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心傷落崖（一）

赤烏一路飛奔，終於在半柱香后趕到了鳳棲洞，看著洞口照射到外面的光，緊繃的心情頓時鬆懈了下來。裡面竟然有光傳出，冷心寶跟穆子溪應該沒有什麼事。

赤烏放鬆腳步走進鳳棲洞，大概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她們的人影，鬆懈下來的心情頓時又緊繃了起來，張口喊道：「冷心寶，穆子溪，出來。」

但是洞內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只有他自己的迴音在洞里回蕩，久久才停。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們不在這裡？

可是他上來時並沒有看到任何人下山。

就算柳老賊的人上來殺她們，但又沒有看到屍體，她們兩個到底去哪了？

赤烏又在洞內仔細找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身影，但洞中確實有她們留下的足跡，表明她們之前有在這呆過。現在人不在這裡，是她們自己走的還是……

他轉身出洞，想在洞外四處尋找一番，就在他走出洞口時，眼角餘光突然掃到離洞口不遠處的草地旁邊有一枚耳墜，樣式很簡單，鏈下只吊著一顆小珍珠。

這枚耳墜他很熟悉，是之前在小鎮上陪著冷血買給冷心寶的禮物，而且冷心寶這幾天一直戴著。現在這耳墜掉在這裡，赤烏蹲下仔細觀察了一遍，草叢有被東西壓過的痕迹，甚至還有血跡。這明顯就是打鬥現場，之前肯定有人在此打鬥過，看著手中的耳墜，冷心寶肯定也有參與其中。

摸摸上面的血跡，看著卻是微微眯了眯眼，唇線緊抿，眼底閃著不明意味的光芒，這血到底是誰留下的？

是冷心寶她們還是敵人？

現在她們在哪？

有沒有事？

想到冷心寶遇險的可能，赤烏眸子一暗，將附近的地方都察看了一番，終於發現了一絲痕迹，他邊找邊順著那些痕迹的方向飛去。

……

「哈哈哈！美人，這下可無路走了吧，趕緊過來爺這邊，不然，爺要是一個不小心，殺手將美人打下去了，那可就慘了。」矮胖子看了看冷心寶又看了她後邊的懸崖，雖然漆黑一片，但是扔塊石頭下去，卻沒聽到一絲聲音，「這崖底可真深，要是摔下去了，怕是成肉漿了。」

冷心寶看著眼前逼近自己的三人，後面又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現在真是無路可走了。

四周都是樹木，這麼晚了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裡，現在誰會來救她們？

她們一邊打鬥一邊朝林中奔跑，但是樹林太大，周圍又是漆黑一片，沒有碰到毒蛇猛獸，卻沒想到跑出來的盡頭會是懸崖，還真是自尋死路。

心寶並不想搭理矮胖子，看他一眼就覺得噁心，抬頭望了眼滿天的星空，想著冷血此刻在哪？處境怎麼樣？有沒有危險？

蒼白帶血的小臉突然露出一抹淺笑，心裡想，冷血現在肯定想不到她此刻的處境吧，他本以為將她藏在距離村莊很遠的鳳棲洞里會比較安全，但他料想不到向影風會突然出現，還找到了她，現在被她逼到了絕境。

她轉頭看著趴在自己肩頭，受傷極重的穆子溪，冷笑一聲，「你做夢，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死在你們的手裡。」右手拿的匕首已經沾滿了血腥，此刻還滴著血，「你們要是不怕死，儘管過來，我在死前拉個墊背的也值了。」

這些人肯定不想死在這裡，而且周圍漆黑一片，就算他們看得見她又怎樣，她站在崖邊，他們誰能在殺她之前不會被她帶下崖去。她的武功雖然沒有他們高，但也不會被他們捏在手中把玩的。

在場五人中只有向影風受傷最輕，但是她的傷跟他們沒有一點關係。他們的打鬥她並沒有參與，她的傷完全是自找的。他們一邊打一邊跑，向影風沒有武功，也看不清路，只能一直摸黑的跟著他們，她的傷有些是摔傷，有些是樹枝割傷的。

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以為兩個暗夜的殺手對付兩個女人，簡直易如反掌，就算她們有點武功又能怎樣，還不一樣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她沒想到冷心寶跟穆子溪兩個完全是不要命地打鬥，完全不管自己身上的傷口。而且冷心寶的武功招式很是奇特，讓他們一時對付不了。之前她就知道冷心寶沒有內力，只會一些三腳貓功夫，沒想到是她看錯了。冷心寶是沒有辦力，但是她會的那些招式不簡單，能以力打力，以柔克剛，又是不要命地打法，一時半會兒，他們還真是拿她們沒辦法。

