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半夜分床睡
為首的醫生看得出上年紀了,但眸光矍鑠,一看就給人安定信服的力量。
「放心吧,文老夫人的情況暫時穩住了,沒有性命之憂。不過,她的肝臟受損嚴重,出現了衰竭,後續具體怎麼治療,還需多多個科室會診,確定方案。」
「肝衰竭?」文江河心裡一驚,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對於正常人來說,如果只是單獨的肝衰竭,或許換肝就能解決問題。
但現在蔣麗娟患有卵巢癌,身體本就處于敏感虛弱的階段,就算有合適的肝源,只怕也不敢動手術。
否則一旦排異,她的身體肯定扛不住。
杜依倩跟在文湛身後,聽醫生說了這情況,她心裡也惶恐。
但她還是抱著幾分希望。
希望這事跟中醫療法沒關係,這樣自己就能洗脫罪責了。
於是她上前問道:「醫生,病人突然出現肝衰竭的情況,會是什麼原因引起的?」
主治醫生看向她,分析道:「這個原因比較複雜,具體要等病理分析后才知道。不過我聽說病人近日在服用中藥湯劑,我們查看了病人的血液分析,發現裡面有些成分存在問題,高度懷疑是跟服用的中醫湯劑有關。」
杜依倩原本想洗刷冤屈的,誰知竟成了「求錘得錘」,一時間臉色怔愣,嘴唇煞白,僵得不吭聲了。
文湛狠狠睨了她一眼,見母親被推出來,暫時無暇再理會她。
一番忙亂,深夜十一點時,蔣麗娟住進了VIP病房。
文江河這些日子雖氣憤妻子的一意孤行,冥頑不靈,可當看到她死氣沉沉地躺在那裡,他又心軟了。
「阿湛,你回去吧,我留下來陪著你媽。」他在病床邊坐著,怔怔地看著妻子,低聲對兒子說道。
文湛皺眉,「這怎麼行?你自己身體都不好,留下來也不能照顧我媽。」
文江河說:「這裡護士,有護工,那輪得著我照顧,我就是陪著她,讓她醒來后心裡安定點。」
不等兒子再勸,他又補充說:「你跟你媽不對盤,我怕你留下來照顧,半夜你媽醒來,你們一言不合又吵起來,對你媽的病情有害無益。」
「……」這話說得文湛無言以對,面色掛不住。
他就算再不喜歡母親為人處世的方式,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還跟她吵吵。
可他能保證自己壓住脾氣,卻不能保證母親不對他發脾氣。
這輩子,也只有父親能一直遷就、容忍著母親。
仔細想想,那自己確實不適合留下來陪護。
杜依倩還沒走,見他們父子互相推讓,她上前說:「伯父,文湛說得對,您自己身體都不好,不適合留下來陪夜,我留下來吧。」
她咬了咬唇,終於承認錯誤:「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我留下來照顧伯母也是應該的。」
文湛看向她,厭惡的臉色顯然是一句話都不願多說。
文江河笑了笑,客氣道:「不用了,你這些日子也挺辛苦,頭上的傷都還沒完全恢復,回去好好休息吧。」
「伯父,沒事的,我——」
「回去吧,這件事你也是好心,不怪你,別自責。」文江河再次拒絕,而後在病床邊坐下,守著蔣麗娟不再說話。
文湛知道父親心意已決,也沒再勸:「爸,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過來。」
「嗯。」文江河點了點頭。
文湛轉身離開,杜依倩單獨留下也沒意思,杵了會兒也跟文江河客氣道別了。
出了病房,她看文湛剛進電梯,連忙快步追上去。
而後在一樓大廳追上了文湛,叫住他。
「文湛你等等!」
文湛停下腳步,但根本不拿正眼看向對方,「有什麼話快說,我不想看到你。」
杜依倩堂堂名門千金,也是崇城名媛圈子裡挺有影響力的人物,卻被人嫌棄到這個份上。
她氣得咬牙切齒,握著包包的細手都緊緊摳著皮質,壓著心頭濃濃的憤怒與羞辱。
「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我好心辦壞事,也不想辯解什麼了。伯母這次住院的醫療費,我會全部負責的。」她忍了又忍之後,開口說道。
文湛瞥了她一眼,「我缺這幾個錢?」
杜依倩火,「我知道你不缺錢!但這是我應該承擔的!不過文湛你做兒子確實太失敗了,那是你母親,她生你養你,是這個世上最希望你好的人,你怎麼能連她得了癌症都那麼漠不關心!」
文湛聽著那句「生你養你」,心裡只想冷笑。
自家的真實情況犯不著跟不相關的人說,他沒有辯解。
片刻后,他抬眸冷冷地看著對方:「杜依倩,古鎮的事,雖然我還沒查到證據,但我可以肯定就是你乾的。再加上現在你間接害了我媽,新仇舊恨一起算,你覺得我們之間有絲毫可能?」
杜依倩低垂著眸,固執平靜地說:「你沒證據,那就不是我。反正外界都知道,是你玩弄我又拋棄我,後來又陷害我。」
「你沒救了,瘋子!」文湛落下這話,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文湛——」杜依倩轉身朝他背影喊了句,「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就得承擔後果!」
可文湛不予理會,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住院部門口,保鏢跟韓峰都等著。
幾人等文湛走過,全都快速跟上他的步伐,上車,揚長而去。
杜依倩站在原地,看著男人這樣冷漠無情,氣得狠狠跺腳。
她就是不甘心,也不相信,這個男人可以一直這樣忽視、漠視她!
