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
第27章離愁漸遠漸無窮
雪妃宅心仁厚,宛言的性子亦是溫軟,她們是不會願意見到七公主因了這樣的仇恨而變得如此尖利,如此的陰狠。再者,他雖願意助她一臂之力,但是這在將士的葯中下毒,別說有違醫道,便是個尋常有良知的人,都是不應的。
這些將士離鄉背井為大玥朝在沙場上拼殺,不應成為宮闈鬥爭的犧牲品!
可是……
可是……
雪妃的死,宛言的死……
他心中,也不是沒有恨的。當年雪妃有恩於他與宛言,而宛言,又是他從小一起長大,如妹妹一般疼愛的。
慢慢將手中的素箋撕碎,隨風飄散進小小的溪流之中。因是秋季,溪水已經漸漸乾涸。白色的信紙漂浮在上面,竟似有千斤沉重一般。
河對岸,有鬱鬱蔥蔥的野草,帶了些許枯黃的顏色。
在戰火之中,也只有這些野草還能頑強地存活著了吧。他愣愣地出神地望著,那一片枯黃之中,隱約可見的一片片白色,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銀光。
當秋葉落下,裊裊如蝶的時候,皇帝下了旨,查抄南王府。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是議論紛紛。
自南王起兵之時,便有大臣上書請求皇帝下旨,查抄南王府。只是皇帝卻不知打的什麼主意,只不過派了重兵把守,連日常的用度,還由皇宮內供應。起初眾人皆是不解,禮部尚書還為此長跪在宗祠之前,欲以此說服皇帝。
只是,終究讓皇帝派來的十幾名大內侍衛架回了尚書庭。
後來這事慢慢地淡下去了,如今皇帝自己卻忽地下旨,要查抄南王府,不禁讓人心中揣測,是不是西線傳來了什麼壞消息。
只是宮裡遲遲沒有傳出什麼消息,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啪」地一聲,細瓷茶盞應聲落地,頃刻碎裂成幾片。棕黃色的茶葉在白色的碎片上,刺眼。她抬起頭,愣愣地望著月眉,「那……那王妃呢?」
月眉表情平淡,看來她與王妃並無感情:「已經讓她娘家帶回去了。只是還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怪罪於她,她的日子怕也是不好過。」
畫扇點點頭。
她曾聽蕙玉說過,家裡的哥哥嫂嫂,原本就看不起她,認為她沒有用,得不到王爺的歡喜,因此雖然在南王府的日子難熬,她也願意一個人呆著,而不願意回娘家去小住。如今她又待罪之身,或許還會連累到娘家,處境怕是更加為難。
她,該去為蕙玉求情嗎?
她的請求,連宸祈會答應嗎?他既然能為了拉攏大興國,將她貶為庶人,如今大興國與連煜華結盟了,他又怎麼會因為她的請求而放過他要遷怒的人。
蕙玉——
作為南王妃,她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日了吧。
不禁有些惱恨連煜華。
竟生生扔下蕙玉便走了,虧得蕙玉待他一片深情與忠心,他卻也忍心!這隻冷血無情的狐狸!簡直是比惡狼還要可怕!
