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迷心竅

第六章 鬼迷心竅

轎車在夜色里疾馳。

言蓁望向窗外,突然心血來潮,道:「我想吃冰激凌。」

「現在?」

「現在。」

陳淮序轉頭看了她一眼,言蓁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道:「不行嗎?」

他問:「哪家?」

「京西路那家吧。」

京西路恰好和他們行車的方向相反,意味著他們還要往回跑。

陳淮序沒再應答,言蓁以為他是怕麻煩要拒絕,沒想到下一秒,他打了左轉向燈,車輛行駛到路口,開始掉頭。

剛剛路過的景色再一次映入眼帘,言蓁沒再說話,卻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

網紅店鋪的缺點就是,無論何時,店前總是排著長龍。言蓁看著長長的隊伍,有些退縮,道:「這要排很久吧,穿高跟鞋站那麼久好累。」

陳淮序道:「你去那兒坐,我來排隊。」

「真的嗎?那多不好意思呀。」

可人己經坐下來了。

陳淮序被她的動作逗笑了,道:「想吃什麼味道的?」

「開心果!一個球就好了。」

「好。」

言蓁見目的達成,揮了揮手道:「辛苦陳總啦。」

二十分鐘后,言蓁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冰激凌,抬起頭問他:「你不吃嗎?」

「你吃吧。」

她心滿意足地拿著冰激凌,陳淮序注意到她的視線,側頭問:「怎麼了?」

言蓁咬著勺子,評價道:「覺得你今天好像順眼了那麼一點點。」

怕他驕傲,她還特意補充:「只有一點點。」

陳淮序笑而不語。

兩個人走到地下車庫,找到陳淮序的車,他卻沒急著解鎖,而是等言蓁拉車門拉不開,才走到她的身側,半倚在車邊,問:「今天排了這麼久的隊買的冰激凌,能不能換來言大小姐一句好話?」

她抿了抿嘴唇,道:「你想聽什麼?」

他輕輕地挑起眉毛,道:「這是你該苦惱的問題。」

言蓁垂著頭思索了半晌,才快速地小聲地說:「謝謝淮序哥哥。」

「嗯?」他裝作沒聽清,低下頭湊到她的臉頰邊,再度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謝謝什麼?」

她的耳朵發燙,咬牙道:「淮序哥哥!行了吧!」

「連起來再說一遍,」他補充道,「有誠意一點。」

言蓁有點不情願,但又沒辦法,不敢看著他的眼睛,只能盯著他大衣上的扣子,輕聲地說:「謝謝淮序哥哥。」

說完,還瞪了他一眼。

漂亮的眼睛含著羞怯的惱意,亮晶晶的。白皙的肌膚泛起紅暈,一路蔓延到耳根,勾得他很想去親一親。

言蓁被他帶著侵略性的眼神看得有點不自在。恰巧這時,空曠的停車場里傳來轎車碾過減速帶的聲響,攪破了急速升溫的無聲對視。

言蓁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後腦勺就被扣住了,隨後他的嘴唇帶著力度貼了上來。

她有點猝不及防,條件反射地抬起手,卻被他反扣住,按在車身上。

她剛吃完冰激凌,唇舌還是涼的,被這火熱地一通攪弄,身體彷彿也變成冰激凌一樣軟綿綿地化掉了。

「和我回家。」他的聲音低低的,壓抑著深重的情緒與慾望。

「可是……」

「今晚你輸給我了,」他吮著她的唇瓣,「這是我們的賭約。」

進門,燈光點亮,黑白灰色調的裝修風格呈現在眼前。上次言蓁喝醉了,沒注意到,這次才有心思打量陳淮序的家。

市中心江景大平層,和言昭住的浮光苑離得很近,並稱為寧川市「樓王」。陳淮序這套房層數也極佳,從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往外面看去,寧川市繁華的夜景盡收眼底。

言蓁越來越覺得,他應該比她想象中要有錢很多。這些年他這麼拚命,宛如一個工作機器,看來都是有回報的。

房門在身後合上。寧靜的室內,「咔嗒」的落鎖聲響,讓言蓁胡思亂想的心陡然懸了起來。

陳淮序將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柜子上,隨後轉過身來,摟住言蓁的腰,將她抵在門邊,就這麼親了下來。

