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婚姻的無奈
村頭李家,院內曝晒著新收的小麥,竹笠素紗罩臉的李秀杏背著1背簍割來的河草喂著圈裡的小鵝。
5隻潔白大鵝圍著她打轉,這讓突然登門的朱二哥一愣,9見5隻白鵝撲扇著翅膀,長頸探直貼著地面嘎嘎叫著,朝他追來。
「幼娘姐,救我!」
大叫一聲,朱二哥邁開步子就跑,5隻白鵝緊追不捨。若是狗,抄起院內農具就打了下去,但這是人家姐妹倆的寵物,還是家裡經濟支柱,若打了,他後果不會太好。
快兩個月時間,朱二哥還是沒有發現李秀杏常常偽裝成李幼娘外出的事情。李秀杏也不急,9站在原地看著朱二哥在院子里奔跑,笑道:「二哥兒不是愛跑嗎,那就多跑跑。」
欲哭無淚,平時跑是鍛煉身體,能和現在比嗎?被追上,讓這大鵝咬上1口,可是很疼的。第1次見這些鵝,白白的多可愛,結果中招了。
跑了兩圈拉開距離,朱二哥跑到鵝圈旁,急道:「幼娘姐,二郎有要緊事……」
說到1半這大鵝追近了,朱二哥將手裡兩個禮盒塞到李秀杏懷裡,又跑起來。
「二哥兒稍等,姐姐這9幫你解困。」
李秀杏低頭笑了笑,拿起圈旁柳木曲杖套住1隻大鵝長頸,拉到了圈裡。朱二哥又跑了兩圈,李秀杏才把5隻白鵝收好。
喘了口大氣,朱二哥看了眼圈裡還有23隻正在換羽的小鵝,眼角1縮道:「幼娘姐,等這些雛鵝大了,二郎都不敢來找姐姐了。」
「入秋就賣了,不過二哥以後想來也不容易了。」
李秀杏聲音帶1絲惆悵擔憂,這段日子朱二哥幾乎天天來李家。她有點捨不得這個小弟弟了,朱二哥會講笑話,會做菜,還會放套繩捕兔子。更重要的是不像其他人那樣鄙視她們姐妹倆的大腳。
朱以溯被天子實授大同鎮天成衛新平堡千戶的事情她也知道,代州雖然在太原鎮,卻和大同鎮9隔了1個雁門千戶所。自然也知道新平堡不是什麼好地方,就在邊鎮第1線。
代州在太原鎮東北角,新平堡就在大同鎮東北角,兩者正好相距足足1個大同府的距離。
至於朱二哥想象中的男女之情,很遺憾李家姐妹都沒這個想法。以前朱二哥是早晚要上宗籍玉牒的,婚姻無法自主。所以想也白想,而且朱二哥比她們姐妹少45歲,現在身子都沒長開,更是不可能去想。
若朱二哥歲數大一些,這麼頻繁登門,李家老爺子也不樂意。
朱二哥聽出了姑娘話里的擔憂,心裡暖和,見院里無人,就說:「幼娘姐,現在我家成了軍戶。」
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啥意思,朱二哥壓低聲音貼近李秀杏道:「後日我和父親就要去新平堡赴任,我想請父親來姐姐家下聘。」
「什麼?」
李秀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心中卻1盪,重新打量朱二哥,見他目光炯炯望著自己,不由心中1酸。
她十4歲的時候遇上宮裡選秀女,很不幸被選上。卻因為有一雙大腳而遭到其他秀女的嘲笑,還沒出代州地界,9投了河,僥倖未死。
現在整日匿藏在家中,外出時就偽裝成妹妹李幼娘。
「二郎喜歡幼娘姐,想一直和幼娘姐在一起。」
「凈說胡話……」
臉上發燙,心裡酸酸李秀杏抱著兩盒禮物轉身9跑。
原地朱二哥摸了摸臉,這張臉模樣周正清秀,自己又沒有什麼斑斑惡跡,怎麼好像李幼娘不太願意?
難道想娶個心裡喜歡的媳婦就那麼難?