「沒有辦法救她嗎?」畫扇不忍地。
這拉攏的主意是她出的,若是要因此連累蕙玉丟了性命,她如何對得起她……她是那樣善良,那樣單純的,一心一意地對她好,如對妹妹一般。
月眉是長久的沉默。
這時候,畫扇轉過身子來,隨手撥了撥一旁擺著的一株碧雪海棠,忽地悠悠吐出一口氣來。這碧雪海棠是今兒個早上皇上特別派了吳總管送來的,原先是擺在御書房門口,今兒個早上開了,便送來給畫扇也一同欣賞。
「過一會兒,皇帝會來吧?」月眉試探著,一邊小心地觀察著畫扇的臉色。只見她臉色平靜,似乎對那皇帝真的沒有了情意。
「嗯。」只淡淡一聲,心思全然在那一株潔白如雪的海棠之上。纖細得有些不像話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潔白的花瓣,竟與那花瓣一般瑩白無異,只是多了些紅潤的顏色。
這些日子,她在宮中的身份雖然只不過是一名民女,竟比原先做雲嬪的時候還要尊貴幾分。那些奴才們,都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生怕萬一這雲姑娘一步登天做了皇后——不濟也是個妃,不敢怠慢。
而皇帝亦日日往這流雲軒跑,雖然從不留下來過夜,卻細語溫存,比原先更加溫柔。倒是畫扇,回宮后老是淡淡的,間或還會給皇帝臉色看,月眉看在眼裡,總是擔心皇帝會一怒之下趕她出宮去,壞了大事。幾次提點,畫扇卻似沒有聽到一般。
好在,皇帝幾次發作,到最後竟都毫無聲息地忍了下來。
「如今雲皇后已經除去,是時候該為王爺的大計打點了。」月眉忽地道,「若主子還是對皇帝這樣,怕日後行事不便。」
畫扇面無表情:「王爺到底如何打算?」
「王爺是太上皇長子,這帝位原本就該王爺所有。」月眉話中有話地。畫扇聽明白了,啞然而笑:「便是皇上這邊辦妥了,可王爺別忘記,太上皇並未駕崩。」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木已成舟,太上皇還能如何?大玥朝的江山,總不能沒有人來繼承。」
畫扇一愣,隨即嫣然一笑。隨手摺下一枝海棠,湊至鼻下一聞。清香撲鼻而來,她的聲音亦是甜甜的:「原來王爺是面子裡子都要。」
午膳的時候,連宸祈果然來了。
甫一進門,見畫扇正在吃一碗桂花糯米圓,也不顧有下人在場,喊著餓便一把從畫扇手中奪過,大口吃起來。
見畫扇一臉愕然地愣住,不敢置信滴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撲哧一笑。畫扇這才回過神來,臉色早已經恢復了平靜,依然是恬淡的樣子:「皇上若是要吃,可以讓人再去端來。何必要搶民女吃過的。」
連宸祈笑,湊至她耳邊聲音是輕輕的:「就要吃你吃過的,如何?」溫熱的氣息,隨著溫柔的話語撲到她的耳邊,畫扇的臉禁不住一紅。
倒是許久,沒有聽見他這樣親昵的話語了。一時居然還真是不習慣。她側過臉去,清了清嗓子:「吳總管,皇上喝酒了吧?」故意拔高了嗓子,掩蓋自己心中的慌亂。
吳意子笑著湊上來:「午膳時候,吏部的林大人來過,喝了一……」瞅見皇帝瞄過來的危險的眼神,他的舌頭急忙打個轉兒:「喝了一杯,就一杯。」
連宸祈滿意地:「就一杯,沒有醉。」
吳意子見狀,識趣地朝旁的人使了個眼色,亦正中月眉下懷,便領著眾人悄悄退下,等到低著頭的畫扇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廳里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心中咯噔一聲,她騰地站起。
不!
她不要再這樣!
她的身子,不要再被這個男人所玷污。他根本不愛她,他只是把她同一般的女人一樣來看待,為此,她付出了那樣慘重的代價,失去了從小相依為命的姑姑!
他好可怕!
