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入伏前的冰價
周氏雖然已經是三旬有餘,快四十歲的人了。
在這個時代已經不算多年輕了。
但她這一輩子,直到宋家被今上發落,一家子被發配北地之前,她的人生可謂是順風順水,沒怎麼見識過人間的黑暗面。
她一時間甚至不能分辨不出,葉兒身上那些個傷痕都是如何造成的。
只大概能認出一些是藤條抽過的,一些是繡花枕扎的,還有一些是鈍器擊打后留下的……
尤其葉兒肩胛處有個形狀特殊、宛如一輪新月的紅色胎記。
若她如常人一樣有一身好皮肉,那肯定是個極好看的點綴。
無奈那些新傷舊傷,也不知道是湊巧,大多就疊在胎記附近,看著讓人越發不忍。
周氏紅了眼眶,也明白過來難怪葉兒不讓宋玉枝過來——
自家閨女看著面冷,對冒犯到自己頭上的外人,從來不留情面。
但對著自家人,她護短護到了骨子裡。
這要是讓她瞧見,雖不至於腦子一熱,做出什麼衝動舉動,但今晚勢必是睡不安穩了。
「可憐的孩子……」
葉兒呢,既然選擇聽從自家師父的話,在宋家小院住下。
就知道這身傷勢是瞞不住的。
只是今天還不行,自家師父的新店剛開業,又勞累過一整日。
她不想在這樣的大喜日子,給自家師父找不痛快。
無奈她的身子實在不爭氣,在金家受到苛待的時候,都鮮少有頭疼腦熱。
今天她沒幹多少活兒,吃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好,夜間還能用熱水洗澡,卻突然渾身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葉兒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在周氏臉上看到嫌棄或者是驚恐的情緒。
畢竟她知道自己身上難看的很,別說是旁人,就是她偶爾自己瞧見了,都會覺得可怖醜陋。
然而周氏沒有,她眼中只有震驚和疼惜,再聽到她那樣滿含關切的嘆息,葉兒心頭一熱,連帶著眼眶也有些發熱。
「師奶奶,我能請求您一件事嗎?我身上……我身上的事兒,您能暫時不告訴師父嗎?」
見周氏忍著淚點頭應承下來,葉兒努力對周氏笑了笑,聲音輕快地說:「師奶奶,我不疼的。早就不疼了……」
周氏背過身擦了眼睛,也不多問什麼,只放輕了手腳上前,拿著宋玉枝的家常衣裳,給葉兒穿戴起來。
過去的宋玉枝痴痴傻傻,衣食住行都是周氏這親娘一手照料。
在她輕柔無比的手勢下,葉兒再說不出故作堅強的話。
小姑娘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哭出聲來的衝動。
未多時,周氏幫著葉兒穿戴整齊,兩人一道從浴房裡出了來。
這會子宋玉枝已經把發梢擦乾了,正把一塊布巾子墊到腦後,散著頭髮等頭髮干。
她知道葉兒身上肯定帶著暫時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
但每個人都有隱私權。
見她們二人出來,宋玉枝便佯裝沒發現她們發紅的眼睛,只一邊神色如常詢問葉兒好受些沒?
一邊拿出另一條幹布巾。
「謝謝師父關心,我已經都好了。」葉兒輕聲細氣說著話,神色乖順地任由自家師父不大熟練地給自己擦頭髮,神色也漸漸恢復如初。
等宋知遠也洗好了,一家子一道去把浴房簡單收拾了一遭,便躺到炕上休息不提。
隔日一早,宋記迎來了第二日營業。
今日沒有從前碼頭的熟客特地來捧場了。
到底碼頭距離城中一帶,還是太遠了。
昨日能有熟客湊著宋記開業大喜,特地過來一趟,已經十分難能可貴。
指望他們日日走上幾十里路,來宋記用飯,是不大現實的。
而且這群熟客通常是手頭並不算如何寬裕的,宋記的收費相較過去宋玉枝擺攤時,還是略微上漲了一截。
不是這些碼頭熟客能日日消費的起的,昨日他們中也沒人預存現銀,當宋記的貴賓。
今日自然就不過來了。
但好在昨日清水巷的街坊四鄰,都聽聞了宋記的收費標準,說好今日要來幫襯。
另外宋玉枝昨天就招攬了二十來個預存了現銀的貴賓。
這一部分客人,只要不是心大到、不把五兩銀子當回事兒的,則多半也會過來。
像李英傑那樣的,則是天剛大亮,宋玉枝讓人把鋪門打開沒多久,就已經過來報到了。
楊掌柜、齊掌柜比他到的稍晚一些,但不止他們自個兒,他們都把家人一併帶上來嘗鮮了。
於是早市的時候,宋記的生意並不比開業第一日差。
二樓四五十個座位,上座率達到了七八成。
「貴賓有獎」的酬賓活動還在繼續,但在客人小半數都已經參與過、且都已經冷靜下來的情況下,即便那李英傑又帶了一次頭,又存了五兩現銀,還又那麼高運,在宋記又續了一旬的免費朝食,效果依然不如第一日。
這一日,宋玉枝收穫了十二個貴賓。
又過一日,酬賓活動的最後一天,則只有五六人參與。
雖然整體呈現下落趨勢,但宋玉枝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開業三天,她一共招攬到了四十餘個貴賓。
到手了二百多兩現銀,充當新店的流動資金!
是穿越過來這麼久,宋玉枝經手的最大一筆銀錢了!
這部分銀錢,宋玉枝當然不會亂花,其中一半她都放著沒動,用來應對貴賓們日日來消費的開支。
另一半,她自然是用來發展店鋪。
第一件事,宋玉枝就是跑了趟城裡的冰局,了解了一下時下的冰價——
七月就要入伏了,三伏天里願意趕路出來用飯的客人,必然會比現在少。
就這幾天,宋玉枝已經不止一次聽到客人抱怨熱了,說要不是宋記的吃食口味和定價都沒話說,他們早就去別家提供冰盆的酒樓食肆用飯了……
若是不弄些冰來給店鋪降溫,不隻影響生意,堅守一樓的葉兒和葵兒怕也要扛不住。
像那天葉兒洗完澡突然軟了身子,連站起身都做不到,都是挨了一天熱,再被熱水一激,留下的「後遺症」。
甚至宋玉枝自個兒,日日都在灶上忙不停的,都容易再生一場熱病。
無奈情況還真跟她前頭猜想的差不離,夏日裡能入口的冰真是價等金壁,到了入伏前,更又漲價了一截,一斤就要數兩銀子。
另一種沒那麼乾淨,不能直接入口的冰,則略為便宜些,沒到按斤稱的地步,一塊四四方方、跟磨盤那麼大的,要一兩銀子。
聽著好像沒那麼嚇人,但宋記上下兩層樓,灶房裡也得擱一些,一塊那樣的冰,約摸著只夠用一日。
等於一天就得增加一兩銀子的經營成本!
從入伏到出伏一共是四十天左右,光買冰就得花出去四十多兩。
這叫宋玉枝怎麼買得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