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私鹽!
很明顯,這個氈笠姓孫了。怕朱弘昭這個2公子反悔,孫河大步流星竄了出去。朱弘昭只是聳聳肩,1個氈笠而已,邊鎮這樣的氈笠處處都有賣的。
見他聳肩一副不計較的慷慨模樣,陳玄廣這個獨眼老漢笑說:「公子仁厚,莫被孫小子欺了。這小子原是浙江寧波府觀海衛軍戶,一身好水性,豈會怕這點小雨?」
「無妨,就當提前給他的。待到了新平堡,我父將會為大家備上1身行頭。到時大家1人1個嶄新帽兒,這孫河,呵呵。」
幾名家丁互看一眼,轟然大笑。這孫河好佔便宜,這下活該了。
就連假寐的何沖,嘴角也是微微翹了翹,眯著眼睛打量了1眼那個縮在角落裡裹著棉被,臉色發白的俊秀少年。
朱家父子待他還成,但新平堡不是那麼好去的。
邊鎮衛所軍戶逃逸,何況是處於第1線的新平堡?新平堡建立之初就是軍戶的地盤,但隨著軍戶逃逸,手裡兵丁少了,這衛所官在邊鎮掛著武官名頭干著文官的事情,聲勢漸微。
新平堡戰略位置緊要,軍戶逃逸后卻依舊繁華。因為有馬市在,新平堡商業繁華人口眾多,若不是地形太偏,可能就是晉商們要走的第2個出邊殺虎口。
這裡位置如此緊要總不能沒了軍戶就不守,所以大同鎮右路參將9坐鎮新平堡。手裡握著3千招募的邊兵,足以壓服新平堡。這種前提下,新平堡千戶所名正言順的管理者,即新平堡千戶也9沒有了存在意義。
可是,良久不問朝政的萬曆皇帝心血來潮,就把朱以溯這個宗室代表安排到新平堡千戶所擔當千戶。這就有問題了,劉老千戶可不能看著朱以溯父子掛在那裡,和交情沒關係,而是和他兒子劉世清的政績有關係。
所以何沖最大的使命就是幫朱家父子站穩腳跟,不求朱家父子能有多大掌控力,只求他們不會被邊鎮軍將陰死。
郭家商隊上下絕處逢生,郭平成這位中年漢子見到俊少年安然無恙,大大鬆了1口氣,然後又頭大如斗。
因為某些不能說的原因,這俊少年淋雨後病症加重,只能靜養,更別說隨商隊北上經殺虎口去塞外苦寒之地。
天明后,郭平成下定決心帶著禮物拜訪朱以溯。
朱以溯等人比較倒霉,昨夜那個驛站主事司吏被雷劈成了1堆焦炭。作為事發現場唯一的官方人物,他們需要等山陰縣知縣過來做個調查。
所以郭平成打算請朱以溯代為照顧這位名叫郭輕言的啞巴俊少年,連救命之錢都1並帶來了,1共足金雪花銀2百兩。
這是1份厚禮,如今朱以溯全部家當才5兩左右。對他的要求朱以溯全部答應,郭平成還留了侄子郭諒照顧那啞巴俊少年郭輕言。
主要事情解決,郭平成與朱以溯攀談起來。這郭平成雖是做生意的,卻也有秀才功名。讀書人經商說出去不好聽,對朱以溯的說法是跟隨商隊遊歷增長學識。
這點門道如何瞞得了朱以溯,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兩個人都有秀才功名,這交談也就有了平等對話,聊得也9投機起來。
1聽朱以溯是宗室子弟,被皇帝陛下下旨封為新平堡千戶,這郭平成立刻心思9活絡起來,臨走道:「昨夜1車茶貨淋雨,表面茶葉見水,損耗近半。朱大人坐鎮新平堡馬市,守御國門郭某甚是敬佩。這餘下的半車茶9送與朱大人麾下健兒飲用,還望大人莫要推辭。」
1聽只是半車磚茶,算不得什麼貴重禮物,朱以溯不疑有他9收下了,親自送郭平成離去,臨別道:「若郭兄北歸,不妨走新平堡。」
「那朱大人可要備好茶點,郭某估摸著9月初就會登門拜訪。」
送走郭家商隊,郭平成侄子郭諒與4名郭家家丁趕著1輛牛車來到驛站。
待朱以溯安頓好郭諒眾人,何沖就匆匆登門。
此時朱弘昭在小村溜了1圈,見有可憐少女賣身葬母,這種調調他很喜歡。手裡缺錢找趙期,1聽朱弘昭開口就要十兩銀子,趙期哪敢答應,帶著朱弘昭來找朱以溯批示。
23兩銀子趙期可以給朱弘昭,但十兩銀子,就有些棘手。
正好4個人聚到1塊,何沖性子急,9先說:「朱大人,可知這郭家送與大人的車裡是什麼嗎?」
「哦?難道不是半車磚茶?」
「大人睿智,的確不是磚茶,是鹽,上好的雪鹽。滿滿1車總共4引鹽,凈是雪鹽。」何沖1語道出真相,讓朱以溯身子1顫,臉色發僵。
顫抖著,朱以溯急聲問:「可有鹽引?」
「有,俱是富義廠籤押鹽引。」
一聽有鹽引,就說明這4引8百斤雪鹽起碼有官方身份,是經得起查的,不是私鹽。可一聽雪鹽產地是富義廠,朱以溯臉都白了。
這哥富義廠生產的雪鹽可是特供皇室,專供滿朝文武勛戚3品以上大員的。要是別的地方的雪鹽也9罷了,可這偏偏是貢鹽!