言蓁別過臉要躲,被他扣住後腦勺,強硬地固定住,道:「不準躲。」

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想推開他,軟綿綿的手指卻被他捉住去摟抱他的腰,隨後將她更緊地壓在門邊。

「你……你……」她暈頭轉向,腿都有點發軟,在親吻的間隙艱難地吐字,「你要……」

「我想要你。」他的手指從她的後腦勺處慢慢地滑下,然後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後頸,「還需要我表達得更清楚一點嗎?」

言蓁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垂下眸子看著她,道:「今晚是我開車回來的,你說呢?」

她思緒混亂,想避開他的視線,可是頭還沒低下去,就又被他吻了上來。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言蓁覺得自己好像跌進了一團迷霧裡,連呼吸都是潮濕的。

兩個人的關係好像逐漸脫軌了,從那個暴雨夜開始,一切都在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

言蓁始終沒能想明白,到底是為什麼,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

「為什麼是我?」

陳淮序頓了一會兒,答非所問:「言蓁,除了我,你和其他男人接過吻嗎?」

這是什麼問題,是來嘲笑她經驗太少嗎?

言蓁不服氣地回答:「沒有,但那又怎麼樣,我才剛22歲,以後——」

陳淮序輕輕地打斷了她:「你明明那麼討厭我,為什麼這麼親密的事卻只和我做過?」

言蓁咬著嘴唇道:「那不都是因為你突然親上來,強迫我!」

「真的只是因為我強迫你嗎?」他將她凌亂的髮絲別到耳朵後面,「那你為什麼不找人把我的腿打斷?言大小姐可不是一個好欺負、會吃啞巴虧的人。起碼剛剛,在我親你的時候,你應該給我一巴掌。」

言蓁頓時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地推開他,道:「你發什麼瘋?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要臉,你做的那些事,我才……我才沒臉說出去呢。」

她別過頭去,蹙著眉頭,胸口急促地起伏,淡淡的紅暈爬上臉頰,一路蔓延到耳根。

陳淮序不再繼續逼問,只是摸了摸她的臉頰,道:「我先去洗澡。」

他轉身進了卧室,玄關處只留下言蓁一個人。

嘴唇上彷彿還殘留著他的力度和觸感,她伸手摸了摸,居然生不起厭惡的情緒。

明明應該討厭的,明明應該拒絕的,為什麼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動搖?

言蓁捂著臉滑坐在地上平復心情,不知不覺間陳淮序己經洗好了,穿著寬鬆的居家服走出來,渾身上下透著清爽的氣息。他站在客廳遙遙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一首站在那兒嗎?」

她慌忙起身道:「我要回去了。」

陳淮序向她走來,她下意識地後退,沒走幾步,脊背就抵上了門板。

眼前一片陰影,是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光源。她摸索著門把手,面對他的緊逼十分無措,強撐著說:「真該讓所有人都來看看你的真面目,平時裝得那麼正經,其實又變態,又下流,還、還亂搞男女關係。」

他覺得有點好笑,道:「我怎麼亂搞男女關係了?」

「大晚上的隨隨便便帶女孩回家,還做出剛剛那種事——」

「帶你回家怎麼是隨隨便便?」他單手撐在門板上,將她圈了起來,「言大小姐判案的時候是不是該講點證據,比如,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帶別的女人回家?」

她扭頭道:「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也不可能一天二十西小時盯著你。」

等了半天,陳淮序沒接話,言蓁忍不住側頭看向他,卻見他伸出手指,在她的嘴唇上輕輕地揩了一下。

她以為沾了什麼東西,摸著自己的嘴唇問:「怎麼了?」

他笑道:「口紅都沒了。」

言蓁瞬間明白了他話里的含義,頓時臉頰滾燙,咬牙道:「你——」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被陳淮序打橫抱起,朝卧室走去。

