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Story Ⅹ:日暮(1)

第29章 Story Ⅹ:日暮(1)

第29章StoryⅩ:日暮(1)

Sunset

午夜正盛,空中無星。

新月勾起鐮刀般精鍊的弧度,散發著冰冷的光芒,照亮了血族沉寂的領地。

女孩拉著男孩的手,快步走在荒野上。月光在他們瘦小的身體前拖出長長的影子。四周立著先祖們的墓碑,蝙蝠倒掛在樹枝上,泛著紅光的眼睛警惕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墓地的中央,女孩突然轉過頭來,她金栗色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揚了起來,在夜色中劃出流星般的色彩。

「怎麼樣,塞恩,就從這裡開始吧?」

男孩抬起眼來,「伊薩[2],我覺得長老只是在騙我們。」

伊莎貝拉沉了沉臉,「不想試了,走了這麼遠過來,想就這麼回去嗎?」

「倒也不是……」

「那就快點開始吧!」她看似不耐煩地推了塞恩一把,大聲地囑咐道,「不許回頭!不許偷看我去了哪裡!」

「知道了。」

在無數先祖墓碑包圍著的空地上,兩個人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是長老不小心說漏的故事,將一個秘密寫在金箔的紙張上,藏到某個先祖墓碑附近的土裡。只要沒有被人找到,在一百年後,怕被人知道的秘密就會消失,而希望能夠實現的願望就會成真。

聽聞了這個傳說,伊莎貝拉幾乎是立刻拽上了與自己同日出生的塞恩一同前往。

沒想到塞恩其實是個膽小鬼。

伊莎貝拉在心裡不屑了一番,隨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確認金箔還在。

從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她便已經想好了要將自己的願望藏到哪裡。

在無數枯樹的後面、墓地偏僻的一角,她終於找到了露卡的墓碑。露卡曾經非常短暫地擔任過她的教師,教她人類的音樂和舞蹈。伊莎貝拉非常喜歡她。只是三十年前,露卡突然決意要與一名人類結婚。這點觸犯了血族的條例,長老們屢次勸教也未成功,最終只好將她處死。

十三根銀色十字架打入她的身體,最後一支釘入她的心臟。

那天,伊莎貝拉哭腫了眼睛,弄到第二天睜不開眼,只能假裝生病不起床。

無論如何,這份難過是不能隨意表露出來的。

伊莎貝拉親吻了寫著自己秘密的金箔,隨即挖開了先祖墓碑前的土地。可在那一刻,她想了想,隨手撿起旁邊的一片樹葉放進去,蓋上了土。又繞開了那裡,走到先祖墓碑的背面,向深處挖了挖,才小心地將金箔放了進去。

她在心中默默地祈願著露卡的安睡。

隨即便起身,向著與塞恩約定的地點返回去。

可那個時候,塞恩還沒有回來。伊莎貝拉等了一會兒,才看到男孩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伊莎貝拉不由勾起了嘴角。那個方向,塞恩一定是去了三百年前戰死的先祖墓前。那個人是血族裡最懂得用劍的,塞恩現在劍術師傅的師傅。塞恩崇拜對方得不得了。

但如果被人發現,這個儀式就不靈了。

於是伊莎貝拉假裝沒有看到他,轉了個身,從另外的路又繞了一圈回到約好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塞恩走了回來,有些訝異地看著伊莎貝拉,「好快。」

伊莎貝拉狡黠地笑了笑,「你更快呀。回去吧。」

沉寂的墓地里,只有這兩個小小的身影手牽著手,越走越遠。

月光俯瞰著,蝙蝠們注視著,先祖的墓碑們傾聽著。

一百年,確實一眨眼就過去了。

【1】王權

時空飛速地逆流著,兩名死神被該隱的力量推進著,由速度帶來的巨大推力使得他們無法逃離。

旅程的盡頭,終於出現了一絲亮光,前進的速度突然放緩了,佐和V剛剛嘗試著站直,就猛地失去支撐、掉落了下去。天旋地轉之中,二人掉入了一片繁華的街道,隨即被人群淹沒了。天空中懸挂的著巨大的新月,泛著紅色的亮光將空氣里染上了淡淡的血色之光。

人與人摩肩接踵,向前方緩緩涌動。

死神們浮到了空中,看向擁擠的人群。龐大的遊行隊伍,異樣的靜謐。道路終端高聳而黑暗的城堡上巨大的陽台中,站著穿著寬大斗篷的血族親王。他的相貌顯得十分蒼老,而赤紅的雙目卻依然炯炯有神。他舉起左手的權杖,遊行的人群便停止了腳步,隨即好像潮水一樣,從最前端依次躬身行禮,向親王表達著自己的敬意。

V拉著佐又飛得高了一點。

該隱可以看到死神,血族的親王或許也有這樣的能力。所幸陽台上衰老的血族,似乎根本無暇注意到他們。他開口說話了,語速很慢,聲音亦很蒼老。但每一個字卻彷彿可以越過千山,飛過萬里,傳到每一個血族子民的耳里。