此刻聽了冷心寶的話還真是不敢輕舉妄動，就怕上前送死。

「老四，算了吧，我們有大事要辦，還是不要管這女人了。」他們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來幫這女人辦一件事，但她還沒有資格讓他們豁出命地幫忙。

他們身上的傷口不少，雖然要不了命，但幫到現在已經是看得起她了。他還想下去辦大事呢，下面的那些人才是他要殺的，這兩個女人沒有收到命令要殺。

高個子剛開始看到只有兩個女人時，一時輕看了她們，以為事情很好辦，誰能想到這兩個女人這麼的不對付。

他不怕武功高的，就怕不要命的。

高個子這樣想完全是他惜命，怕死，如果自己不怕死，還怕不要命的人嗎？

向影風聽高個子這麼一說，頓時想開口阻止，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不行，老六，我就要她。」矮胖子眼睛發亮地看著冷心寶，覺得她此刻帶血的樣子很美，特別是那雙眼睛，幽亮如星，憤怒中帶有絕望，很美。「我要抓她回去。」

本來他只想玩玩的，但現在改變主意了，他不會將她交給那女人了，想擄回去慢慢欣賞、玩弄。

雖然她現在還有絲反抗能力，但在他將她抓到后，會廢掉她的爪子。雖然他喜歡又辣又美的女人，但是更惜自己的命，不會讓她們有傷害他的能力。

慢慢來，他就喜歡調教她們，越是帶辣的女人，調教起來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聽矮胖子這麼一說，向影風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站著不動。雖然她想親自折騰她到死，但如果別人能幫她也是不錯的，她犯不著為了這個跟他們做對。想必冷心寶落到矮胖子的手中，下場會很慘。

說不定矮胖子最後玩膩了，將冷心寶賞給暗夜的其他殺手，那是最好不過了。

向影風看著面前的冷心寶，想到她也有那個下場，臉色的表情變得猙獰……緊緊的攥緊自己的手，之前那場被眾多人凌辱的記憶始終在她的腦海中浮現，那段記憶已經成了她無法抹去的污點，疼痛折磨無止盡的羞辱，她忘了當時是怎麼撐過來的，她怎麼沒有被折磨死，怎麼沒有在事後自殺？她到現在還忘不掉那些噁心的嘴臉和猙獰的笑，如果冷血當時沒有那麼對她，哪怕他後來有出現，救了她，她也不會這麼地恨他們，要想冷心寶嘗嘗她之前的那種折磨。

如刀一般的眼神射向冷心寶。

之前的恨，她會一個個地找人報仇的，她會讓他們千百倍償還，讓他們一個個地跪在她腳下，她會讓他們嘗嘗她所受的痛苦，她會加倍的在他們的身上討回來。

哈哈哈！

今晚她會實現的，她先在冷心寶的身上實驗她之前所受的折磨，冷血，也給她等著。

「你要是不想活了，儘管去。」早晚有一天死在他的好色上。

此時一直趴在心寶肩頭閉眼休息的穆子溪睜開了眼睛，動了動嘴巴，「等會我來拖住他們，你先走。」見她就要反對，繼續說道：「照我說的去做，我已經堅持不了了，不能兩個都死在這裡，何況我之前就答應過盟主的。活一個是一個，我會拖著他們，你儘管逃，大不了，將他們兩個一直拉著跳下去。」剩下一個不會武功的向影風，根本就不是問題，她相信心寶能對付得了她。

今晚還沒有行動時，她跟她哥就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了，就算不是為了盟主他們，也會去找柳老賊報仇。

盟主吩咐她保護好心寶，就是相信她有這個能力，她不能辜負他的信任，讓他失望。

她相信盟主沒有死，只有心寶不死，他會來找她的。

穆子溪說完這話閉上了眼睛，但瞬間她突然又睜開了眼，將心寶往旁邊一推，推離開了懸崖邊，身子迅速地朝他們衝去，手中的劍在漆黑的夜空中閃爍青色的光芒。

眼角餘光看到心寶還愣在原地不動，急的大吼一聲，「趕緊走啊！」

手中揮舞的劍不停，也不管身上新添加的傷口。

心寶聽了她的話本邁開的腳步見到她身上那件衣服又加深了顏色，停了下來，只怔了一秒，便拿著匕首朝他們沖了過去。

沖她微微一笑，她本來就長的好看，特別是一雙眼睛，清亮通透，幽亮如星。「要走就一起走，大不了一起死。」

穆子溪此時心裡暖暖的，覺得她的笑容瞬間點亮了這漆黑的夜晚，「跟他們拼了。」說的對，大不了一起死。就算心寶現在跑了，但自己能保證殺了他們嗎？能拖得了幾時？到時他們將自己殺或抓了，還不照樣能抓到心寶。那還不如現在跟他們拼了，實在打不贏就跳崖，總比落在他們的手上受辱強。