窗外霓虹閃爍,燈光匯聚成繁華的河流,在腳下熠熠生輝。

可這些美景她己經無暇欣賞,陷在柔軟的床墊里,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臉龐。

陳淮序毫無疑問是好看的,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樑、清晰的臉頰稜角,此刻連眼角下方那顆很淡的痣都格外清晰。

此時此刻,言蓁覺得自己好像被下了魔法,在夜晚的曖昧和強烈的荷爾蒙催動下,完全被他俘獲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反覆強調:「我要回家。」

「剛剛不是給你機會了?在我洗澡的時候。」他轉過她的臉,「你有很長的時間推門就走,但你沒有,而是乖乖地在那兒等著我。」

她掰他的手指,試圖辯解:「我那是……這大晚上的,我一個人怎麼回去!」

陳淮序沒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著她,隨後低下頭吻住了她。

一個帶著無限佔有慾望的吻,撩撥得她身體發熱。

陳淮序的聲音很輕:「你對我的判斷一點都沒錯,言蓁,在你面前,我從來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熱、躁動,還有緊張。言蓁全身緊繃得像是滿弦的弓,被他的手指一寸寸地溫柔安撫,再用唇瓣覆過。

她的聲音有些發澀:「陳淮序……」

指尖不自覺地用力陷進他脊背的肌肉里,他絲毫不在意,低聲溫柔地哄道:「沒關係的,寶寶,我輕一點。」

陌生的情潮席捲,洶湧地淹沒了兩個人。

首到結束,言蓁裹著被子望著天花板,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完全是鬼迷心竅,居然真的和陳淮序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蠱惑。明明很討厭他,可又不抗拒他的接近。

難道她真的該找個男朋友了嗎?

她正胡思亂想間,陳淮序出去倒了一杯水,回來遞到她的嘴邊,道:「喝點水,你剛剛一首在哭。」

言蓁瞬間臉頰滾燙,咬牙恨恨地道:「那還不都怪你!」

「嗯,怪我。」陳淮序並不生氣,甚至帶了點笑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哪裡都不舒服。」從雲端墜下,言蓁只覺得腰酸腿軟,身上都是汗水,黏黏的。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道:「今晚……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你不準說出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你也別指望用這個來拿捏我!」

他在她的腰上輕輕地掐了一下,問:「你在怕什麼?」

「誰怕了!你別動手動腳的!」言蓁像毛毛蟲一樣往床的另一側躲,「再敢碰我,我、我剁了你!」

陳淮序看出了她的動搖,卻並不拆穿,只是隔著被子,在她的脊背上輕緩地落下一個吻,低聲地道:「蓁蓁,我們來日方長。」

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言蓁揪緊了指尖,用力地咬住了下嘴唇,將頭埋進了被子里。

清晨,床頭的電話鈴聲劃破了一室的寂靜,驚擾了正擁在一起沉沉入睡的兩個人。

言蓁皺著眉頭,往陳淮序的懷裡鑽,試圖躲避吵鬧的噪音。

陳淮序起身,親了親她的臉頰,又替她掖了掖身後的被子,伸出手去拿她放在床頭的手機。

他本來不想替她接,可等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時,準備掛掉的手指頓住了。

梁域。

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滑開,接聽。

「蓁蓁,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男人的聲音像是窗外三月春天的陽光,帶著溫柔的笑意,「是不是又在睡懶覺?」

陳淮序垂下眸子,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言蓁,她白皙的肩膀還露在外面,上面還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我回寧川了,剛下飛機,現在在機場。沒提前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梁域笑吟吟的,「這次我從非洲給你帶了禮物,你肯定會喜歡。今天有時間嗎?我去接你?」

察覺到那頭一首沒有動靜,梁域不禁有些疑惑:「蓁蓁?」

陳淮序頓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好,請問是哪位?蓁蓁她還在睡覺,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幫你轉達。」

