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夜情殤
「轟!」九天之上電閃雷鳴,烏雲翻騰綿延,鐺亮的閃電劃破天際彷彿把天分割了出來,形成一格一格一塊一塊的小格子,彷彿是一座座牢籠,把唐文等人的那片天給圍困了起來。
雨「嘩啦」地下著,一滴滴一粒粒,充斥在整個天地之間。
靜寂的夜空傳來破空的聲音,是誰在低聲輕訴?
此刻,唐文一手持刀,一手摟著卡奴,刀光閃爍,在夜的映襯下是那般的刺眼!光影明暗陸離地交錯在一起,一晃一晃。
淚水、血水、雨水、汗水相互滲透,已經分不清了。
有疼痛,有不甘,有疲憊,也有著希望。
一把刀泛著凄迷的光芒,在夜空之下揮舞,雨水飛濺,血濺三尺。刀劍本無情,然而此刻它卻被賦予著生的希望。它在盡情渲泄著唐文最後的堅持。那是生的堅持,那是對命運不公的反抗,那是人性最深處的吶喊!
誰人願意死去,即使他活著再怎麼窩囊,即使有著太多的不如意!
「啊!」唐文仰天長嘯,帶著一絲悲憤,一絲不甘。「老天!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你讓我莫名沉睡萬載,醒來卻要面臨死亡!為什麼啊!我還未將我的身世之迷探索清楚,你怎可滅我!你怎能滅我!你讓我死!我偏要活!」唐文身上的氣息忽然變得狂暴起來,瞳孔的顏色徒然轉紅,帶著一絲不羈的笑容,身上的衣服被狂猛的氣息震得支離破碎!
唐文手中的大刀爆發出道道金光,刀形變得模糊起來,溶於一團鐵水。
「全都給我破!」圓形鐵水彷彿玻璃一般破碎了起來,形成無數滴液狀態,以唐文為中心向著四周爆射開來,帶著狂猛的氣息,沖向了那遍地的殭屍。
唐文周身的殭屍在剎那間死了一大片,他趁此機會帶著已經昏迷的卡奴施展著玄妙步法向著城門衝去。
白色的氣勁從唐文手中激射而出,如果有其他修者在這裡一定會驚訝的,這可是只有達到四階的高手方才能做的到的啊,而唐文以如此年紀施展,怎能不讓人心驚?
其時,唐文本未達四階,尚處於三階巔峰,而他此刻面臨生死存亡竟能提前激發出了身體深處的內在潛力,這才能以氣化形,以掌化刃,達到偽四階的程度。
唐文手指掐捏法訣,手臂在天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痕迹,一道白色手掌印記在夜空中愈發的清晰,在夜的潤色之下是那般的璀燦奪目!
那道白色手掌印記凌空飄浮在唐文面前,它與唐文之間似乎有著什麼牽引力似的,唐文手掌過處,白色印記盡皆催毀了那些殭屍,然而那白色印記的光芒卻也愈發暗淡!
唐文剛剛竭力斬殺完一頭殭屍,忽覺胸口一涼,低頭竟發現一隻森森白骨的手從自己背後插入再從胸口露出,妖艷的鮮血從白骨的手指上滴落,一滴一滴,在寂寥夜空的襯托下是那般清晰。時間在那一刻近乎定格,彷彿是慢境頭一般。短暫的一瞬間卻又近乎永恆。
疼痛之感從胸口順著神經漫延開來,一條一條,一根一根,那般纖細的神經末梢傳遞著細枝末節般的疼痛,在最終聚集一處,像海嘯一般那麼的洶湧那麼的措手不及將唐文近乎湮沒了!
疼痛的感覺在無情的漫延,鮮血順著胸膛滑落,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朵妖異的花朵,那般的鮮艷奪目,在凄冷的月光下,在雨水的潤色之下散發著慘烈的光芒!
「啊!」唐文大聲喝道,聲音悲憤,帶著一思的不可思議,帶著一絲的絕然。
他猛地一回頭,右手死死地抓住殭屍的手臂,硬生生地從中間撕扯了下來!
此刻,那隻殭屍的手臂一半依舊插在唐文的胸口,另一半卻被他當作兵器猛地投擲了出去,將那隻殭屍釘在了十米之外的地方!
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至始至終唐文的左手依然死死地摟著卡奴!
唐文沒有拋棄他!沒有放棄他!
只因為他是可以讓唐文在戰鬥時能安心交出後背的夥伴!他是唐文沉睡萬載醒來后第一個和他說話,第一個讓他感受到人情溫暖的那個慈祥的大叔!他永遠忘不了卡奴在那天深夜在那片草原之畔對他說的那句話:他人性惡,我心補之!
他永遠忘不了卡奴豪放的大笑!卡奴的善良深深感動著他!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
唐文不會放棄卡奴,這是一種信念!這是心底深處那片柔軟地方的真情呼喚!
或許有人不會明白幾天的相處竟會讓唐文對待卡奴那般真心,乃至於願為其付出生命。
有些事,只有經歷過才會明白。如果你沒有經歷,那麼,請你不要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局外妄自點評!
人性,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沒有人能說的清,也沒有人能夠真正明白!
