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仙雲天宮，有女易寒

沈明鏡長長嘆息了一聲，最終還是大步走出了馬車，卻也是這時候，一座富麗堂皇的仙府宮殿緩緩而落，數之不盡的白衣女子飄然若仙，伴隨著琴音簫聲，奏響渺渺仙音。

「沈公子，聖女請你宮中一聚。」一個清秀脫俗的白衣女子走上前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倒也算是客客氣氣。

徐靜瑄和雪姨均是微微色變。

「師弟！」

「少峰主！」

然而，沈明鏡卻平靜如水，古井無波一般擺了擺手，淡然道：「沒關係，若是她要對我不利，就今日這陣仗，我們也是百死無生了。」

白衣女子在前，沈明鏡在後，不緊不慢的走向了仙府宮殿之內。

二人甫一踏入仙府宮殿，立時感到天地變換，彷彿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就是百萬大山深處，立足三千宗門頂點的四十九大宗派之一，仙雲天宮的底蘊。

這仙府宮殿自然不是世俗凡塵的建築物那麼簡單，而是一件神通強者鑄造的洞天法寶，外觀上只是一座宮殿，內里卻是開闢出了一處遺世獨立的小世界，也就是仙家所說的洞天福地。

至於神通之境，乃是以武入道，窺破後天三境、先天三境的更高境界，猶如世俗所謂的神仙，而廣泛意義上，卻是自稱陸地神仙，移山填海，猶如兒戲。

此處的洞天福地很是奇妙，猶如是一處清幽雅緻的山谷幽境，鳥語花香，且靈氣充沛，於此處修鍊武功必然是事半功倍。

「小玉，你退下吧，我要與明鏡公子單獨談談。」輕柔聲音從遠處的氤氳霧氣中傳遞出來，那喚作小玉的白衣女子立時躬身退去，離開了洞天福地。

幾乎是小玉離去的時候，輕柔卻別有韻味的腳步聲響徹起來，踩落在地面之上，發出猶如大地呼吸般的妙音，待得沈明鏡舉目望去，卻是一個穿了身雪白衣裙的少女，秋水為神玉為骨，眉目如畫，貝齒如玉，烏黑的眼珠子噙著天地間最為澄澈的露珠，說不出的美麗，如若一朵於濁世之中永遠不染塵埃的青蓮。

她赤著雙足，光溜溜的腳掌踩在地面之上，不留下一絲印記，也不曾沾染上一絲污泥，反而是走過之處，立時生長出了一朵青蓮，卻是一種極其深奧的身法，謂之步步生蓮。

「你的實力又精進了許多，該是達到了氣海十輪之境，邁入凝真境指日可待。」沈明鏡輕嘆了一聲，淡淡的說道。

「我始終不如你，據聞你修為幾乎被廢，這才一眨眼又已生龍活虎，還重新修鍊到了鍊氣六輪之境，鏡月峰易主，對你來說卻未必是一件壞事，困龍出海，餓虎下山，昔日以下乘、中乘武學便橫行百萬大山，打得我們這些四十九大宗的天之驕子們自嘆不如的沈明鏡，再度回到百萬大山的時候，只怕是連我都無法估料了。」

少女淡淡的說道，烏黑明亮的大眼就這麼看著沈明鏡。

沈明鏡眉頭一緊，終是嘆了口氣：「秋易寒，仙雲天宮想要殺我嗎？」

「為何這麼想？」喚作秋易寒的白衣少女問道。

沈明鏡深吸了一口氣，語調中充滿了無奈和沉痛：「當初我母親打了你母親一巴掌，你我兩家就不曾和睦過，單是我記憶中，你母親便上門挑戰了八百七十二次。」

「那是上代人的事情，與我無關。」秋易寒搖了搖頭，「我母親終究只是她自己而已，無論是仙雲天宮的宮主身份，還是神通榜十大高手之一，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我可以聽她的話，但不會成為她的意志。」

沈明鏡心頭閃過一絲淡淡的喜悅，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卻又忍不住苦笑起來：「那你不恨我？」

當初，他是何等意氣風發，劍敗秋易寒之後，不顧其反抗，伸手環住了她的纖纖細腰，直接強吻，令秋易寒的無數追求者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也令那些眷戀著那個明鏡公子的懷春少女心碎號泣，潸然淚下。