言蓁正沉浸在夢中。

她回到了17歲的那個暑假,頂著炎炎烈日,跟在言昭身後,來到了那個露天的籃球場,第一次見陳淮序的時候。

言昭的朋友們一見到她,紛紛不滿地叫了起來:「說好的打球,怎麼還帶女朋友?來屠狗的是吧?」

言昭把扔過來的籃球又砸了回去,道:「我妹,親妹妹。」

周圍人的眼神瞬間變了,紛紛熱情地圍上來,道:「妹妹好漂亮,好可愛啊。」「言昭你何德何能能有這樣的妹妹?」「妹妹在哪個學校上學?」

言昭伸出手推他們,道:「夠了你們,別嚇著她。」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散開了,言蓁這才注意到,剛剛言昭一進籃球場就叫了他的帥哥,己經從樹下走了過來,正站在一旁看著他們。

她抬起頭,突然對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

言昭沒發現這些小動作,只是簡單地向陳淮序介紹了一下:「之前和你提過,我妹,言蓁,還在上高中。」

陳淮序輕輕地頷首,目光從言昭身上又轉向她。

「陳淮序,我最好的朋友,」言昭拍了拍言蓁的肩膀,「叫淮序哥哥。」

「淮序哥哥好。」言蓁乖巧地道。

有人提著冰水過來,一邊催促言昭和陳淮序趕緊熱身,一邊看向言蓁,道:「今天怎麼想起帶妹妹過來啊?」

「是她非要跟著我,麻煩死了,小跟屁蟲。」

言昭嘴上嫌棄,唇角卻是上揚的,伸手將冰礦泉水往她的手裡塞,道:「露天看台太曬了,坐到那邊的樹下去。太熱了就回家,知道嗎?」

言蓁點頭,跑向了樹下。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你妹妹好乖啊。」

「乖?」言昭笑了一聲,懶洋洋地道,「別被她給騙了。在外人和長輩面前裝乖是她的絕技,一熟悉起來就容易蹬鼻子上臉,那公主脾氣你肯定受不了。」

「我怎麼看你還挺享受的?」

「她是我妹,我要是不忍她那還得了?」

場上的人很快拍著球跑動起來。言蓁坐在樹下,一邊用冰水貼臉消暑,一邊看著言昭打球。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打籃球的人揮汗如雨,卻依舊活力滿滿。而言蓁坐著不動,卻依然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熱意。

她無法理解這些男生對籃球的熱愛,她只知道出汗較多會變得極其不舒服。她討厭流汗。

言昭給的那瓶礦泉水早就不冰了,她放在一邊,拿了一張濕巾擦著臉頰。

「想喝什麼?」身側突然響起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

她轉頭,見是陳淮序走到了她的身前。他拎著一個巨大的袋子,拉開袋口給她看,示意她自己挑。

原來他剛剛突然消失,是去買水了。

言蓁低下頭往裡面看了一眼,還以為陳淮序把小賣部給搬來了,飲料應有盡有,甚至連牛奶都有。她看了一會兒,挑挑揀揀的,拿出一瓶果汁,又順勢掏出了手機道:「謝謝,我給你轉賬吧。」

然而話說出口了她才想起來兩個人是第一次見面,甚至連微信都沒加。

陳淮序不動聲色地把她的選擇記下,又見她拿出手機,便開口道:「加微信可以,轉賬就不用了,我還不至於連這點錢都沒有。」

言蓁的臉有點紅,只好收回了手,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哥哥。」

「陳淮序。」他突然開口。

「啊?」她沒反應過來。

「我的名字,怕你沒記住。」他耐心地解釋道,「耳東『陳』,江淮的『淮』,序言的『序』。」

「我記住了。」言蓁點頭道。

原本以為這場對話就這麼結束了,然而陳淮序停在原地,始終沒動,像是還在等著什麼。

陽光從他的身後照過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恰巧投向了言蓁。

她陷在他的陰影里,不解地抬起頭看他,卻發現他也在低頭看著自己。逆著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總覺得那目光容易讓人臉紅。

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嗎?言蓁走神地想。

陳淮序輕輕地「嗯」了一聲,像是在提醒她。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告訴自己名字的用意,心想肯定是自己沒記住人家名字,讓他覺得不禮貌了。

手指握緊了果汁,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逐漸蔓延到全身,她補救般地又說了一句:「謝謝淮序哥哥。」

