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活著
雷淵越說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他神情都激動起來。
「三少,一定是這樣的,再沒有比這個更重的籌碼了!楚沐蘭當時行賄釋放黎勇,便是想借刀殺人,當晚黎勇動手時,楚沐蘭一定是全程都在暗中關注了的,她將咱們小少爺替換掉,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她肯定當時就想好了給自己留下了這麼一條退路!」
雷淵重重的一拍掌,「而且,當時給少奶奶主刀動手術的醫生逃遁出國,憑藉我們的人脈和勢力,本來早就該將人找到了,可是竟然一直都蹤跡全無。之前我們猜測白家還有一股暗藏的勢力和渠道,現在想來,也許那個醫生根本就不是走白家的渠道逃出國的,而是楚沐蘭幫她離開的。所以,這大半年以來,我們遁著白家這條線,才找不到人!」
雷淵說了半天,神情越發亢奮,才發覺傅謹臣一直格外沉默。
雷淵一時也安靜下來,他看著傅謹臣道,有些忐忑。
小少爺可能還活著,最應該高興的人就是三少爺了啊。
沒人比雷淵更知道,三少因為小少爺的事兒,背負怎樣的傷痛和自責,無法原諒自己。
小少爺沒了,是三少親手安葬的,少奶奶也因此離開了雲城,那段時間只半個月,三少就消瘦了近十斤。
整宿整宿的都睡不著覺,現在事情出現轉機了,三少難道不該比他還要激動興奮嗎?
難道他剛剛的推測其實都是錯的?
那他豈不是罪過大了,白白給了三少妄想,說的每句話都是戳三少心窩子?
就在雷淵懊惱的都想跪下來以死謝罪時,書桌后的傅謹臣才嗓音沉啞的開口道。
「你看看這段視頻。」
視頻?
什麼視頻?
雷淵一臉茫然的繞過了書桌,傅謹臣修長的手指點了下滑鼠。
電腦屏幕上播放出一段視頻,雷淵只看了一眼便認出這是他之前審問其中一個護士時所留存的視頻。
但他不記得這段審問中有什麼問題啊,現在三少讓他重新看這段視頻總是有原因的。
很快,雷淵便也敏銳的抓到了重點。
「我……我當時好像聽到了嬰兒的一聲微弱哭聲,然後就有人大喊產婦大出血了,整個手術室都亂了起來,我也被指使著去聯繫血庫調血急救,就……就沒再靠近手術台。」
「聽到了嬰兒哭聲?」
雷淵聽到自己追問道。
「好……好像聽到了,不過也可能是我聽錯了,不不,應該就是我聽錯了,傅太太當時產下的就是死嬰,是我聽錯了。」
「到底是聽錯了,還是確實聽到了嬰兒哭聲?你想清楚再回答!」
視頻中的小護士臉色蒼白,神情緊張,思索了半天,她才開口道。
「是我記錯了。我這幾天總做噩夢,夢裡總有嬰孩哭,我弄錯了。」
當時就因為聽到這個小護士的最終回答,雷淵沒再將這件事兒放在心上。
整理進的審問資料裡面,也沒有仔細寫這一段。
此刻再聽,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傅謹臣沉聲道:「這個小護士最後改口說她弄錯了的時候,她的表情是肯定的,但她雙眼眼神漂浮,顯然她自己心中還有疑慮。之所以最後肯定的說是聽錯了,應該是不想被你再三審問,加之心裡也不太確定才改的口。」
雷淵也留意到了傅謹臣所說的,他神情懊惱。
「這麼說,她當時確實是聽到小少爺的哭聲了。」
傅謹臣沉聲道:「果果出生時,這個小護士本是最靠近的位置,緊跟著她便被指派去調血,而另一個守在手術台前的醫生,也在這時候被指使著去送臍帶。」
雷淵介面道:「也就是說,這個時間段,手術台前其實就只有一個醫生在。她完全是有機會,將小少爺替換成早就準備好的死嬰而不被任何人發現!」
傅謹臣也是這樣判斷的。
只是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突然迎來這樣奇迹一般的迴轉,傅謹臣總擔心自己是不夠冷靜,想的太多了。
擔心自己是太希望果果沒事,才會生出這樣不切實際的念想。
他也擔心,最後是一場空的話,反倒會對黎梔再造成傷害。
畢竟這件事是從楚沐蘭口中那些隻言片語,誘導推測出的。
楚沐蘭那女人心思叵測,詭計多端,也有可能她是在用果果來哄騙他們,只為脫罪而已。
傅謹臣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更謹慎。
「我再去一趟警局,這次我親自動手,就不信撬不開楚沐蘭的嘴!」
雷淵咬牙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傅謹臣開口叫住他道。
「果果是不是真的還活著,查下DNA便一清二楚了。」
雷淵眼睛一亮,「對對,驗下那孩子和少爺的DNA……不對啊,那孩子早就已經火化下葬了。」
骨灰是沒辦法驗DNA的啊。
再來,就算能驗,難道還有回雲城去起開那孩子的墓?
