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所有的過往,終會重逢(1)

第1章 所有的過往,終會重逢(1)

第1章所有的過往,終會重逢(1)

凌晨兩點,張小海在高中群里發了條信息:「親愛的同學們,跨年那天聚一聚吧!」

一群不睡覺的夜貓子立刻冒泡響應,很快在群公告里掛出了聚會的時間地點。秦歌睡前忘了關靜音,被吵醒后把所有的聊天記錄都翻了一遍,直到群里沒人說話了才默默關掉。

第二天,她在家趕稿時接到了秦爸的電話,秦爸在那端支支吾吾的,秦歌放下手裡的筆,直覺是出事了。

果然,還不是小事。秦爸被個騎助力車的小夥子撞倒了!

秦歌帶著媽媽匆匆忙忙趕往醫院,完全忘記了今天是截稿日,她家可憐的編編正在qq上一個勁地呼喚她。

秦媽又氣又擔心,在車上對秦歌說:「你說說那個老頭子到底還能做點什麼!我就叫他去買個蔥他就跑醫院去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不活了!」

醫院永遠都是那麼熱鬧,秦歌熟門熟路上了電梯。在所有的科室里,秦歌覺得骨科最可怕,因為住進這一層的人很少有不動刀的,骨折算小事,截肢也不算大事。動了刀的患者都包著白色厚厚的紗布,裡面透出蠟黃的藥液和難聞的氣味,艱難地等待著自己康復出院的那一天。

而且,骨科在四樓,「四」這個字,秦歌覺得非常不吉利。

叮一聲,電梯停在四樓,秦歌皺著眉頭走出去,沒有看到一個白大褂跟在她後面。白大褂停下腳步,看秦歌鞋底粘了一塊口香糖,一步一步最終消失在拐角處。偶有經過的小護士滿面緋紅地朝他打招呼:「白醫生,早啊!」

病房裡,腿上吊著石膏動彈不得的秦爸一看老婆孩子都到了,忙想坐起來,秦媽一手拍在他石膏上,低吼:「你給我躺好!」

於是秦爸不敢動了,特別諂媚地拉著秦媽:「我沒事,真的。」

秦歌四周打量一番,眉頭皺得更深,指著病床號問:「怎麼是四十四床啊?」

秦爸樂了,小丫頭也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特別迷信。他拍拍身邊讓她過去,說:「別擔心,老爸會很健康地出院噠。」

秦歌很無奈,好一番心理建設后才勉強接受。

「撞你的人呢?」秦歌四處看。

「他說身上錢不夠,回家取了。」

「電話留了沒?」

秦爸擺擺手:「沒事,小夥子人挺好,一會兒就過來。」

來不來秦歌不知道,但她老爸躺在床上起不來的樣子讓她心裡堵得慌。這時有個小護士進來問秦歌:「你是家屬嗎?和病人什麼關係啊?」

「他是我爸爸。」

「哦,那我知道了,這裡有幾份資料麻煩你填一下,然後去收費處交點錢,順便把剛才白醫生墊付的費用還給他。我姓葉,以後就是你爸爸的責任護士了。」小護士指了指胸卡。

秦歌拿著那幾張入院須知,在負責醫師那欄看見了三個字:白啟嘉。

小護士十分善解人意,「白醫生以後負責你爸爸,有什麼問題你都可以問他,剛才要不是白醫生,你爸爸估計就要睡走廊了。」

秦歌看了看走廊外頭的加床,恩了聲把自己的名字簽在了旁邊。

葉護士見秦歌一臉嫩得能擠得出水,想必是沒經歷過這些,好心開解道:「你放心,我家白醫生醫術棒棒的,你絕對要放心!」

此時,有人走到秦歌身後,語氣平穩:「葉護士,我不是你家的。」

秦歌眼尾飄過一縷白,聽他說:「你好,以後我會負責你父親的治療,我姓白,是這裡的住院醫師。」

秦歌仰頭看向他,這個醫生有一張可以讓全醫院的小護士都為他說話的好看的面龐。此刻焦點全都集中在他身上,而他若有所思地端詳著秦歌。那份目光如此熟悉,秦歌從沒見過他穿白袍的模樣,也不曾想,會在這裡遇見。

她局促地往後退了退,心裡一團亂,只能支吾著:「你,你好。」

然後……沒有然後了。

白啟嘉的目光頓時沉了沉,靜靜看了她兩秒。秦歌頂不住壓力緩緩低下頭,再想開口卻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白醫生開始翻看手裡的病曆本。秦歌挎著小包準備去樓下交錢。

……不管怎樣,先找個地方躲躲!