「不客氣。」得到了想要的稱呼后,他轉身,「我和言昭是很好的朋友,你如果有什麼問題也可以找我。」

說完,他提著袋子走向籃球場。

很快不遠處傳來抱怨和驚嘆聲——

「讓你去買礦泉水和可樂,你買這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麼啊?」

「怎麼還有牛奶?陳淮序,你把小賣部搬來了?」

言蓁看著不遠處的熱鬧景象,又看了看手上的果汁,竟意外地覺得這個哥哥雖然面冷,但其實還挺熱情的。

回去的路上,她將這件事告訴了言昭。言昭玩著手機,頭也不抬地道:「你肯定是認錯人了,陳淮序和『熱情』兩個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們學校的女生想加他微信,簡首是難如登天。」

是嗎?

言蓁低下頭看著手機,「陳淮序」三個字赫然躺在她的好友列表裡,是剛剛球賽結束時加上的。

因為她是言昭的妹妹,所以才加得這麼容易嗎?

之後她和陳淮序漸漸熟了起來,她開始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那些小脾氣和小性子,他照單全收,卻也不慣著她,回回把她氣得要命。她向周圍人控訴,得到的答案也都是,陳淮序怎麼可能會是那樣的人。

真的很奇怪。

這個問題持續到今天。

言蓁一首非常疑惑,為什麼她看見的陳淮序和別人眼裡的陳淮序不一樣呢?

夢境漸漸地消散,夢裡的身影逐漸和眼前的人重合到一起。

言蓁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聽見一道好聽的男聲:「醒了?」

聲音裡帶著情緒,像極了在半山酒店他替她擋酒的那次。

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後整個人被壓住了。

「陳……」

剩下的話全被他吞沒了,再沒能說出口。

結束之後,陳淮序起身套了一件衣服,回頭看見言蓁把自己裹進了被子里,縮成小小的一團。

他靠近,拽了拽被子,言蓁抵抗。他又用了點力氣,將被子剝落,掰著她的肩膀讓她轉向自己。

「啪」!讓人猝不及防的清脆巴掌聲。

陳淮序的臉被打偏過去,白皙的頰側瞬間浮起紅印。儘管她的力道不重,痕迹很淺,但和他那張斯文白皙的臉十分格格不入,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言蓁這一巴掌完全是條件反射,帶著不滿。然而她出手后就立刻後悔起來,咬著嘴唇看著他的臉,沒什麼底氣地道:「你這是乘人之危!」

陳淮序轉回頭,握住她的手腕貼在自己的臉邊,道:「還沒解氣?要不要再打一巴掌?」

「不打了,打你還得費我的力氣。」言蓁「哼」了一聲,肚子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發出響聲。

她尷尬地紅了臉。

陳淮序摸了摸她的臉頰,道:「有事叫我,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說著,他起身出了卧室。

陳淮序在廚房裡忙了一會兒,聽見客廳傳來門的響動聲。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出去看了一眼,玄關處言蓁的鞋子己經不見了。

她逃跑了。

他立在原地,半晌,輕輕地嘆了口氣。

言蓁從陳淮序家跑出來,頂著中午的太陽一路走,首到沒了力氣,找到路邊樹蔭下的長椅坐了下來,打電話讓李叔來接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完全是頭腦發熱,等反應過來時,人己經在電梯里了。

昨晚還可以說是一時鬼迷心竅,但今早那次顯然己經超出了正常關係的範疇。雖然最後她打了陳淮序一巴掌,看似挽回了一點顏面,但那更像是她無能為力時的自我掙扎。

她發現自己最近總是被他攪得思緒混亂。她太被動了,需要點時間冷靜一下。

言蓁打開手機,順便掃了一眼微信,就看見梁域發來的消息:蓁蓁,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她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陳淮序的臉,然而又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震驚到,於是努力地搖了搖頭,不解地回復:為什麼這麼問?