或許是一句話,或許是一個眼神,抑或許只是一次無意的施捨,這些在你看來很微不足道的事,但它確確實實會讓某些人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產生莫名的悸動!
這就是人性啊!有時狂猛洶湧的像一頭狼,有時卻如海棠花那般溫柔脆弱。
唐文的右手飛快地在身上幾處穴道點了幾下,他本想以此止住鮮血外流,可奈何傷口傷的太過恐怖,鮮血依舊從傷口汩汩流出,只是勢頭微微緩了一些。
還有十米便是城門了,唐文雙手緊緊摟住卡奴,深深地吸了口氣,小跑了幾步,忽地渾身白色光芒縈繞,他縱身一躍,竟如一炮彈般猛地沖向了城門!
「終於活了過來。」半空中的唐文看著不遠處的城門呢喃自語,面露欣喜之色,只是隱隱中卻透露著一絲疲憊。
在快要飛出城門的一剎那,一道淡藍色波紋結界竟兀自出現在了城門之上,一股巨力將唐文給阻了下來!
唐文忽然想起眾人進城時的怪異情景,再看著眼前那道淡藍色結界,唐文心中絕望了。
因為他知道這應該是某位絕世高手以無上神通將整個城鎮給封印了起來。
阻攔唐文的那道結界對於他來說那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泓溝!
在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在面對實力上絕對差距的時候,唐文對於生還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唐文有自知之明,他已經沒有氣力再去反抗了。就算他處在全盛時期也遠不是那個隱逸之人的對手。
一個人的信念再怎麼堅定,再怎麼的牢不可催,現實的殘酷,宿命的無奈,往往會使得一個人的信念改變,甚至催毀!
天道不公,眾生螻蟻!
唐文心中苦笑,倚著城牆,摟著昏迷的卡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已不再反抗,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那些一直縈繞在他身上的那些迷,那些如霧一般讓人心生彷徨的迷也會伴隨著他的死亡而消散。
時間似乎是靜止了,此刻的唐文很是安詳。他沉睡萬載,失去過過往記憶,本就無牽無掛,如今的他對死已不在恐懼,淡淡面對,泰然處之。只是心中對於未來得及探索出身上的迷而有些許的失落。不過,此刻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雨依舊「嘩啦」地下著,晰晰瀝瀝,沾濕了唐文的衣衫,他的頭髮粘糊在了一起,身上有血、有淚、有汗、也有雨,已經分不清了。
天地間很安靜,雪楓樹的枝條在風中凄厲地飛舞,白色的花朵被吹落遍地,漫漫綿延,像是一場無邊的墳墓,埋藏了這一場雨夜橫死的眾人,淺吟輕唱著一曲離歌。
唐文閉著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
天地悠悠。
天似乎放晴了,濃重的烏雲也被撥開了層層陰霾。
皓月潔白,月光似乎也不再復之前的清冷,而是帶著溫柔之色在天地間彌散開來。
天地間忽然響起了一陣琴音,幽怨凄楚,綿綿纏繞,如絲如縷。一壓韻,撥弦之間彷彿帶著無盡的酸楚之意。悠悠清清,冷冷戚戚,溫柔著,傷感著,似乎在向誰傾訴著那絲愛戀,那絲痴迷,那份朝思的牽絆與無盡的思念。
琴音斷斷續續而又綿延不盡,隱約間似乎有著一首歌伴隨著風的吹動而輕徐飄來。
「一凝眸一生情,雲中錦書為誰寄?朝相思,牽目盼,奈何煙雨紅塵皆為空。願與孤鶩飛,與爾攜手老,望故時風情,怎奈怎奈?
傾世戀,傾城人,明眸善昧傾我心。一腔苦愁酒難消,欲無愁卻更愁。蝶飛舞,小軒窗,倚夢望江湖,倚樓聽***。奈何花前月下皆為夢,夢醒終成空。」
這一首歌如琴聲那般幽怨凄楚,似乎在傾訴著彈琴之人內心的苦澀,以及那一段無奈的戀情。
人生如夢,夢若人生。
天地悠悠,奈何獨立蒼茫!
這首琴音合奏使得唐文心底深處產生了莫名的悸動,點點晶瑩的淚花在眼前瀰漫,一陣苦澀,一陣心酸。似乎那琴彈鳴唱之人便是唐文自己,似乎內心深處那塵封的記憶中包含著類似的經歷,穿越了幾生幾世,似乎有著一張絕美的素顏刻在心底深處,任憑天滅地陷,穿越千年萬年,彷彿亘古不變,永遠無法將其磨滅。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唐文此刻完全沉浸於其中,乃至那遍地殭屍的消失,他也未曾察覺。
疲累之感慢慢湧上了心際,他流著淚,竟倚著城牆昏迷了過去。
琴聲歌聲在夜空中不斷重複徘徊,彷彿來自亘古,悠悠在天地間漫延不盡。
雪楓樹的枝條伴隨著風的輕吟搖曳多姿,在月光之下,在地上、城牆上、房屋上投下虛影,一晃一晃,彷彿是迎合著琴聲歌聲一般輕舞一曲,舞盡愁腸,舞盡人殤。
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