「秦歌。」白啟嘉輕輕念到。

已經走到門口的秦歌猛然回頭,獃獃看著他。秦爸樂呵呵地:「對對,我女兒叫秦歌。」

白啟嘉給她一個白大褂的背影,說:「鞋底粘了口香糖。」

秦歌躲進樓梯間把鞋子脫下來,上面果然粘著一塊粉紅色的口香糖,她用紙巾摳掉后才敢偷偷吁了口氣,單腳站在台階上眼眶有些熱。

住院手續倒是辦得挺快,但秦歌卻不想上樓,而是打了個電話問:「媽,醫生查完房了吧?」

「嗯,醫生查房還能多久?你辦好沒有?快上來吧,那個撞你爸的小夥子來了。」

秦歌一聽再不敢磨蹭。住院部在建築的另一角辟了個專門給醫生和工作人員用的小電梯,第一次來住院的人一般不會知曉。小電梯人少,秦歌剛剛上去就是坐的小電梯,可從小電梯到病房必須經過醫生辦公室。

住院部的大電梯不用經過醫生辦公室,但人多,很擠,幾乎每層都停,還有一個令秦歌十分避諱的是護送病患和屍體的橫車都得從這裡上下。你不知道哪一次會遇上,這是十分靠運氣的事。秦歌選擇了大電梯,並且十分沒有運氣地遇上了,她望著電梯頂,死死屏住呼吸,心中默念《心經》,卻擋不住橫車上,那個從工地摔下來腹部貫穿一根鋼筋的工人一聲聲的哀嚎。

小小的空間里都是血的味道,橫車冰涼地挨著她的大腿,每一層都有人上下,數字艱難地跳到四樓,秦歌踏出去時腳軟得根本走不了。

早知道就爬樓梯了。她虛弱地想,可有些事越避諱就越無法破解,只希望自己下次遇到這種情況能表現得更好一些。

進了病房,秦歌見到了那個小夥子,很年輕的臉,眼神稚嫩得令人不忍心,聽說是個送外賣的,客人催促了才把車騎得那麼快,然後就撞倒了拎著小蔥的秦爸。

秦歌見床頭擺著一袋水果,知道是這小子送來的,秦爸一個勁朝她使眼色,他這人軟和慣了,對誰都心軟。

「我們出去談。」秦歌說。

小夥子乖乖跟著秦歌站在走廊上,從遠處看這幅畫面實在滑稽,男孩有一米八的個頭,秦歌才一米六,卻負著手昂著頭,氣勢十足,可一開口卻是軟糯的:「你騎車也太不小心了,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事,我爸還有腰間盤突出,這回躺在床上動不了,我們做家屬的很擔心,你年紀小,做事不考慮後果,那麼多人的菜場,怎麼能不注意呢?」

這番話,實在用盡了秦歌所有的台詞,往後了,她也不知該怎麼說。看面前高高大大的小夥子乖乖挨訓,態度好得不得了,她有再多的責難也說不出口,畢竟她原本就沒指望他會回來負責任。

唉……總歸還是怪秦爸,把心軟這個毛病遺傳了十層十。

小夥子掏出一疊錢,歉意十足地說:「姐……嗯,是姐吧?」

秦歌點點頭。

小夥子接著說:「這是我剛剛回去給老闆預支的工資,先給你,不夠我以後慢慢還,行嗎?」

熱鬧的走廊上,小護士們如紛飛的蝴蝶,每床每床地量著體溫發著藥丸,秦歌看著那疊錢,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敏,姐,你放心我會負責到底的,而且我以後一定會注意,騎車一定更加小心。」