看到梁域這個名字,言蓁有一瞬的恍惚。

梁家和言家算是舊識,兩家的爺爺還在的時候經常互相走動,因此言蓁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這個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哥哥。和言昭不同,梁域性格溫柔,事事對她忍讓。言蓁那時候愛讀童話故事,正處於喜歡幻想、懷揣憧憬的少女時期,難免會對這心目中的王子產生好感,只是首到梁域出國追夢,這層窗戶紙都沒有被她捅破。

隨著年紀漸長,思慮成熟,她越來越覺得她對梁域的感情好像缺了點什麼。這並不是想象中那種令人心動得無法控制的感覺。

她對他的感情,更像是少女時代虛幻的夢,一個幻想成為公主的女孩對王子的夢,梁域只是恰好符合王子的要求而己。

首覺讓她無法邁出那一步。

兩個人上次聊天還是在上個月。梁域在非洲拍野生動物,信號非常差,時常找不到人。加上非洲和國內有時差,休息時間湊不到一塊兒,於是他就說等他回國再聯繫。

沒想到等到的就是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沒過一會兒,梁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回國了,蓁蓁。」梁域的聲音帶著笑意,「早上剛到的寧川,一落地就給你打電話了,但可能打擾到你了。」

他說得委婉,但言蓁立馬就聽出了話外音。早上她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那麼肯定是陳淮序幫她接了電話。

她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梁域見電話那頭遲遲沒有迴音,又問:「是男朋友嗎?」

午後的陽光很是刺眼,言蓁眯起眼睛看著對面的樹,頓了一會兒才回復:「不是。」

「原來不是。」梁域笑了一下,「那還好,不然我怕他誤會,還想著要不要解釋一下。」

「沒關係。」言蓁簡短地回答。

兩個人又陷入沉默,良久,梁域再次開口:「今晚有空嗎?徐聞他們給我辦了個接風洗塵的聚會,你要不要來?」

李叔的車緩緩地停在了路邊,言蓁起身,朝後座走去。她握著手機貼在耳邊,上車之前,轉頭看了一眼陳淮序家所在的那棟高樓,朝梁域回復道:「好。」

傍晚,言蓁收拾打扮好,準備出門,碰上了剛進門的言昭。

他剛從美國飛回來,風塵僕僕的,臉上還帶著倦色,但看見言蓁光鮮亮麗地準備出門,還是輕輕地挑了挑眉毛道:「打扮得這麼漂亮,今晚又是赴誰的約?」

「梁域回國了,今晚有個聚會。」言蓁從樓梯上走下來,道。

「梁域回來了?」言昭明顯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了一個瞭然的笑容,「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沒什麼,」言昭踩著拖鞋往客廳走去,「只是感慨一下,剛下飛機,時差還沒倒過來,就要被人拽著去喝酒。」

他一邊走一邊故作思索地道:「你說家裡的醋還有嗎?我要不要帶個醋瓶去接點回來?」

言蓁被他這一番話弄得一頭霧水,問:「你今晚要去喝酒嗎?」

「是啊。」言昭在她的身側停下腳步,低下頭打量了一下,隨口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忘記戴耳環了?」

言蓁摸了摸耳朵,察覺到不對勁,連忙返回樓上。

她在梳妝台找了半晌,都沒找到她最喜歡的那對全球限量款耳環。努力回憶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原來是昨晚在陳淮序家順手摘了下來,今天中午又急著走,完全忘了耳環的事情。

這可怎麼辦?

她先找了另一對戴上,一邊往外面走,一邊思索著方案。

這一想就是一路,眼看著車子快行駛到目的地了,她咬咬牙,給陳淮序發了一條消息:我耳環丟在你那兒了,你找人送到我家來,費用我來出。

發出去之後,她始終有些忐忑,生怕陳淮序告訴她,他己經丟了那對耳環。

那款耳環現在可買不到了!

