：「還是他。」

「那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啊。」她爸說完忽然停了一下，臉色有點尷尬：「他知道我的事嗎？會不會介意啊？」

嘉語寬慰他：「你放心，我跟他說過了，再說了，你是被冤枉的，要是他不能理解，這種女婿要來幹嘛？」

她爸笑了一下：「你要是真這麼強硬，也不會還跟他在一起，我記得你那年不是跟他分手了嘛。」

嘉語實在不想再提過去，打岔說：「別提他了，下次見了面慢慢聊吧。」

「也好。」

她媽繫上圍裙做飯去了，她爸閑不住，很體貼地去幫忙，嘉語一個人坐著沒意思，想幫忙又被她媽嫌棄手笨，乾脆趁這空當去找宋卓希，看看庄敏宜到底怎麼了。

路上給宋卓希打了個電話，他在電話里說讓她直接去市婦幼醫院。嘉語納悶，難道庄敏宜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