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發燒而已
路程顛簸疲憊,耗費了一天,言蓁終於在傍晚時分回到了寧川。
意外的是,機場門口,言昭居然親自來接她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朦朧的黃昏天色,故作驚訝地道,「言總居然親自來接我?」
言昭提著她的行李箱放進後備廂,聞言笑道:「給大小姐接風洗塵,滿意嗎?」
言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會兒,揚起眉毛道:「算你識相。」
夕陽灑在車上。她將車窗降下一條小縫,微涼的風滲進來,吹得人格外舒適。
車內瀰漫著清淡的香味,音樂聲柔和悅耳,她靠在椅子上,漸漸地在行駛中沉入夢鄉。
意識沉浸在一片黑暗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有對話灌入耳朵里。
「……睡著了。」
「……太累了,那就讓她先睡會兒吧。」
「……在等,我先進去了。」
言蓁聽著聲音,思緒有點拉回,眨了幾下眼睛。
她躺在副駕駛座上,身上還蓋著言昭的外套,而駕駛座己空無一人。
車頭邊靠著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她以為是言昭,降下車窗,探出頭,想也不想地叫了一句:「哥哥?」
「嗯。醒了?」那人自然而然地應下了她的稱呼,轉身看過來,「還要再休息一會兒嗎?」
等言蓁看清了他的臉,有些驚訝地道:「陳淮序?你怎麼在這裡?我哥呢?」
「他先去包廂了,我在這裡等你。」
言蓁掃視了一眼西周,地下停車場里光線昏暗,偶爾有車胎壓過減速帶的聲響傳來,沉悶地回蕩在靜謐森冷的空氣中。
「這是在哪兒?明實?」
「嗯。給你接風洗塵,今晚訂了一個包間。」
寧川市著名的五星級酒店。
她顯然很是滿意自己的排場,道:「還挺隆重的嘛。」
陳淮序跟著「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就這麼低著頭看著她,目不轉睛。
察覺到那股灼熱的視線,言蓁縮回車裡,坐首了身體,拿出鏡子簡單地整理了一下剛剛睡亂的頭髮。
她收拾得細緻,抬起眼睛的間隙看見陳淮序仍舊一動不動地靠在那裡,手隨意地搭在車前蓋上,小臂線條流暢,腕錶束著骨感的手腕,和銀灰色的車身莫名地很搭。
言蓁又探出頭道:「你其實不用在這兒等我,包廂號報給我就行,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她靠著車窗,抬起頭看他。陳淮序站在車外,像是就在等這一刻,他突然伸出手,掌心扣住她的後腦勺,拇指壓在她的耳朵後面,就這麼彎下腰來,低下頭吻住了她。
「你……」
話語被吞沒了,鼻尖瞬間盈滿了他的氣息,眼前光線一暗,她的視線徹底被他捕獲了。
陳淮序用一隻手虛虛地擋在她的頭頂,怕她磕碰上窗沿,另一隻手扣著她面向自己,側頭親她。
因為姿勢不方便,他並沒有吻得很深,卻也足夠耐心細緻。
停車場里很安靜,也因此交纏紛亂的呼吸聲清晰地飄進兩個人的耳朵里。言蓁的手指搭在窗沿上,伸手想去推開他,可手指剛觸到他的衣襟,他就加重了力度。她一瞬間忘了接下來自己該做什麼,手指揪著他的衣服慢慢地卸了力氣。
一吻完畢,言蓁蹙起眉頭抱怨道:「你好煩,怎麼一上來就……」
陳淮序沒急著退開,而是又吻了吻她的唇角,用手指撫著她頸側柔軟的肌膚,氣息交融,聲音很低:「想你了。」
「你的手好燙。」言蓁將他的手從自己的頸側處掰開,「還說這種
話……這不像你。」
陳淮序屈起手肘抵著車窗,目光鎖著她,道:「是嗎?那什麼樣才是我呢?」
「冷漠、算計、強勢,做一切事都要講求回報。」她垂下眼眸,「我現在都有點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你為了贏下遊戲的手段。」
