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年的禮物

笙歌當然不肯放杜茗裳走掉，竟是像牛皮糖一樣黏了上來。

他邊追邊道：「真的，我初來蒼隆……」

似乎腳底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石頭，他頓了一下，繼續，「凌霄，真心是人生地不熟啊，我看你是個好人，就幫幫忙唄。」

杜茗裳停下來，「我把你帶出來已經不錯了，喏，現在安全了，不要跟著我了啊。」

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哄孩子。

笙歌咧嘴輕笑，「好像是我帶你出來的吧？」

「額」杜茗裳被噎到了，確實是他帶她出來的來著。不過她還是嘴硬，道：「但我救了你啊，你不是要報答我么？」

「我當然要報答你。」笙歌回答得乾脆。

杜茗裳趕緊道：「那麼就不要跟著我了，不是我不幫你，我是真的有難處，真的。」

她說的非常懇切，本來她就是有難處的，她不可能將這個少年帶回名劍閣杜家，她平日里還得跟著夜歸塵修鍊來著。

笙歌彷彿也不是什麼蠻不講理的人，聽出杜茗裳語氣中的為難，他想了想，還真不打算跟著了，他攤了攤手，有些難過地道：「真遺憾，本來以為可以在凌霄交到第一個朋友，不過，還是謝謝你救我，作為答謝，這個你收下吧。」

說著他又拿出剛剛收回戒子里的指路明燈，遞給杜茗裳。

杜茗裳愣了愣，有些懷疑，「這個你給我？」

「對啊。」笙歌似乎一直保持著陽光燦爛的笑意，將指路明燈遞給杜茗裳，沒有絲毫留戀。

這個生在世家大族的貴公子，或許並不知道自己手中東西的珍貴，這種東西，就算是在名劍閣杜家也是極為少見的，他說拿出來送人就真拿出來送人，倒是盡做些傻事，若是有一天被家人尋了回去，不氣死父母才怪。

杜茗裳沒有接過指路明燈，反倒是好意提醒笙歌：「這東西很貴重，你休要四處送人知道么？」

「啊？」笙歌驚呼，「你說這東西貴重？」

杜茗裳心道，看吧，現在知道嚴重了？

哪知笙歌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說：「別開玩笑了，這種東西我那裡到處都是，我看根本就是不值錢的，恩，就沖著你童叟無欺的誠實勁，這東西我必需送給你，你好好拿著吧。」

笙歌強行將指路明燈塞到杜茗裳手裡，杜茗裳卻有種被嘲笑的感覺。

而且他說童叟無欺？他是童還是叟？是辭彙量沒過關呢還是人的臉皮太厚？

杜茗裳無語。

神識里，夜歸塵道：「拿著，有用。」

杜茗裳愣了愣，旋即緊緊地將指路明燈握在手中。

「那謝謝了。」

說實在的，無功不受祿，杜茗裳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剛才的事情，她可不算是救他，只不過是出言提醒了一聲而已，而且她多半了出於好奇才去的。

真的是受之有愧。

笙歌見杜茗裳收起指路明燈，陽光下潔白的牙齒居然閃著耀眼奪目的亮光，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

杜茗裳收好指路明燈，或許是拿人手短，她倒是給笙歌指起路來，順便囑咐道：「你等會兒沿著這條路走，出去就是雲河城，那裡有名劍閣鎮守著，還算是比較安全，你去了之後，找個地方先住下……最好找個靠譜點的客棧，當然，如果你想要到森林裡歷練的話，我建議你最好在城裡的坊市去雇幾個采晶者，畢竟你是初次出門，還沒有經驗。」

笙歌撓了撓頭，也不知道杜茗裳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他道：「你還真熱心，你們凌霄的人都這麼熱心嗎？」

「這你就錯了。」杜茗裳想起那些打著幫助別人的旗號，實則和土匪搶劫沒有區別的正道人士，她就覺得噁心，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冷了下來，「去了城裡不要任意相信別人的話，還有，你身上的東西，比如指路明燈之類的，千萬不要隨意拿出來，小心遇到真正的劫匪，凌霄的劫匪可兇悍著，不僅要搶東西，還要殺人滅口。」

說到這裡，顯然已經帶著嚇唬的意味。

杜茗裳覺得，不說得厲害點，這個世家貴公子便不知道害怕。

實際上，就算她說的厲害，人家也不害怕，笙歌笑道：「你放心，他們打不過我的，蒼隆沒有人能打過我。」

杜茗裳陡然覺得有些心裡有些不爽，這廝還真會說大話，她不留情面地反問：「你厲害剛才怎麼被倒著掛了起來？」

「這個……」笙歌白皙的俊臉透著緋紅的光芒，他低著頭，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總是忘記我很厲害，就像是我總會不小心打傷別人一樣，下手總是沒個輕重，難怪他們都怕我。」