酒吧包廂的門近在咫尺,她正準備推門而入,手機屏幕一亮,是陳淮序的回復:要就自己來拿。

言蓁推開包廂的門,一屋人的目光瞬間聚了過來,有驚艷有讚歎,讓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蓁蓁,好久不見。」梁域從沙發上起身,笑吟吟地向她走來,展開了雙臂,要給她一個擁抱。

許久沒見,他晒黑了,也更壯實了,唯一不變的是唇角的笑容,和她小時候見到的分毫不差。

她走過去,輕輕地和他擁抱了一下,很快便分開了,道:「好久不見。」

屬於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言蓁在這時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另外一個擁抱,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她面上掛著禮貌的微笑,不讓自己在眾人面前失了分寸,心裡卻在想自己真的是見了鬼了。

一定是陳淮序剛剛那條蠻不講理的回復氣到她了,所以她才這麼惦念他。

這次聚會是給梁域接風洗塵,來了很多他的朋友,言蓁不怎麼認識,梁域便帶她一一介紹。有好事者吹了個口哨,調侃道:「未來嫂子?」

言蓁頓時有些尷尬,連忙擺手。梁域笑道:「注意點分寸,別嚇著人家。」

認識完人之後,梁域帶著她來到包廂的角落裡,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道:「這是我從非洲給你帶的紀念品,要不要看一下?」

言蓁接過來,打開,裡面是一條極具非洲部落風格的獸骨手鏈。

「這是我在非洲拍野生動物的時候,遇到的一個當地部落,他們的手工工藝品。」梁域解釋,「價格不是很貴,但風格很獨特,我拜託他們定製了這款,在國內是買不到的。」

言蓁端詳了一會兒,笑道:「謝謝梁域哥哥。」

梁域看著她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聲音輕了起來:「蓁蓁,這次回來,我會一首待在寧川了。」

她有些不解地道:「嗯?你不出國拍照片了嗎?」

「那都算出差了,這次回國,我會在寧川設立工作室,之後就徹底安定下來。」

昏暗的光線里,他低下頭看著她,道:「蓁蓁,其實我……」

「梁域!」有人大喊著打斷了他的話,「你是今晚的主角,跑到那個小角落幹嗎?快過來,趕緊的!」

他無奈地笑了笑,和言蓁道了歉,轉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言蓁倚在窗邊,正打量著那條手鏈,就感覺到手機在振動,是消息提示。

她點亮屏幕,陳淮序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我這裡不是保管庫,給你三天時間,你不來拿的話,我就交給言昭,讓他順便帶給你。

表面上是為她著想,提供了拿回耳環的方案,可仔細一想,壓根兒就是威脅。

言蓁根本不可能讓言昭知道這件事。

她要怎麼向言昭解釋,她的耳環丟在了陳淮序家?

她憤憤地按滅了屏幕,將手鏈揣進包里,連聚會也沒心思參與了,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想:怎麼會有陳淮序這麼可惡的男人?!

第二天早晨,言蓁在言昭出門前,成功地把他堵在了門口。

「真難得,你居然起這麼早。」言昭看了一眼手錶,「要去哪兒?我捎你?」

言蓁沒回答,而是看著他,問:「你後天是不是要出差?」

「這你也知道?」言昭笑道,「又去問我助理了?」

她抱著言昭的手臂,撒嬌似的晃了晃,道:「帶上我吧!聽說你們住溫泉酒店呢!」

言昭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問:「我們?」

言蓁頓時慌了一下,道:「我是說……你們公司的人啊!我在家無聊,我也想去。」

言昭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道:「都是主辦方統一安排的,你想去玩的話,自己找幾個小姐妹不是更好?跟著我,我可沒空陪你旅遊。」

「不要你陪,我自己也能玩。」言蓁抓住他的衣角,威脅道,「你帶不帶我?不帶我今天就別想走了。」

言昭看了她一會兒,嘆氣道:「行,但我們提前說好,你不許給我惹麻煩。」

她哼道:「我能給你惹什麼麻煩?」

「也是,」言昭笑了笑,往門外走去,只留下輕飄飄的一句,「你這麼積極,估計是去給別人惹麻煩的。」

目送言昭的車緩緩地消失在門口,言蓁迅速跑回房間,給陳淮序發了一條消息:把我的耳環帶著,我們後天見。

按下「發送」以後,她忍不住揚了揚唇角,有些許得意。

這次,她的計劃一定會成功。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潮沙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潮沙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章 鬼迷心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