「嘿嘿，竟然送上門來了，那爺就不客氣了。」矮胖子有一手好刀的功夫，此時他也拼盡了全力，全身內力盡發，提升到九分，就想一招收拾了她們。此事不能再拖了，竟然她們離開懸崖邊，那他們也沒啥好顧慮的，此時不抓她們，要待何時。

眼看著那帶血的刀就要吹掉心寶的右手臂，而心寶又躲避不急，就在這最後的緊張關頭，不知從遠處飛來什麼東西又准又有力地將矮胖子的刀打飛了，刀飛掉的同時割破了心寶的手臂，幸好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

「誰？是誰打飛爺的刀？哪個不怕死的，出來。」矮胖子被這一個變故嚇到了，他的武功不差，這人竟然能將他的刀打掉，這人是誰？

他的話音一落，一人快速地飛了過來，落在了心寶的前面。

「你是誰？」沒想到這人真的出來了，高個子瞬間丟下受傷極重的穆子溪，移到矮胖子的旁邊，冷冷地看著來人問道。

在一旁等著看冷心寶下場的向影風突然看到赤烏，驚訝地問道：「怎麼是你？」

「你認識？」矮胖子跟高個子同時問道。

看這女人的表情又是驚訝又是害怕，難道這人很厲害？他到底是誰？

「赤烏，血剎盟的左護法，武功很是厲害，在盟里排行第一。」向影風不敢跟他對視，邊說邊往後退，躲到那兩殺手的後面。

她還四處望了望，赤烏跟冷血向來是在一起的，既然赤烏出現在這裡，那冷血是不是也在這裡。

他沒死，那柳長老的計劃失敗了嗎？

那她該怎麼辦？

狠毒的目光射向冷心寶，這女人的命怎麼這麼好，每次到緊要關頭總有人來救她，為什麼？

不，她不甘心。

可是看著冷冷地站在冷心寶前面的赤烏，她不甘心又不怎樣，她還能從赤烏的手中抓到冷心寶嗎？

聽到這女人的介紹，矮胖子跟高個子各對視一眼，眼中的想法一樣，柳長老的計劃失敗了？不然怎麼有人還活著？還追到了這裡？老大已經死了嗎？

想到這裡，他們就對此人有些恐懼。血剎盟在江湖上很有名的，特別是排行第一的殺手是血剎盟的，難道那人就是眼前這人？

一襲黑衣在身，手持長劍，冷冷地站在那裡，全身上下一股殺氣騰騰的氣勢向他們撲面而來，讓他們很有壓迫感。

冷血的手腕一轉，手柄一動，還沒出手，高個子就蒼白著一張臉，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是我……我們要對付她的。」將躲在他們身後的向影風推了出來，「是她要我們殺她們的，別……別殺我們。」說完，腳發軟跪了下來。

「二……二師兄，別殺我，我再也不敢了。」被推到赤烏跟前的向影風，看到他眼底的殺氣一閃，嚇的不敢再看她。

赤烏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向影風，也沒收到向影風進血剎盟的消息。他對她的出現很是驚訝，她怎麼會在今晚出現？又是怎麼跟暗夜的殺手在一起的？

今晚柳長老改了計劃是不是和她有關？

他們的計劃泄露是不是她做的？

以冷血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情，她不報仇才怪，那麼她是跟柳長老合作了嗎？

「赤烏，殺了他們，別跟他們廢話，今天如果你不來的話，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心寶坐在地上，抱著穆子溪，恨恨地看著他們一眼，冷冷地說道。「特別是那頭豬，還想污辱我們。」

「別——」矮胖子一句話還沒說話，就倒下了，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死前都不知道赤烏是怎麼出手的。

剩下的高個子也沒有想到赤烏會出手如此之快，望了一眼死了的矮胖子，灑腿就往後跑。

但他跑不跑結果都一樣，停在了胖子不遠的地方，向前倒了下去。只見後背心有一個劍口，被人從后一劍穿心而死，鮮血直流。

殺完了這兩人，赤烏冷眼看向向影風，「二師兄，我……我可是你的師妹啊，我們倆一起長大的，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你……你別殺我——」還想祈求，但是赤烏不想聽，打斷了她的話。