「皇上來是要和民女一同賞花的吧?」特別咬重了民女兩個字,畫扇急匆匆走至窗邊,推開那半掩的窗子:「喏,就在這裡。」
雪白的海棠花,正迎著秋風瑟瑟晃晃。
連宸祈嘆了口氣,也不便順著她起身走至門外。這一株海棠,昨夜看還只是花苞,今兒個早上一來,卻已經綻放滿枝的芬芳。連日來心中的陰鬱居然在那一瞬都消逝了,當下的第一個念頭,居然就是想讓她也一同欣賞這美麗的花兒,便來不及思考,便喊了吳意子送過來。
他轉頭,對著窗子里的畫扇笑道:「你不出來么?」聲音是那樣的溫柔,眉眼乾淨,一如初見時候,他在馬背上那個表情。
那個,讓她一眼就喜歡上的表情,那張,讓她一眼就無法自拔的臉龐。若遺忘了這一段日子一來的恩怨糾葛,她幾乎要以為,她還是在大興國的小山上,在那條潺潺流淌著的小溪邊。
人生若只如初見。
一時間,畫扇的腦子裡忽地蹦出這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見。
若這一生真的能停留在那一刻,便好了。
心底嘆了一口氣,眼眸黯然。垂下頭去,順從地走出小屋,到他身邊。卻是一語不發,靜靜地望著那一株雪白的花。連宸祈心裡倒詫異了,怎麼這會兒她倒聽話起來了。他彎下腰去,俯下身子聞了聞那白色的花瓣,清新的香味撲鼻而來。
他側過臉,望著畫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唇邊是濃的化不開的溫柔:「唔,好香。你來聞聞。」
畫扇依然是垂著頭,靜默不語。
他無奈地笑笑,伸手握起她的手——那手柔若無骨,放在手心暖暖的,那柔軟彷彿從他的指尖一直傳達到他的心底。
他牽住她的手,送到那雪白的花瓣之上。花瓣受到觸碰,輕輕顫抖起來,那一層白色的光暈也上下顫動起來。
畫扇固執地把手抽回來,背在身後倔強地抿著唇。
這下子連宸祈倒有些惱了,嘴裡不耐地嘖了一聲,起身盯住她:「朕不明白,你究竟要做什麼?」若是恨他,為什麼眼底這麼恬淡,為什麼順從地跟他回宮來。
若是不恨,為什麼又要這樣防備著他。
他討厭看到她眼底小心翼翼的防備!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忽地發作,畫扇惶恐地抬起頭,瞪大了一雙眼眸望住他。眼底已經有了升騰的霧氣,委屈的樣子。
「我……」
恨!
她當然恨!
她的心底如今只有恨意,只想著要報仇,她要他為他的薄情付出代價,為他的虛情假意付出代價!
可是……
一看到他,一想到將來有一日,他可能會死去,可能是她親手殺死他的……她心底就無端端的惶恐,無端端的痛。
雖然恨他,卻還是忍不住為他而痛。
見她這樣,連宸祈心底揪痛,轉過身去不願意再看著她。他不願意再看著她這樣的表情,這樣的難過。
她要什麼,他給便是了。
要他的性命嗎?
江山嗎?
她說出來,他給便是了!
一時之間大腦竟亂作了一團麻,他吐了口氣。
罷了。
抬腳正要走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她輕若無聞的聲音:「我只是……只是不要看到其他女人在你的懷裡。」
聲音是極輕極淡的,但入耳卻如響雷一般,他一時愣住不能動彈。心緒忽地澎湃起來,他能聽到身後的她在嚶嚶低泣的聲音。
她說,她不要看到其他女人在他的懷裡……
幾步過去,伸手便要把那個嬌弱的身影摟入懷中,只是修長乾淨的指尖尚未碰觸到那白色的身影,他只看的她恍惚的一個笑。
畫扇看著他,她知道方才那一句話給他帶來多大的震撼,這一句話她在心底醞釀了那麼久那麼久,久到她以為當她說出口可以毫無感覺,但是……
卻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無法支撐。
她望著他,帶著那樣狂喜的表情幾步走近,她望著他,熱切地伸出了他修長乾淨的手指要擁抱她,她望著他,臉上的笑意那樣的濃……
只是,漸漸糊作一團白色的光暈,看不清楚。
畫扇重重地倒在連宸祈懷中,身子柔弱得幾乎沒有任何重量。最後的光線消逝之前,她看到他眼底無限的驚慌。
心滿意足了。
她知道,她這一招,果然是行的。
到了晚上的時候,整個皇宮都忙碌起來了。
殿中省與內侍省更是慢得不可開交。一群侍女圍坐了在長廊下,手中不停地穿針引線,一邊小聲地抱怨著:「這麼急,難道是等不得了嗎?那位主子又不是明兒個就要死了!」另一個又道:「也不知道皇上心裡在想著什麼,前些日子才貶作庶人,現在又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竟要冊封貴妃,反反覆復的,果然伴君如伴虎!」
一名小侍女笑道:「照如今看來,皇上的心還是在雲姑娘身上……哦,應該是雲貴妃才對!」
說罷,自己便先嘻嘻地笑起來。
旁的一群人忍不住打趣:「喲,看你樂的。又不是你要做貴妃了!」
流雲軒。
月眉已經將東西收拾歸置好了,裝在一個小小的錦盒之中。方才皇帝已經下旨,冊封畫扇為雲貴妃,只待明日上朝行禮之後,便搬遷至清水宮芙明殿,主一宮之事。
封了貴妃,吃穿用度自然不與雲嬪是一個檔次,因此流雲軒的物件,並沒有帶去多少,只挑了畫扇平日喜歡的幾樣,收拾了帶過去。
畫扇側卧在榻上,臉色依然是蒼白,望著月眉忙碌地打點著一切,心中毫無喜悅之感。
如今她做的這一切,都不再是為自己做的。
再多的情感,都只能死在她的心底,她絕不允許自己給那些不應該存在的情感一絲一毫的希望與生機。
這時候月眉打點好了一切,忍不住朝外頭張望著。畫扇知道她在看什麼,只淡然地一句:「不用看了,今晚他不會來的。」
好像是西線的戰事有了變故,連夜召集了百官上朝。
是……
哪一邊佔了上風?