————
文湛半夜回到家裡,偌大的豪宅已經靜悄悄了。
他在客廳坐下,疲憊地雙肘撐膝,想緩緩。
胃部還有些隱隱作痛,他又想起晚飯還沒吃,可都已經凌晨了,他不想驚醒任何人。
坐了一小會兒,他起身準備回房,卻見周嬸輕悄悄地走出。
「三少回來了……」
文湛問道:「周嬸怎麼還沒睡?」
周嬸解釋說:「我老人家,睡眠輕,聽到聲音剛醒。」
周嬸睡的保姆房,離入戶玄關近一點,能聽到聲音。
主卧在內里,很安靜,隔得遠,自然聽不見。
文湛點點頭,準備回房了,卻聽周嬸又說:「太太今天盛裝打扮,在家裡等您,就跟未出閣的小姑娘似的,翹首期盼,結果三少您又臨時有事……」
聞言,文湛愧疚更甚。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交代了周嬸,文湛解著襯衣紐扣,朝主卧走去。
穆晚晴剛睡著,還不踏實,聽到開門聲,她睜開眼語調惺忪地問:「你回來了……」
男人一驚,步伐朝向大床邊,「吵醒你了?」
「沒事。」
「你繼續睡吧,我去洗漱,不用等我。」文湛走近,俯身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柔聲哄道。
「嗯——」
浴室門關上,隔音效果很好,只能依稀聽到一點水聲。
穆晚晴閉著眼睛,但沒睡著,潛意識中還是想等他一起睡。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男人攜帶著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坐上床,掀開被褥。
穆晚晴翻過身來,自覺主動地往他懷裡鑽。
而文湛也很有默契地,抬起一條手臂讓她枕著。
這個姿勢,可以讓兩人擁抱得異常緊密。
想到周嬸的話,文湛心頭又湧上陣陣愧疚,薄唇一下一下吻在她耳畔,用極低極輕的語調道歉:「對不起……說好的約定,我爽約了。等明天,我一定給你慶祝。」
穆晚晴把臉埋在他胸前,微微晃了晃頭:「沒關係,我知道你是有很重要的事,否則不會臨時爽約。」
「嗯……」他心事匆匆地應了句。
「所以,事情處理好了嗎?」
文湛不說,穆晚晴不會多問,但大概能想到是跟蔣麗娟有關。
所以,她只想知道結果。
如果處理好了,那文湛的心情肯定會舒坦些,她也放心點。
聞言,文湛沉默著。
不過想到特殊時候,兩人應該坦誠相待。
如果故意隱瞞,會打破彼此間的信任感,讓本就充滿「外憂」的關係,又增加「內患」。
所以遲疑片刻后,他把今晚發生的整件事如實交代了。
穆晚晴大吃一驚,從他懷裡抬起頭來。
「你母親也是有學歷有見識的人,怎麼會不相信醫學專家,偏偏信什麼江湖郎中?」
文湛無奈地嘆息了聲:「這件事杜依倩有很大責任。我媽不是信江湖郎中,是太相信杜依倩。杜依倩又急著在我媽面前立功表現,病急亂投醫,聽說那大師很有名,治癒了很多人——其實都是人家花錢買來演戲的,她信以為真,前前後後也被騙了一百多萬。」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文湛又讓人去全方位了解過這件事,也跟文江河詳細詢問了下,才知道杜依倩「中毒」頗深,完全就是被人家洗腦了。
「一、百、多、萬?!」穆晚晴再次震驚,愣住了,半晌后只能感慨,「你們有錢人的錢太好騙了。」
男人不滿,「這是什麼話!我跟她不是一路人。」
「……」穆晚晴不想爭辯這個問題,過了會兒關心問道,「那你媽現在情況怎麼樣?」
