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場青春慘烈的落幕(2)
第37章那場青春慘烈的落幕(2)
蘇漠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徑直走了進去。陸小年把包廂門關上,跟著她走了進去。兩人相對坐著,卻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蘇漠抿唇低著頭,而少年則是臉色慘白地看著她,眼下的黑眼圈深重而明顯,襯著他蒼白如紙的面容,單薄得讓人覺得可憐。
過了好久,少年才遲疑著開口,把面前的茶杯推了過去,聲音里透著刻意的討好和小心翼翼。
「這個是雲南普洱茶。你愛喝的吧?」他推茶杯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上她的,女生頓時像是被蜇了一口般甩開,動作誇張得讓他心底那點點希望灰飛煙滅。陸小年覺得嗓子有些堵,看著眼前滿臉防備,神色清冷間還帶著恨意的女子,他覺得自己心疼得幾乎要死掉,所以只能徒勞地開口,卻是語無倫次。
「大胖,對不起。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我知道這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的,但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
「我那天喝了酒,神經特別興奮,好像一點點刺激都經受不了。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情就都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想的……」他說到這裡,似乎也真的痛苦到了極致,五官都扭曲成一團,連聲音也在發抖。
但被他傾訴的那個女生只是怔怔地看著前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什麼都沒看。
陸小年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了。那些失控的情緒折磨著他幾欲發狂的神經,臉上淚水在放肆流淌,卻絲毫勾不起最愛的那個人一眼回眸。
「大胖,我要怎麼做啊?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看我一眼,你才能原諒我……」他嚶嚶地哭著,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終於讓她清冷的瞳人里印進他的身影,可她只是怔怔地看著,驀然鉤唇,揚起一個詭譎凄厲的笑容。
「你要我原諒你?」
「是——」陸小年下意識地答著,心底似乎已經有了預感。果然下一秒,女生就放肆地笑起來。突然伸手,她手裡握著的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刺得他眼睛生疼。「那你把他還給我啊!那你去死啊!你去死啊……」她歇斯底里地吼著,刀子直直地向少年刺了過去。而少年沒有躲避,只是緩緩地閉上眼睛,甚至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給你。
少年怔怔地想著,感覺她手臂帶著的風,透著蒼涼的味道,孤注一擲,決絕亦是凄厲。
死在你手上,那也是好的吧。至少,你就再也不能忘了我了。
陸小年緩緩地想著,竟還有種解脫的感覺。下一秒卻聽見利器落地的聲音,而後是女生失控的哭聲,歇斯底里,彷徨無助。
「小年,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子?小年——」她哭喊著他的名字,而他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心臟那個地方很疼很疼,疼到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身體瑟縮成一團,好抵消一點那幾乎虐殺他的痛覺。
而眼前的女生一開始叫著他的名字,後來翻來覆去,便只叫那一個名字——子謙,葉子謙。到底是要多深重的愛,才會叫得那麼凄厲決絕。連他,幾乎都感同身受。
最終,兩人是在倉皇間各自離去。沒有告別,亦不需要告別。
蘇漠回到家的時候,就接到陸小年的簡訊,只有短短十個字,卻讓她的心驀然疼痛。他說:你放心,我會幫你懲罰他。
她看著那蒼白的幾個字,心裡驀然就疼得厲害,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彷彿,她所有的淚,都已隨著那個少年的逝去,一起埋葬。在那個落雪的冬日裡,隨著雪花,消散於虛無。陸小年的爺爺找到蘇漠時,是在葉子謙死後的第四天。他獨自一人,來到蘇漠家中。雖然早就聽過他的大名,但蘇漠這次卻是第一次見到他本人。
他和陸小年有些像,都是眼睛圓圓的,輪廓深邃的模樣,一看就能知道是祖孫。
蘇漠對他的突然造訪並不意外,甚至已經完全想好了所有的對策。冷靜地泡茶沏好,她等著他先開口。
果然,只是象徵性地抿了口茶后,他便開口道明來意:「蘇小姐,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離開這裡。」
蘇漠沒有開口,只是盯著他,聽見他繼續說:「雖然我知道這樣有些冒昧,但我可以給你提供更好的進修環境。如果你願意,我能為你寫推薦信,將你舉薦到全球最好的學校進修。」
「……」