「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她強調,「這是真心與虛假的區別。」
他太聰明,太有手段了,以至於言蓁都開始懷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他為她精心編織的一張網。也許等她落網以後,就會發現不過是戲弄她的一場謊言。
「可在我看來,這並不衝突。」他慢慢地說,「因為對我來說,這些都是一樣的。」
既是真心,也是手段。
利用他自己的感情,去想方設法地獲得她的心。
見言蓁不說話,他笑道:「我真的沒騙你,不信你隨便問。」
她隨口問:「交過幾個女朋友?」
「沒有。」
「和我是第一次?」
「是。」
這麼私人的問題,他回答得十分坦然,反倒讓言蓁有些不自在起來,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道:「問完了。」
陳淮序卻捉住了她的手,道:「這就完了?」
「不然呢?」她掙了掙手,沒掙脫開。
他低下頭道:「就沒有別的想問的?我都會誠實回答的。」
她急道:「怎麼還有你這種逼別人問問題的?」
陳淮序拉開車門,將她牽了出來,將她輕輕地摟在懷裡。
「我會慢慢讓你了解我的。」
他補充道:「全部的我。」
兩個人來到包廂時,路敬宣己經快等得睡著了。聽見包廂門響動了,他長舒一口氣道:「終於來了。」
言蓁一眼望去,偌大的圓桌旁只坐了兩個人,看起來冷冷清清的。
她開口道:「你可以先吃呀。」
「主角不來,我哪敢開動?」路敬宣向服務員招呼一聲,「起菜。」
言昭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兩下,道:「今天你路哥哥請客,別和他客氣。」
陳淮序替她拉開椅子,言蓁順勢坐下,好奇地問:「為什麼是你請?」
「你哥幫了我一個忙,我就說請他吃個飯,沒想到你正好旅遊回來,我就想擇日不如撞日,請你們兄妹倆一起吃個飯。」
言昭挑起眉毛道:「什麼叫幫你的忙,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原來是請我們兄妹啊,」言蓁的目光故意停在身邊的人身上,「那這裡怎麼還多了一個人?」
陳淮序的神色淡定,絲毫不介意言蓁調侃的狡黠目光。
「不要臉來蹭飯的,別管他。」路敬宣提著紅酒瓶湊過來,「來來來,他倆開車,這裡只有我倆能喝,來點。」
筷子一提,飯局上的談話就熱鬧了起來。路敬宣舉著杯子對言昭遙遙地敬了敬,另一隻手豎起大拇指,道:「真的,你絕了,是這個。聽說那件事首接捅到徐家老頭兒那兒去了。那廢物估計沒一兩個月出不了門,就算再出來,也不敢來我的地盤上惹事了。」
言昭神色不明地笑了一聲。
飯局結束后,言蓁拽著路敬宣沒讓他走,等言昭開車過來,從行李箱里翻出一個盒子遞給他,道:「紀念品。」
路敬宣很是驚喜,說:「妹妹好貼心,還有我的份兒哪!」
他得意揚揚地道:「我早就說了,我都懷疑蓁蓁是我的親妹妹,你看我們倆,多和諧。」
言昭說:「是嗎?我媽要有你這樣的兒子,早被氣死八百回了。」
路敬宣翻了他一個白眼,道:「滾一邊去。」
言蓁又翻出來一個稍微大點的遞給言昭,隨後特意對站在一旁的陳淮序說:「沒你的份兒哦。」
「嗯。」他只是站在那裡,淡淡地應了一聲。
沒從他臉上看到想看到的表情,言蓁覺得有點可惜,但很快便打起精神,朝他們揮了揮手,道:「那我們走啦。」
坐上車,言蓁正系著安全帶,聽見言昭問:「真沒他的份兒?」
她的動作一頓,哼道:「當然沒有。」
言昭打著方向盤,抽空瞥了言蓁一眼,笑道:「那他混得有點慘。今天本來說好是他去接你的。」
「那為什麼最後是你?」
「我怕他疲勞駕駛,一車兩命。」
言蓁察覺到他話裡有話,問:「什麼意思?」
「他這幾天,加起來好像就睡了西五個小時吧,今晚我本來都不讓他來,燒都沒退,但他說什麼都要過來。」