這一來一回又得多少天啊,倒不如直接想辦法讓楚沐蘭開口的。
傅謹臣卻在這時從西裝內袋中拿出一樣東西。
他沉聲道:「可以驗的。」
雷淵定睛去看,卻見那是一個黑色的摺疊成方形的方巾。
這方巾明顯是被男人常年放在西裝內袋中,時刻帶在身上的。
珍之重之的,雷淵有些好奇裡面包裹著的是什麼。
傅謹臣將方巾展開,露出了裡面包著的東西,雷淵看清楚,一時眼眶發熱。
方巾裡面包裹著的,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是一張紙,而那張紙不是旁的,正是黎梔第一次做彩超時,留下的檢查單。
這張彩超單明顯也是被傅謹臣經常的拿出來觸摸的,摺痕已經被磨白,而檢查單的裡面包裹著的是一縷用紅繩系在一起的,長短粗細顏色也不一的頭髮。
傅謹臣將那縷頭髮拿起來,摩挲了下,才遞給雷淵道。
「送去驗,要最快的結果。」
雷淵忙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快步就朝外走去。
傅謹臣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攥拳。
當時是他親手給那個孩子入殮的,送入火化爐的最後一刻,他拔了那孩子一縷胎髮。
當時只是想留下一點念想。
後來黎梔離開雲城,他在黎梔的枕畔也撿拾了所有落髮,又拔了自己的頭髮,將他們一家三口的頭髮紮成一束疊進了方巾中,時時帶在身上。
卻沒想到,如今會派上這樣的用處。
傅謹臣低下頭,看著攤在面前的那張彩超單子,上面果果的小臉清晰可見。
他抬手撫摸,嗓音沉啞之極道。
「果果,你一定要還活著。爸爸媽媽都非常非常想你,你不要讓爸爸空歡喜一場,好嗎?」
警局。
楚沐蘭最後被打陷入昏厥,被看守的警察發現送到了醫務室。
楚沐蘭再度恢復意識時,只覺渾身疼痛,連骨頭縫中都好似侵著密密麻麻的釘子。
她剛呻吟了聲,面前就響起一道冷然的聲音。
「果果被你替換掉了,他還活著。」
這聲音森寒至極,語調極為篤定。
楚沐蘭頭腦還不甚清明,整個人都還沒有理清楚思緒。
聞聲,她心中大駭,下意識的倏然睜開眼睛。
這一時間,她眼神中是明晃晃的震驚和疑惑,還有驚慌擔憂。
她甚至脫口而出,道:「你怎麼……」
而當她看清楚自己所處的環境竟然是警局的醫務室,還有看清站在病床兩步開外,神情冷厲俯視著她的傅謹臣時,所有的記憶都席捲而來。
她頓時神情一僵,聲音也戛然而止了。
「傅少還真是神通廣大,咳咳……將我打成這樣,竟還能出入警局如入無人之境。」
楚沐蘭嘲諷出聲。
傅謹臣神情沒什麼變化,然而,他垂落在身側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
手背上浮起清晰可見的隱忍情緒凸顯出來的明晰青筋。
他開口,嗓音更加嘶啞。
「你不必轉移話題,你剛剛的反應,已經足夠給我答案了。」
DNA比對結果最快也要到天亮才能出來。
傅謹臣實在等不及,這才連夜又來了警局這邊兒。
楚沐蘭咬著牙,忍著痛,心裡充滿了憤懣。
她本來是想先拋出誘餌,吊著黎梔和傅謹臣,先讓他們都給她寫了諒解書之後,到時候她再說出這樣重量級的消息。
而那時候,傅謹臣和黎梔必定為了兒子,什麼都肯答應她,她再進一步讓他們幫她脫罪,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可她沒想到,傅謹臣竟然如此敏銳,什麼都猜到了。
