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步步緊逼菅典標
朱弘昭緊張過頭了,門外是陳策帶著數名少年王玩伴,守在院門口,婢女紅蓮緊張兮兮站在門口低聲道:「公子不好了,偏院夫人不見了……」
短銃握在背後,朱弘昭翻了個白眼,揮揮手道:「在我這裡,沒事9歇了吧。」
「啊?」
紅蓮圓臉滿是訝色,雙目瞪得圓溜溜,似乎想要把腦袋探進去看1看。朱弘昭輕哼一聲,紅蓮撇撇嘴走了。
陳策那邊有些窘迫,怏怏不樂藐1眼紅蓮,帶著人退出後院。紅蓮現在是李秀娘的貼身婢女,收拾完殘局碗碟回到偏院,不見李秀娘回來,還以為被歹人綁了,急急忙忙找到陳策,於是鬧出了這個笑話。
淺睡的李幼娘迷迷糊糊問:「夫君?」
「沒事,睡吧。」
重新躺好,朱弘昭習慣性的攬著李幼娘纖細腰肢入睡,背對李秀娘,李秀娘黑亮的眸子睜開,獃獃望著帳簾片刻,轉身雙臂擁著朱弘昭。
後半夜,天亮之際下起雨水,氣候猛地變冷。
1隊騎士從天成衛城出發,此時半路上被雨水澆了個透心涼。
「大人,找個地方避雨吧,再走下去,弟兄們扛不住。」
頭戴氈笠,外罩羊皮襖子遮雨,菅典標點頭,扭頭詢問:「距離我們最近的屯堡在哪裡?」
1名緹騎掏出羊皮地圖,在火把照耀下計算行程,指著這1個點說:「1刻鐘前離開保平堡4方墩,現在最近的屯堡是新平堡馬營,向東1里地左右。北邊3裡外還有1個火墩,西邊的戍堡更遠。」
宋代以後,十2時辰制改為24時辰制,在原來的時辰單位上劃分為初、正兩部分。由於西方天文知識傳入,現在又將1天分百刻改為1天96刻,正好1個時辰為4刻,1刻十5分鐘。
又因為新的時辰小於十2時辰制,也稱為小時。這種新的計算方式更為準確,錦衣衛上下自然採用。
「轉向東行,去馬營。」
菅典標微微沉思,說罷打馬向東。這場雨來的毫無預兆,連他們錦衣衛都沒有預測到。
「大人,朱參將治軍嚴謹,若因避雨緣故夜闖馬營,恐會生出事端。」
「擔心什麼,那何沖本就是咱錦衣衛出去的,弟兄們如今遭雨,他若視而不見,未免太不近人情世故。」
他們在東路盤踞半年還不走,早已惹得朱以溯不快。若不是菅典標父兄皆在3月戰死在瀋陽,朱以溯憐憫他遭遇,否則早9亂棍打出東路去了。
其他人可能會害怕錦衣衛,朱以溯不能怕,哪怕心裡有鬼也不能怕。錦衣衛所謂的天子親軍,還不是朱家奴僕?
朱以溯表現的越強勢,越能說明自己沒問題。至於朱弘昭私設工坊打制火器,這個雖然敏感,可捅上去也不算多大的事。
因為他們是宗室,很多忌諱不算忌諱。而普通軍將一些不算忌諱的東西,在朱以溯父子面前9成了忌諱。有得有失,也很難說清楚。
但錦衣衛這種東西,朱家還是不怵的,有底氣和他們叫板,大不了撕破臉皮去皇帝那裡打官司。
秋雨中,何沖睡的格外香,卻被親信喊醒,聽聞菅典標上門避雨,頓時9緊張了,詢問道:「他們來了多少?」
「總共十2騎,傍晚離開天成衛城,本要去新平堡,因途中遇雨,這才來的。」
何沖摸著短須,輕聲道:「咄咄怪事,有什麼事情能如此重要?準備酒宴,本將招待菅總旗敘舊,你機靈點,看能不能套出點東西來。」
「大人放心,小的幾壇酒灌下去,等到明日酒醒了,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這心腹一臉輕鬆,他也是錦衣衛出身,當初也在菅典標麾下,隨何沖護衛朱以溯北上,如今官身也是百戶,正式比起來,比菅典標的總旗還要高上1級。
雨水1層層落在大帳上,淅淅瀝瀝匯流淌下,帳內生著炭火烘烤,帳內空氣溫熱濕潤,何沖與菅典標相互問候。
菅典標神色陰鬱寡歡,喝了些酒掃1眼帳內掛著的銀色山文甲,感嘆道:「世事變遷何其快,1年前你只是1介小旗,襲官時連新官服都買不起的可憐人。孫河還只是我菅家家丁,因其油滑險些被家父趕出家門。如今……提不成,提不成啊。」
被揭老底,何沖並不覺得惱羞,心中只有得意。沒錯,以前他的確很窮,襲職的時候連嶄新的官服都買不起,還是穿父親遺留的。
但他現在發達了,5品千戶,東路參將麾下馬營千總,武散階從5品武毅將軍,大大小小也能自稱本將軍,比起往日的落魄,可以說是完成了大翻身。
所以過去落魄反倒不是恥辱,而是一種值得炫耀的資本。再和老官職的老上司菅典標對比1下,心中不得意那是假的。
故作好奇為難,何沖試探著問:「大人至東路將近半年之久,何某很是好奇這其中有什麼原因。若方便,還請大人實言相告,何某說不好能助1臂之力。」
