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巴頓醬(之三)
第4章巴頓醬(之三)
落落/文
聊點老生常談的話題。
大概算是運氣比較好,還是很少遇到害怕狗的人,偶爾也有,我們各自在遠距離便互相行著方便迴避開,然後大多數是不那麼怕狗的,或者在中間立場一點,問我「它不會咬我吧」,卻沒等我回答已經把兩手揉著巴頓的臉了。
我覺得巴頓的人緣肯定比我好。喜歡它的人多得有些讓我產生誤會,以為網上說的一些激烈的衝突其實不存在。但肯定是存在的,我知道。只是更加被確定了的一點——喜歡它的人很多。
狗能討到人類歡迎的途徑直接而有效,只要完成了視覺上的偽裝——它們看起來圓滾滾或者眼睛水汪汪,然後再加上天生的親人勁,它們乾脆長驅直入了。
多好啊,我有時想,這樣就能被喜歡了。
最近看到的一段說法,說的也是很老的道理,「咱不是人民幣,沒必要指望所有人都喜歡你」,越是為了滿足別人的要求而委曲求全,累積下來的卻全部都是錯誤,它們或早或晚會以更大的形式被爆發,讓你之前壓抑許久獲得的,如果那也能算成果,一起完蛋。
我從小很難接受被別人厭惡的這類設定。我無法想象被別人在背後說壞話。甚至更簡單的,當面的否決也會讓我消沉良久。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自己的出發點全是好的,自己已經足夠的忍讓,或者自己是徹底地被誤會了,那為什麼還會討厭我,為什麼還要討厭我。
要依靠別人給予的評價來建立自己的靈魂,也難怪它們那麼容易被摧毀。
和有同感的朋友曾經聊天談到這個話題,「是啊,也沒錯,其實我可以朝對方發火,生氣,給他(她)臭臉。但問題就在於,我做完這樣的事後,獲得的難受勁兒,是遠遠要比我忍住高得多的。所以不如說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我們只是選擇了對於自己來說會舒服得多的處事模式。也許在別人看來「你怎麼忍得住」「你不難受嗎」,但恰恰相反,我不覺得自己愛忍,因為我是在儘力迴避另一條體驗糟糕得多的路。」
大概一年前我還有過這樣的聊天。
說不好第一次,根本也沒有具體的第一次。而且有很多事在我看來是模糊的,總之我開始偶爾放下「不和他(她)計較」「算了算了」「小心對方給你白眼啊」,開始認認真真地對陌生或者不完全陌生的人生氣。有時是遇到了插隊——我想自己沒有那麼恢宏的正義之心,是處於主持公道而出去質問,那會兒的我,單純是「不爽」而已。遇到了出錯的物流,也會在電話里聲音一點點提起來,然後發現,其實我也挺擅長詰問這件事的。直到哪怕有實際交集的人,倘若真的發生了嚴重的問題,會有那個瞬間,我聽見自己的極度不爽在說「夠了,我管你會怎麼想,我管你會不會因此討厭我」。
儘管對於真正相熟的死黨們——和他(她)們的每次正式衝突雖然少,但卻要規模大得多,從頭到尾起承轉合,自帶兩個高潮里至少有七八個感嘆號。彼此嚴肅的挖苦和淋漓的宣洩,但也恰恰如此,我們的感情從來沒有減少過,每次吵完就結束,一個小時后開開心心地恢復朋友關係。
我這裡想說的,還是大部分,不那麼熟的,卻總是會被自己一直介懷他們對自己看法的那些。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管你怎麼想」「我管你會不會討厭我」。我突然有了類似的「底氣」。
每次非要鈷到我的書桌下面來,在凳子中間把自己擠進去,讓我常常兩腳懸空在打字一一以後如果有了腹肌,我要謝謝巴頓——那它一點辦法也沒有。在玩耍中一屁股把花瓶蹭掉了砸碎,或者不小心牙齒磕到我,它也會立刻找個角落躲進去,臉埋在兩爪中間,用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演技懺悔似的看著你。常常我連三分沖都撐不住就過去抱它說「好啦好啦」,反而像是我欠了它似的。
可以被人無條件地喜歡。這件事情不屬於我,其實也不屬於絕大多數人類吧。
和它截然不同,我們就是會具備太多立場,太多衝突,太多矛盾,太多不能理解的地方,然後,沒有關係,我接受不了你的做法,我接受不了你的態度,我接受不了你的思維方式,我接受不了你的答案,我需要告訴你,至於你如何想,你覺得我苛刻,覺得我煩瑣,覺得我不近人情,覺得我自私——「我無所謂」。
不時在網路上看到住宿舍的女生髮帖說對於同寢室的人忍了很久要怎麼辦,我在讀書年代,也很幸運地與同室的女生都處得很好,雖然也吵過但最後都是朋友。而室友原本也不等於朋友。
看到有人回復說「不用顧忌,請直接告訴她你不喜歡那樣」。
「但我總說不出口」。怕被對方無視,或者被對方反感,更厲害地,被對方到處去宣揚「那個誰誰誰,特別難搞,要求很多」。
巴頓醬:
真的,還好我已經是現在的我了。我不再是幾年前的我了。
果然還是要花一點時間,才可以明白,有真正喜歡和喜歡你的人不算什麼,有自己真正討厭和被他(她)討厭的人,才是一一甚至是,一點了不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