溫叔叔,可曾按了她說的去做?
密折在連宸祈手中已經被捏得變了形。
一眾大臣弓著身子恭順地站著,一個個屏氣斂息,大殿寂靜得如同萬物都不存在了一般。禮部尚書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右側的兵部尚書,眼神複雜。兵部尚書露出一個迷惑不解的表情,無奈地搖搖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是不知道啊!這西線不是剛剛傳來捷報嗎,早上皇上還是晴空萬里,晚上就陰雲密布了!
吳意子惴惴不安地伺候在一邊。自從接到定遠侯的密折,皇上就臉色鐵青坐在這裡好幾個時辰了,一言不發沉默得可怕。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偷偷地伸長了脖子,想要偷看一眼密折上的內容,只是又不敢有太大的動靜,一時脖子僵在那裡,表情怪異。
只是剎那之間,他似乎瞄到了三個字——雲畫扇!
又是雲畫扇!
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侯爺的密折,怎麼會與她扯上關係?
密折攥在手裡,手已經麻木了。
連宸祈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危險氣息,緊緊地盯住手中的摺子。不過數十個字,他已經看了五六遍有餘,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在腦子中。
每一個字都如一枚尖銳的針,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不可能!
她不會這樣做,她與連煜華之間並沒有什麼協議,她沒有教唆溫順良在軍中下毒!都是謊言,謊話連篇!
可是事關重大,若無真憑實據,定遠侯又怎麼會如此嚴肅待之,又這樣肯定地請求他,立即處死雲畫扇!
他不知道,他還不知道他今日下午方才下的旨意,冊封雲畫扇為貴妃,他依然以為她已經是個民女,殺之可以不用驚動任何人。
這時候,底下終於有人忍不住:「皇上,這……」抬頭看見皇帝投過來的危險目光,半句話噎在了喉嚨里。
一時間所有低垂著的腦袋都一齊抬起來,直定定地望住大殿之上那個男人,他們的主子。
良久,連宸祈才緩緩吐出一句:「傳朕旨意,撤兵。」
霎時間滿殿喧嘩。
「皇上,為何要撤兵?」兵部尚書愕然。早上才傳來捷報,正是趁勝追擊的時候,這個時候怎麼可以撤兵?雖然叛軍有大興國相助,不過之前一場瘟疫,讓其損失大半,軍心渙散。幾仗打下來,林遠所帶的軍隊雖然算不上是大獲全勝,可是卻也大振了軍心。這時候卻要撤軍,簡直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此話一出,便有許多大臣紛紛附和著,詢問的目光紛紛投來,連宸祈卻不為所動:「朕意已決,亦是侯爺幾經思慮做出的決定。撤兵。若有違抗者,以亂民心,抗旨之罪論處。」話說的鏗鏘有力,讓人有無法動搖之感。
出了大殿,方才發現夜色已濃,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
吳意子命人拿來了油紙大傘,親自撐了,亦步亦趨跟在連宸祈身後。心中卻是千迴百轉。方才「不小心」瞄到了密折,倒不知道要不要把要問的話問出口了。
走了一會,終覺得無法再拖延了,只得開口問道:「皇上,晚上歇在何處?」
大步走在前頭的連宸祈忽地站住,騰地轉過身來。臉上的怒意讓吳意子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壞了。
「狗奴才,居然敢偷看朕的密折!」連宸祈怒道,「來人,拖下去!」這一句拖下去,並沒有了下文,這意思誰都清楚明白,皇上是要他的命了。
還不等人上來拉,吳意子已經嚇得噗通一聲跪下:「奴才該死,皇上!奴才是不留意看到的……」從小便伺候在皇上身邊,從不見他對他發過這樣的火,兩人之間的感情,多少有些兄弟的意味,因此這一次吳意子是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身後的內侍也不敢上來拉。他們吃不準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萬一待會兒又反悔了,吳意子可是總管,日後給他們穿小鞋還不是輕而易舉。
連宸祈亦是在氣頭上才說了這樣的話,見吳意子如此,也便罷了,狠狠瞪了一眼,轉身又要走。吳意子舒了一口氣,急忙起身跟上。
想了一會,又問道:「皇上,那明日的冊封大殿……」
若他猜測的沒錯,一定是侯爺參了那雲畫扇一本,皇上如此盛怒,這能不能留住小命還得兩說著,這貴妃?