「我的孩子們,成年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不由泛起一陣不安的騷動,隨即落入了帶著幾分哀傷的沉默。

佐抬頭看向V,不知道這樣的氣氛從何而來。V解釋道,「在血族,王儲成年後,親王就會決定繼承人。繼承人定下后,親王的生命便會宣告終結,他會把統治權交給下一任親王。」

「這樣豈不是很悲哀。」

「也不盡然,應該說,親王已經不打算繼續活下去了,他才會讓孩子們成年。他們這樣的純血,外表看起來的年齡,都是可以自己控制的。」

就在此時,佐注意到,親王的身後一直佇立著的一對相貌出眾的年輕血族。

左側少年有著金綠色的眼睛,他的頭髮如夜一般漆黑,而他的皮膚卻好像十二月的大雪一樣冰冷蒼白。在另一側的少女有著和他一樣泛著金色、綠寶石般的眼睛,但她金栗色的頭髮卻好像濃密捲曲的海藻,泛著近似陽光般的溫暖。

他們穿著黑色的王儲服飾,上面的金線在月光下隱隱發亮。二人便如此,昂首挺胸地佇立在自己父親的身後,那年輕強大的樣子,與前面生命走到了盡頭的蒼老血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親王伸出他的手杖指了指自己左側的男孩,「我的兒子,塞恩。」然後又轉向右側,「我的女兒,伊莎貝拉。」

隨即,他宣布,「正如你們所知,王權只有一個。如今,只好交由對決來解決一切。」

【2】對決

王權只有一個。

親王沒有兄弟姐妹,而親王的前一輩似乎也是如此。塞恩與伊莎貝拉是異卵雙胞胎,因此他們只好通過三次對決來分出勝負。

目的是找出最強大的領導者,帶領部族向前。

這是無奈的方法。

多年以前,血族聖祖死後,血族被分為了七個部族,分散在世界各地,相互甚少往來。

血族的繁衍與進化能力有限,雖然現在在體力、智力、學術等多方面遠遠超過人類,但人類總有一天、準確的說、是不會多餘千年的時間,就會超過他們,從而威脅到血族的存在。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於部族未來的走向,滋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派別。

其一,是融入派。融入派提倡集中力量強化鍊金術、學術,弱化自身的攻擊性,尋求鮮血的替代品,找到一個與人類共處的方法共同生活下去。而另一派,則是激進派。激進派相信,總有一天,血族會被人類侵蝕,他們必須團結起來,有規律地吸食人類的血液,強化血族的力量。然而,七氏族之間也存在著各種利益衝突,在「結盟」的過程中,恐怕必會與戰爭相關。

這將是非常關鍵的一次任期。

下一任親王將直接影響到該氏族未來的生存方式。

幸運的是,塞恩與伊莎貝拉是血族年輕一輩里少有的強大、睿智、謙和的代表。不管是誰繼任,同輩的人都心服口服,血族的未來也都會是一片光明。但人們也知道,即使沒有對決,他們二人也遲早要分出高下。其原因就是,雖然這兩兄妹的感情非常好,他們的政治立場卻是南轅北轍。

塞恩是不折不扣的激進派,而伊莎貝拉則是融入派的領頭人。

兩個人一起出席宴會,聊什麼都好,一旦說到政治立場,兄妹倆立刻會陷入爭執中。伊莎貝拉經常引經據典,將激進派的人駁斥得毫無顏面,而塞恩則會悶悶地反駁一句,「我可不想未來一輩子都喝合成血漿過日子。」

偶爾,二人的爭吵還會席捲到周圍的人,遂搞得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強大,卻又極端的兩位王儲,即將對決。毋庸置疑,對決的結果將直接決定部族未來數百年的走向。

人們翹首以盼。

親王宣布對決開始的那天深夜,伊莎貝拉和塞恩留在王宮的接見室里,等待著第一項對決的通知。伊莎貝拉慢慢喝著合成血漿,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一本血族進化史古籍。塞恩則坐在一邊,看著窗外的月亮發獃。

他們的父王在繼承親王這一頭銜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對決,再之前的先祖,因為時間太遙遠,能夠查到的記錄也十分有限,這是這千年來唯一的一次王儲對決,沒有人知道,明天的考驗究竟會是什麼。房間里靜默了好久,塞恩終於開口,「伊薩,別再喝那種沒營養的東西了。我房間里有新鮮的。」

伊莎貝拉眼皮都沒抬一下地翻了一頁書,「我贏了以後,你下半輩子都要喝合成血漿了。」

「其實,我對親王位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也一點也不想和你對決。」

伊莎貝拉挑了挑嘴角,然後與塞恩異口同聲地說,「只可惜我們的政治立場不同。」

她終於放下書,和塞恩互相看著對方,露出了無奈的微笑。

隨即她說,「放心吧,如果你贏了,我會全力效忠你的。但你不能阻止我做一個融合主義者。」她晃了晃還剩一點的合成血漿。

塞恩笑道,「倒也是。」

二人相視,隨即各自垂下頭,不說話,靜靜地等待著使者的到來。

就在天邊隱約泛起晨曦的色彩時,接見室的房門終於被推開了。

伊莎貝拉看著門口恭敬行禮的傳令兵,懶洋洋地說,「再不來,我就要去睡了。」

塞恩站起身來,從傳令兵手裡接過了兩個以鮮紅印章封印的黑色信封,又轉手遞給了伊莎貝拉一個。二人同時打開了信封,上面只有短短的幾行字。伊莎貝拉打了個哈欠,將信封留在了桌子上,抱怨道,「這種題目還需要考慮一晚上么?」