「是又怎麼樣？不能殺你嗎？」

「我——」又被人打斷了。

「噗！」

「子溪，你怎麼樣了？啊，怎麼又流血了？赤烏，趕緊過來。」一邊顫抖著手擦試她嘴邊的血跡，一邊叫赤烏，「子溪，你不要死啊，睜開眼看看我。」

「她怎麼了？」赤烏此時也顧不得管向影風了，反正她沒有武功，也諒她不敢跑。他蹲下身子看了眼穆子溪，向心寶問道。

心寶哭著說道：「我不知道，她受了很重的傷，會不會死啊？你武功那麼高，傳點內力給她，救救她吧。」轉頭祈求地看向赤烏，滿臉淚水。

如果穆子溪死了，她會愧疚一輩子，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她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怎麼會死？

赤烏把完脈又看了看她的傷口，心裡知道她已經救不活了，受傷太重，又流血過多，不是傳點內力就行的。

看著冷心寶身上血跡斑斑，傷口也有不少，而且那臉上又是淚水又是鮮血的交織在一起，真是狼狽。

見她緊盯著自己看，赤烏淡淡地說道：「她失血過多，已經無法……」後面的話在她那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中說不下去了。

她看起來很是悲傷，可是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

今晚死的人還少嗎？

如果每個要悲傷的話，那還悲傷的過來嗎？

他從四歲起就開始殺人，而且剛開始殺的是生活在一起的人，他現在對此已經很麻木了，感覺不到一點悲傷。

他的人性在他成為殺人機器人時就已經缺失了，能讓他有點悲傷情懷的也就只有冷血一人。

「子溪，你睜開眼看看我，嗚嗚，我求求你，別死，嗚嗚。」心寶趴在她的身前，哭喊著，肩膀抽泣的很厲害。

這時，穆子溪睜開了雙眼，先是迷茫地看著，接著看向胸前正在哭泣的心寶，吃力地抬起手，摸向她的臉龐，「別哭了，看你這樣子，真是難看。」吃力地幫她擦眼淚跟血跡。

「你醒了，沒事了嗎？」心寶高興地握著她的手，抬起右手糊亂地擦了一下眼淚。

穆子溪沒有回她的話，只是輕輕地對她笑了笑，轉頭看向赤烏，問道：「左護法，我哥呢？他在哪，盟主他們沒事吧？」

心寶看著穆子溪那失血過多慘白的臉色，又暗自哭了起來。她多麼希望她能回答說沒事啊，她才十七歲，這麼年輕，怎麼就……

赤烏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問題，他沒有找到他們的人，也沒有見到他們的屍體，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

「左護法，我哥呢？」穆子溪再次問道，緊盯著他看，似乎想從他表情中找出答案。

赤烏沉默了片刻，才拋出兩個字，「沒事。」

聽到滿意的答案，穆子溪露出安詳的笑容，「沒事就好，沒事就……」最後一個好字還沒有說出來，就閉上了眼睛。

「子溪，子溪，嗚嗚，子溪……」心寶哭泣地一直喊著她的名字，將她緊摟在懷中，倏地抬頭大喊一聲，「子溪——」

喊完，眼睛倏地掃向不遠處的向影風，眼底的恨意很濃，似乎要將向影風千刀萬剮，如果不是她的話，子溪又怎麼會死。

隨手將眼淚一擦，小心翼翼地將穆子溪放在地上，搶走赤烏手中的長劍，一把跑向向影風，「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子溪就不會死，我要殺了你為子溪報仇。啊，殺了你。」

向影風沒想到她會突然跑過來，一時躲避不急，被她刺了一劍，看著傷口流血，氣極地罵道：「你這個瘋子。」她不敢罵的太難聽，赤烏站在一旁，他不會幫她的。反而她要是對冷心寶不利的話，他怕是出手將她給殺了。

看著眼前悲傷過度，似發瘋般的冷心寶，向影風眼角餘光掃到不遠處的懸崖，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浮出，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暗光，但她又很快地低下眼瞼，不敢讓赤烏看出她的心思。

她一邊退後一邊罵道：「穆子溪是死有餘辜，誰要她幫你呢，她要是不管你的話，我才不會找她的麻煩，她也就不會死了。說到底，她是你害死的。」她現在就是要刺激冷心寶，而赤烏看在冷心寶要殺她，只要她不會有所動作的話，他是不會動手的。

她就是看中了這點，才有那個想法。

「不是的，不是我害死的，是你，是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為子溪報仇。」心寶搖了搖頭，手持長劍追著向影風跑，根本不看路，腳步有些踉蹌。

「那你來找我報仇啊，不止是穆子溪，冷血也死了，也是我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