「不恨。」

簡簡單單兩個字，意外的乾脆，意外的決絕，少女的烏黑大眼只是那麼看著沈明鏡，彷彿眼中只有他，抑或者整個世界都只有他一人。

看到這裡，沈明鏡卻是忍不住仰天大笑，心下說不出的暢快：「沒想到，傾城絕色榜前十的秋易寒，早已鍾情於我，可笑我到今日這般田地才知道。」

傾城絕色榜是百萬大山的美女榜，三千主峰之上有三千宗派，主峰之外又有數以萬計的宗門幫派，猶如一個紛紛擾擾的江湖，其中無數年輕貌美的絕代佳人，依據美貌排下名號，其中前十名過於優秀，又是各有千秋，難分高下，遂是沒有排名，是並列第一，也是未到十大佳人角逐第一之時。

秋易寒正是名列傾城絕色榜前十的最美女子，且她家世不凡，母親為仙雲天宮的宮主，神通榜前十的強者之一，也可以算是百萬大山最強者之一，父親也是成名的神通強者，再者秋易寒本人也是年輕一輩罕有的奇才，至今未曾一敗，除了當日與沈明鏡那一戰。

那一戰，沈明鏡劍挑三千宗派年輕一輩的天才俊傑，打出了同境界無敵的名號，連戰七天日夜，恍如不知疲倦的戰神，不知「飲恨落敗」為何物，卻將這四個字送給了一個個自命不凡的天之驕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沈明鏡自然也不會例外，劍敗秋易寒之後，強行擁吻，何等意氣風發，何等霸道囂張，何等飛揚跋扈。

也正是那一吻，引來了之後無數青年俊傑前赴後繼的挑戰，明知不敵，卻也是氣憤不過，非要戰敗他不可。

當日秋易寒羞憤得轉身離去，沈明鏡不知女兒心，只是以為唐突了佳人，卻也沒放在心上，直到如今落了難，才是想到秋易寒會否來報仇的問題。

她來了，卻不是來報仇。

「當日我離開，是羞澀，也是怕控制不住被你所吸引。」秋易寒輕嘆了一聲，明眸皓齒，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雅大方，「你這人什麼都好，天賦才情也是那麼不凡，令我著迷，便是你當日不曾吻我，第一次見過你之後，我此生此世心中怕都是容不下別人了。」

沈明鏡不由是一陣沉默，卻沒想到那麼早之前，秋易寒早已對自己動心。

「但正如我剛才所說，我怕被你吸引……」

秋易寒聲音一轉，「天底下有些男人很可怕，太優秀，太完美，至少我們這些苦命的女人是挑不出一點毛病來，若不去喜歡這樣的男人，難道還去喜歡那些庸人不成？偏生這世間的女人也都不是瞎子，而你們男人又一個個沒良心，見異思遷也就罷了，什麼男兒三妻四妾，三宮六院，全似是理所當然一般。」

聽到這話，沈明鏡又是一陣尷尬，還真別說，他今生雖未碰過女人，卻不是因為品格高尚，他一個會去強吻秋易寒的主兒，又豈會是善男信女。

與他關係曖昧的女子，還真不少。

正如秋易寒所說，優秀的男人怎可能少了主動投懷的美女佳人。

只是沈明鏡的母親對他管教得極嚴，而沈明鏡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是對母親沈碧霞服服帖帖，也就沒敢亂來。

若非如此，恐怕都有七八個懷上他孩子的大家閨秀了。

「所以，我今天來了。」秋易寒說著，纖纖玉指輕輕一動，憑空顯現出了一顆靈氣繚繞的金色丹藥，芳香撲鼻，清而不膩。

只是吸了一口丹氣，沈明鏡已是感到莫名的舒泰，似乎淤積在他體內的暗傷都好了些。

「仙雲天宮的獨門療傷聖葯，生生造化丹。」

沈明鏡微微一怔，旋即大喜。

他也是百萬大山的人，自然知道生生造化丹的名頭。這是神通強者方可煉製的靈丹妙藥，傳聞便是奄奄一息的半死之人，服下生生造化丹之後，也可恢復如初。

不過，這生生造化丹最大的功效卻是去除暗傷、淤血之類，藥到病除。

「若是早些日子，給你服下生生造化丹，或許是連你的修為都可以一併恢復，如今卻是指望不上了，反正以你的實力追趕上來，也是早晚的事情，流雲之地十大門派之一的九霄雲門，也算是一個大教派，總是比起你們鏡月宗厲害，等你歸來之時，鏡月宗怕是要成為百萬大山的第五十個大派。」