「送醫及時,搶救及時,暫時情況穩住了。但那些亂七八糟的藥材,對肝臟的損害不可逆轉,所以……後續怎麼治療,還要等各科專家會診才能確定方案。」
穆晚晴見他憂心忡忡,想了想安慰道:「既然現在沒事,那應該就不會有事了。有了這次的教訓,你媽沒準兒改變主意,後面好好接受醫生的治療,也算是因禍得福。」
文湛點點頭,低沉地道:「希望吧。」
兩人都沒說話了,寂靜的夜靜悄悄,只有一雙兒女恬靜平穩的呼吸聲。
片刻后,穆晚晴再次主動抱住他,像哄孩子一樣柔聲道:「睡吧,你這些日子也夠辛苦了。」
「嗯……」文湛應了聲,大掌落在她肩頭輕撫,低低嘆了口氣,「只要你陪在我身邊,一點也不辛苦。」
她默默笑了笑,想到自己還有點用處,心頭慰藉。
睡下不知多久,穆晚晴終於入眠。
可攬著她的文湛,卻一直緊緊皺著眉。
聽耳邊呼吸平穩順暢,顯然睡熟了,他才睜開眼小心翼翼地起身,將自己手臂從女人頸下拽出。
穆晚晴迷迷糊糊察覺到動靜,問他怎麼了,他說胳膊有點麻。
女人沒多想,翻個身,離他遠了些。
文湛蹙著眉又定住不動,片刻后確定女人再次熟睡,他才掀開被子下床。
離開卧室后,他臉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明顯,左手抵拳按在胃部,緊緊用力。
這些日子太奔波勞累,脆弱的腸胃不堪重負。
今晚又忙到沒空吃飯,早在醫院那會兒就隱隱作痛,原以為扛扛就過去了,誰知這會兒越疼越烈。
他在家庭醫藥箱里找出胃藥,看都沒看摳出四五顆,仰頭全部扔進嘴裡。
灌了半杯水,藥片入腹。
他不敢現在躺回去,怕胃疼沒減輕,翻來覆去影響穆晚晴睡眠。
於是,喝了葯之後,他去了書房。
————
半夜,穆晚晴被女兒吵醒,睜開眼準備餵奶時,發現身邊沒人,吃了一驚。
擔心女兒哭起來吵醒哥哥,她無暇去管文湛,只好先給女兒餵奶。
半小時后,等安頓好孩子,還不見文湛回房,她心裡起疑,下床披了件晨褸出去找人。
轉了一圈,她在書房找到半夜消失的男人。
這傢伙,竟穿著單薄的睡衣褲,側躺在書房的沙發上,睡著了!
她瞬間火起!
不懂這人什麼意思!
兩人又沒吵架,他自己跑來睡書房,這是鬧什麼?
氣沖沖地走進,她正要一腳狠狠踹醒他,走到近前才發現沙發旁的矮几上放著水杯跟藥片。
她一眼認出那是胃藥,頓時明白一切。
心頭火又添了幾分心疼,她回頭四下看了看,沒有被褥,只好又轉身出去,回房拿被子。
看樣子,是被胃疼折磨得扛不住了,才起身偷偷溜出來。
拿了被褥回來,穆晚晴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上。
都準備轉身走了,突然男人身子一震,睡夢中喊了聲:「晴晴!」
穆晚晴一驚,回頭下意識接道:「我在,怎麼了?胃還疼嗎?」
其實文湛原本是在做夢,夢到穆晚晴突然消失不見,離他而去了。
等聽到女人的回應,他突然醒來,憔悴的臉色迷茫又吃驚。
「晴晴?你怎麼起來了?」他坐起身,看著身上多了條毛毯,明白過來。
穆晚晴板著臉,瞪向他訓斥:「你不舒服為什麼不說?被子都不蓋蜷在這裡睡覺,要是感冒了會加重胃病的!」
文湛虛弱地笑了笑,朝她伸手,將她拉到懷裡抱住,「沒事的……不冷。」
「沒事你吃藥?沒事你不敢回房睡?」
不就是擔心吃了葯也效果不好,繼續疼,翻來覆去睡不著影響她,或者是怕被她發現——才躲到書房睡的嗎?
文湛困頓,把頭擱在她肩膀上,「現在沒事了……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