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穿錯的啾vs重生的卓(4)
卓晉伸出手,拽了拽林啾手中的紙箋。
林啾覺得自己比面對秦雲奚的劍還要更緊張。她的手指微微地發抖,不肯鬆開。
卓晉的聲音帶上了笑意:「你們這些江湖兒女,最是不肯服輸。都病成這樣了,偏生還要逞強。若不給你留個條,是不是甘願病死在外面,也放不下臉面回來?」
林啾:「……」
卓晉又道:「三兩七錢,就夠你撲騰十一日。病好后也別走了,就住在這裡吧——出去怎麼活?」
林啾心跳都驚停了,獃獃地望著他。
他站起身來,返身給她取降溫的布巾,嘴裡嘀咕:「敗家的習慣很不好,日後得改一改才行。」
林啾:「……」
不是,不是,小先生這是在告白嗎?
怎麼感覺直接越過了談戀愛階段,這就進入老夫老妻模式了?
她緊張地盯著他的背影,心臟噗通一跳,又噗通一跳。
他迴轉身,依舊是一張君子端方的臉。
替她敷上冰布巾,多蓋一席棉被,然後他便像往常一樣出了門,回廂房去睡。
最初,林啾還十分心焦,惦記著秦雲奚那檔子破事,漸漸地,心頭便平靜安穩了。
她太虛弱了,此刻丹田破碎,狀況比上一次被卓晉救治時還要更糟糕。卓晉這種君子,絕不可能扔下她獨自逃命,帶著她上路……算了,他沒錢,又沒力氣。
與其去撲騰,倒不如好好享受眼下這靜謐的時光。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林啾輾轉反側。
夢裡他沒來。
清晨醒來,口中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帶著一點異香,很像他身上的味道。
林啾看了看日頭,靜靜地躺到了中午。
小先生準時教完課,回來了。
林啾總覺得他虛弱了很多。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說的就是他。
只不過是把她從院子外面挪進來而已,就把他累成了這樣。
她不禁暗暗告誡自己,在一起之後,千萬不要用夢中那個卓晉的標準來要求小先生,那樣太強人所難了。他只要普普通通、正正常常就行。實在不行,就讓他躺著,自己雖然丹田廢了,總歸體力是要比他好些。
況且,她比他有經驗——夢裡的經驗也是經驗。
這般想著,臉不禁悄悄又紅了。
這件事,恐怕得儘快提上日程才行,否則等到秦雲奚處理完魔禍,騰出手來收拾她,那就再無機會了。
林啾偷眼看著正在給她盛粥的卓晉,欲言又止。
他偏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糾糾結結的模樣,不禁彎唇一笑,道:「聽說出了件大事。」
「什麼?」
他神色依舊淡淡:「修真者之首被人擊敗,識海丹田被廢,還斷了一臂,以及……咳。仙域已大亂。不過不必擔心,影響不到凡界的。」
林啾的表情逐漸僵硬,獃獃地張開了嘴巴。
他放下手中的粥碗,走過來扶她,饒有興緻地挑眉打量著她:「你也算修真者么?你們體內,當真有丹田經脈?為何解剖死者時,從來不曾發現它們?」
林啾獃獃道:「emmm……這個很難解釋,不過我現在也沒有了,和你一樣。」
卓晉微微地笑著,扶她到木桌旁邊坐下:「無事,不需要那些。」
林啾心中的海嘯一浪高過一浪。
是秦雲奚吧?!是秦雲奚吧?!被廢的一定是秦雲奚吧!!
叫他廢她丹田,這下報應來了吧!
她真想對著天空,沖著天道老爺爺發出土撥鼠尖叫啊啊啊——
不行不行不行,她必須和卓晉原地成親來慶祝慶祝!