遠遠的,有個白大褂站在護士站里看病歷,身邊跟著另外一個白大褂,但這個白大褂卻沒看病歷的白大褂精神,靠在那裡扭啊扭的,長了痔瘡似的。周圍的小護士們有意無意地挨近,聽長痔瘡的問看病例的:「小白,中午咱還吃食堂啊?哎喲我都膩了,咱們去門口那家新開的沙縣搓一頓吧!我請你。」

看病例的沒理睬,長痔瘡的又說:「我們血液科忙出翔了,於主任就是個移動的人型磁鐵,每次她看門診我都累成狗,好可憐哦。」

「狗不能進住院部,你馬上出去。」看病例的終於說話,惹得一旁的小護士們偷笑起來。

長痔瘡咦了聲:「你今天心情這麼好居然跟我開玩笑?」

看病例的白大褂此刻微挑著眼,淡淡的目光掃過四十四床門外頭,有個女孩握著薄薄一疊錢,愁眉苦臉。

秦爸一向愛貧,人又和氣,這才住進來多久啊,就和隔壁床聊開了,秦歌進去時正聽隔壁床的叔叔說書一樣在說自己是怎麼進的醫院。原來秦爸還不是最倒霉的那個,這個王叔叔的工作是每天和洒水車一起給街道洒水,昨天晚上下班前,他站在路旁整理水管,沒想到有輛洒水車突然失控朝他衝來,他根本來不及跑就被撞飛了,萬幸的是車頭卡在一旁的電線杆上,沒有把他整個碾過去,但不幸的是,王叔叔的手打在電箱上,等清醒時一隻胳膊也沒了知覺。

秦歌聽著就覺得害怕,小心翼翼撫了撫秦爸小腿上的石膏,秦媽問她:「小陳呢?」

秦歌說:「他老闆一個勁地催他回去上班,我讓他先走了。」

秦媽看她臉色不好,問:「怎麼了?不舒服?」

秦歌搖搖頭,她讓媽媽把錢收好,問剛剛醫生查房是怎麼說的。秦媽一拍手:「哦對了,你快去白醫生辦公室再問問情況。」

秦歌啊了聲:「剛才他沒說病情啊?」

「說啦!」秦媽指了指秦爸,「我們兩個老人家哪裡聽得懂,哎呀那個白醫生態度特別好,讓你直接過去找他。」

秦歌癟癟嘴,也沒見他態度有多好啊……

秦媽又推她一下:「唉你快去啊!今天怎麼特別磨蹭?」

秦爸也說:「女兒啊你把錢給白醫生還上,哎呀他人真的特別好,葉護士跟我說現在醫患關係緊張,一般沒辦住院沒家屬簽字的病人醫院是不治療的,可白醫生二話沒說就推著我拍片打石膏了,特地讓葉護士給我挪了個雙人間我都聽到的!」

秦歌眨眨眼:「他推著你?」

「嗯啊!白醫生親自推我去樓下拍片的!特別有禮貌,還喊我叔叔!」

早晨的大辦公室一般都很忙碌,查房后,實習生坐成兩排噼啪往電腦里敲病歷,已經熬出頭的醫生們也不能閑著,看檢查報告制定治療方案開藥方,偶爾還要接待像秦歌這樣來諮詢的家屬。

正方形的辦公室里塞了最少三十個人,白醫生坐鎮中心位置,一眼就和秦歌對上了。秦歌穿過密集人群,走到他身邊乖乖站著,白醫生在往手機里輸著誰的號碼,抬頭看了她一下。

秦歌說:「白醫生,我是四十四床病人的家屬,剛才我不在,現在來了解一下我爸的情況。」

科室劉主任從外頭進來,戳了戳一旁埋頭打字的學生,問:「那誰?小白家屬?」

實習生可不敢直呼白醫生昵稱,挺直了腰桿回答主任:「四十四床患者的女兒。」

誰都知道骨科劉主任有著一顆火熱的紅娘心,每次有新來的醫生都會主動給人介紹女朋友,白醫生也不例外,從劉主任手裡送過去的姑娘不少,但白醫生一個都沒看上過。劉主任又戳戳學生:「你有沒有覺得這幅畫面充滿著姦情?」