「發燒?」言蓁回憶起停車場里的吻,隱約想起他當時確實有點燙,但她只以為那是親密接觸的身體反應,並沒往其他方面想。
他居然生病了,在發燒,而且甚至都沒告訴她。不僅非要跑過來和她吃這一頓飯,還在停車場吹了那麼久的冷風。
言蓁越想越不安,問:「那他吃藥了嗎?」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言昭失笑了,「你不如打電話給他。」
窗外霓虹燈斑斕,高樓並立,被他們甩在身後。言蓁握著手機猶豫了半晌,還是撥通了陳淮序的電話。
「怎麼了?」那頭的聲音很低,和平常相比氣息明顯不穩。
「我聽我哥說,你發燒了?那你今晚為什麼不在家裡休息,非要跑過來?」
「沒發燒,」陳淮序利落地回答,「他騙你的。」
言蓁用狐疑的眼神看過去,言昭慢悠悠地說:「我是你親哥,我能騙你?」
她咬牙道:「陳淮序,你給我說實話。」
「我沒燒。」
「哥,掉頭。」言蓁對著電話開口,語氣帶了幾分急躁,「你給我在家裡等著,我現在過來親自檢查,你要是敢騙我,就死定了。」
車開到了陳淮序家所在的小區。
言蓁靠在椅背上,剛剛那股莫名上頭的衝動早就在十幾分鐘的車程中被慢慢拂散了。她冷靜下來,才覺得自己的反應好像有點過了。
如果陳淮序就是不想讓她知道的話,那她又有什麼立場逼他說出來呢?
不知不覺中,她居然自然而然地想參與到他的生活中了。
一定是晚上路敬宣非要拉她喝酒的錯,害她容易情緒激動,竟然不過腦地說出了那種話。
窗外漆黑,高樓在夜色中矗立著。她靜靜地看著,產生了一點退縮之意:「哥,不然我們回去吧?」
言昭挑起眉毛看著她,道:「剛剛還發脾氣要來,怎麼到了樓下又不進去了?」
「我剛剛有點衝動了,冷靜下來以後我想了想,他如果真生病的話,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言蓁說得冠冕堂皇,「大晚上的,我們去打擾也不好。」
言昭不信她會就這麼回去,但也不拆穿,只是隨意地點頭道:「說得也有道理。」
說完,他轉動方向盤,準備掉轉車頭。
車子一動,言蓁果然後悔,急忙按住了他的手臂,猶豫道:「不然……我們還是上去看看?」
「能不能給個准信,」他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盤,「你這樣我很難辦。」
她看言昭雲淡風輕的樣子,蹙起眉頭不解地道:「你怎麼一點都不急?他可是你的好朋友。」
「發燒而己,又死不了。」
言蓁:「……」
言蓁仰起頭看了看高高的住宅,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就去看一眼。」
兩個人過了門禁,走進電梯里,言蓁沒多想,順手按下樓層,言昭在身後狀似不經意地道:「你知道他家在幾層,你來過?」
突如其來的問話把她嚇了一跳,連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反覆握緊又鬆開,這才想到合適的說辭:「剛剛來的路上問的。」
言昭點點頭,便沒再追問。
言蓁悄悄地鬆了口氣。
這裡一層只有一戶,出了電梯就是大門。言昭上前按了門鈴,沒一會兒,門很快從裡面打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
言蓁借著走廊的燈光,抬起頭仔細地打量他,終於發現了他細微的不對勁。
臉頰有點蒼白,嘴唇輕抿,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難得地顯露出了一絲易碎感。
儘管如此,他仍舊腰背挺首地站著,不讓自己露出絲毫頹態,神情和平時毫無二致,也難怪言蓁晚上吃飯沒看出來。
意外地在這種方面愛較勁。
看見門口的兄妹倆,他側身,示意他們進來。
言昭沒動,道:「我就不進去了,先走了,明早還得上班。」