他用餘光瞥著她逐漸興奮的小臉,眸底浮起了自己也不曾發現的笑意。
用過午飯,她像只躺不住的倉鼠一樣在竹榻上動來動去。
「下午能不能別去教課了,我們說說話?」她的眼睛里一閃一閃地冒著光。
他心一軟,險些就答應了。
話到嘴邊被他強行咽了回去,嚴肅道:「不行。有事要與我商量么?那我早一點放課,可以提早半個時辰回來。」
於是林啾在竹榻上烙了一下午煎餅。
等到卓晉回來時,那個驚天大消息帶來的衝擊已經消退了,林啾發熱的腦袋冷卻下來,不敢提原地成親的事了。
面對他探詢的目光,她結結巴巴:「也沒什麼……就是,在外面遇到些事,本以為回不來了。能再見到你,我很開心。」
「嗯,我知道了。」他笑得溫和,「那我什麼時候上門提親比較好?」
林啾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時,一顆心臟像是不要命了一樣,在胸腔中瘋狂亂蹦起來。
她聽到自己用失魂木偶一樣的聲音說:「我沒有親人,你看著怎麼方便怎麼來。」
他的黑眸中盛滿了笑意:「那啾兒這是答應了?」
「啊。」她垂下頭,一時之間,手腳都好像不知該往哪裡放了。
這一日,他在屋中留得久了一些,但依舊守禮得很,除了照顧她時必要的接觸之外,並無任何一點逾矩的動作。
林啾如墜夢中。
她看著他為她煎藥,替她吹涼——與往日不同的是,他沒有用扇子扇涼,而是輕輕地吹涼了它。
林啾把那碗黑乎乎的湯藥喝得一絲藥渣都不剩。
她把微微發顫的手藏到棉被底下,擺出一副很平靜的樣子,看著他替她掖好被角,然後收拾了葯碗出去了。
門一合上,她立刻笑得有牙沒眼。
正要打滾,門忽然開了。
林啾趕緊抿住唇,一本正經地凝視著他。
她很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女先生。
他的眸中劃過笑意,臉色卻十分嚴肅。他返身關上門,走到竹榻前坐下,聲音低沉冷靜:「林啾。」
林啾嚇了一跳。
他怎麼好像要反悔的樣子?
「怎麼了?」她緊張地問。
卓晉更嚴肅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在趁人之危?林啾,終身大事開不得玩笑,我絕不會勉強你,若你有一絲不願,只管告訴我。」
一雙黑眸盯著她,鄭重而冷冽。
林啾趕緊正色回道:「沒有,一點都不勉強,我很願意的!」
生死危機解除、喜歡的人向自己求婚,還有什麼,能比此刻更加美好?
便見他的眸中有笑化開。
他傾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好生歇息,有事叫我。」
「嗯。」
這一回,他是真的走了。
林啾仰在竹榻上,只覺得眼前全是粉紅色的泡泡。
興奮了半晌,驀地回過味來——不會吧,小先生剛才該不會是在套路她表白吧?
旋即,自己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不是那種人!
院中,某人笑得又像狼又像狐狸。
林啾睡著時,已是後半夜了。
熟悉的感覺襲來,一雙大手重重攬住她,將她往懷裡帶。
她沒睜眼,抬手抵住他,道:「不,別。」
「嗯?」
林啾道:「我們都要成親了,再這樣,不合適。」
他樂了:「這是什麼道理?」
林啾嘆了口氣:「由奢入儉難。我不想成親的時候,心中不自覺地拿你和夢中的表現比較,那樣一定會失望,很影響夫妻感情的。」
卓晉:「……」為什麼我總是在綠自己?
她睜開眼,凝視著他的容顏,雙眼彎成了一對小月牙。
她用手指細細的描他的眉、眼、鼻、唇,嘆息道:「你看,在夢中,我把你美化成了這個樣子,這其實是很不對的,我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你容顏英俊,也不是因為你實力強大,而是……」
emmmm……
她眨了幾下眼睛,硬是說不出他的優點來。
憋了一會兒,她有些頹然,扁著嘴倔強道:「我也不知道喜歡你什麼,反正就是喜歡!一見鍾情!」
卓晉:「噗。可以,我接受。」
他笑著,消散在竹榻上。
林啾心中並無不舍——她已經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了,不是嗎?
……
她的身體還算爭氣,卧床不過月余,便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她一點也不惋惜那身修為,畢竟從一開始,她想要的不過也只是保住小命而已。如今死裡逃生,還能和心中傾慕的人在一起,她已經覺得自己鴻運當頭。
小先生辦事很有效率,林啾傷一好,他便著手操辦了兩個人的親事。
婚禮很簡單,但卻挺熱鬧。
小先生人緣極好,周遭的所有人都很尊敬他,甚至到了崇敬的地步。
無人灌新郎酒,也無人敢鬧洞房。
蓋頭被掀開,一抬眸,撞進他的眼。
「夫君……」
她的聲音又細又弱,臉頰紅紅。
他溫和地笑著,將她攬進紅鸞被。
小先生的吻克制而守禮,林啾也沒好意思太主動。
他的氣息和夢中一般無二,到了水到渠成時,他溫柔堅定地把她翻了個個兒,臉蛋埋進了竹枕中。
林啾:「……」他這是害羞吧?一定是害羞吧?
他不容抗拒地制住她,伏在她的背後。
一刻千金。
林啾意外地發現,她的小先生雖不像夢中那般肆意張狂,表現卻也是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就像他平素為人一樣,一板一拍,卻能輕易讓她為他心折。
清晨醒來時,她蜷在他的懷中,滿心都是柔情蜜意。
「今日不用上課了吧?」她軟軟糯糯地問道。
「嗯,」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笑意,「今日君王不早朝。」
她咯咯地笑起來,用臉頰蹭他。
他抬手,輕輕撫著她的發,忽道——
「啾兒,聽我說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