這事知道有困難,提不提親決定權在他父親手中,最終決定權在李家老爺子手中。不管是他,還是李幼娘都沒有決定權。
面色一苦,這次去了新平堡,鬼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可能運氣不好過去就被馬賊連鍋端了,運氣好兩年後回來,可能李幼娘早已成為他人之婦。
李家姐妹給他的印象很好,大的賢淑溫良,小的機靈多變。身段好,還沒有纏足,這樣的姑娘不好找。
正牌的李幼娘被姐姐喊醒,就聽李秀杏紅著臉貼耳道:「妹妹的朱二哥來了,說要請朱相公上門求親。你看,為了哄妹妹高興,朱二哥送來了1匹雲紋淞織棉布,還有1盒岷州酥。」
臉皮一紅,李幼娘卻問:「若妹妹走了,姐姐怎麼辦?」
現在兩姐妹靠1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交替出現在人前,若她嫁出去,姐姐李秀杏只能一直憋在家裡。若暴露,那李家就是欺君之罪,妥妥的抄家。
李秀杏心裡一嘆,妹妹果然對那個小不點兒動了春心,連基本的掩飾都沒有。卻故意問:「先不說姐姐這事,妹妹可要想清楚,朱相公一家此時已是軍戶,還在新平堡戍邊。」
「皇帝陛下不是封朱相公千戶世襲嗎?算是軍戶,也不差。新平堡怎麼了,很遠嗎姐姐?」
將自己關於新平堡的了解給傻妹妹說了一遍,李秀杏又說:「新平堡不同於他處,想來父親也不會讓妹妹去。再說,朱相公如今貴為5品千戶,還願意讓妹妹當二哥正室?」
李幼娘沉默良久,道:「朱二哥不嫌妹妹天足,難得有情有義。就是當妾,妹妹也願。」
「既然如此,那姐姐今晚替妹妹求情。」
「那姐姐以後怎麼辦?」
李秀杏聽了沉默,搖搖頭道:「到時候再說,朱二哥還在院里,妹妹快洗漱,別讓他久等。」
匆匆換了1身衣服,李秀杏出了內院,在外院看到朱二哥蹲在地上剝著麥穗,先關了大門,露出一副狹促笑容道:「二哥麵皮厚,將我那妹妹說的臊紅了臉。給姐姐說說,朱相公是什麼意思?」
含蓄笑了笑,看了眼李秀杏俏臉,朱二哥揮舞拳頭道:「阿姐,我父親那裡我能解決。總之不能委屈幼娘姐,娶不到幼娘姐二郎寧願出家當和尚。」
「呦,二哥好大的志氣。」感嘆一聲,李秀杏蹲在一旁問:「沒想到二哥小小年紀還知道不能委屈我那妹妹,姐姐很好奇二哥看上我那傻妹妹哪1點了。你可要知道,幼娘蒙著臉,是因為長的可難看了。」
朱二哥低頭看了眼李秀杏裙下,又抬頭與她對視,認真說:「姐姐都這般好看,幼娘姐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而且,二郎不喜歡纏足的女子。」
這話說到李秀杏心坎兒里了,好奇問:「為何?」
「纏足的女子走路扭扭捏捏,還跑不快。就像姐姐,走路的姿勢9很好看。」
兩個人都心不在焉聊著,李幼娘戴著竹笠素紗,扭扭捏捏出來,一直垂著頭,話都說不利索。
3個人各懷心事,氣氛怪異,這讓朱二哥有些後悔自己憋不住事情。不過看李幼娘這態度,似乎並不抗拒自己。那就回去加把勁,讓父親朱以溯明日來求親,先把位置定下。
「辛苦二哥1早帶來這麼1個大消息,幫姐姐燒水,姐姐為二哥做餡餅。」
這時候東邊紅日初升,也到了做早飯的時間。李家老爺子,李守道兄弟倆還沒起床,朱二哥是有心事1大早來李家,李秀杏是太勤勞。
擺擺手,看了眼沉默的李秀娘,朱二哥道:「今天家裡還有事情要做,要謄抄4書5經,幾部兵書以及《金剛經》1部。想著就頭疼,想和姐姐借幾支白鵝翅上大羽做筆謄抄。」
「怪不得二哥會被大鵝追逐,原來是存心不良啊。」
李秀杏忍不住一笑,李幼娘猶自不知,朱二哥想到剛才的倒霉事也笑笑,突然抬頭看向李秀杏。
說漏嘴了……
故作不知猶自鎮定,李秀杏道:「那二哥稍待,幼娘與姐姐去給二哥拔幾支鵝羽。」
朱二哥看著兩姐妹離去的背影,細細1看竟如此的相仿,隱隱約約有1個想法,卻沒有直接證據能證實。
告別李家姐妹,朱二哥返回到房子里開始研究鵝毛筆,拿剪刀剪了幾次,才找到1個合適切割角度,寫出的字粗細均勻才停下來。
1炷香的功夫9謄寫了3頁,這速度比起毛筆來說不知快了多少。這還是拿鵝毛筆不順手的原因,寫了3頁給朱以溯過目的,他又開始加工鵝毛筆,拿布條將鵝毛筆纏了幾圈方便握持。
他的字本9剛硬,再用筆尖較硬的鵝毛筆書寫,字跡中的金鐵之意更勝一籌,反倒整體中多了1股柔意,彷彿行雲流水一般的連貫。
忍住心驚,朱以溯故作淡定指點道:「字稍有進步,不過這是什麼東西?」
見他手指逗號,朱二哥一噎,道:「這是二郎斷句之用。」
最開始的書里是沒有標點符號的,後來為了方便閱讀就用1個圓圈『〇』來斷句,通篇除了字,9這個類似句號的『〇』最多。朱二哥看的眼花,就順手把1部分斷句按著記憶感覺改成了逗號。
「狂妄。」
朱以溯有些不舍將這3頁紙燒了,對有些不服氣的朱二哥沉聲道:「朱子尚不能更改,更何論是你?我兒此舉雖益,卻是犯了忌諱。切記,下不為例。」
對書籍斷句是大儒們的專利,書上的斷句都是爭討了千年才形成的現有格局。多1個逗號,顯然就是對先賢的挑戰,不說別的,這些先賢的後裔門人必然不樂意。
乖乖認錯,畢竟老頭子也是好意。
擔心兒子不知輕重,朱以溯耐著心將新斷句符號帶來的危害講述了一遍。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的文人說不過你,可以拿權力讓你消失的不明不白。
見老頭子氣消了,朱二哥鼓起勇氣,拜倒在地:「父親,孩兒與李家小娘子說了求親之事,還望父親大人成全。」
如果是現代社會多好,兩個看對眼去民政局領個證,事情9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