她呵笑了聲,「傅少這樣的人,想不到也會做這樣的白日夢。」
她不肯輕易鬆口,覺得傅謹臣現在肯定也不確定,只是在詐她。
她很清楚,誘餌要一點點的拋出去才能發揮到最大的作用。
而且,她還得拖延時間。
傅謹臣上前了一步,薄唇微勾。
「是嗎?可DNA比對結果卻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楚沐蘭一愣,「那孩子不是早就火化下葬了嗎?」
傅謹臣即便心裡已經很確定,聽到楚沐蘭這樣說,心臟還是劇烈收縮了下。
楚沐蘭說的是那孩子,如果那個死嬰真的是果果,她不是提起來用那孩子來指代,只會直接說果果。
傅謹臣微微吐出一口氣,緊攥著的雙手也緩緩的如釋重負般鬆開了。
他想,他不用等DNA的比對結果了。
果果確實是還活著的,那個死嬰根本就不是他們的果果。
「我留了那個死嬰的胎髮,楚沐蘭,你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楚沐蘭聞言,見傅謹臣明顯確實是已經篤信了這件事,她也不再否認。
她撐著身子坐起身,嘲諷道。
「還算你不是那麼蠢。是!沒錯,那個死嬰根本就不是南梔生下來的,而是我提前準備好的。我這人,萬事都喜歡給自己留個退路,故意準備了個死嬰,替換了你們的孩子。」
她當時是希望黎梔能一屍兩命的死在手術台上的。
但那種情況下,若是黎梔和孩子還能存活,醫生是不好在眾目睽睽下動手弄死他們母子的。
而且,醫生也不肯替她殺人。
但是讓醫生趁機替換個嬰孩,還是不難操作的。
為了以防黎梔和孩子都活下來,楚沐蘭便留了這個替換死嬰的後手。
一來是給自己留條後路,二來也是她要看黎梔和傅謹臣因為孩子而決裂。
若不然,有傅謹臣在黎梔的身邊,她就很難再動手弄死黎梔。
「果果現在在哪裡?!」
楚沐蘭正想著,她的衣領陡然被揪扯住。
是傅謹臣再控制不住心中涌動的情緒,上前一步揪扯住了楚沐蘭的領口。
男人大掌用力,楚沐蘭幾乎立刻感到了呼吸不暢。
她臉色慢慢由蒼白而變得紫紅,額頭也冒出了青筋,充血的眼中卻都是陰鬱,嗓音艱難的道。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傅謹臣,我告訴你,你兒子被我藏了起來!除了我……咳咳,除了我,誰都不可能找到!」
傅謹臣眸光充斥著戾氣,他揪扯著楚沐蘭衣領的大掌改而變成直接去掐這老妖婆的脖子。
「不說是嗎?那就永遠別再開口了,到了陰間,也好好看看我們能不能和果果團圓。」
男人說著,大掌不斷的收力。
楚沐蘭頓時臉色紫紅到發黑,眼珠子都好似要脫落下來了。
她瞪著傅謹臣,雙腿胡亂蹬著。
她知道,傅謹臣只是在嚇唬她。
傅謹臣是不可能真的殺了她的,且不說,他們的孩子還沒找到,只有她知道孩子在哪裡。
就是這地方,可是警局的醫務室,傅謹臣也沒可能在這裡殺她。
然而心裡雖清楚,卻也抵不住心裡的恐懼,和對死亡的驚駭。
楚沐蘭眼神開始渙散,身下甚至沒忍住失了禁。
就在她以為傅謹臣瘋了,她真的就要這麼死在他手中的時候,傅謹臣驟然鬆開手。
楚沐蘭跌趴在病床上,劇烈呼哧又劇烈咳嗽。
等她好不容易緩過氣兒,眼裡又帶上了幾分銳利的痛恨和瘋狂,瞪著傅謹臣道。
「動用南家和傅家的所有力量,讓我無罪釋放!且送我出國,我就讓你們一家團圓,不然,我讓你們可可愛愛的小兒子跟我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