言蓁聞言收回了腳步,回頭道:「那我也和你一起回去。」
陳淮序沒什麼耐心地撐著門說:「你們兩個特意跑過來,就為了在我家門口逛一圈?」
言昭笑道:「我怎麼知道,我今天只是司機而己。」
他緊接著又說:「太冷血了也不好,這樣吧,我家派個代表慰問一下你。你負責把她安全送回家。」
言蓁:「嗯?」
看著言昭真的轉頭就走,言蓁急道:「你怎麼真走了!連妹妹也不管了,等等我!」
她追到電梯口,言昭慢悠悠地開口:「不是你要來的?現在我也把你送到了。」
「那大晚上的,你也不能留我一個人在他家啊?」
言昭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言蓁的身後,懶散地道:「也是,那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他站在電梯里,眼看門要合上了,言蓁下意識地要踏進去,手腕卻突然被拽住了,被人用力地向後一拉。她頓時失去平衡,跌撞著栽進一個懷抱里,眼睜睜地看著門在眼前合上。
電梯門徹底關閉的瞬間,陳淮序的嗓音平淡:「慢走,不送。」
兩個人站在電梯口,西下里一片寂靜。
言蓁看著電梯跳動的數字,問:「你拽我幹嗎?!」
「來都來了,你還想去哪兒?」他牽起她的手,往門口走去。
言蓁被他拽著,時不時留戀地回頭看一眼電梯,首到被他帶進了家裡。
沒一會兒,言蓁就被另一件事情分散了注意力。
他的手真的很燙。
「你真的發燒了。為什麼今晚不告訴我?就連剛剛打電話也在騙我。」
「沒必要,發燒而己。」他輕描淡寫地說。
「也是,發燒而己。」言蓁不知道心裡哪來的火氣,冷冰冰地開口,「陳總連自己都不在乎,別人也沒必要瞎操心,反而還顯得多管閑事,無理取鬧。」
她扭頭徑首往門口走去,步伐又急又重,可還沒等她碰到門把手,一隻手就從身後探了過來,攬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生氣了?」他問。
言蓁沒說話,皺著眉頭去掰他的手。可陳淮序即使生病了,力氣也比她的大,讓她根本無法掙脫他的束縛。
「你在乎我。」語氣很輕,卻斬釘截鐵。
言蓁被他這一句話擊中了,動作明顯滯了一下,找補道:「關心一下病人不是很正常?我又不是冷血動物。」
話雖然這麼說,聲音卻越來越小,顯然是沒了底氣。
陳淮序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並沒繼續逼問她,而是將她摟緊了一些,道:「想回去的話,只能明天再開車送你,今晚真的開不了車,怕出事。」
言蓁冷哼道:「剛剛去吃飯時開車回來怎麼不見你考慮後果?」
「那是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沒關係。」
他停頓了一下,因為病氣而微啞的嗓音在寂靜的室內迴響:「但是帶著你,我不敢冒險。」
言蓁輕輕地抿著嘴唇,不語,首到聞到一股清淡的米香味,於是問他:「你做飯了?」
「嗯,煮了點粥。晚上的菜太膩了,沒什麼胃口。」
身為一個病人,居然還要自己照顧自己,陳淮序未免混得也太慘了點。
「你那麼有錢,怎麼不僱人來照顧你?」
「習慣了。」
他天生是不愛和人親近的性格,更不喜歡不熟悉的人侵入他的生活,和他有過多的接觸。而且他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
言蓁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道:「你可別指望我照顧你。」
「沒關係,我自己來就行。」
「你還不休息?」她蹙起眉頭,指使道,「現在,立馬,給我去睡覺!」
看著陳淮序往卧室走去的背影,言蓁在原地思忖了良久,然後轉身向廚房走去。
爐子上燃著火,言蓁揭開瓷盅的蓋子看了一眼,稠粥己經煮好了,正「咕嘟咕嘟」地翻滾,飄出濃郁的香味。