「第一場,直截了當一些也不錯。」塞恩點點頭,又對門口的傳令兵吩咐說,「請轉告父王,我們知道了。」

「好吧,總之我先去睡了。」

「伊薩,等等,」塞恩上前幾步,撫了撫伊莎貝拉的頭髮,「額頭的劉海亂了。」

她一怔,綠色的眼裡泛起了溫暖的光芒,可口頭上卻一點也不服輸,「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3】武鬥

血族繼承權的第一次對決,以武鬥的方式來進行。

兩個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兵器,在數萬血族的參觀下進行一場公平的對決。

伊莎貝拉甫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她本人身材高挑,而此時她手裡拿著一把比她的身高還要高出不少的、泛著黑色鐵鏽的巨大彎刀。這是一種在當時的血族非常常見的武器,伊莎貝拉左手持刀,先行入場,輕描淡寫地拉開陣勢。她金栗色的頭髮束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好像金子一樣閃著淡淡的光芒。就如此,她等待著塞恩的出現。

時鐘敲了三聲,巨大的新月之下,塞恩緩緩地走進了場地。

他的手中只有一把樸素的細劍,看起來很像人類弱不禁風的武器。

人們不由紛紛嘖嘖。

如此脆弱的武器,怎麼可能贏得過伊莎貝拉的血族重刃。塞恩與伊莎貝拉的感情好,但好到要放水的地步嗎?觀戰台上不由響起悄聲的議論。

塞恩與伊莎貝拉的視線在場中交匯。

場邊裁判台上的長老宣讀著比賽規則,「離開場地、使用魔法、武器損毀都算輸。號角吹響后,比賽開始。」

那一刻,二人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下視線。

塞恩看起來有一絲猶豫,而伊莎貝拉也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裁判台旁邊的士兵吹起巨大的號角。沉悶的聲音在競技場上方迴響起來,就在那電光石火之間,血族的王儲手持武器,猛地向對方沖了過去。

氏族裡純血的人都知道,在血族年輕一輩里,劍術最為強大的人,其實是塞恩。

不管是力量、敏捷度、體力塞恩都是頂尖級的,而對武器和劍術的興趣更驅使他異於常人的刻苦和用功,這一點使得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傲視平輩。伊莎貝拉並不喜歡武術,可以說,在過去三十年,伊莎貝拉武術之所以可以過關,其實是多得塞恩的幫忙。

譬如,早上把她從被窩裡拉起來。再譬如,師傅罰她砍掉一千個木樁,塞恩會幫她砍掉三百。

其實,在拿到這一場對決的題目卡時,二人的輸贏,早已有所定論了。

而此時的伊莎貝拉,卻勇往直前,心裡沒有半分猶豫。

手裡的彎刀雖大,她卻將其運用得十分純屬,手腕轉動,彎刀便呼嘯而來,塞恩以最小幅度的身體動作躲避著,卻從不還手。打了這麼一會兒,伊莎貝拉始終碰不到塞恩。她一邊砍著,一邊氣惱地喊道,「你不用讓著我,下一場我也不會讓著你的。」

塞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那再等等,你就這樣輸給我,你的名譽會受損。」

伊莎貝拉不由覺得自己徹底被看扁了,手裡更是更加了幾分力氣,但氣勢與動向並沒有統一起來,反而亂了步驟。她覺得又急又惱,「快點動真格的,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

伊莎貝拉的話剛喊完,緊接著便覺得手邊一松,隨即巨大的彎刀被挑到了空中。還不及反應,只見塞恩已經跳躍了起來。他夜色的短髮在空中輕輕地飛揚著,隨即他揮動了銀色的長劍。

緊接著,長劍化為了流星般的線條,飛速地在黑色的彎刀間來回穿梭著。

場中的所有人,包括伊莎貝拉都抬著頭,獃獃地看著塞恩。

他的動作如此優美流暢,就好像一場緩慢的舞蹈。

可實際上,這一切發生得極快。長劍碰觸彎刀,發出金屬摩擦、碰撞的聲音,當他結束了手邊的動作,落回地面時,那黑色的彎刀已經被他的長劍肢解了,沉重的鐵片驟然失去了生氣和一切攻擊力,零散地掉落下來,深深地陷入了競技場的泥土裡。卻沒有任何一塊落到伊莎貝拉站著的地方。

塞恩回過頭,對著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長老說,「武器損毀了,也算輸,對吧?」

長老愣了好一會,才恍然道,「是的,是這樣的,那我就此宣布……」

「等等!」話才說了一半,站在那裡的伊莎貝拉突然打斷了長老,「我只想說幾句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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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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