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底層書吏

第二天！

陳劊早早前來府衙報導，等了一會兒后，再次見到了林則徐。

「陳樂，你初來乍到，就先到武備庫當一個普通書吏吧！」林則徐說完就端起了茶碗。

「是！」陳劊恭敬的行禮后，說道：「屬下告退！」

「叮！」

林則徐用茶碗蓋子輕輕敲擊了一下茶碗，陳劊連忙停下了腳步。

「福州各房書吏俸銀都有所提高，薪炭、米糧等用度都有所增加，不至於讓胥吏無法養家。」

「屬下明白！」

「那就這樣吧，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找我彙報！」

「屬下明白！」陳劊這才離開了府衙。

清朝在編的官員其實很少，一個縣也就只有知縣、縣丞、主薄、典獄、巡檢、教喻等少數幾人。

這麼幾個人自然是不足以管理一個縣的，所以又會擴招六房書吏和三班衙役，統稱為胥吏，知縣一般還會招收一個師爺和一群家丁，為自己出謀劃策和提供武力保障。

可不管是胥吏，還是知縣的幕僚、家丁，這些人朝廷都是不會給他們月俸的，但是這些人又不可能白白乾活兒，那就只能增加苛捐雜稅了。

可是一個縣的田產、商鋪買賣又都被權貴大族把持，苛捐雜稅其實也收不了多少，所以胥吏的俸祿其實少得可憐，也就能混個溫飽，養家都困難。

錢少也就算了，關鍵是地位還很卑賤。

這是因為從上古先秦時期官府里的低級勤雜人員不少是奴隸，從而沿襲下胥吏低賤的傳統。

兩漢的門閥制度使得官吏分野，唐宋科舉制度讓吏的地位更低。

胥吏的地位低賤，其實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朝廷自己的小算盤，「以賤壓良」。

封建統治者本意就是在剝削百姓，壓迫百姓，榨取民脂民膏，這樣胥吏就處在社會官民矛盾的前列，不得不和百姓產生尖銳的衝突。

於是朝廷就把胥吏的地位壓低：他們是賤，而百姓是良，如此被胥吏欺壓的百姓就有了心裡平衡，產生阿Q「老子是被孫子打了」的思想，從而精神勝利，不再揭竿而起。

於是胥吏們再怎麼干，都卑微低賤，所以何不趁機大撈一筆？

明清胥吏多為雇傭而來，很多衙役本來出身是良民，做了衙役變成賤民，如果不能徇私枉法，中飽私囊誰願意有良變賤呢？

所以明清的胥吏們大都變成了「奸吏」、「滑吏」，「在一邑則蠹一邑，在一省則蠹一省，在一部則蠹天下」，成了封建制度下的一個怪胎。

有一句話叫做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啊，畢竟官員不管做什麼事情，都需要胥吏去執行才行。

林則徐從父輩開始就家道中落，努力讀書十多年才考中秀才，自然是知道底層胥吏的各種手段的，所以掌權后就提高了胥吏的各種待遇。

奈何滿清的貪腐已經深入骨髓，簡單提高一點胥吏的待遇根本就毫無作用，於是林則徐想要開始反貪，最近已經安排了不少新人進入各房，陳劊並不是唯一。

陳劊雖然是被安排進了武庫做文書，不過作為新人，只分到了一個冷兵器倉庫管理員的位置，負責記錄各種冷兵器的入庫出庫登記。

兵房主事叫黃宏恩，陳劊遞上一個十兩重的銀元寶后，黃宏恩親自帶著陳劊到了城南的武庫區。

「這是一個新修建的武庫，最近朝廷從京城運輸來了不少武備需要入庫，以前的武備就得挪地方了，這個新武庫就是為了存放以前那些刀槍劍戟用的。

歷來武備都有所損耗，蟲蛀鼠咬、腐化等等，都會造成武備大量損耗。」黃宏恩說頓了一下，看向陳劊。

武備損耗自然是有的，可大量損耗嘛，那畢竟是鐵傢伙啊！

不過陳劊卻立馬點頭，笑道：「屬下明白，銀子都有火耗和漂沒，更何況是兵器這種極易腐化的東西，那損耗必然是極大的。」

黃宏恩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陳樂，你是個懂事兒的，這個武庫交給你我放心，平時沒事兒多和兄弟們走動走動，能學到不少東西的。」

「陳樂多謝主事大人的教誨，一定多多向各位上官學習！」陳劊說道。

「誒，哪有什麼上官，大家可都是好兄弟！」黃宏恩不滿的說道。

陳劊立馬點頭，連連說道：「對對對，是陳樂失言了，應該是多多向兄弟們學習才是！」

「哈哈哈，這就對了，咱們這些做胥吏的人啊，身份卑賤，可不敢自稱官員，免得開罪了人家那些真正的老爺，兄弟們進入衙門不過是為了混口吃的而已。

唉，其實大家都是讀書識字的人，要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誰又願意來做這身份低賤的胥吏呢？」黃宏恩感嘆道。

胥吏的身份低賤不單單是指本人，還會連累子孫後代，一旦做了胥吏，子孫三代都不能參加科舉，算是徹底斷絕了自己這一脈的仕途。

當然，也只是自己本人這一脈而已，與整個家族又無關，而能培養出來一個讀書人，身後必然會有一個家族支撐，所以，身份低賤也只不過是說說而已。

別說黃宏恩這樣的六房主事了，就是一個普通的衙役，真要發起狠來，也能搞得普通人家破人亡。

畢竟胥吏再怎麼說也可是掌握著公權力，自然有得是辦法為難普通人，更何況還是在這黑暗無比的古代，做事就更能放肆許多了。

讓陳劊經過一些簡單的交接之後，黃宏恩這才離開。

陳劊雖然只是底層書吏，不過手上卻還有十來個衙役手下，準確的來說應該被稱為庫丁，負責兵器甲胄進出庫房的工作，同時也有守衛庫房的職責。

總數十人，八個白班，兩個負責守夜，領班人名叫曹明虎，長得一副五大三粗的身材，凶神惡煞的面相。

曹明虎和陳劊算是平級，林則徐提高底層胥吏是待遇后，兩人有一兩銀子的月俸，外加五十斤稻穀，其餘油鹽醬醋茶若干，確實養家是可以的。

別看五十斤稻穀不多，卻足夠一家五口一個月的口糧了，畢竟普通百姓哪有天天吃大米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