怕是痴心妄想了吧?
連宸祈腳步不停,只平靜地說了一句。這個答案快速地便脫口而出,想必是他心中早就想了千百遍的答案。
「朕何時說過大典不舉行了?」他冷然地,目光中的寒意讓吳意子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趕緊把探出去的腦袋縮了回去。
方才才撿回一條小命,他還是悠著點吧。
「那……」今夜到底歇在哪裡,他總得吩咐下去安排呀!
似是看出他的為難,連宸祈沒好氣地:「去儀元殿。」儀元殿位於御書房之東,平日里朝政繁忙時候,連宸祈常常獨自歇在這裡。聽他這樣說,吳意子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也有了笑意,急忙回身,對著方才猶豫著上來要拉他下去的兩名小內侍狠狠地:「沒長耳朵?還不快去!」哼,這兩個兔崽子,若是方才沒有這麼一猶豫,回去他非剝了他們一層皮!
屋子裡堆得滿滿的,是綾羅綢緞,金銀珠寶。畫扇一向喜愛幽暗,今晚卻破例點了有六七盞燈,滿屋子燈火通明,照的那地上桌上榻上堆積的金銀更加閃耀出奪目的光芒。月眉一邊驚嘆,一邊清點著這滿屋子的禮品,嘴中不住地發出嘖嘖聲。
這宮裡的人,果然是見風使舵,風往哪吹就往哪倒,下午皇上才下了旨,晚上便一個個地姐姐妹妹地喊著,送了這許多禮物來。
即便在南王府的時候,也算得上是見過好東西的她,也要驚嘆於這些禮物的價值。
畫扇靜靜地坐了在一側,還沒有沒成堆的禮品淹沒的地方,手中捧著一杯清茶,臉上是笑意盈盈:「虧了陳姐姐如此有心,送了這麼多東西,畫扇怎麼用的完呢。」
陳妃臉上笑得如門外廊子底下的秋菊一般燦爛,梳了一個誇張的髮髻,上頭插的珠釵叮叮噹噹作響,若不是她嗓子不小,怕是要掩蓋了那聲音過去。
「哎呀,妹妹你別和我客氣!」頓了頓,又連忙自己打嘴道,「瞧我這張嘴,如今怎麼還可以喊妹妹,該喊娘娘才是!」起身便要下拜,「臣妾參見雲貴妃!」
畫扇連忙起來攔住,嗔怪道:「娘娘說笑了,別說大禮未行,便是畫扇真正成了貴妃,按資歷還是得喊您一聲姐姐呀!」
聽了這話,陳妃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邊上了。
原本擔心這姓雲的做了貴妃,便會給她臉色看。雖然當初她和皇后,葉貴妃鬥來鬥去,自己並沒什麼機會出手,卻對她也沒甚好臉色,只怕她會找麻煩。
畫扇亦看出她的心思,本不願意多做搭理,只怕她心中又胡思亂想,到時候做出什麼來平添麻煩,還不如讓她放下心來,省去許多麻煩。
陳妃不過又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畫扇以禮送出了垂花門,眼看著陳妃上了軟轎走遠,便在撐不住,倒到月眉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