他們父子本9身份敏感,這還沒入職9牽扯到販賣貢鹽,皇帝再大度也會斬了他們父子!
貢鹽怎麼能有鹽引,說明這鹽引本就有問題!
「朱大人莫驚,此事只有卑職1人知曉。這8百斤雪鹽在邊市可賣3千兩銀子,若出塞賣與北虜貴族可得5千兩。若大人信得過卑職,請劃分6百斤與卑職,卑職可為大人開路解決新平堡若干雜事。」
「莫說6百斤,這8百斤貢……雪鹽本官一概與你。這是天大的禍事,老夫寧可將這雪鹽投河,也不敢食用販賣。」
「大人安心,4引雪鹽算不得大事,又有富義廠開具的鹽引。捅破天去,也是鹽場管事太監的不是,與大人何干?若一切順利,卑職可保大人升為1方守備。」
朱以溯如何能安心,見何沖有心拿這些雪鹽做文章,他不答應也不成。他擔心現在讓何沖不爽,何沖1道秘本奏上去,他們父子不出幾日就會人頭落地。
何沖與趙期匆匆離去,何沖也怕其他錦衣衛發現這些雪鹽,牛車還沒停,就被何沖登上去,駕著牛車帶了兩名家丁9原路返回,朝代州趕去。
朱弘昭一旁聽的心驚肉跳,這郭家商隊足足十56輛牛車,若每車都是這樣的雪鹽,出了殺虎口賣給北虜各部首領,就能有個78萬銀子入帳。再拿銀子收購牛馬羊羔返回,或者直接拿鹽換牛羊皮毛等物,又能賺上1筆。如此循環,可想而知這郭家會有多麼的富裕!
怪不得車隊里每輛牛車配兩到3個壯丁,還有十餘騎隨行,足足45個壯漢押運。這些人都有些少了,要是他起碼也要配備上百人。
空蕩蕩的房子里就剩下了父子兩人,朱以溯呷兩口茶壓驚,見兒子聽不明白,沒有意識到貢鹽、私鹽的恐怖,9耐著心講了一下。
這鹽是民間生活必備之物,1斤做工劣糙的粗鹽官鹽能賣1錢銀子到3錢,質量更好的雪鹽能達到5錢銀子。人口基數擺在那裡,每年消耗的鹽都是有數的。
可朝廷的鹽稅越收越少,原因就是私鹽猖獗。因為這鹽不論官的還是私的,做工用料沒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有沒有鹽引。有鹽引那就是官鹽,給國家上了稅的。沒有鹽引,那就是私鹽。
之所以如此看重鹽稅,就是因為這個利潤太大了,百分之3都不足以形容鹽業的暴利。更難得是鹽是生活必備的東西,永遠不愁銷量。
百姓的用度就在那,官鹽擺在那不會降價,這就孕育了私鹽這個產業。而販鹽的鹽梟,因為私鹽不用上稅,賣的低於官鹽,利潤卻比官鹽還要高。
這就促成了私鹽產業越來越大,而官鹽賣不出去的事情發生。官鹽賣不出去,國家9收不到鹽稅。
隨後又說起貢鹽,這個很簡單,皇帝用的東西其他人也能用,也配用?用了就是違制,處理結果簡單粗暴又直接:殺頭。
朱弘昭明白了,這批雪鹽產自四川自貢。自貢即能源源不斷自流的鹽井和給皇室進貢的鹽井合稱,這裡設有富義鹽廠,歸太監體系的24監管轄提督。這是個大肥缺,僅次於司禮監秉筆太監、掌印太監、東廠、南京鎮守太監的大肥缺。
說完后,朱以溯鬆了口氣,見兒子不以為然的樣子不由氣急,道:「難道我兒看不到其中兇險?這郭平成著實不當人子,用心端的險惡。」
「父親,這富義廠雪鹽是貢鹽,有鹽引本就是違制。卻能1路經四川、陝西到咱山西來,要經歷多少關卡哨所?他們都視而不見,可見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二郎認為這事只是小事,父親大人不該憂慮這個問題。」
「小事?」朱以溯咬牙自問,隨即苦笑,他看的反倒不如自己兒子看的清楚,9問:「那二郎覺得什麼才是大事?為父又該憂慮什麼問題?」
「何沖3言兩語,欺父親心神不穩拿走這8百斤雪鹽。所以這才是大事,父親應該憂慮這個。」
這可是5千兩銀子啊,錢生錢,等9千歲同學粉末登場,說不好能花錢買來個大同鎮總兵官噹噹。等崇禎皇帝登台,這大同鎮就是他們父子倆保命的本錢。
朱弘昭對這段時期的歷史並不了解,萬曆末期全國總兵官也92出頭的樣子,結果薩爾滸大敗,隨後天啟年間孫承宗未主政遼東之前,大明朝在遼東短時間內折掉絕大半總兵官,各地倖存的總兵官甚至有直接撂挑子辭職的。
終於發現兒子的缺點是貪財后,朱以溯只是笑笑,一臉輕鬆道:「這是燙手山芋,交給何沖也好。本就是郭平成送的,為父並無出力,丟了也不算損失。我兒與趙期同來,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昨晚還有1家子被雷劈死。家裡9剩個女子,孩兒逛街時見那女子賣身葬母,覺得可憐9想和趙管事支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