打量1眼何沖,菅典標低頭飲酒,嘴角無意義翹著:「你我自幼一起長大,我也不瞞你,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裝傻充愣。半年前錦衣衛百戶扈正陽及隨行校尉就在這馬營與4方墩之間遭遇馬賊,全隊無1人生還!你說,你知不知道扈正陽百戶的身份?」
「1個百戶而已,至今毫無線索,你們還留著做什麼?」何沖沒有承認,而是發問,實際上這態度就是默認。換口氣,何沖換個層面說:「如今你們盤踞逗留在東路,東路上下人心惶惶,都以為你們在查朱參將。衛所軍制重建,其中意義重大,我希望你們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
呷1口酒,菅典標沉默片刻,幽幽說道:「扈正陽有個姑姑,是駱公外室。」
錦衣衛現在的負責人是駱思恭,歷任3朝。他手裡的錦衣衛,可以算是少有的溫順,很少咬人。當然,對內部則不是那麼回事。
何沖已經脫離錦衣衛,對於駱思恭並不感冒,只要朱以溯不倒,他握著最精銳的馬營,駱思恭想收拾他,也是一件難事。故而挑挑眉頭,語氣不屑:「9這原因?」
「不止。」
瞪1眼何沖,菅典標壓低聲音道:「扈正陽是嗣子,其父無子,從妹妹那裡過繼外甥為子。」
何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問:「扈百戶是駱……」
菅典標緩緩點頭,看著何沖故作鎮定的臉色,輕笑道:「現在你知道害怕了?當時怎麼就有膽子謀害扈百戶?別否認,雖然我們沒找到直接證據,但最有可能做這事的只有你1個。」
何沖強笑,喝1口酒道:「錦衣衛辦事啥時候要找證據了?說說看,你憑什麼認定是我乾的?有1點我要承認,我確實認識扈百戶,他來東路第1天9找到我這,說他需要我協助他。京城來的百戶,可是能上達天聽的大人物,我怎麼敢拒絕。」
菅典標只是淡淡1笑,對何沖的話根本不信任,無法全信。沉吟片刻,吊著何沖耐心,見他果然面露急色,才緩緩說道:「扈百戶來大同東路的任務你也應該能猜到,萬曆老爺以朱以溯為東路參將,啟用宗室已惹得朝中諸公心生猜忌。又以劉時敏為鎮守太監,並欽點其為朱弘昭授業之事。如此,朝中更是不安。」
宮中宦官、天子親軍稱呼駕崩的皇帝,常常用某某老爺來代稱。
何沖歪著腦袋發愣,良久才說:「奇怪,奇怪。天下都是朱家的,萬曆老爺重用族侄朱參將,礙著那幫文人什麼鳥事?那扈百戶是不是查到了什麼東西,才匆匆離開東路,然後路上被人害了。」
「少扯這些沒用的,我給你數數你有哪些嫌疑。」菅典標瞪1眼何沖,伸出3根指頭依次說道:「扈正陽的身份,在東路只有你1個人知道,大同鎮只有鎮守府的寥寥幾人知道,就連劉公都不清楚扈正陽是誰。這是第1點,你的嫌疑最大。」
「第2點,扈正陽等人死在4方墩與馬營之間,這塊地方是你的地盤,你要動手,最方便不過。而且動手的是馬賊,而我發現,朱參將並不是很信任你。你的馬營1年時間內調動兩次,原有的騎卒大部調出,補充的都是天成、鎮虜兩衛的馬戶子弟,而馬戶,以前私下裡幹些什麼勾當我9不必要說了吧。」
馬戶還能幹什麼,當然是蒙著臉當馬賊了唄,可以說是眾所周知。
菅典標繼續說:「第3點,也是最致命的1點,目前只有我1個人知道。想不想知道?」
何沖沉著臉,道:「說。」
「扈正陽死前總共派出3波信使,只有第1波安全抵達宣府鎮據點,將密信帶了出來。第2波信使消失,而第3波信使總共3人,走的是太原府,兩個死了,還有1個重傷,死在代州城,留下的密信,正好在我手裡。」
說著,菅典標搖頭自語:「否則我1個外遣的總旗,哪有資格入王副千戶法眼?」
何沖的臉徹底寒了下來,問:「密信上寫了什麼?」
「1首藏頭謎詩,大概講的是1個存放重要東西的地點。我找到了這個點,卻發現有人捷足先登。而現場殘留的痕迹,很像自己人。所以,我有9成的把握認定,是你謀害了扈正陽。」
大帳內陷入沉默,何沖嗓音干啞:「那你為什麼不抓我?抓了我,駱公升你做千戶也不是不可能。給我講這些做什麼?」
「為什麼要抓你?駱公派王副千戶來東路,為扈正陽報仇倒是其次。主要是為了一樣寶物,扈正陽沒有詳細說明是什麼寶物,只說是利國利民,能獲利千百萬的寶物。」
菅典標說著,摸摸自己鼻子,玩味道:「我對這樣寶物很感興趣,你有線索嗎?」
何沖沉默以對,大帳內的氣氛冰冷下來,菅典標飲酒吃菜,一副輕鬆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