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要罰跪
蕭鎮關希望一切事情都只是誤會。
在他眼裡,眼前的女兒與兒子們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一是這孩子從小就很聰明有主見,二是她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如今剛剛回家,他這做父親的也不想滿嘴都是教訓之言。
蕭雲灼聽著父親所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怪不得親爹這麼急切地回來,原來是有人在背後說了閑話?
「我做法沒錯,此事大哥也點了頭,至於另外兩件事也是真的,路見不平自然要助,何況那假和尚還將殺人兇器賣給了祖母,我更不能不管,若我不借蕭家身份,總要多費一番工夫才能如願,為了節省些時間,便借了父兄名頭一用,若父親不喜,那下回,我只借大哥的就是了。」蕭雲灼堅持自己的想法,並未低頭,甚至還理直氣壯。
「還有收禮一事……」蕭雲灼想了想,也沒發現自己有問題,便依舊認真道:「我不遠萬里幫其親人收屍、傳話,這等大恩,送些物件來,我想我還是收得起的,何況,我還賣了好多符呢,公平交易,何錯之有?」
蕭雲灼並不是個寡言少語的人,若遇上能聊的鬼魂,徹夜長談也是有的。
這幾日她做得事情,都是她的本職!
她必須要說明白才行的。
所以此刻,她該說的沒少說,當年丟了她的人不是眼前的親生父親,而父親既然肯問,那她就願意如實相告。
蕭雲灼一番話並不難以理解,但蕭鎮關卻發現了許多自己壓根不知道的事情。
那家信上,只知道添油加醋寫了這丫頭如何不懂事,如何讓她母親生氣,但前因卻一點沒寫清楚!
「殺人兇器?何物?」蕭鎮關連忙問道。
「琉璃蓮花燈。」蕭雲灼道。
蕭鎮關眸光一沉,這物件他知道。
之前休沐回家,老太太還在他面前說呢,說姜氏對她不錯,還特地去求來了一對佛前燈,讓他安心公務,不要擔心家裡……
而姜氏,也沒少在他面前說這燈有多麼難求。
結果,是個兇器?!
蕭鎮關並不信兇器衝撞之說,但他也不喜母親跟前被人放了這等髒東西。
如此說來,女兒報案皆因孝心而起,不管這兇器之說是不是誤會,姜氏都不該因此責怪女兒冒失!
再說她既然是蕭家的女兒,用血緣至親的名頭在外行方便,確實是無錯的!
他這個做父親的本就無能,至今也只是個軍中小將罷了,若是祖父在世,那刑部李大人見了他家姑娘,都要更客氣幾分!
他如此兢兢業業,為的就是子女後代,只要她辦的不是壓迫百姓的惡事,不論是什麼名頭,用便用了,妻子若因此生氣,實屬不該。
而那收禮之事,女兒也解釋的清清楚楚的。
為人收屍傳信,這等好事,怎麼道謝都不為過。
蕭雲灼說的「賣符」事情,蕭鎮關只當是沒聽見,覺得不過是小孩子胡鬧罷了。
「為父知道,你從前一個人在外頭,習慣了自己做主,但如今既然回了家,再有瑣事,定要告訴你母親、與她說清楚才行。」蕭鎮關嘆了口氣,只無奈道。
姜氏一向有個毛病。
從不許身邊他和孩子們與她生疏,總喜歡將他們留在身邊瞧著看著,才能踏實。
想必對女兒的心思也是一樣,覺得這孩子不夠親近,故而生了怒。
「父親可想過,母親有一事做得怪?」蕭雲灼笑著看他。
蕭鎮關眉頭輕皺。
「大哥得知我要做法時,先是攔著,后我再三保證不會叨擾祖母,他才放手;您知道我做法,也著急忙慌地從軍營趕回來,生怕我害了祖母……那母親呢?」蕭雲灼毫不客氣的挑撥,「她明知我要做這等『荒唐』的事情,卻不聞不問,如此表現怎是擔心祖母的樣子?可她偏偏又給你去了信,責怪我亂來……如此行徑,我看得通,父親看得通嗎?」
蕭鎮關心頭一震。
女兒的意思是,姜氏孝順老太太是假,所以沒攔著她動手,甚至沒準還等著她將老太太折騰死?
而姜氏對女兒的厭惡也是真,所以才巴巴地送信譴責?
「我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信您也能通一點,通了,就不要要求我做個孝順女兒,若凡事都要與她說明白,我怕自己的嘴皮子能磨出火星子來。」蕭雲灼冷笑了一聲。
說完,她站了起來,不想與父親多言。
父親對她就算有關懷又如何?他們夫妻恩愛多年,姜氏還是她生身母親,他可會相信,姜氏會親手扔掉親生孩子?
就算信了,下一步呢?
撕破了臉皮,蕭鎮關是怪姜氏狠毒,還是怪她這個女兒記恨往事?就算不責怪她揭開真相,只怕也要讓她退讓一步,訓斥姜氏幾句,再讓她不要計較!
為人子女的,從來都只有退讓的份兒!
他們是一家子,而她,終歸是半道上回來的,自是不能妄圖憑藉三言兩語,便讓這家中堅固的關係分崩離析!
當然,她這人,從不願意自己吞下委屈,有些事兒,她必然要提起來的,只是時機未到。
蕭雲灼的冷漠來得很快,蕭鎮關都心中一涼。
「女兒言母親不是,在旁人看來,應是有錯的,所以自請去祠堂跪著,爹,沒問題吧?」蕭雲灼回頭又問了一聲。
她這爹爹是個看似冷漠,卻有些心軟的人。
有才卻志氣難疏。
這世上的多數人,想要揚名立萬、想要功名利祿,就要有一顆足夠堅硬的心,非是對自己夠硬,而是對所有人,她爹過於重情,被妻兒責任禁錮在京城,便不能再妄想前途光明。
若這一生都不能放手一搏,那想要恢復曾祖時的榮耀,如同白日做夢。
蕭鎮關這回沒攔著她:「看你瘦得厲害,就不要跪太久了,戌時之前,與那二人一道回來,陪為父吃頓晚膳。」
蕭雲灼並未拒絕,高高興興地走了。
看著她輕鬆的背影,蕭鎮關卻無比沉重。
女兒有些話說得古怪,但無疑是個聰明的,對姜氏的評價,也不算有錯。
他記得自己還未謀職缺的時候,姜氏便時常暗自神傷,她身邊嬤嬤告訴他,是因為老太太磋磨之故,說老太太不許姜氏見愈兒,還嫌姜氏才德粗淺……姜氏不忍他憂心,所以不在他面前多言。
文愈被老太太教養是事實,他對妻子也有些愧疚之心,所以那時候多以安撫她為主……
當然,他也不信母親是那等惡人,所以那幾年,實在是左右為難,後來母親不願多見姜氏,慢慢才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