「如果你不想去國外,我也可以讓你進中國最好的學府。只要不是留在T城,一切好商量。」老人依舊從容地拋出誘餌,但眼前的少女卻絲毫不為所動。他漸漸有些坐不住了,正想再說點什麼時,便聽見她開口了。
「我會離開這裡的,但是不是現在。等我把陸小年送進他該進的地方后,我自然會離開……」
「你!」杜老爺子似乎真有些動怒,看著眼前表情獃滯的少女,驀然又淡定下來。冷冷地看著她,他終於不再打算客氣,「蘇小姐,你大概忘了,是誰一直在擔負你母親的治療費用。」
「……」
「就算撇開這個不談。即便你真的把小年告上法庭,頂多也只能算個誤傷,他還沒有成年,坐幾年牢就能出來。而你為此賠上你母親的一輩子,值得嗎?」
「……」
「蘇小姐,你是聰明人,其間的厲害,應該不用我再多說。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明天我會派人來接你。該怎麼做,由你自己決定。」杜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就起身告辭。姿態優雅得無可挑剔,即便已上了年紀,也是風度翩翩。
以後陸小年也會這樣吧,那個和她一起長大,怯弱不堪的少年,也許骨子裡就並非是她所想的那種軟弱可欺的人。而是未曾發育完整的小獸,一旦長成,便露出獠牙,將所有都撕咬得粉碎。
只可惜,她現在才明白。只可惜,她已賠上了他。
賠上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去買一個這樣的教訓,未免真的,過於慘烈。
那一夜,她都沒有合上眼。其實什麼都沒想,只是睡不著而已。好像閉上眼,那些紛雜不堪的夢魘就又會傾涌而出,吞沒侵蝕她,屍骨不留。只是,本來應該靜止的時間卻似乎過得特別快。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天已經慢慢亮了。她又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才緩緩起身,梳洗,收拾東西。
這麼大的一個家,真正收起來,卻並沒有多少東西。彷彿什麼都可以丟棄,就連自己,也是可以的。收拾了一個多小時,她提著行李箱下樓。出了樓梯口就看見一輛黑色的奧迪低調地停在一旁。她安靜地走了過去,車裡便下來一個黑衣人給她開門,請她進去。
杜老爺子安穩地坐著,看見她似乎毫不意外:「我就知道蘇小姐是聰明人。」
「我可以離開這裡,但你要答應我的條件。」
「說來聽聽。」
「我要你給我一筆錢,我帶我媽離開,以後你們都不準來打擾我的生活。」
「就這些?」
「就這些。」女生答得堅定,卻是讓杜老爺子有些出乎意料。暗自嘆了口氣,他還是鄭重其事地答應道:「好。我答應你。」有了這句承諾,蘇漠便覺得鬆了口氣,可心裡卻是空空落落的感覺。杜老爺子辦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好了。他是希望蘇漠越早離開T市越好,蘇漠自己也不想留在這裡。所以各方面都很配合,本來他是要給蘇漠訂機票的,但她堅持要坐火車離開。
杜老爺子沒有辦法,只好給她訂了兩張去上海的軟卧票。林玉琪的病情現在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除了有點怕生,並不會隨意攻擊人。
而且她似乎還是認得蘇漠,一般對她說的都比較配合,所以並不麻煩。
蘇漠帶著林玉琪在傍晚的時候,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車,告別了這座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傷痕纍纍,心如死灰。
而這一次,她更明白,離開了就是訣別。她甚至來不及去看他最後一眼,可是沒關係。子謙,你將永遠與我同在,生死相隨。
和她們同一個軟卧房間的也是一對母女,女兒只有十歲,還在讀小學,人倒是挺活潑。
也不害怕有些神神叨叨的林玉琪,反而很喜歡那個眉眼間總是帶了一抹愁色的蘇漠大姐姐。
蘇漠更多的時候,是坐在房間外面,看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緩慢也輕柔,能讓她的心裡覺得平靜。
偶爾她會把窗戶打開,感覺呼嘯的寒風吹得她臉頰生疼,才有一種活著的感覺。
這天,她又坐在位子上吹風。同房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份報紙。看見她便幾步湊了過來,同時嘴上還道:「蘇漠姐姐,我們市發生大事了!」
「哦?」蘇漠興緻不高,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小姑娘卻絲毫沒被打消興緻,還在唧唧喳喳:「你知道嗎?市委書記的兒子不是死了嘛。」
那個死字有些刺耳,蘇漠不想再聽下去,只淡淡地道:「我沒興趣。」
「不是,姐姐,是殺了他兒子的兇手被抓住啦!」
「……」
「報紙上說是他自己去自首的。就是前段時間那個大富豪杜家認下的新嫡孫……」
小姑娘還在說些什麼,她卻全都聽不清楚。耳朵里回蕩的是,他去自首這句話。她突然又想起,手機上那句蒼白的話語。你放心,我會幫你懲罰他。原來,你真的說到做到了。原來,你真的不曾失信。
她似乎又想起那一年,陸小年瘋狂地衝上去和陳胖子廝打的那一幕。
他用力地咬住陳胖子的耳朵,眼神決絕又冰冷,卻全部都是為了她。只是為了她而已。
——可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她怔怔地想著。驀然,心臟就疼得厲害。「蘇漠姐姐,你怎麼了?」
「啊?」
「你為什麼哭啊?」
「哦,大概是這裡風太冷,我覺得眼睛疼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