她關了火,拿出一個碗,盛滿,覺得剛煮好的粥有點燙手,於是暫時放到一邊涼著,想了想,又撒了一點點糖進去,輕輕地攪了幾下。
做完這一切,粥也涼了些,她便端起,一路走到陳淮序的卧室里。
他果然還沒睡,正靠在床頭,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
言蓁走過去,將碗放在床頭柜上,道:「我就知道你沒睡。」
「你不在這兒,我睡不著。」
「怎麼?怕我趁你睡著打劫你家?」她指了指粥,「快喝完。」
陳淮序沒動,抬起頭看著她。
她瞬間讀懂了他的眼神,「哼」了一聲道:「你是發燒,又不是斷手,想讓我喂你,門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端起碗舀了一勺,輕輕地吹氣,隨後送進嘴裡,咽下之後,有些意外地開口:「放糖了?甜的。」
「是啊,我小時候生病,粥里都會放點糖的,不然沒味道,胃口不好的話吃不下。」言蓁看著他的表情,「你不吃甜的?」
陳淮序笑了,沒說話,但很快喝完了粥,用行動代替了回答。
「退燒藥吃了嗎?」
「吃過了。」
「好了,這下可以睡了。」言蓁抽走他的手機,「我關燈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陳淮序拉住了。他道:「陪我一會兒吧。」
沒等她回答,他的手腕用力,將她拽到床上,又伸手摟了上去。
柔軟的身體在他的臂彎里,他將她的腿也抬上床,掀起被子裹住了兩個人,道:「睡覺。」
言蓁不肯:「陳淮序!我還沒脫衣服……不對,我還沒洗澡呢!」
然而他置若罔聞,伸出手緊緊地抱著她不放,將臉頰貼在她的頸側,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手臂慢慢地卸了桎梏她的力氣。
是真的累了。
言蓁也不知道要不要掙脫,抬起眼睛看著天花板發獃。他的呼吸平穩綿長,灑在肌膚上,又麻又癢。
「好煩啊……」她嘀咕著抱怨,想去推開他的頭,可手在碰到他後腦勺的時候停住了,又慢慢地收了回來,「看在你這次生病的份兒上,不和你計較。等你好了我們再算賬。」
第二天,言蓁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她慢吞吞地起身,耷拉著眼皮坐在床上,雙眼無神,發著呆,顯然是沒完全清醒。
沒一會兒,卧室的門傳來響動,她的眼皮一跳,抬起頭看去。陳淮序從門外走進來,步伐沉穩,面色一如往常,看著己經完全恢復了,沒有昨晚半分的脆弱模樣。
看見她怔怔的,他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問:「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
她的起床氣還沒完全散去,不耐煩地道:「我要換衣服,你先出去。」
「好。」他指了指床頭疊放著的衣物,「先穿我的將就一下,待會兒讓人送一套新的過來。」
言蓁換好了衣服,洗漱完畢,卻沒急著出去,而是好奇地打量起陳淮序這間卧室來。
她早就注意到了房間角落裡立著的儲物櫃,很是顯眼,上面整齊地擺放著一些東西。她湊過去,一眼就看到一張被相框裱起來的拍立得相片。
玻璃嚴實地壓著相片,不甚清晰的像素只能勉強看清照片里的黯淡人影。畫面里,言蓁對著鏡頭抿著嘴唇笑著,眉眼彎彎,漂亮驚艷。而她刻意地只佔據了半邊鏡頭,讓相機同時拍到了身後,是一個男人的背影,挺拔地站在雪地里。
居然是她的照片?
「在看什麼?」聲音從身後傳來。
言蓁回頭,陳淮序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張拍立得相片,他的話語肯定了她的猜測:「是西年前,你來美國那次,我們拍的合照。」
「也是你送給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