說著，秋易寒將生生造化丹交到了沈明鏡的手上。

「走罷。」

秋易寒輕嘆了一聲：「否則接下來，便是輪到我母親派人追殺你了。」

沈明鏡點了點頭，知道秋易寒已經為自己做的夠多了，與她母親作對，也給自己送來了一枚珍貴的生生造化丹。

畢竟這等靈丹妙藥，便是仙雲天宮也不可能太多，也就是秋易寒仰仗著聖女的身份，方可取得。

待得沈明鏡離開了仙府宮殿之後，秋易寒立時帶人離去。

宮殿內的洞天福地之中，秋易寒淡淡的說道：「小玉，你偷偷摸摸做什麼，還不出來？」

「聖女……」小玉微微一驚，悄悄閃現出來，卻是從未離開過洞天福地，一直潛伏在旁側。

「不要慌，我知是母親要你監視我，她畢竟是我的母親，又是那般卓絕的人兒，豈會不知道我這做女兒的心思。」

「聖女，小玉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

「說。」

「你明明可以一早給沈公子送來生生造化丹，使他不至於失去修為，卻沒有這麼做，反而是掐算時間，料准了生生造化丹都無法令他恢復功力，才來施救，這是為何？」

「為什麼……」秋易寒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為了讓他記住我，鏡月宗覆滅，明鏡公子失去了他母親庇護，又給打得重傷，失去了傲人的修為，這般落魄之下，可有人去救助他？」

「沒有，一個人也沒有，曾經與他稱兄道弟的，視而不見，曾經對他芳心暗許的，不聞不問。」

「若是我一早去施救，他只以為我是第一個來救助的，於他而言，只是錦上添花罷了，哪怕事後再無其他人來相助他，也不會那麼重視我。」

「直到現在，我才來施以援手，他卻是知道了人間冷暖，那些他以為是親朋好友的人，一個也沒來，唯有我——秋易寒才會來救他，雪中送炭，豈是錦上添花可以相提並論的？從此之後，秋易寒三個字會牢牢佔據他的心，不敢說獨佔，卻是最為刻骨銘心，」

小玉輕咦了一聲，錯愕道：「聖女，你又如何知道那些人不會救助沈明鏡？」

「因為，他們不會。」

秋易寒輕嘆了一聲：「你不會以為沈碧霞真是突然暴斃的吧？那可是一個在鏡月宗這等沒落宗派成長起來，最終躍升為神通榜十大強者之一的女人，比我的母親還要厲害，正是風華絕代的巔峰之時，卻突然暴斃，其中牽涉到許多勢力和秘密，錯綜複雜，那些人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救助明鏡公子？」

「那聖女你……」

「我不一樣，因為我知道，仙雲天宮的宮主，我的母親正是那幕後黑手之一，至不濟也是個幫凶，又會有什麼人來對付我？」秋易寒似是古井無波，卻洞若觀火，語不驚人死不休，竟是早已洞悉了其中真相。

「還有一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你出賣我和明鏡公子，已然是將他的行蹤以千里符書告訴了地煞七十二鬼之中的七情惡鬼，他們七人合稱七情惡鬼，師傅更是昔年的大惡人，亂情魔尊。」

「可惜，當年亂情魔尊為沈碧霞所殺，七情惡鬼一直惦念著為師報仇，只是遠非沈碧霞這等神通強者的對手，所以沈碧霞一死，他們便揚言要殺了明鏡公子。」

聽到這話，小玉早已是俏臉煞白，亡魂直冒，連忙跪倒下來：「聖女饒命，聖女饒命，是宮主的命令……」

「我知道是她欲借刀殺人，想斷了我的念頭，別慌，我說過要殺你了嗎？」秋易寒很是超然，輕飄飄的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殺你，只是這卻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從今往後，你要聽命於我，如何與母親說，都要先問過我。」

小玉哪裡敢不答應，她與秋易寒一同長大，知道這聖女聰明絕頂，只是她卻第一次知道，秋易寒智珠在握，似乎沒有事情能瞞過她。

以後便是借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再為宮主出賣秋易寒了。

「那聖女是要去救沈公子嗎？」

「怎會？」

秋易寒忽然眼眉微動，卻是露出了小女兒家般的甜甜笑意：「他可是我的明鏡公子，幾個小鬼又算得了什麼？」

小玉跪倒在地不敢說話，心中卻是一陣忐忑，七情惡鬼可是地煞七十二鬼之一，又怎會是幾個小鬼？她本來是奉命行事，想要讓沈明鏡死在七情惡鬼的手上，如今被秋易寒識破，她反而是擔心起了沈明鏡的安危。

若是沈明鏡死在了七情惡鬼手上，秋易寒絕對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