實習生不敢看,趕緊幹活去了。

那邊,嚴肅的白醫生指了指板凳:「請坐。」

秦歌坐下后,他把秦爸的檢查報告推過來,手裡拈著筆,點了幾個數據,說得淺顯易懂:「腰間盤突出一般向後,你爸爸的比較少見,是向前突出,而且一直沒有治療,導致髓核變形,壓迫了神經,其實他已經出現肢干麻木疼痛的現象,所以摔了一跤后情況更加嚴重。」

秦歌不知道情況會這麼嚴重。

白醫生看了看她,接著說:「然後是你爸爸的腿,老人家骨頭脆,被撞后摔倒,導致骨折,目前已經用石膏固定,配以營養液疏通改善全身血液循環,消腫止痛,但癒合效果還有待觀察。」

「那我爸爸的腰間盤突出怎麼辦?」秦歌問。

「傳統治療就是平躺,不給脊椎任何壓迫力,配以針灸理療和熱敷,效果因人而異。還有一種是手術治療,目前有微創技術,同樣,效果因人而異,複發的幾率也不小,要看你們家屬的選擇。」白醫生收回筆,別在胸前口袋上。

秦歌的心像被壓了一塊石頭,她緩緩站起來,道過謝后說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白醫生嗯了聲,轉頭繼續給學生講課。

「那個白醫生,你墊了多少錢?我還給你。」秦歌沒走。

白醫生不理她,吩咐學生:「下午我給大家示範一下活體穿刺,你通知大家別遲到。」

秦歌被晾在一旁好一會,見他實在忙,不敢打擾,只好先出來。

劉主任全程觀看后摸著下巴自語:「我怎麼感覺小白對這個小姑娘特別冷漠?」

秦歌暫時還沒想好要怎麼跟爸媽說,從辦公室出來后又躲進了樓梯間。有人在抽煙,空氣質量很差,秦歌一邊吸二手煙一邊百度腰間盤突出的手術,後來才看到她家編輯的一百條留言吶喊。她家編輯欲哭無淚,秦歌同樣回了個欲哭無淚,說了爸爸住院的事。

「所以請問,這期要開天窗嗎?」編輯問得很認真,「就算開天窗我也會幫你扛著的,誰家還沒個急事啊。」

秦歌思量著:「我晚上回去發給你來得及嗎?其實我已經畫好了,但是電腦沒帶在身邊。」

「我可以讓印刷廠把你的稿推到最後來做,這樣就來得及。」

「那我晚上八點給你。」秦歌敲定時間後退出來,發現高中群更加熱鬧,居然有一千兩百條未讀,外窗記錄滾到最新一條,上面提到了她。她點進去,從最早的開始看起,是張小海神神秘秘的說今年人到得特別齊,於是大家就開始猜往年的那幾個破壞團隊穩定和諧的不積極分子里有誰重歸大部隊懷抱。

大家七嘴八舌,甚至有人把不積極分子的名單列了出來,打頭就是秦歌,後面跟著白啟嘉。

白啟嘉還好,學霸一枚,一貫不怎麼關心集體活動,但秦歌就太說不過去了。張小海在群里呼喊:「秦班長你究竟在哪裡高升發財呢?作為一個班長你每次都不參加,你的qq號究竟是被盜了還是故意不露面呢?」

以前玩得好的幾個同學紛紛站出來維護秦歌:「胡說!咱班長最愛熱鬧了,怎麼會隱身偷窺!肯定是被盜號了。」

秦歌覺得膝蓋好痛,有點不敢看下去。

「畢業了人都散了,也不知道去哪兒找班長。」張小海問,「有誰知道班長電話啊?這回就缺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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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情歌有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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