杜茗裳絕倒，還有這種說法。

這傢伙果真就是異世界的一朵奇葩。

不過，他說他總是不小心打傷別人沒錯，杜茗裳剛才白白給他拍了一巴掌，現在她那瘦弱的肩膀還疼著呢，這樣下手不知輕重的人，別人當然都要敬而遠之。

想到這裡，她都不自覺遠離他一步，生怕他一激動，邊喊著兄弟邊狠狠地拍她。

「總之你自己要小心。」杜茗裳最後再提醒一下，「如果實在不行，你就乖乖回家去，不要讓家人擔心，想要出門歷練，最好是要求家人陪同。」

她赫然是把他當做了孩子，就算他站在她的面前，生生比她高出大半個頭。

笙歌搖了搖頭，道：「我來這裡不是為了歷練，是有事要做。」

杜茗裳不以為意，「隨便怎麼樣，你都要小心一些知道么？對了，身上有靈晶嗎？」

「恩，有很多靈晶。」笙歌還真像大孩子一樣點頭，然後攤開手，掌心裏面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透明靈晶，散發著濃郁的聚靈氣。

杜茗裳深深呼吸一口，這麼透明，至少也是個仙品靈晶，這小子家可以說是富可敵國啊。

好吧，雖然這裡沒有國，但是一定是蒼隆最有錢的人家。

「都說了，不要把你的東西隨便拿出來。」杜茗裳道：「趕緊收好。」

「喔，好。」笙歌聽話地把靈晶放進空間戒子。

杜茗裳揮了揮手，「好了，你走吧。」

笙歌鄭重地站直身子，學著修仙者們的模樣，拱手道：「後會有期。」

杜茗裳站著不動，示意他走。

他看了杜茗裳一眼，轉身就走，然而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喚了聲，「杜明。」

杜茗裳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是在叫她，莫名所以地看著他。

「杜明。」笙歌又叫了一聲。

「什麼事？」杜茗裳才想起來，自己叫杜明。

笙歌指了指前面的路，「你也應該要進城對吧？同路呢。」

杜茗裳拒絕道：「我不走那裡。」

她還要先找個地方將衣物換回來，然後才回名劍閣。

笙歌明顯有些失望，不過臉上依舊帶著陽光燦爛的笑意，「那好，我就先走了。」

這次，是真走了。

望著他矯健挺拔的身影，杜茗裳大大地鬆了口氣。

「你還真是好心。」又是毒嘴小狸貓，這句話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打擊杜茗裳。

杜茗裳道：「出門在外，誰不需要點幫助？換做是我的話，處在陌生的地方，孤獨無助，我也想要誰來幫幫我，況且一個指路明燈不能白收是吧？」

「幫助？」小狸貓冷笑，「重來就沒有人能夠幫到自己，除了你自己。」

雖然依舊是譏誚，不過這次小狸貓的語氣里似乎含著某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是對什麼充滿了厭棄。

杜茗裳沒有深究，只道：「那是你的想法。」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是夜歸塵說的，他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幽冷的語氣，平淡的語調，莫名意味的感情。

杜茗裳無話可說，或者說她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和這個世界的人總是不一樣的，前世都說社會殘酷，但是那個世界總算是讓人活得下來，身邊總有一兩個可以交心的朋友，而這個世界，她還沒有了解全面。

然而有一點她是發現了的，人性的自私似乎在這裡被演繹的淋漓盡致，就好比花鋪裡面對勾魂索的攻擊，竟然沒有一個人去護住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花鋪女主人，而都是選擇去追逐玉鏡。

當時場面混亂，也不知道那女人怎麼樣，現在杜茗裳才想起來，不過顯然已經晚了。

況且不管怎麼樣，都輪不到她去管。

她只是沒有想到，玉鏡竟然這麼容易就到手了，她還以為要遇到多大的事情呢，以後或許真的不用提心弔膽了。

她問：「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夜歸塵淡然，「回去。」

「是不是運用玉鏡就可以看到他們的是誰，在做些什麼？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又問。

對於接下來的事情，她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夜歸塵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先回去再說。」

「喔」又是不說，不過還好，這次他不是直接不理她，而是回來一聲「回去再說」，看來還是有進步的。

她在林子外面遊盪，又轉折到荒野里，折騰了許久，見周圍無異，才小心翼翼地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拿出空間戒子里的衣物。

她對戒子里奇異的主僕二人道：「你們別出來，我換衣服。」

神識里，小狸貓輕哼一聲，夜歸塵直接保持沉默，大有不屑之意。

杜茗裳哼哼一聲，不予以理睬。

對於自己的身材，她倒是滿意得很。

轉瞬間，神秘的黑袍男子成了紫衣翩躚的俊俏少女，身段苗條，纖弱無力，烏黑的髮絲，小巧的瓜子臉，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

杜茗裳一陣得意，邁出步子就朝雲河城走去。